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不想和离——钿汐【完结】
时间:2023-11-27 17:20:41

  “打量她们侯府有多稀罕?不过是三房的姑娘,连侯爷都算不上女儿,嫁给咱们大人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还想投湖逃婚。”管家钱睿对面前的中年妇人说道:“钱妈妈,您可得和我们站一条线上。”
  “你们也别折腾的太过了,毕竟是圣上赐婚,面上还得过得去。”那个叫钱妈妈的妇人低头做这一双鞋。
  钱睿点头道:“我知道这个利害,只是对她不能太好了,让他们得了意,觉得我们陆府是好欺负的。”
  钱妈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手上仍旧忙着活计,细密的针脚很快排成一排。
  赵凝深知之前侯府赵柔寻死的事情瞒不过陆家,没想到忠靖侯府将事情安在了自己头上。陆云祁在京中风评虽差,府中不乏忠仆,自是讨厌新嫁进来的夫人。
  听到对方说了自己的坏话,赵凝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钱睿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一声大喝:“何人在此?”
  赵凝只好带着杜鹃走了出来。
  钱睿一时间有点尴尬,可又觉得不能失了气势,说道:“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做什么!”
  赵凝说道:“我有事过来寻大人。”
  钱睿冷哼一声,“大人不在,去查案子了,夫人若无事,请回吧。”
  赵凝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生气,和和气气地问道:“你是?”
  “我是这府里的管家。”钱睿道。
  “是钱管家吧。”赵凝知道钱睿曾到忠靖侯府送过聘礼,故而记得名姓。她问道:“我是想问一下明日回门的事情。”
  钱睿冷淡道:“哦,回门的事情啊,恐怕姑娘要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好。”赵凝得了答案,转身往回走。
  钱睿本来想给赵凝一个下马威,杀杀她的气焰,见赵凝得知答案并不失落,他反而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哼,我家大人再如何也不是你们可以置喙的。”钱睿气道。
  钱妈妈抬眼瞧他道:“听说她身边的丫鬟吓得哭了一晚上,她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钱睿道:“她若真沉得住气,不会想着投湖了。”
  钱妈妈的眼神亦是疑惑,想了一会儿说道:“明天回门,大人虽不去,你把带过去的东西理清楚了,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知道了。”钱睿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忙了。
  钱妈妈看着这个不太精明的晚辈,叹了口气。
  刚才钱睿的做法颇为无礼,赵凝却没有生气,也没有因为陆云祁不和她回门而觉得不快。自答应替嫁之后,她早已做好了准备。
  更何况如今她发现陆云祁是他们姐弟的救命恩人,一心只想着报恩,想着和陆府的人搞好关系。只是他们的防备心都很强,还得再琢磨一下。
  正想着,杜鹃见赵凝一路没有说话,担心她心中不快,调转话题道:“姑娘明日真的要送芍药回去?”
  “她不想留下来,我也不能强迫她。只是她的卖身契难了。”出嫁之前,赵凝查点过嫁妆,没有看见两个贴身丫鬟的卖身契,心里明白苏氏这是不放心自己,要出来得费些功夫。
  “这倒也罢了。”杜鹃又说道:“不过她有一桩事情说得颇有道理,陆府的人对姑娘如此,日后姑娘三餐之间若是觉得饿了,怕是不好从厨房里要东西。”
  “这怕什么。”赵凝笑道:“院子里有小厨房呢,锅碗瓢盆嫁妆里都有,我们可以自己做,我做饭很好吃的。正好明日我们回门,回来的路上买些菜蔬,做糕点的馅料,哪用得着去求旁人。”
  “那我给姑娘打下手。”杜鹃见她不发愁,跟着高兴。
  次日,赵凝带着杜鹃和芍药回了忠靖侯府。陆府虽然冷落她,但该有的东西都给她准备好了,出门的时候还给她派了车。赵凝自觉满意,反正她同侯府的人也不熟,无所谓里子面子。
  忠靖侯府,苏氏在二门将赵凝迎入了家门。
  “你自己回来的?”苏氏见陆府如此行径,同样没觉得奇怪,若是陆云祁是个好相与的,也不至于人人畏惧了。更何况是她出的替嫁主意,眼下没出破绽便是大喜事了,哪管得着更多。
  “嗯,姨母。”赵凝道。
  “在人前以后称我母亲,不要叫错了。”苏氏忙扯了她的袖子,提醒道。
  赵凝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再改口称呼。她觉得众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是没想到她能好好地回来。
  “虽说姑爷没有过来,但你既是回门,得拜见咱们家长辈,我让人带你去瞧老太太。”苏氏说道。
  赵凝出嫁前在侯府住过一段时日,知道赵成顺兄弟的母亲,也就是老忠靖侯夫人尚且在世,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前几年神智变得愈发不清晰,只模糊认得出长子长孙以及远嫁的那位长孙女,其余人都记不起来了。现今在侯府的东南角的清和园里静养,晚辈们只在有要事时才过去叨扰。
  “好。”赵凝问道:“可还要去别处?”
