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被打断，林念应了一声，身边的人已经走远，她也就不再多想。
只是隐隐约约又有那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
军训两周的时间，班级里的同学都已经认了个大概，有性格开朗的更是早就混开了。
林屿陶就属于比较能“混”的。
出身不错，从小又是被宠着长大的，虽说同学里几乎都不知道他林氏太子爷的身份，但物质条件极其优越，身上气质便也出众，再加上那张帅气的脸蛋，到哪都吃得开。
这会儿和舍友一道坐在大礼堂自己班级的地方，周围便有不少人搭话。
放在往日，林屿陶早就聊嗨了，只是现在想着林念那事，有些心不在焉。
远远看见钟Z过来，立刻便抬手示意这边有空位。
钟Z的脸本就惹眼，走到哪都是焦点，军训那会就有人偷拍了照片去表白墙上捞人，只是他低调，没翻起什么水花。
两个帅哥坐在一起，四周女生频频回头，小声安利给没注意到帅哥的姐妹。
“送到我姐手里了吗？她看起来气不气？”林屿陶没等钟Z坐下就迫不及待问他，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事完全归咎到自己身上。
“送到手里了，看起来没有生气。”钟Z坐在空位上。
“那就好，这次多亏了老大，要不肯定得误了我姐的正事。”林屿陶这才坐直身体，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
钟Z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什么正事？这么重要。”
林屿陶点开和林念的对话框，发了个么么哒的表情包过去，顺口答道：“噢，我姐今天要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去讲话，包里装着她西装外套。”
钟Z“嗯”了一声，敛下眸，低垂着视线。
果然啊，她这么优秀。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开学典礼开始，校长和书记分别上台讲话。
能成为N大的领导，本身也内有乾坤，致辞内容贴紧新生们的内心活动。
发自内心的激励，毫不保留的称赞，激奋人心的展望。
和高中时年级主任的例行讲话完全不同，能真实地感觉到其中学识的丰富和阅历的沉淀。
林念换好了衣服在后台站着，来来往往工作人员不断，她走到通道处扫视下方的学生们，无一不是表情认真，内心饱含热血。
早就被生活磨得疲惫的心脏，此时也加速跳动起来。
和年轻人在一起，总是充满希望的。
接下来的环节是颁发新生奖学金，这也是N大的传统，根据高考成绩评定。
N大作为J省排名第一的学府，有将近一半的本省学生。再加上J省本身独立高考，因此新生奖学金也大致按照比例分配名额给省内和省外的学生。
钟Z的高考成绩在全省第六名，放在N大也算是佼佼者，被颁发了最高等的新生奖学金两万元。
站上台领奖的那一刻，他忽然走神，想起那次和钟洪海吵架。
钟洪海那时候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他心里着急，想着学习没什么用，还得交学费，短时间看完全是成本高，回报几乎为零。
干脆自己偷偷逃了学，去找工作。
平日里兼职的老板给他介绍了一个工厂，每个月五千，三班倒，还提供住宿。平心而论，这个工作在他们那个小地方算是待遇比较好的，老板看他又要照顾他爸，又要赚钱，特地帮他联系了人。
他几乎是立马就过去了，当天下午就开始干活。
只是没多久就被抓回去，学校为了让他安心上学，设立了奖学金，钟Z也就没再过去。
而现在，仅仅是因为他高考成绩好，高中学校给他发了一万的奖学金，大学的学校又给他发了两万的奖学金。加在一起几乎可以覆盖大学四年的学费。
钟Z真切地感受到学习带给他命运的变化。
他以为自己身陷泥沼，四处碰壁，无人救他出禁锢，渡他出苦海。
猛地抬头，却发现不过是画地为牢。他向上爬一寸，便有千万人拉他出深渊，有意或无意。
只要有心自救，何求难寻出路？
林念发着呆，忽然听到台上念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钟Z。
她抬起头，钟Z正和一众学生在台上被颁发奖学金。
他站的笔直，像一棵杨树，历磨难而脊不弯，硬生生接受命运的洗礼，此刻，更是带着锋芒接受命运的馈赠。
林念忽然鼻头一酸。
当初的小孩，终于长大。
而她作为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见证者，这一刻也与有荣焉。
