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端着菜肴鱼贯而入,众人刚拿起筷子,便听宫人禀告说是陛下驾到。于是又纷纷把筷子置在案几上,起身行礼。
沈离叫起,施施然行于主位。沈离一向和雪棠亲近,雪棠原以为沈离会像以前那样召她到主桌用膳,没成想沈离连眼神都未分给她,直接便朝周晗蕴招了招手,让周晗蕴到主桌侍膳去了。
雪棠早就知道周晗蕴是太后属意的皇后人选,皇兄待她亲昵一些也无可厚非,可不知为何,看到他们一边用膳一边低语,她没来由的就觉得胸闷难受。
便是以往喜欢的荔枝酥山都失了滋味。
长乐宫的侍卫半数都是御林亲卫,沈离的亲卫最是机警,他和雪棠勾缠的流言还未传到长乐宫,便被御林亲卫截断。
是以雪棠虽是流言的主人公,却无知无觉。倒是在坐的公主和官眷面面相觑。
她们原也以为有关沈离和雪棠的传言是真的,直到有关王公贵族的流言四散开来,她们才心生疑惑。
什么八十岁的醇亲王新得了一个儿子,武太尉家的三娘和穷书生私奔了,姜御史在永安巷私藏了一个行首……
醇亲王年逾八十,病得连榻都起不了,又如何能生得出儿子?还有那传说中跟人私奔的武家三娘,现下就坐在案几前跟人说话,活生生的,如假包换……
事实将流言统统逆转,自不会再有人拘泥于空穴来风的流言,再加上沈离和周晗蕴同案而食,姿态亲昵,又还有谁会相信他和雪棠有染呢?
众人只当有人心怀不轨,意欲往京都权贵身上泼脏水,这才胡言乱语。
雪棠对贵女间的眉眼官司无知无觉,味同嚼蜡的用了几筷子饭食,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向长乐宫折返。
沈离自进门的时候就不动声色把雪棠的反应尽收眼底,雪棠初初见到他时非常高兴,可看到他将周晗蕴唤到身边,眸光便暗了下去。
便连用饭食都心不在焉,平日里最喜欢的荔枝酥山,也只用了三口。
沈离唇角微弯,含笑看向周晗蕴,温声道:“今日劳烦周小姐了,朕还有政事未处理暂且先行一步,你且自便。”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旁边之人听清楚,众人顿时便对周晗蕴一阵艳羡,只道她果真有福气,还未进宫,圣上便向她交待起了行踪。
旁人不知沈离的心思,周晗蕴却知晓的清清楚楚,雪棠刚刚离开,他便借故离去,无非是要去寻雪棠卿卿我我。
他们二人倒是称心如意了,可怜她杵在宴会上给雪棠做挡箭牌。
可她又能如何呢?若想登上后位,便断不能得罪沈离,于是硬着头皮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站起身,亲自把沈离送到院门口。
这一举动瞧在旁人眼中,更加笃定了沈离和周晗蕴感情非同一般的猜想。
雪棠怏怏地折回长乐宫,因着青丝绕药力强劲,病发时便格外疯狂,身子到现下都十分不适。
她吩咐宫人烧了热水,而后便到盥室沐浴,热汤滑润,总归能身上的疼痛之感消除一二。
泡了花瓣的热汤将她泡的又香又舒适,身子倒真的舒适了不少。雪棠闭着眼睛仰靠在浴桶壁上,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沈离亲吻她的画面。
热气氤氲,屋内分明只她一人,她却面红耳赤起来,她忙将狎昵的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将一旁的玫瑰花瓣尽数撒到浴桶内,任由馥郁的香味渗入肌理。
雪棠正泡得昏昏欲睡,忽想起来沈离白日里曾允诺晚上要给她上药。
雪棠的衣食住行皆由凝枝打理,平时倒是无所顾忌,只她这满身的红痕又如何好意思暴露在凝枝面前。
除却凝枝,便只能由皇兄来帮她上药了,可想到皇兄和周晗蕴言一起用膳的情形,她又是一阵气恼。
周晗蕴是京都有名的才女,皇兄又内有乾坤,才子佳人凑到一起,自有说不完的话,二人现下正言笑晏晏的交谈也未可知。
二人若相谈甚欢,皇兄又哪里还能记得给她上药的事情。雪棠轻哼一声,决定自力更生,再不要依赖皇兄。
她踏出浴桶将身上的水珠绞干,转而折回寝屋。
只她自己,决计没法子把药膏涂到背部,她也不勉强,只平躺在榻上往身前涂抹药膏。
药膏的效果甚好,清清凉凉,不过须臾雪棠便舒适起来。
雪棠原不想触碰那里,但身子舒适了,那里灼痛便愈发熬人,她生熬了一刻钟,实在忍耐不住,伸手将绿色瓷瓶旋开。
雪棠深吸一口气,扯下纱帘将拔步床遮了个严严实实,耳朵热的发烫,她还是红着脸把药膏了上去。
神志还未清明,忽见纱帘被人掀开,沈离清俊的面颊出现在眼前。
“妹妹,你在干什么?”漆黑的眸子紧紧凝着雪棠,沈离的声音低沉又暗哑。
第38章
因着太过于震惊, 雪棠直接怔愣住了,反应了一瞬,才猛然把手指抽出来, 她生得娇小,手指抽出来的时候,不仅带出了大量水渍, 甚至还发出“啵”的一道声响。
雪棠面红耳赤,连看都不敢再看沈离一眼,原想盖上锦被蔽体,可约是因着适才太过于悸动,锦被竟已然被她踢到了地上。
皇兄就站在榻边,她总不好chi身luo体到地上捡锦被,于是紧急慌张地翻了个身, 背对着沈离急急解释:“皇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只是在涂药。”
沈离的目光凝在雪棠似水蜜桃一般圆润、又白得发光的tun部,哑声道:“我想得是哪样?”
