并不是所有的儿女的婚姻都会被用来联姻,巩固所谓的家族地位。可是她们之中的许多人,仍面临着这样的命运。纯血家族要维护血缘的纯正,选择的馀地本来就很少,再加上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他们可能在爱情启蒙之前就已经拥有了丈夫丶妻子。即使优秀如奥黛塔,她所能够追逐到的,也不过是戴着镣铐跳舞,她需要在许多自己不爱的人之中挑选一个成为自己未来的伴侣,她的自由度足够高,可是这是她所面对的自由却皆是枷锁。
“菲利希亚。”奥黛塔说:“我今天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言论。我们能够选择爱,也能够选择不去爱,这是我们的选择,我们的权利。你知道,我小的时候很不喜欢飞行课,我不喜欢在高处,我觉得风会带走我。但是我的母亲告诉我,奥黛塔,你必须要克服它,那是你生命里必然要出现,要去征服的关卡。你必须足够优秀,足够完整,没有让人置喙你的弱点,你的生命里一定要摒除那些可能会让别人攻讦你的下陷地。所以我一直训练自己,让自己爱上飞行,你看,最後我做到了。於是我想,只要我愿意,我都能做到,母亲提出的要求,让我做到的事情,即使现在我无法去爱丶终有一日我也会这样做。如果我拥有一个丈夫,他无可挑剔,可我不爱我的丈夫,我能够像是从高空坠下来训练在扫帚上的平衡感一样,每一天重复地去爱他,最後我也会像是这样坐在天文塔的栏杆边。”她纤长的双腿垂在栏杆,笑着看向只露出朦光的星空,她伸出手,觉得自己在足够高处:“可是我现在想,我为什麽一定要去适应这样的生活呢?”
“是沙菲克吗?”菲利希亚问,看到奥黛塔没有不满的意思,她继续说:“我听到别人说的,你突然向沙菲克求婚,你的很多追求者好像都准备给他一个教训……”菲利希亚挑眉,有些不屑地说:“幼稚的男生们。”
“或许也是我一直在考虑,只不过是他比我更早地说出来。”奥黛塔看向菲利希亚:“莉西亚,你是否会觉得我离经叛道?”
“奥黛塔学姐,你不应该问我,因为我事先本来就有倾向,无法公正地回答你的问题。”菲利希亚说:“如果你一定要问我,我只会觉得,你不过只是又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和以前一样,和未来一样。”
克顿家族对儿女进行着非常古板传统教育方式,年幼的菲利希亚在遇到奥黛塔之前,似乎从来没有想过那些理所应当的事情竟是能够反抗到这个地步的。她的整个青春期都在模仿奥黛塔,因为一开始就是奥黛塔举着灯将她从迷雾里接引出来,在被寒意凝结成雾凇的密林里,她就把发光的东西看作是火。
“你还在为他们提供魔药吗?”奥黛塔问。
“……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菲利希亚低下了头,脑子里回忆着汤姆对她说的话,还有做下的承诺,又和奥黛塔之前告诫她的话交织在一起,她有些纠结地抿紧嘴唇。
奥黛塔笑了起来,她曲起膝盖用手臂环住它,脸颊贴在膝盖骨上端详着菲利希亚:“莉西亚,你长大了呀。”
“啊?”菲利希亚疑惑地看着她。
“有自己的想法很好啊,没有必要一直跟在我的身後。”奥黛塔轻轻地说:“我也会熄灭,会变成灰烬的,或早或晚。”
“我并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并不非常信任汤姆里德尔。他很聪明,我能够感受到,他比我要更聪明一些,也许他已经走在了某些道路的更前沿。你发现,有些东西,比如天赋,它捉摸不透,像是薄薄的一层纸,好像一戳就破,可戳破之後是一个迷宫。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挫败感,这是很稀奇的事情,在此之前,我未曾经历过失败。我们这一代,家族之间一向以尤利塞斯为最优秀的同龄人,可是在他的面前,我并不觉得我弱势他多少。而他的结局并不好,为我做了一个很坏的榜样――我们不应该去爱不正确的人。爱是善变的,男巫的爱丶女巫的爱丶老人的爱丶幼儿的爱,一贯无法捉摸。这不是某一种魔药的配置方法,或者是可以寻觅的天体运行的规律。”奥黛塔平和地看着菲利希亚,她看得出来,菲利希亚并没有理解她的话,她用手捂住了菲利希亚在寒露里有些发凉的手背:“如果人是一柄刀锋,那麽爱就是他们的刀柄,让人可以被利用丶被握住丶或是被毁灭。可我在里德尔身上看不到这种可能性,他的目的性非常明确,这可能会让他成功,但相对应的,他也非常危险。莉西亚,这注定要流血。”
