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战许久，两个人都累了，项南身上湿了又干，叶欣岚也是一样，但她比他更容易累，昏昏欲睡的，脸颊通红，无意识往他怀里拱了拱。
项南心头一软，俯身下来亲她。这本来是极具温情的画面，但他听见叶欣岚说了一句：“你走得时候开我的车回去吧，这个点不好打车。”
项南嘴角抽抽了两下，去看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半，确实不好打车。
他不死心，觉得今天从情绪到氛围都和往常不太一样，万一呢？于是大着胆子，小声问：“……我能不能不走，太困了。”
叶欣岚睁开眼睛，表情有片刻凝滞，不过很快调整过来，又操起玩笑似的语气：“可别了，家政阿姨一会就来上班了，看到有男人不吓死她。”
这当然是个拙劣的借口，项南面无表情盯着她，像是在怨她连一个逼真点的理由都不给。
他的目光慑人，呼吸也有点急促，叶欣岚莫名心虚，主动靠在他肩膀上，枕着他的手臂，跟他十指相扣：“怎么了嘛？”
她这套敷衍的流程过于熟练，项南看着两人彼此交握的手，那么紧密无间，仿佛真的是一对难舍难分的爱人。
“没什么，我上个厕所就走。”他翻身下床，捞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连背影都是怒气冲冲的。
叶欣岚还是第二天早上才回过味来，打电话给好朋友乔连生，这样那样把事情原委又描述了一遍，末了问：“我是不是真的挺过分的？”
“你也知道啊。”乔连生也刚起床，她们两个人作息都差不多，都是昼伏夜出的主：“不是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别太欺负人，玩弄小男生感情是要遭报应的。”
叶欣岚叫屈：“怎么就成玩弄了，你情我愿的炮友。”
乔连生点破她：“是你单方面认为的炮友吧。”
叶欣岚哑口无言，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补偿一下项南，免得他真的生气撂担子不干了，那她上哪找下一个这么听话的助理去？
乔连生没睡饱，又硬是被叶欣岚喊来当司机，心情也不咋好，进门就往她家的沙发上倒。叶欣岚见她也没精打采的，问：“你几点睡的？”
“三点半吧，跟我老公吵架吵到半夜。”她半阖着眼，不停地抱怨：“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男人，一个东西在眼皮子底下，愣是找不着，是不是瞎了？”
叶欣岚劝她：“男人都这样。”
“我就不该结婚，不结婚屁事没有，你可要守住了。”她刚感叹一句，见叶欣岚神色异样，一拍脑袋：“也是，你都结过一次了，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叶欣岚不置可否地笑笑，伸手拉她起来：“别磨蹭了，陪我去商场买东西去。”
“买什么啊？”乔连生瞥她：“给你的小狼狗买礼物赔罪啊？”
“别废话。”叶欣岚罕见地红了脸，拖着她往地库去，上了车乔连生才想起来：“你自己的车呢？”
叶欣岚说：“给项南开走了。”
“啧啧啧……”乔连生揶揄道：“你那车新买的吧？我要开的时候你都不借，说给他开走就给他开走，还说没什么。”
叶欣岚忍无可忍：“好好开车行不行，看点路，我们两条命都很值钱的。”
到了商场，叶欣岚拉着乔连生直奔奢侈品店，柜姐早就在门口等好了，对她们笑脸相迎，仿佛看见了亲人。
“岚姐，这季新品都给你留好了，在二楼，带您上去慢慢看。”
叶欣岚挽着乔连生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楼梯刚走一半，从上面下来一男一女，和她们擦肩而过。
叶欣岚往旁边让了让，眼睛一扫，整个人就怔住了，脑袋里嗡嗡的响，乔连生喊了她好几遍才回过神来，仓皇应了几声，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蹿上了楼。
“你干嘛啊，见鬼啦？”乔连生被她甩在后头，有点莫名其妙，见叶欣岚脸色发白，更加疑惑了。
叶欣岚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心跳恢复正常，魂不守舍答道：“确实见鬼了，我好像看见我前夫了。”
第3章
乔连生也吓了一跳，转念想又觉得不对：“你前夫不是在你老家吗？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隐约记得，之前听叶欣岚说过，她和她前夫离婚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钱。她前夫太穷了，工资低还没存款，怎么会来这种动辄消费四五位数的奢侈品店呢？
叶欣岚也狐疑，想着难道是自己熬夜成性，眼花了？便拉着乔连生偷摸下楼，扒着楼梯的栏杆向下望，正好看见那对男女。
男人穿着一件印满logo的休闲服，手腕上还有一块不得了的表，正背对着她们打电话，打着打着就转过身来了，熟悉的脸赫然出现在叶欣岚眼前，惊得她一哆嗦，抓紧了乔连生的手。
乔连生急忙呼痛，把手抽回来，小声问：“不会吧，真是啊？”
“嗯……”叶欣岚点点头，面如死灰，咬牙切齿：“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
乔连生又重新审视楼下的男人，他正闲闲地靠在玻璃柜上，带着不耐又平淡的表情，旁边的销售给他拿出两个男款包，他边讲电话，边抬手随意指了一个，销售就微笑着打包去了。
