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经纪人老戴已经等他很久了。
老戴推推眼镜,望向崔敬之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严肃:“你刚刚怎么跟顾倚风在一起?”
崔敬之摊手,不以为然:“就电梯口遇见了啊,一起上来的。”
老戴:“她已经结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可正在上升期,要是被人拍到添油加醋的绯闻,你还想不想接戏了!”
将外套脱下后挂到一边,崔敬之没说话。
可他的沉默只会让老戴觉得自己猜中了,立刻紧张地站起来:“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来片场,你也听见薛正朗是怎么说的了,人家被老公接走了!崔敬之我告诉你,该玩的我不管你,但不该有的心思你想都不能想!”
“我没想!”
忍无可忍,崔敬之抬头驳道:“我没那么贱,也对当男小三没兴趣,顾倚风虽然漂亮,但我也不是非她不可。”
说完,他直接仰躺在了松软的大床上 双臂张开,整个人几近成为一个“大”字。
眼前浮现她对那个人闭口不谈的样子,越想越不对劲。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是最亲近的关系吗,而她也的确被带走了整整一天,可为什么从她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新婚期的甜蜜。
越想越烦躁,几乎所有的猜想都朝一个方向指去。
顾倚风那位丈夫,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盯着一言不发、只呆呆看着天花板的崔敬之,老戴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回想起了最初他为什么会接这部片子。
虽然《赴约》的剧本不错,导演也颇有才华,可名气和班底相较于圈内的知名团队还是差了很多,甚至当时一起递过来的还有另一个顶级大制作的男二号。
可即便如此,崔敬之依旧一口答应下来,甚至为了获得他这位经纪人的支持,找了许多游说的话头。
从说什么不想再演“万年男配角”,到缺一个悬疑剧来拓宽戏路,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说到底,崔敬之除了真心喜欢《赴约》的剧本,对人家编剧一见钟情也是主要原因,可谁知道刚开机一个多月,就得知人家早就结婚了。
唉。
一边在心里犯愁,老戴又忍不住往好的方面想,这下子,他总能静下心来打磨角色了吧。
毕竟近些年,圈里也很少见真正优质的悬疑剧本,要是真能抓住这次机会,放下流量的帽子转型也未尝不是个机会。
次日一大早。
薛正朗到片场时,左右手各提了四五杯奶茶、果茶。
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圆柱体挤在一起,又示好地被堆到了顾倚风面前的小矮桌上,笑得卑微。
“顾编你尝尝,我把周围一圈奶茶店的新品都买了!”
视线扫过那一圈,顾倚风冷哼一声:“怎么,现在来求饶是不是晚了点儿?”
越说越气,她愤愤不平道:“你个眼线!浓眉大眼得竟然也干起这种事!”
“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啊,”看得出来她不是真的生气,薛正朗假哭道:“我这不是担心你遇到危险吗,毕竟那么晚,而且我真的只是给时总发了那一条消息,组织你得相信我!”
顾倚风不为所动:“呵呵,你的组织都快被你卖干净了。”
薛正朗匆忙找补:“但换个角度想,这也不是证明时总很担心你吗,我一发消息他就去找你,多恩爱呀。”
恩爱?
她跟时绰?
被这个形容震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不屑地轻哼了声。
以她对那种资本家的了解,他也许最担心的是前天晚上会出什么丑闻吧,那种影响到他名声或者是这段联姻关系的丑闻。
毕竟,之前就有人无数次做过差不多的事。
嘴角一搐,这些话没说出口,只又咽回了肚子里。
没几分钟,薛正朗被拉走做妆造,看着摆手离开的男生,她在近十杯饮品中挑了个奥利奥奶茶,可刚喝两口觉得太甜就又放下了。
指肚敲在手机屏幕上,心思密密麻麻,挑不出来完整的形状。
上午的拍摄还算顺利,应该是认真准备过这几场戏,今天薛正朗的表现让不少人都眼前一亮。
哪怕是对他素来严格的金澄,也忍不住鼓掌,稀罕地蹦出来几个夸赞之词。
抱着盒饭,薛正朗笑嘻嘻地又坐到了顾倚风一侧:“怎么样是顾编剧,我是不是突飞猛进?”
顾倚风很给面子地说:“你不会是背着我们找了指导老师吧?”
薛正朗神秘兮兮地没说话,视线转移到了逐渐走近的另一道身影。
尤鞠将几缕碎发挽到耳朵后面:“顾编,我可以跟你们坐在一起吃吗?”
