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欢——九月轻歌【完结】
时间:2023-11-21 23:06:53

  付账的时候,陆语没拿钱袋子,只说:“送到傅宅的时候再结账。”
  唐修衡摇头,“不行,这就结。”
  秦老爷子瞧一眼陆语,笑着对唐修衡道:“还是听这孩子的吧,不然她得跟我找补好几年。见谅,见谅吧。”
  “……”唐修衡很无奈地瞧了瞧陆语。
  陆语却是笑靥如花,出门的时候才道:“知道什么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了吧?”
  “花了钱怎么还一副占了便宜的德行?”唐修衡没好气,手里的折扇轻轻敲了敲她脑门儿。
  “管不着。”陆语捂着头,抬手推开折扇,笑容璀璨。
  接下来,两个人去了多宝阁、璞玉斋等铺子,唐修衡认真又利落地搜罗了不少文房四宝、头面、珍贵的首饰。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自是让阿魏事先打过招呼,断了陆语付账的路。
  陆语不觉得怎样,只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随后,陆语开始为唐修衡的一双儿女添置衣料玩具。他与郡主膝下是一对儿龙凤胎,现在大概五六岁了——那是她的侄儿侄女,只要想一想,心里就暖融融的,要为他们添置的东西当然是多少都觉着不够。
  唐修衡瞧着她那个架势,先就忍不住了,“嗳,做姑姑的,这么宠孩子可不好。”
  “这儿就近的一些衣料,这几年也是贡品了,拿得出手。这儿的孩子的玩具,我问过了,跟京城的有些不同。”正在选玩具的陆语略带嫌弃地看他一眼,“再说了,这是给孩子们添置的,关你什么事啊?”
  唐修衡无声地咬了咬牙根,手里的折扇又一次敲在她脑门儿,“不是我说,你这小兔崽子,就没有缺理的时候。”
  陆语抬手隔开折扇,煞有介事地道:“你可注意了啊,再打我,我跟你急。”
  他笑开来,很快做出选择:“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成吧?”
  “你要去哪儿啊?”陆语认真地问。
  “你别管了。”他转身,晃一晃手里的折扇,大步流星地走远,走出去几步就停下来,对阿魏道,“你跟着我就行,别的人都守着大小姐。”
  “是!”阿魏即刻吩咐下去。
  到晚间,陆语瞧着齐盛交给自己的各个店铺送来的衣料、首饰、珍玩的清单,才知道唐修衡大半晌都忙什么去了——给自己添置嫁妆去了。都不需想,这些东西是一车一车送回来的。
  “这也……太多了吧?”她托着腮,喃喃叹息。
  这个哥哥,也太好了。
  .
  翌日,陆语邀沈笑山、代安和唐修衡一起垂钓。
  这次她选的地方,是近山地带,少有人至,且途中绝不会出岔子。要求只一点:要早到,越早越好。
  晨曦初绽、阳光微露时分,沈笑山与唐修衡坐在水流湍急的河畔树荫下的竹椅上,望着两道置身于河水之中的倩影。
  一次次的,她们轻摇着鱼竿,慢慢加重力道,再将鱼线甩出去。若是鱼饵落入之处合乎意愿,便静心等待,若相反,便重来。
  陆语今日穿着深灰色道袍,因着钓鱼之故,将下摆向上移了几寸——在适当的位置打结,隐约现出玄色中裤。脚上蹬着一双玄色小靴子,过膝。
  ——沈笑山有意无意间,对陆语的观望更多一些。
  她越走越远,要面临的河水的湍流愈发迅猛。
  但她不在意。
  河水没过靴子的时候,她脚步停下来,慢慢的、优雅的旋转着手中鱼竿上的鱼线,停止的一刻,鱼饵垂落之处,正是水流最为湍急的地方。
  也许很短暂,也许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之后,她扬杆而笑,“嗳,逮到了!”
  她钓到了一条二斤多的鲤鱼。
  沈笑山当即笑道:“今儿你得下厨做鱼。”
  唐修衡神色愉悦,爽快颔首,“成。”
  陆语喜滋滋地折回来,听到他们的言语,故意问唐修衡:“真会做菜啊?”
  唐修衡一面接过鱼,放到身边的桶里,一面不满地咕哝:“总瞧不起我,这是什么毛病?”
  “还不是你惯的。”她说。
  两个男人同时哈哈一乐。
  在远处的代安扬声道:“侯爷、先生,午间做烤鱼,晚间回家做骨酥鱼吧?”