雪棠从来都不知道沈离还有这样狎昵的一面, 这种事情心知肚明既可,又哪里能赤luoluo问出来。
她不悦地哼了一声, 将双手环抱到胸前,把白生生的身子蜷缩起来。
“妹妹以为我想的是zi泄?”沈离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雪棠万没想到光风霁月的皇兄会说出这样露gu 直白的话来,诚然他说出了她的心声,可这样大喇喇指出来,她以后还怎么面对他?
雪棠犹如顾头不顾尾的鸵鸟, 倏得扯过一旁的小衣盖到脸上, 薄薄的小衣遮住屋内的光线,带给她不堪一击的安全感。
她闭紧双眸, 絮絮低语着只要瞧不见皇兄便不会尴尬,她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瞧到……
夜静谧如水,些微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雪棠尚在自我安慰,忽听到旋转瓷盖的声音。
她讶然地瞪大眼睛,都到了现在这种境地,难不成皇兄还惦记着给她上药?这也太荒唐了些。
她是决计不会直视皇兄的,可也不能任由他胡来,雪棠闷闷地开了口:“我已经涂好……”
话还未说完,一根修长有力的手指便探了进去,顷刻间就填得满满当当。
充实的感觉险些让雪棠失控,她不由往床榻里侧挪去,刚挪了一小节,便被一直大掌握住纤腰,勾到了床榻外侧。
小衣被人一把掀开,沈离的面容出现到雪棠面前,他清风朗月的脸颊此时踱上了一层浓重的yu色,声音也低哑的不可思议:“妹妹,你在躲什么,你的手指细细小小,又如何能把药涂到最里面去?”
湘妃色的纱帐颤个不停,娇声如莺啼,沈离将药膏涂了一遍又一遍,皆被水渍挤冲出去。直到雪棠受不住沉沉睡去,他才将药膏送了进去。
一弯月牙儿高高挂在天际,亮晶晶的星子闪个不停,雪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身旁之人时,意识才渐渐归拢。
青丝绕发作的时候是没法子,昨夜她分明是清醒的,怎么能让皇兄的手指在里面探了又探呢?
皇兄是她的兄长,他们当恪守本分才是,再不能行此亲昵之事。
雪棠红着脸坐起身,拎起寝衣穿到身上,待把衣带系好才伸手去推沈离。
“皇兄你快醒醒。”她的声音小小的,又娇又嗔。
沈离慢悠悠睁开眼,入目是一张被滋润透了的娇艳容颜,那张小脸玉软花娇,吐出来的话却不甚中听:“皇兄你快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回太极宫去。
若是被人知晓你在我这儿过夜,我们跳进黄河恐怕也洗不清了。”
沈离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阿棠到底还是太天真,心里总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们二人云1雨多次,原就不清白,又如何能洗清?再者,他乾坤独断,只要用些手段便无人敢多言,又何故要舍弃温香软玉,折回冷冰冰的太极宫?