说起来，林念是作为优秀毕业生参加这次典礼，实际上还是林氏长女的身份更加引人注目。
她作为林氏代表上台致辞就在颁奖环节后面。
林念大学时参加过很多竞赛，因此作为年纪最小的致辞人，一点也不怯场。
“大家好，我是林念，是你们已经毕业两年的学姐，作为优秀毕业生出席这次新生典礼。”
话毕，一阵掌声响起。
林念本就好看，聚光灯下眉眼清隽，微卷的长发披在脑后，一身西服套装也掩盖不了出众的美貌。
“同时，也代表我的父亲，林氏集团董事长，出席这次典礼。”
众人一愣，回过神来是更加激烈的掌声。
成绩优秀，长得漂亮，这两点加在一起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生艳羡，若是加上出身优越，那简直是人生赢家。
掌声渐稀，林念环顾一周继续道：“我在后面看到刚刚上台领奖的学弟学妹，心里很感慨，因为当初我也曾站在这里接受校长颁奖。”
话锋一转，却开始说起林良寿：“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我爸暑假的时候代表林氏，给我们学校捐了些东西。当然，这不足挂齿。”
台下隐隐有哄笑声，说林念太“凡”。
姚斌和蒋子明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拉着林屿陶问：“这就是你姐姐？你他吗是林氏的太子爷？”
林屿陶不满他们打断自己认真听林念讲话，敷衍道：“嗯呢，我姐姐，美吧？”
“我艹啊”虽说很美，但重点是这个吗？
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比人酸死人。
两人嘀嘀咕咕，丝毫没注意到身旁的钟Z，微扬着头，紧紧盯着台上的人。
林念还在继续：“我说这个是为什么呢？我想告诉大家，国家对学习的支持，社会对学生的支持，学校对你们的支持。”
台下渐渐安静。
“你们是学生，所以可以拿着学校发的奖学金挥霍，买个游戏本，买双跑鞋，四年的时间无所事事地混过去，这些都是可以的，因为大家都支持你们。家长捧着，学校兜着，国家养着，这些都是合理的。”
“你们是学生，所以也可以潜心学习，闲着的时候做做志愿活动，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周围人出一份力；出社会后用自己四年来所积累的知识和技能，成为社会的一员，成为推动国家进步的一员。这也是合理的。不过看大家如何选择罢了。”
字字掷地有声。
林念忽然笑了。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这不是说说就行的。谁不会做梦呢？又有多少人切实去做了呢？这是个口号，或是个写照，都是你们自己决定的。不论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只要不违反法律，侵犯国家或他人的利益，这四年里，你们做什么都没人来指责。”
“只是若干年后，都会尝到自己当初种下的那颗果子。”
钟Z看着她，渐渐和当初那个在路灯下怒气冲冲教育自己的身影重合。
“最后也该说些正经的鸡汤了。”
林念一本正经的样子缓解了有些紧绷的气氛。
“用大家高中学过的，王勃的《滕王阁序》作结吧。”
“今诸君怀才得遇，北海虽赊，扶摇可接。愿诸位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第12章 仙女
话音落的那一刻，钟Z看着台上的身影，兀自红了眼角。
当年那个路灯下的人，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告诉他，一定要考上大学。
现在他考上了大学，成了她的学弟，她再次站在聚光灯下，告诉他，北海虽赊，扶摇可接，穷且益坚，当不负青云志。
钟Z想，她总是会出现在他崩溃的时候，温柔且坚定地指明黑暗中的方向。这些年过去，他如今在世间的牵绊惟她而已。
――
典礼结束，林屿陶给林念发了好多条消息，撒娇耍赖，要和她一起走，被林念无情地拒绝。
“我待会要和我大学时候的辅导员说会话，你自己先回去”
林屿陶：委屈巴巴.jpg
“再撒娇的话我不介意再和你的辅导员接触一下”
林屿陶：姐姐拜拜，姐姐路上小心，今天也是为姐姐倾倒的一天。乖巧.jpg
林屿陶一脸幽怨，收了手机就追上姚斌和蒋子明，一记泰山压顶险些把蒋子明压垮。
蒋子明面色狰狞着要把林屿陶甩下来，林屿陶正要闪躲，一个转身却踩到了姚斌。
一路被追杀着回了宿舍，林屿陶这才发现没见着钟Z的人影。
“老大人呢？怎么没一起？”
蒋子明往卫生间走，随口道：“不知道，刚刚散场的时候好像就没看着。”
姚斌恰好进宿舍，说道：“好像往后台去了，可能还有什么流程。”