菲利希亚仍不解其意,她对奥黛塔说:“我知道,奥黛塔学姐,那我就替你回绝他。”
奥黛塔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着:“莉西亚,我不是在说我自己。算了,你告诉他,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就这样去回复他吧。”
菲利希亚的眼睛亮了起来,奥黛塔开玩笑:“他不会得到费林思教授(前天文学教授)的待遇的,你放心吧,至少我不会欺骗你,他不是知道吗?快回去吧,要宵禁了。”
看着菲利希亚从塔楼的楼梯离开的身影,奥黛塔把脑袋靠在墙边,风从她的小腿边滑过去,她的声音在高空紊乱的气流里被吹散开:“老师,这是正确的事情,还是错误的事情呢?”
2
“我想你们中的一些人应该选择了麻瓜研究学,在课上戴姆勒教授为你们讲述过麻瓜的历史,还有他们在之前的几个世纪里,是如何对待巫师的。”麦克米兰教授走在学生之中,有些人听到他提到麻瓜,脸上就露出了蔑视的神情,还有的人对着自己的同伴(大多数是麻种巫师)发出怪叫。
“我们巫师与麻瓜的关系算不上好,这些年一直都有冲突,准确来说,现在就在冲突之中。在霍格沃兹之外,其他的地方,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现在都在战争之中。它像是某种绵延了许多个世纪的疟疾,人们,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都一样――我们一直试图治愈它。可是它只会暂时消退,而无法痊愈。我相信,你们中的一些人,也许为了会成为勇敢的战士,有的人的生活丶未来会被影响,甚至会因此而死亡――派利斯夫人认为我对你们说这些太早了,可我觉得你们迟早要面对。”
麦克米兰教授看向那些稚嫩的脸,他们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很多人的表情很轻易地就能看穿,他们几乎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可是我们需要回到最开始,战争,有人知道战争是什麽吗?”
有人说是死亡丶有人说是伤痛丶有人说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丶还有人说摔碎的镜子。
“千纸鹤。”一个长着雀斑的格兰芬多男生说:“战争是千纸鹤。”
旁边的男生你推我搡地笑话着他,他们吹着口哨:“塞卡在上课的时候还给玛丽安折千纸鹤!”
麦克米兰教授看着他棕色的眼睛,男孩腼腆地说:“教授告诉我玛丽安在战争里被误伤了,现在还在圣芒戈,我去过……但是没有看到她,在周一的时候,我收到了她的千纸鹤。”
他鼓起勇气问麦克米兰教授:“我的千纸鹤,也会落在她的窗口吗?”
3
塞卡的千纸鹤被他的朋友们揉烂了,那些纸折的鸟儿生命非常短暂,在被拆开之後,身体就变成了被燃烧了的纸屑,扑扑地落下烧过的灰烬。
可他还是一直写,给玛丽安写信,在夜晚的时候,在格兰芬多的塔楼窗户边,就着月光奋笔疾书,写完之後就偷偷折成千纸鹤,从窗台送出去。
千纸鹤飞到了禁林之上,在黑色的枝桠里穿梭而过,高大的一年级学生有些笨拙地喂着自己怀里的大家夥进食。海格低下头,摸着它乱糟糟的毛发:“阿加多斯,多吃一点。在这里委屈你了。”那匹介於马和牛混种的怪物大眼睛里流露出了依恋的神色,它的身上有一道很长的,因为跟人抢地盘而弄出来的伤口。
“我会给你重新找一个地方,如果我不被抓到夜游的话。”海格说,他抬起头,眯起了比常人更大一些的眼睛:“我看到了一只纸鸟飞过去了?阿加多斯,你看到了吗?”