她还穿着戏里沈黄粱的衣服,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白色的连衣裙尽显清纯,为了配合剧情的设计,她还喷了香水,是淡淡的栀子花香味。
有些扛不住美女的和颜悦色,她立刻道:“当然可以!”
尤鞠刚坐下,就听见薛正朗的震惊:“尤老师,你就吃这些啊?”
定睛一看,顾倚风也忍不住感叹。
清一色的水煮菜,连鸡胸肉都少得可怜,一整个食盒挑不出丁点儿勾食欲的颜色。单调,非常单调且枯燥。
果然,大明星不是谁都能当的。
她心想。
尤鞠抿唇,错开了这个话题:“顾编,你下一个本子开始准备了吗?”
咬了口小酥肉,顾倚风也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双深棕色的狐狸眼闪着细碎的光:“难道大美女对我下一个本子有兴趣啊?”
尤鞠:“未尝不可。”
打量着她的表情,顾倚风有些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
其实她确实还有个本子正在准备中,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和金澄合作,但并不是由她的小说改编,是原创剧本。
但小成本的网剧,她可不认为有什么是值得尤鞠这种娱乐圈top级流量青睐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背后的那位,和时绰的关系了。
她眯了眯眼,深慨既然是送上门的资源,不用白不用啊。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地头疼。
虽然她老是揶揄时绰是资本家手段,可说到底,她自己明明也是资本家的女儿,从小学的、看的也是资本那一套,甚至只要她想,明天就能成为资本。
难怪她也开始不择手段地考虑利益了。
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尤鞠又问:“顾编如果有打算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不用通过经纪人。”
顾倚风一愣:“这可以吗?”
“当然可——”
话没说完,一声高亢的来电歌曲打断了交谈,顾倚风拿出手机看了眼,尤其是扫过上面的备注,心脏连带着皱了皱。
她又看向尤鞠:“我接个电话。”
“请便。”
拿着手机走到二十几步之外,确定周遭没什么人后她才松口气,不紧不慢地接通,甚至还在心里还想这男人还挺有耐心。
“怎么才接?”熟悉的声线传来,一如既往地低沉磁性。
顾倚风一本正经道:“我很忙的,时总是有什么事吗?”
时绰:“我要去深城一段时间,大概一周。”
听到他的话,顾倚风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稀罕。
毕竟他经常出差,但这还是第一次跟她报备。
嘴角扯出弧度,她道:“时总是小孩子去春游嘛?还要和家里人报备?”
周围没有人,一圈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手机听筒那边也沉默了两秒,就当顾倚风以为这通电话会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对面忽得传来声音。
他轻哂,低低地唤了声“时太太”。
简短的三个字听得很仔细,顾倚风心脏猛一抖,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喉间也一紧,半个字都发不出。
很快,又听见他说:“跟家里人报备,不只是小孩子才需要做的。”
“至少,我想这么做。”
第9章 玫瑰夜
因为是悬疑剧,难免会有些追逐戏码。
为了保证效率,金澄特地将这几场戏的通告都排在一起,但这虽然方便了演员,却难为了工作人员,毕竟准备道具和清理现场是个麻烦活。
也是因为连着几天的连轴转,顾倚风忙得忘了抽时间跟家里打电话。
这不,那边先call(呼叫)过来问责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都有正常吃饭……”
她笑得无奈,将听筒另一边的人哄得一愣一愣,但后者显然也不好糊弄,临了前不忘问:“你跟时绰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很好呀,一切正常。”
玩着落在胸前的发丝,顾倚风随口敷衍道。
其实也不算欺瞒,毕竟相互不联系的平静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正常。
回忆再度席卷而来,耳畔好似又响起那句酥酥麻麻的“时太太”,她脸热得很突然,怕被听出来端倪,便囫囵吞枣地东扯两句结束了通话。
看着一动不动的屏幕,她发了两秒的呆,某个方向传来一声高呼:“顾编!金导找你!”
她忙扭头:“来了!”
起初还以为有什么事,可当走近了才知道,金澄希望她来做尤鞠的替身演员。
准确来说,只是替一场需要玩高难度滑板的戏份。
顾倚风皱眉:“我来?不太好吧?”
金澄:“有什么不好的,这不都是为了效果更好嘛。而且这本来也是你的作品、你出的设定,这种专业级别的滑板花活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再说了,也就需要你替这一次。”
他说得一板一眼,给出的理由也清晰地罗列成了条条框框。
看着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眼神,顾倚风已经堵到嘴边的话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讲了。
一扭头,就看见尤鞠也是差不多的眼神,只是更柔美一些:“顾编剧,求你了好不好?就这一次。”
顾倚风:“……好。”
刚答应下来,她就被尤鞠推搡着去换了衣服。
因为只需要做个简单的腿替,加上这场戏的沈黄粱只穿了最稀松平常的咖啡色工装裤,而且碰巧她和尤鞠穿鞋子的尺码也一致,方便很多。
“我站这个位置可以吗?”