  “不必了,你大伯母生病了,不见客。”苏氏不想多提大房的事情,只道:“拜完老太太回这里吃饭,我已经让人好好地置上一桌子菜,咱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吃。”。
  赵凝心知想必替嫁一事刘氏已知,但后续之事大房和三房并没有谈拢,故而僵持着。不过这不关她什么事,赵凝说道:“好。那我先去拜见老太太,还望太太派个姐姐引路。”
  苏氏让大丫鬟海棠亲自送赵凝过去,待看见赵凝离开之后,她去了女儿赵箬的房里。
  “你妹妹如今回来,你躲在屋子里不见人像什么样子!”苏氏看着颓然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眼下我如何出去?大伯母不想要我,我的身份又被别人顶了去,出去了同人怎么说?”赵箬见母亲生气并不畏惧,脸上的委屈更多了。
  想起此事苏氏只觉得怒火涌了上来。成亲那日,苏氏将刘氏留在自己院中同她说起待嫁之事,刘氏当即面色大变,哪怕第二日陆府并未发作,刘氏依旧拒见三房中人,更不要说将赵箬归入长房名下了。
  “且再忍耐些。今天好好同赵凝相处一番,我瞧着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说不定能在陆家站稳脚跟呢。”苏氏盘算道。
  “我为何还要与她相处?”赵箬的心思全在身份上,更是不想见到顶了她身份的赵凝,哪怕赵凝是受他们胁迫。
  “罢了,不想出门就不出门吧,你且歇着,我们再想主意。”苏氏沉吟片刻,有了主意,“你祖母下个月八十岁大寿,到时候大太太必不能拦着我们出席,若是有人问起你,我就说是你伯母的女儿。”
  赵箬想着这个主意觉得可行,心里动了动,说道:“倒是个法子。”
  这边母女有了新主意,那边长房气氛十分压抑。
  “母亲,赵箬竟想做父亲的女儿,她和三婶简直痴心妄想!”赵柔气道。她比赵凝赵箬略大一岁,也到了议亲的时候。她心中恋慕的人名叫裴怀真,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多少姑娘的梦中人。她知道赵箬也喜欢他,原本没放在心上,眼看着赵箬要和自己一个身份,且赵箬生得更好看些,怎能不急?