“他是不是发达了，看着还挺有钱的。”乔连生反复思量后，给出了这句评价，说完就往叶欣岚脸上看，怕她听了不高兴。
好在叶欣岚除了震惊，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你看他旁边那个女的，是不是长得还行？”憋了半天，她只憋出来这句话。
乔连生又扭头去看旁边的女伴：“还行，身材不错，看着挺白富美的。”
叶欣岚也这么认为，但她不想说出来，看了会又觉得自己挺没劲，一甩头往楼上走：“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
乔连生跟在后头，心想不是你要看的吗？
这本来只是个小插曲，不应当有任何影响和意义，但叶欣岚就是跟吃了老鼠屎一样难受，本来好好的购物心情被破坏了，随便买了点新品就刷了卡，走的时候还让乔连生先下去，看看他们俩还在不在。
“肯定早就走了。”乔连生有些无语，瞥她：“你这么心虚干什么，都离婚好多年了，当不认识就完了呗。”
叶欣岚本来也以为自己能洒脱，但真的人到眼前，心情还是免不了要震荡几下。
她回到家里把大小购物袋往门口一扔，就瘫倒在沙发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过去几年，她偶尔也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跟林翱重逢，会是个怎样的场景？他是否还是跟过去一样窝囊，揣着那点男人的自尊心当宝贝，每个月赚那么两三千块钱，抽最廉价的烟，然后找个脑子和她当年一样不灵清的女孩子，继续苟在几平米的小出租屋过日子。
如果真是那样，她倒觉得解恨，这是他应得的人生，而她叶欣岚早就不一样了，她买车买房，有让人羡慕的存款，甚至还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她一定要在他面前抬头挺胸耀武扬威，最好还能冲他脸上啐几口，骂他不识好歹，浪费了她的青春。
但今天的林翱，让她着实不敢相认。他改头换面，像变了个人，连神态都跟着变了，成熟稳重，消费时那种叫人生恨的淡然，叶欣岚的怒气就被勾起来了，越想越愤愤不平，觉得造化弄人。
她还记得结婚第二年，两个人一起在服装招商城工作，叶欣岚在不大火的四楼铺面当穿版小妹，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要穿脱上百件女装，站在大门口的桌子上，只穿着肉色的胸衣和打底裤，面对来来往往的零售商，还要摆出喜悦的样子，热情迎客。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干下来的？叶欣岚现在也想不通，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有羞耻心，不想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大众面前，但是没办法，这个工作给的钱是最多的，叶欣岚只能咬咬牙做。
她好几次回到家，精疲力尽，躺在小床板上起不来，然后问林翱：“要不我不干了？”
林翱当时在服装城拉货，他没有所属店铺，哪家要拉货就喊他，没生意他就偷懒歇着，叼着烟跟其他拉货小哥吹牛扯淡。
“为什么不干，当然要干了。”林翱不理解，他觉得叶欣岚这份工作非常有前途，赚的也比他多。
叶欣岚就试探：“你不介意吗？”
林翱困惑地皱起眉头：“介意什么？”
“我们刚结婚，我就在外人面前脱衣服，而且他们可以随便拍我照片，你知道夏天有些衣服还是挺露的。”叶欣岚试图说动他。
林翱以为她是脸皮薄，反过来开导她：“就是别人干不了，才有这个薪水是不是？都这么轻松人人都干了，哪轮得到你，你又没学历，再说了，不穿着打底裤吗？”
叶欣岚当时被他的这份豁达震慑住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是一个新婚丈夫该有的态度吗？还是她真的太矫情？
后来有一次，她站在店里的台子上换衣服，身上的刚脱下，新的还在找尺码，她就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内衣裤子站着，听见有人朝她吹口哨。
叶欣岚抬起头，看见几个拉货小哥从店面前走过，其中一个长得特别猥琐，正用下流的眼神毫不避讳地打量她，叶欣岚觉得恶心，别过头不想看，但她马上发现在猥琐男的身边，就跟着林翱。
他个头很高，站在人堆里也显眼，身上穿得还是她买的打折T恤，正低着头，刻意回避她的视线，跟着一行人匆匆走过。
叶欣岚本来想喊，张了张嘴，又喊不出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一台故障了的收音机。
但晚上回到家，谁都没有提这件事，叶欣岚没有斥责，林翱也没任何解释，不过他给她煮了面条当宵夜，破天荒地多加了一根肉肠，叶欣岚接过来吃了，吃到最后只觉得这面苦。
这件事时隔多年再度涌上心头，叶欣岚竟还能体会到刻骨的难堪和委屈，可见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她突然就不想去打听林翱的任何事了，包括他是怎么发迹的，他有没有再结婚，以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离老家十万八千里的城市，这些对目前的她来说都不是要紧事，眼前摆着各种各样的工作，那些需要想尽办法拉高的销售额，那才是她的人生重心，而不是一个过去时的渣男。