  “你倒是会给我们安排。”唐修衡笑道,“行。”
  代安就转头对陆语道:“侯爷和先生做的骨酥鱼算是一绝,特别特别好吃,烤鱼也是一样,别提多香了。”
  “是吗?那我们得多钓几条鱼。”陆语立时眉飞色舞起来,重新上了鱼饵,再一次缓步走进河流深处。
  沈笑山和唐修衡都有些不放心,怕她一不小心扎河里去,也就不再看热闹,带上渔具,系上长袍下摆,走进水中,在她附近钓鱼。
  她用的垂钓手法,他们并不擅长,这会儿都是现学现卖,幸好对二人来说,领略诀窍并非难处,区别只在于钓到的鱼是大是小。
  阿魏、景竹、罗松等人见他们兴致颇高,眼下又没需要帮衬的事情,便各自取出带来的渔具,在不远处寻了个安静的所在,坐在岸上垂钓。
  这个春日的清晨,氛围静谧,却又分外祥和。
  “不想走了。你说我是不是中邪了?”钓到一条鱼,送回岸上的时候,唐修衡跟沈笑山说,“这会儿想着,把京城的亲友都接过来,往后就这么过下去。”
  沈笑山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没错,你是中邪了。”唐意航是喜欢清静,却不是闲得住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唐修衡笑出来,“你这人吧,忒会煞风景。”
  到了巳时,一行人收获颇丰,上钩的鱼不论大小,都很肥美。
  沈笑山唤陆语和代安:“找地儿歇着去,等着吃饭。”
  两女子欣然说好,上岸后,到马车上换了衣服鞋袜,转到一片芳草地晒太阳。
  代安与陆语这一阵没怎么见,不愁没有话题,笑眉笑眼地闲谈着,同行的男人们则张罗起饭食来:找干草枯树枝、搭烤架、取出带来的厨具、燃火、收拾鱼、烤鱼。
  都是平时看起来稍嫌慢性子的人,又都是做什么事都干脆利落,全然是训练有素的做派,在一旁有意无意地观望着,委实是一桩美事。
  唐修衡忙里偷闲,逗陆语和代安:“你们不来帮帮忙?”
  陆语诚实地道:“我就会吃,不会做饭。”
  代安道:“我也是。”
  他就笑,“笨。”又叮嘱她们,“好歹走动走动。水里泡半天了,得活动活动筋骨。”
  她们笑着说好,依言起身,漫步在附近,赏看周遭潋滟的美景。不知不觉,就走远了,在鱼的香味飘在风里的时候,忙循着味道找回去。
  几条鱼同时烤,这会儿刚刚烤好、撒上了调料。烤鱼的是沈笑山和唐修衡。
  陆语和代安携手走过去,又同时伸出双手去拿,“正好,一人一条。”指的是他们亲自烤的鱼,都要尝一尝。
  沈笑山莞尔,“急什么,没人跟你们抢。”
  “馋猫么,都这样儿。”唐修衡笑道。
  陆语、代安由着他们揶揄,烤鱼拿到手,只顾着用心品尝。
  鱼烤的外酥里嫩,加之鱼肉鲜美、调料鲜香,当真是满口生香。
  陆语吃一口沈笑山烤的鱼,又吃一口唐修衡烤的鱼,喃喃道:“好吃,真好吃诶。”
  “是吧?我没骗你吧?”代安忙里偷闲地应道。
  “嗯,真的太好吃了。”陆语由衷地道,除了这样简单直接的言辞,她找不出更好的词令来诉说唇齿间的美味。
  沈笑山和唐修衡瞧着她们的样子,俱是唇角上扬,都觉得,这会儿的她们,像足了爱吃鱼的猫,享受美味的样子煞是讨喜。
  到晚间,正如先前说过的,唐修衡在傅宅亲自下厨,给傅清明、原敏仪和陆语亲手做了骨酥鱼和几道菜肴。
  傅清明和原敏仪为之满心欢喜,案子引发的些许阴郁情绪,一扫而空。
  接下来的日子,陆语陪同唐修衡去拜访了诸如玉霞观方丈、长安造园名家等几位德高望重的人,细细游览了几座名园。
  唐修衡则让她扮成小厮模样,随自己去了行宫、衙门内游转一番,当然,都是先向皇帝讨了个不大不小一半日就能办完的差事。那种地方,到底不是能够随意进出之地。
  这晚,更是和陆语站在城楼之上,俯瞰长安夜景。
  这是因为,思来想去,他能让这个妹妹觉得新鲜一些的事情,实在是有限。毕竟,这是在她的一亩三分地。
  陆语自是觉得其乐无穷,尤其长安夜景,实在是一幅宏大瑰丽的画面。
  彼时,唐修衡站在一旁,慢慢地饮酒,显得格外的松散惬意。
  “以前也经常这样看夜景吧?”陆语问。
  他扬了扬唇角,“不一样。以前看的是守备防务,这次看的是人间烟火。”
  陆语莞尔。
  .
  杭七和林醉离开终南山,雇了一辆马车,返回长安城。
  路上,他问她:“听说,有人到傅宅认亲?”
  “就那么一次。”林醉说,“见唐侯和姐姐不理会,大抵是知难而退了。”
  “该是惧怕侯爷之故,但是不难想见,他们不会断了这份念想,定会绞尽脑汁寻找机会。”
  “姐姐说了,闲着也是闲着,权当解闷儿了。”
  杭七一笑。
  林醉素手托腮,望着窗外思忖一阵子,道:“可那种事,应承起来难免气闷。偶尔我会想,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这样的话,姐姐说一句不知下落就行了。”
  “凭什么?”杭七挑眉,“是他们不要你,又不是你离家远走。没听说过占理的躲着缺理的人的事儿。”
  林醉笑了笑,现出讽刺之意,“他们现在想认我,不外乎是知道我们姐妹情深,又知道姐姐如今将要嫁给第一豪商,又有了唐侯爷那样的异姓兄长。这般身份,别说在长安,就是在藏龙卧虎的京城,又有哪个敢惹?”停一停,唇畔的讽刺转变成不安,“他们不是要认我,是想跟姐姐搭上话罢了,那种人,谁不腻烦?我实在是不想让姐姐因我心烦动气。”
  “那就把事情揽过来,我们亲手收拾他们。”杭七语气坚定。
  林醉认真地看着说话的人。他的言辞,她怎么觉得哪儿不对劲呢?