千纸鹤在霍格沃兹的上空飞了一圈之後,落在了校医院的窗台,派利斯夫人栽种的月光草在清凉的月色下舒展着身体。
同样在月光下伫立着的主楼,桃金娘躲过巡楼的级长,偷偷地钻进盥洗室里,对着水龙头喃喃自语。她低声诅咒着奥利夫・洪贝,因为她嘲笑桃金娘的外貌,说她总是拖着一根长而邋遢的鼻涕,所以才会找不到朋友。
“我怎麽会没有朋友……朋友――蕾拉!她答应过我,不是吗?她说过要一直和我做朋友,可是她背叛了我,自己去了斯莱特林。哦,她是弗里达,她的父亲就是斯莱特林。可斯莱特林不可能让我进去……是了,就是这样,可怜的桃金娘不会有朋友。”
蕾拉・弗里达在黑暗的寝室里小声地打了一个喷嚏,薄薄的玻璃窗户传来黑湖的潮水声,她在这样的连绵的声音里用胶水,最原始地方法黏贴着她的风车。这让她忘记了自己是一名巫师,她还是孤儿院的孤女,还等待着霍格沃兹的来信。
她来到这里之後,等待她的是好无休止的歧视丶冷遇,那些无法转圜的偏见无时无刻地箍住她,无论她躲在哪里,即使是关上柜子门,都仍有一双没有睫毛的眼睛无情地望向她。可是蕾拉,蕾拉,这都没有办法。
从她在孤儿院出生起,命运就没有偏爱过她,给予她的,总是艰难又困苦的境地。可她都一一克服过来了。
她把风车插在床边,黑湖湖底没有风,她轻轻地在风车边吹了一口气,制造出了风。於是破碎了许多次的风车仍哗啦啦地旋转着。
“又起风了――真冷啊。是谁没有关盥洗室的窗户。连你也想让桃金娘被冻死吗?死掉就好了,变成冰雕一直戳在这里,谁进来,我都恶狠狠地瞪她!”桃金娘的喃喃自语引起了外面级长的注意,桃金娘慌乱地躲进隔间里。她蜷缩在马桶上,悲哀地想:就像是这样吧,发现我,然後狠狠地给我扣分――桃金娘・沃伦扣分,扣分!把拉文克劳的分都扣光吧!
但是她一直蜷缩在女生盥洗室的隔间里,一直到天亮,也没有人发现她。眼泪和露水一起凝结在她的圆圆的镜片上,桃金娘幼嫩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被寒冷凝固和定格的悲伤。
在清晨的时候,结束了宵禁的菲利希亚往下拉着斗篷把自己的身体裹进羊绒的内里,偷偷地溜进了汤姆的秘密基地。他们两个经常在这里约会,瞒着所有人。菲利希亚向汤姆诉说她的无理又冷漠的未婚夫,他的脑子里只有魁地奇,对拉文克劳有无尽的偏见。汤姆会站在她这一边,他非常博学,连奥黛塔学姐都称赞他的天赋,而他也跟其他的无聊的男生完全不同,对粗鲁的魁地奇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提着灯,小心翼翼地避开着死去的藤蔓和无边际蔓生的杂草,树叶上垂下寒冷的晨露,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身後。在雾气散去後,露出了少年阴郁又俊美的脸,他温柔地看向她:“莉西亚,我在这里。”
白色的小蛇OO@@地钻进枯树枝里,逐渐远离熟悉的气味――
在这里,从霍格沃兹城堡俯瞰而下。如果拥有一双能够跨越时间与空间的眼睛正在凝视着这里。每个人都是线性的,生命正在从一端到达另一端。有人在恋爱时正在失恋,有人在同自己的影子接吻丶在向早已死去的人寄出自己的爱恋。有人痛苦丶有人欢笑丶有人会臭名昭着丶或是碌碌无为。正在死亡的人呼吸着丶微笑着丶演说着丶对视着;即将决裂的朋友在餐桌上相视而笑;即将弑父的女儿在给父亲写信;即将成为瘟疫的名字被篆录在优等生的名册上。一切尚未发生,一切正在发生。
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被一视同仁的日光普照着。
第115章 牢笼
1