叶欣岚想到这，就有点豁然开朗的意思了，她干劲十足，第二天早早去公司，让项南喊人事过来开会。人事抱着一叠简历进来，还做了PPT，把最近挑出来的女主播人选都打在屏幕上。
一张张复制黏贴的脸，精致又艳丽，一水的美女，但叶欣岚要的不光是美女，她想要一个能把便宜衣服穿得像奢侈品的女人。突然画面切到一张照片，叶欣岚精神一振：“停。”
人事赶紧把这个人的简历送上去，同时在屏幕上放大了照片。
叶欣岚仔仔细细品鉴这张脸，几个字形容，就是人间小白花，三分妩媚两分清纯又带了五分疏离感。
“这女孩不错。”她敲着办公桌面，又低头去看这人的简历。简历上白茫茫，什么都没有，除了上学经历和出生年月日。
叶欣岚蹙眉，问：“这人怎么回事？”
人事回答：“说是没工作过。”
“二十多岁了，没工作过？”叶欣岚刚燃起来的兴致，又冷却了一点。
人事介绍道：“是，说是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家里，什么都没干。”
“那说明经济条件不错，能吃得了苦吗？”叶欣岚不禁质疑，想着算了，但一抬头看到屏幕上的照片，又觉得放过了可惜。
“项南你看看呢，觉得这人长得怎么样？以你男人的眼光。”
她怕自己眼拙，回头喊在一边安静待命的项南，项南就放下平板电脑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还行。”
“什么叫还行？”叶欣岚不服气了：“这还不美，你眼光真高。”
项南勾了勾嘴角，说道：“可能是跟你跟久了，审美变了。”
人事咬着唇低头，努力控制自己八卦的小眼神，叶欣岚则被噎住了，神色不自然起来，生硬地转移话题：“要不喊她来试试吧，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行，那我通知下去。”人事抱着资料一溜烟跑了，办公室只剩下她和项南，叶欣岚才想起来还有另一码事没做完。
“你过来。”她朝项南勾勾手指，项南就放下平板过去，站在她面前等待吩咐。
叶欣岚趁机观察他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别扭的迹象，心里松了口气，从桌子下面拎出一个袋子递过去。
硕大的logo，里面装着两件男装，项南心如止水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老板。
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叶欣岚不爽起来，她花钱送礼物可不是要看臭脸的。
“就这？就一句谢谢？”
项南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回报你别的，你也不要，还不如一句谢谢呢。”
话里有话，怨气横生，叶欣岚莫名就有点怯了，怕他还要讨别的名分，赶紧挥手让他走了。
项南一走，叶欣岚的心就又平静下来，她半躺在老板椅上，研究着手上的简历，突然感到上面的女孩越看越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叶欣岚刷一下坐起来，出了一脑门子冷汗，更加用力地回忆见过的那张脸，和贴在简历上的相片完美吻合，心里发出哀嚎。
天！这不就是今天跟在林翱身边那女的吗？
第4章
叶欣岚忽然就矛盾起来，她还记得离婚时自己发的毒誓，这辈子都不要在和林翱沾上一点关系，沾上就倒霉。他就像一坨狗屎，鞋底踩上那么一点，走出两里路身上还能闻到狗屎味。
但眼下正是缺人的时候，叶欣岚吃不准该不该避嫌。
她又仔仔细细端详着简历上那张脸，再次被美貌折服了，心里更加气愤。
不是，林翱他凭什么能认识这样的美女啊，他一定又是说了些甜言蜜语，施以小恩小惠来笼络人心，就跟当年对她做的一样。这个女孩子八成也是被他骗了，只看到他伪装的体面，看不透这层金箔下烂糟的内在。
叶欣岚本来想叫人事换人，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用用试试，她不愿意自己情绪用事，倒显得还余情未了似的，连林翱身边的人都要躲。
她又没做错什么，从头到尾，她交付了所有的诚意、岁月和爱，明明是林翱对不起她。她是无辜的，是这场猝然结束的婚姻里，唯一的受害者。
叶欣岚盯着手上的简历想，这个女孩子会是下一个倒霉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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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然回到家，打开房门惊讶地发现客厅里竟然有人，林翱就端坐在沙发上，戴着副眼镜，正在看手里的账本。听见声音抬头，朝她匆匆递过去一瞥，脸上没什么波动。
“回来了？去哪了？”
谢文然十分惊喜，赶紧脱了鞋子迎上去，坐在沙发的另一头，身子向他这边倾斜着。
“不告诉你。”她笑得甜滋滋，眼镜眯成月牙，白皙的脸蛋红扑扑，出落得像颗从不蒙尘的明珠。
但作为这颗明珠的拥有者，林翱显得过于平静，他甚至不怎么将视线从手上的账本移开，谢文然就有些小情绪了，嘟囔着嘴，靠在他并起来的小腿上，一下一下拨弄着他的脚趾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