  “柔儿,你放心。娘既然能将这门婚事弄到三房里去保全你,必定不会让她做成我们侯府长房嫡女。”刘氏宽慰着女儿,心思却沉了下去。
第6章
  在丫鬟海棠的引路下,赵凝到了清和院中,见到廊下摇椅上躺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意识到是老忠靖侯夫人,忙上前行礼道:“孙女给老太太请安。”
  赵老太太身着深红色常服,头上只是拢着发髻,并没带什么珠翠,听到有人喊她,打量了四周一会儿,终于看见赵凝站在身前,当即愣愣地笑了笑。
  旁边的丫鬟忙道:“姑娘,您快起来吧。”
  赵凝起身,赵老太太看清楚面前姑娘的脸,笑了笑说道:“你是我的孙女啊,听她们说我有五个孙女,可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你今日能过来看老婆子,很好。”
  旁边仆妇面色怪异。从前赵老太太精神矍铄在府中说一不二的时候,自儿媳到孙子孙女都是每日来这里侍奉的。可老太太精神恍惚之后,大家都很少过来了。
  赵老太太很高兴,想要撑着站起来,旁边丫鬟瞧见,忙过去扶她,谁料老太太摆手道:“我不用你扶,叫我孙女过来扶就好。”
  赵凝忙上去扶她,赵老太太道:“随我去花园走走。”
  说是花园,实际上只是清和院中的小花圃。忠靖侯将母亲迁来之前,将院子里仔细收拾了一番,在西南角上围了一个花圃出来,其中种着老年人喜欢的菊花和兰花。老太太精神头好的时候,便走过来瞧瞧。
  路径修得窄,走不开太多人,赵老太太只肯让赵凝近身搀扶,仆妇们只好不远不近地跟着,防备着发生意外。
  “你嫁过去五年,终于来见祖母了,祖母可想你了。”赵老太太一面说着,一面抹着眼泪。
  赵凝意识到老太太可能将自己认成了长房的那位长孙女,见老太太神志并不清明,笑着解释道:“我不是大姐姐。”
  “你就是我的芯儿,我怎能认错!”赵老太太执拗道:“你果然是不想我的,都不肯在我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赵凝明白同她说不清楚了,只得含混道:“我很想祖母的。”
  “你不怪我了?”赵老太太听到孙女说想自己,脸上一喜,急忙问道。
  赵凝忙道:“怎么会,祖母何出此言呢。”长房的事情她模糊知道一些,当年大姑娘赵芯议亲之时,大太太刘氏更属意她姨姐家的孩子,但老太太不许,执意将孙女攀了门庭更高的人家,谁料刚嫁过去那家人便被贬,从此相隔上千里。
  “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怨我的。不只是你,还有你的姑姑。当年安平王府选侧妃,你姑姑原是在名单上的,我不愿意她远嫁,想法子让她留了下来。谁知道安平王成了当今圣上,而你姑父早早殁了。”赵老太太叹道。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老太太不必太过忧心了。”赵凝看得出来老太太是后悔了,哪怕是老糊涂了也在反复念叨,她作为晚辈,不好说旁的,只得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
  “哎,你年纪轻轻,哪懂得呢。咱们在京城的勋贵人家,结亲必得好好权衡,才能不堕了自家门第。”赵老太太絮叨了几句,压下声音道:“不过不入皇宫也要不入宫的好处。”
  赵凝不欲置喙宫闱事,只是道:“这里滑,您小心。”
  “你知道吗?圣上这辈子不喜欢皇后,也不喜欢贵妃,只喜欢一个女人,只是那个女人出身不好,没法回来。听说她很漂亮,穿着淡蓝色的裙子直如那浣纱的西施。西施你认得吧?”赵老太太念叨的内容越发不着边际,跟在后面的仆妇面色紧张。
  赵凝生怕她讲出更离奇的,忙道:“我知道,我听过一出折子戏叫卧薪尝胆,其中便有她,您听过这出戏吗?”
  “这出戏平平,不如我当年听过的锁麟囊,那才叫一个好呢。”赵老太太果然被赵凝转移了注意力,讲起戏来,讲了不知有多久,终于道:“我乏了,得去睡了。”
  “我扶您回去。”赵凝扶着老太太一路进了卧房,上了卧榻,方才离开。刚走到三房院门口,有妇人赶上来道:“海棠姐,张金拿着银子回来了,要见……”
  海棠斥道:“没瞧见我这里有要紧事情么!”
  那妇人这才注意到赵凝在身侧,尴尬一笑,忙退下了。
  先前在三房待嫁之时,赵凝是见过这位妇人的。那时候这妇人拿了一个小包袱悄悄递给海棠,形容鬼祟。看来上次送的东西,可能便是银子了。
  赵凝边走边想,到了房中,苏氏已然和赵箬筹划妥当,预备好午饭。不咸不淡地吃完这顿饭,苏氏像是刚想起来,关切道:“这几日在陆府里住的可习惯?”