沈离只当没听到雪棠的话,复又闭上眼睛,轻轻把雪棠的素手握在手心。
看着沈离不为所动的样子,雪棠愈发着急,她使劲儿把手从沈离的掌心抽出来,推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
“皇兄你别睡了,你快些回太极宫去。”她皱着眉头,一副急赤白咧的模样,因着着急手心甚至渗出了些微细汗。
自己宠出来的人儿,惯会在他面前作威作福,沈离知道他若不起身,雪棠就敢和他急眼。
沈离没法子,慢条斯理坐起身来。
他指了指挂在一旁的墨色常服,低声对雪道:“还要劳烦妹妹帮我更衣。”
现下这种境况,只要沈离能快点离开,雪棠便无所不应。她跳下拔步床,踮起脚尖取下衣衫,三下五除二就披到了沈离身上。
雪棠原本心无旁骛,可给沈离系蹀躞带的时候,便不由自主想起那把劲腰挞伐的情形,脸颊顿时红了个透彻,小手也颤抖起来,折腾了好久也没将蹀躞带系好。
沈离将雪棠的反应看在眼中,眸中笑意更甚,他握住雪棠的小手,“咔哒”一声,把蹀躞带上的玉扣搭到一起。
总算把衣裳穿好了,雪棠如释重负,当即便指着屋门向沈离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离不再积粘,提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转头看向雪棠,低声道:“妹妹,你这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习惯得改一改。”
雪棠闻言,连耳朵尖都变得滚烫,再不好意思看沈离一眼,飞一般向内室奔去。
袁氏把沈离和雪棠有染的事情散播出去以后便擎等着二人身败名裂的消息,哪成想等来等去半点风声都没等到。
袁氏气咻咻坐在玫瑰椅上,脸色黑沉沉的,满面怒气。她的女儿被沈离害得声名狼藉、香消玉殒,凭什么沈离还能稳坐帝位,享八方尊崇。
袁氏越想越觉得气不过,当即便穿上二品诰命夫人的霞帔向门外走去。
她要穿着这身诰命服饰到朝堂上去,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满朝文武都知晓沈离的真面目。
一个处死嫡母并且和幼妹做了不轨之事的皇帝,凭什么受万人敬仰?她定要把沈离从神坛上拉下来不可。
王煜刚要出门前往太极殿上朝,便见袁氏身穿诰命霞帔,气势汹汹上了马车。车夫一鞭子抽下去,马车便向前行去。
王煜一边勒令车夫停车,一边快步狂奔到马车前。
马车被生生勒停,袁氏好大的不悦,她黑着脸探出头来,见马车前站着的人是自己长孙便愈发愤怒。
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你这个不肖子,是嫌我活的太长,想要气死我吗?”
王煜纯孝,往日里只要袁氏一发火,便事事都依着袁氏,今日却一反常态,并未因着袁氏发怒而依从。
他也不接腔,只睇着袁氏,沉声问道:“祖母要到哪里去?”
袁氏从未见过王煜这样严肃的模样,不由怔了一怔,接着色厉内荏道:“天底下哪里有祖母向孙子报备行程的道理,你且快快让开,莫要挡我的路。”
见袁氏顾左右而言他,王煜便笃定了心中的猜想,再不肯退让半步,目光灼灼地盯着车夫,压低声音道:“你且到前院把顾管事请过来。”
家主发了话,车夫断不敢不听,任由袁氏挽留,却还是大步流星向前院走去。
不过片刻,顾管事便赶到了垂花门处,忙拱手向王煜和袁氏行礼。
王煜低声吩咐:“你且将老夫人送回垂安堂好生照料,从今往后若没有我的命令,断不可让老夫人走出垂安堂一步。”
顾管事还未回话,便听袁氏咆哮起来,她指着王煜喝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竟敢囚禁你亲祖母,看我不告到大理寺去,让大理寺卿治你个不孝不悌之罪。”
看着袁氏声嘶力竭的模样,王煜抬手捏了捏眉心,都怪他耳根子软,又一味的愚孝,当初才盲目听从祖母的话,险些酿成大祸。
今日若真的让祖母到朝堂上闹一场,他也不用再掌家了,合该直接到地府向列祖列宗请罪才是。
王煜直直看向袁氏,沉声道:“您以后连垂安堂都走不出去,又如何到了的大理寺,我劝您还是安分一些,莫要再由着性子胡乱折腾。”
话毕再不多言,提脚就向门外走去。任袁氏咆哮责骂只充耳不闻。
待走到前院门口时,忽想到前日有关沈离的传言,他的心猛得一抽,不由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当即便传来下人询问,果不其然,前日上半晌垂安堂的下人尽数被袁氏打发到了外面去,下半晌有关沈离和雪棠不清不楚的流言就传得沸沸扬扬。
王煜呼吸一滞,直接舍弃官轿,打马向太极宫奔去。
他一看到沈离便重重跪到地上,恳切认罪:“圣上,前日里有关您和九公主的谣言是从王家散播出去的,怪微臣管家不利,才酿成如此大的祸端,微臣愿引咎辞职以儆效尤。”
沈离不似先帝,他眼光毒辣、明察秋毫,且大权在握、手段雷霆,面对这样的帝王,王煜断不敢耍小聪明,唯有以诚相待。
看着王煜惴惴不安的模样,沈离轻笑一声,转而拿出一道圣旨递给王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