被问的是正在调试几个机位角度的金澄,她左手边还捏着竖立在身体一侧的滑板。
黑、白、蓝三色相间,线条流畅。
还绘了银狼的轮廓,很帅气。
金澄比了个“OK”的手势又举起对讲机,招呼道:“Action!”
完全不需要彩排或试练,顾倚风完全就是按照习惯踩上滑板,久违的感觉攀登上全身,起伏不定的记忆也紧跟着黏上来。
有高中时一根筋非要学滑板的,也有当初写这段剧情的,还有更多,但她拿捏不准。
几个连续的动作结束,她在心里算了下距离,两步助跑,一个超高难度的花样技术现于眼前。
周围的一圈人都看呆了。
他们没想到顾编剧居然这么深藏不露。
“卡!非常好。”金澄满意地点点头。
漫不经心地交换了滑板,顾倚风道:“那我去换衣服了。”
她走得很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捧着手机,笑得正诡异的薛正朗。
手机屏幕里是微信的聊天页面,他刚发了一段二十几秒的视频过去,对方回复得也很快。
【辛苦了,今天晚上我会让人去找你。】
薛正朗连忙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过去。
收起手机,他昂头看天,没忍住笑出了声。
果然,磕CP还得是真夫妻!
他磕的CP要亲自守护!
另一边。
刚结束一场啰嗦的会议,时绰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神态自若地去扯领带。
因为动作幅度有些大,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带也显得有些歪歪扭扭。
他单手拿着手机,第三次点开薛正朗发来的视频。
可能是拍摄的距离有些远,视频里还有些杂音,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专注。
视频中的年轻女孩打扮利落,上半身是米白色的修身背心,轻松就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下身配了条很宽松大版的工装裤,一紧一松的搭配尽显和谐。
随着视频进度的推进,男人原本凛冽的眉宇也缓缓柔软下来。
不受控制的,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聒噪的蝉鸣,猛烈的日晒,连地面都散发着热气。
可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树荫下的女孩穿着白色短T,蓝白相间的造福外套围在腰间,马尾梳得很高,双腿灵活多变,脚底下是一块黑色滑板。
她像是一位与众不同的舞者,在他不为人知的角落埋下了一颗种子。
晚上十点。
顾倚风前脚刚回到酒店房间想去洗澡,门铃就被人按响。
“顾编,我有些剧本的疑问,想跟你单独聊聊。”
是尤鞠的声音。
她挑挑眉,回身开了门,果然只看见尤鞠一个人。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潜意识里认为尤鞠不仅仅是来聊剧本的,她也许也怀揣着一些更深层次的疑问。
侧身让她进来,顾倚风随手带上门:“哪里有问题?”
起初尤鞠一切如常地翻出剧本,指着自己标记出的几段剧情和台词,又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从人物设计到主线推进,甚至还用手机记了简单的笔记。全程都还算是中规中矩。
就在顾倚风警惕性微有懈怠时,面前的人话锋一转:“顾编这儿好像堆了很多医学类的书?”
扭头看了眼前几天才快递到的书,顾倚风解释:“在筹备新书,因为主角是个医生,想着不能写得太不专业,就临时抱会儿佛脚。”
“这样啊。”尤鞠勾唇,刚又想再说什么,房间内就陡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低头看了眼备注,顾倚风蹙眉:“抱歉,我接个电话。”
尤鞠:“请便。”
熟练地滑开,她将手机靠近耳廓:“我社恐,不想打电话,有事发消息。”
话音一落,拇指就利落按上挂断。
房间再度归于寂静。
眨眨眼,尤鞠看得呆滞,忍俊不禁道:“真想不到,原来你跟时总平时是这么相处的啊?”
顾倚风一愣:“你怎么知道是他?也有可能是别的人。”
尤鞠淡淡勾唇:“你的表情不会骗人,刚刚你接电话时,脸上有很浅的笑意。那种笑,对于女孩子来说,经常出现在要接有特殊意义的异性电话前。”
特殊意义四个字被咬得有些重。
不受控制地摸摸脸颊,似乎是想从她的话中寻到那个与众不同的笑。
顾倚风小声辩道:“应该没有吧,我是天生微笑唇,面无表情的时候也看着像在笑,你肯定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