  “习惯的。”赵凝道。
  “平日里若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尽管打发杜鹃和海棠那两个小丫头去办,她们卖身契都在我手里,必然不敢有二心。”苏氏殷切道。
  苏氏的一番言辞看似是好心建议,实则另有深意,赵凝听得明白,苏氏这是不放心自己。赵凝面上没表现出来,但知道这是个不错的时机,笑道:“好。正好有一桩事情须得同太太说。陆府人虽然少,管家却是个较真的,府里的丫鬟得看八字,可巧芍药的八字不合适,我就想着还是让她待在侯府里吧。”她自然不会直说芍药害怕,来的路上编好了说辞。
  “那你岂不只剩一个丫鬟了,这怎么使得?”苏氏皱眉道,心中对陆府不满。
  “无妨的。陆府里还有别的丫头,我用久了也是一样的。更何况我刚嫁进去,还是不要触了他们的霉头,惹他们疑心才好。”赵凝说道。
  苏氏想了想,亦是觉得这样比较稳妥,何况她并不是真的关心赵凝,寻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应下了。
  安置完芍药的去处,赵凝带着杜鹃离开,刚走过一条街,赵凝同车夫说道:“去一趟城西的枣花街。”
  车夫没多问,掉头往那边去了。
  赵凝原是准备了一番说辞,看见车夫丝毫没问,不禁愣了一下。很快她反应过来,陆府上下对她都是一个态度,相安无事敬而远之,何况去个枣花街并非大事。
  倒是旁边杜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不是去买菜的地方。
  赵凝察觉到了杜鹃奇怪的眼神,并没有解释什么,反而问道:“你可知道张金?”
  杜鹃嗫嚅道:“他是三太太的心腹,他好像……”
  “他在帮三太太放印子钱?”赵凝先前便有猜测,上午遇上的事情确认了她的猜想。
  杜鹃知道放印子钱是不小的罪名,原本说得有点犹豫,见赵凝如此直白,便道;“我听说是。”说完后,她好奇道:“姑娘是要告发三太太?”
  “这桩事情倒不急,我只是想法子将你的卖身契腾挪出来。”赵凝说道。
  “姑娘有法子?”杜鹃如今一心跟着赵凝,自然不想身契留在苏氏那里,否则日后若是苏氏迫她做点什么,倒是两难之事。
  “这个张金就是我们的法子,不过等我再琢磨琢磨。”赵凝说道。
  杜鹃心里高兴,见赵凝思索便不再开口打扰她的思路。没过多久,马车到了枣花街。
  城西的枣花街可以说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了,赵凝在直隶的时候就听说过此地。刚到街外,便能看见卜卦的,算命的,耍把戏的,卖糖人的,热热闹闹地站了好些人。顺着倒数第二个巷子直往北走,是京城手艺人最多的地方,作农具的铁匠,做首饰的金银匠,盖房的瓦匠,做家用的木匠,大多居住在附近。
  这正是赵凝此行的目的。
  赵凝走在巷子的尽头,听着两边店铺时不时传来捶打声,红钎入水的声响,烧火的噼啪声,一股股热气从两边的店铺里往街边涌。
  可两人寻了许久,老邻居们提起过的铜匠铺并没有寻见。可能是搬走,也可能是换了招牌,冒冒失失地询问同行并不合适,赵凝只得先退了出来。
  重新回到街上,赵凝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附近看了一会儿变戏法的,变戏法的是一对夫妻,正在耍一套粗细不一的连环圈,大的有半人高,小的只有妇人的腰身大小。那男子从最大的圈开始钻起,一个接着一个,将所有的圈子钻了一变。钻到最后一个,大家定睛看着男子如何钻过去,只听见咔咔几声响,那男子肩宽少了许多,竟是钻了进去。整个过程迅速且顺利,男子从最后一个圈子里出来后,将所有的圈子拢在一起,复又一个一个拿起来,原本连在一起的圈子居然在转瞬之间分离开,大家皆是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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