  杭七见她满眼疑惑,思忖片刻,问:“你是觉得凭你我之力收拾不了他们,还是觉得,我之于你,还只是个外人?”
  “你……”林醉缓缓吸进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道,“本来就不能不算是外人啊。”
  “……”杭七瞪着她,眼神却显得很受伤。
  林醉苦恼地蹙了蹙眉,“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本来就是么,你我非亲非故的,因为姐姐的家事才结缘,你帮沈先生,我给姐姐打下手。你迟早要回京。何年何月若有缘再碰面,杭大人若还记得我,便是我的荣幸了。”
  “什么叫我迟早要回京?”杭七也蹙了蹙眉,却因烦躁而起,“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么?”
  林醉愕然,“我跟你回京干嘛?我要留在长安,送姐姐出嫁,还要物色个适合自己在这儿长久经营的营生。”
  杭七连鼻子都要皱起来了。他踅摸一阵,找到酒壶,旋开盖子,连喝了几大口,才摆一摆手,“不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
  “就要”生气了?不是已经生气了么?可是,生的又是哪门子气?她怎么惹着他了?——林醉敛目,又想笑,又疑惑。
  杭七满心气闷:如果不是很欣赏又很信任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子,他怎么可能与她四处游玩?如果不是很欣赏又很信任一名非亲非故的男子,她怎么可能与他四处游玩?相互都是这样,那说明的还能是什么?——多多少少也得有点儿情愫吧?这种事,这辈子,他可是头一遭,打心底这样认为的。
  难道之于她,只是因为是通过陆语、沈笑山结识的,才对他放下戒备?
  难道说,这么多天,都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那这玩笑可太大了,他受不起。
  他不相信。
  他得想辙。
  .
  景老爷分外缜密地核实过所有人证的口供,派出诸多人手前去查证。他明白,越是唐修衡亲自交代过的事,自己越不能只听凭吩咐、走个过场,要尽到自己为官的本分。
  万一唐修衡哪天又来询问一些细节,他一问三不知的话,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要说枝节,也有,原太夫人不论在公堂、牢房,都是一言不发。不论怎样的询问,都是神色平静或呆滞,不予承认,也不否认。
  这倒是不难,有实打实的旁证在,她就算不露面,也能定她的罪。
  对原太夫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了然于胸之后,景老爷都生出了几分火气,回到宅邸,跟发妻说了原委,末了,气哼哼地道:“怎么会有这种人?你说她是怎么想的?简直是个疯子!”
  景太太递给他一杯清心的茶,亦是蹙眉,“往远了说,养在膝下那么多年的孩子,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也该生出真切的情分,她却那般歹毒。往近了说,恩娆何辜?解奕帆与解明馨那个孩子何辜?她怎么就不能善待恩娆,不能吩咐下人善待那个无辜的孩童?”
  “这个毒妇。”景老爷道,“决不能轻饶了她!”
  “那么,解家兄妹——”
  “按律处置。”景老爷语气坚决,“那两个太蠢了。换个稍稍聪明些的,从一开始就该对恩娆开诚布公,联手对付原太夫人。若是那样,亲生骨肉大抵就不会丧命。”
  景太太思忖片刻,缓缓点头,“对啊。原太夫人和向氏打恩娆的主意,已是经年之事。早一些有恩娆帮衬,应该能找到那孩子的下落。”
  “不说这些了,越说越生气。”景老爷喝了一大口茶。
  “那就说说高兴的事。”景太太道,“得空我去找傅太太一趟,商量商量沈先生和恩娆的事,等到这案子结了,选个吉日下聘。婚期也商量一下吧?早些定下来,两家也能早些在明面上着手准备。”
  景老爷神色有所缓和,“说的是。我忙外边的事,你好生张罗这件事。沈先生的终身大事,我们能牵线搭桥,实属幸事。”
  景太太深以为然,“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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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上午,林醉和杭七回到傅宅,洗漱更衣之后,前者倒头大睡,后者急匆匆地去见陆语。
  陆语正在书房料理家里家外的事,见到他,笑着起身见礼,唤无暇无忧上茶点。
  杭七并没落座,而是走到书案前,“我有件大事要求你。”
  “真的?”陆语半信半疑,放下手里的账册,审视着他。
  杭七肯定的一颔首,“你可得帮我。”
  陆语摆手遣了留在书房的小丫鬟、管事等人,“说来听听。”
  杭七这才落座,正色道:“我想娶林醉,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的心思?”
  陆语闻言,立时笑了,想了想,颔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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