佩格因为汤姆最近都在做其他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跟她一起玩,所以她就偷偷溜到公共休息室找阿布。钻到休息室的毛绒地毯里的时候,阿芙拉突然发起了脾气。
几个男生因为之前魁地奇结束之後发生的事情,对琼纳斯冷嘲热讽的,阿芙拉直接把他们都揍了一顿,下手非常狠,揍得连目前身为蛇的佩格看到都觉得疼。但是她是很护短的人,如果阿芙拉要揍人,一定是因为那些人做了坏事,佩格心目中的阿芙拉立刻进阶为正义使者,拳头上也顶着一圈圣光。
那些男生被她钉在地毯上,像是蛾子的标本一样挣扎着。阿芙拉攥着自己的魔杖站在他们面前,不敢回头看琼纳斯。
为什麽会这样呢?勇士一般的阿芙拉,你向来都睥睨,向来都无畏。为什麽恐惧会像是这样突如其来地嵌进你的身体里,成为你的某一部分器官?
因为她越发无法控制自己,无法抑制住怒火丶嫉妒――奥黛塔可以大方地向琼示爱,但是阿芙拉不行,她不可以。在过去的时光里,阿芙拉没有不能言说的秘密,无论是善举还是恶行,阿芙拉都不恐惧接受任何人的审判,也从未後悔过自己的选择。而现在一切都在失衡,朝着失重的方向倾倒过去。爱使勇士痛到痉挛,使诚实的人拥有无法出口的秘密。
琼纳斯还来不及抓住阿芙拉的袖子,她就轻轻地摇了摇头,很平和地琼纳斯说:我现在去斯拉格霍恩教授那里去领罚。
说完这句话之後,她抖了抖袖子,琼纳斯的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她,他最後看着她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佩格躲在阿布的袖子里围观了全程,她很奇怪地用尾巴蘸墨汁写字问阿布:为什麽――她――生气?
阿布没有理会这场闹剧,羽毛笔不停歇地写着论文,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桌上的文献,听到了佩格的提问,他不咸不淡地回答:吃醋了吧。
吃醋――是什麽?佩格不解。
因为自己喜欢的人跟异性过去亲密,所以情绪调控失常――阿布看了佩格一眼:里德尔给你的词典还在吗?
佩格回忆了一下:――那本――很厚的――书吗?
阿布:在你遇到不认识的词的时候,可以先查一下它。
佩格艰难地用尾巴写着字:字好多――不想看――
阿布:……你在哪里写的字?
他们两个一起低下头,看到阿布已经写完了的字迹工整流畅的论文上现在歪歪扭扭地涂抹着墨汁和几段拚写错误的字迹。
阿布:……
2
佩格遛弯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汤姆。她一下就跳到了汤姆的肩膀上:汤姆,我今天学到了一个小知识!
嗯?汤姆看起来心情不错,搭理了一下自家小蛇。
男孩子跟女孩子应该保持距离。佩格严肃地说:要不然会出来小孩子的。
汤姆本来还在想着什麽事情,听到佩格嘶嘶地说着这麽离谱的话,脚步都放缓了下来,低下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谁跟你说的?马尔福?
佩格摇了摇头:我在书里看到的!
汤姆怀疑那是什麽小巫师的幼儿读物,可能有点过於幼儿了,适用年龄大约在三到五岁。
佩格见汤姆不说话,觉得是自己的劝导有效果,她进一步趁热打铁,语重心长地规劝他:汤姆啊,我照顾你一个已经很艰难了,没有办法再帮你照顾一个小孩的!
什麽乱七八糟的。汤姆皱着眉把她从肩膀上拎起来,放在眼前:你在说菲利希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