林屿陶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又给林念发消息：“姐，你到家跟我说一声啊，好久没跟小萨玩了，拍个视频康康。”
林念正和大学时候的辅导员聊天，手机震动了一下，看到是林屿陶发的消息，直接按掉手机屏幕。
说来也巧，林屿陶现在的辅导员张乐就是当年带她的。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起身往大礼堂外走。
张乐要回员工宿舍，两人就在图书馆前面的路分开。
走之前张乐开玩笑道：“那以后林屿陶有什么事我就直接找你这个姐姐了，姐姐这么出色，弟弟肯定也不差。”
林念脸上的笑僵硬几分，道：“老师您别客气，有什么事只管找我爸，我可管不了这小孩。”
张乐笑着答应了，本来也是说笑的话。
林念目送张乐直到看不见身影才往学校大门走。
看着手机上林屿陶发来的消息，冷哼一声，回了个已阅的表情包。
呵，谁要给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当保姆。
晚风微凉，恼人的蝉鸣声已经消失，徒留校园中的诸多喧嚣。
林念刷了卡出校门，门口一对情侣正贴着耳依依不舍地说着告别的话。
情人之间的呢喃与风声缠绕，让人回忆起当时年少。
已经是初秋了啊。
林念看着闪烁的霓虹灯，忽然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她在人行道前左右看了看，不经意间往后瞥，并没有奇怪的人影，基本都是学生。
林念摇摇头，可能是最近太忙，有点神经质了。
走到停车场，环顾一周，确认了没有其他人在车旁才打开车门上车。
自己一个人就是会下意识地不自觉紧张起来，当年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甚至更加谨慎。毕竟女大学生被拐走的新闻并不少见，虽说这几年已经好了很多，可一旦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是灭顶的灾难。
林念开着车，叹了口气，决定以后还是要带点东西防身才是。
钟Z目送着林念的车走远，才慢慢往学校走，漫不经心地一路扫过商铺招人的信息，拍了几张照片。
修长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划到刚刚偷拍的林念的背影，轻轻摩挲着，像个卑劣的小偷，抚摸着盗来的宝物。
回到宿舍，林屿陶刚冲完了澡出来，见到钟Z，一脸讨好地迎上去。
“老大回来啦，明明！给老大倒茶！”对于救了自己一命的老大，林屿陶可以说是极尽狗腿。
蒋子明捏起兰花指，怪腔怪调：“瞧你那样，我们老大才不爱理你。”
“不理我难道理你吗？”林屿陶拎起姚斌的水壶，给钟Z倒了杯水，双手捧到钟Z面前，一脸真挚。
“我亲爱的老大，今日辛苦了，快请用水。”
钟Z凉凉睨了林屿陶一眼，接过水道：“谢了。”
姚斌刚从隔壁宿舍回来，目睹了一台恶俗舞台剧，看着林屿陶卑躬屈膝的样子，开始唱歌：
“我的好妈妈，下班回到家，劳动了一天多么辛苦呀，”
林屿陶听了，一个暴起用胳膊勒住姚斌后颈，大声喝道：“大胆贼人！胆敢在此扰了圣架，还不速速投降！”
瞧着用力，实则力道很轻，姚斌还在唱：“啦啦啦啦啦啦，请喝一杯茶，让我亲亲你呀~”
林屿陶受不了，去捂他的嘴，让他不准再出声。
蒋子明乐不可支，在一旁附和：“你的好妈妈~”
最后林屿陶被姚斌和蒋子明二人追着逃出宿舍，嘴里还在逞强：“呔，小爷我今天不和你们计较，有种明天放学别走，咱们小树林见。”
钟Z作为这场闹剧的中心人物，全程靠在椅背上默默喝水看戏。
左手食指在桌上轻点。
为什么这小子和他姐姐，差别这么大？这就是遗传与变异吗？
夜幕降临，校园也恢复了安静。
姚斌躺在床上想起开学典礼上的林念，没忍住开口。
“诶，老幺，今晚那个学姐，真是你姐姐啊？”
林屿陶正在看林念给他发的小萨玩球的视频，“昂”了一声。
钟Z还在下面看书，听他们提起林念，也凝神认真听。
“你姐真好看，根本看不出来已经毕业两年了。”
“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弟弟”林屿陶听了这话，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蒋子明趴在床上，忍不住问道。：“所以你爸真的是林氏董事长？”
“如假包换的老林。”林屿陶正把姚斌的夸奖复述给林念，同时附赠了自己的彩虹屁。
“那你姐姐结婚没？”姚斌又问。
林屿陶瞥了眼姚斌从被子里冒出的脑袋，黑暗中看不清脸，但仿佛已经看到了他那垂涎的表情。
“我姐有未婚夫了，虽然我不太喜欢就是了。”
姚斌一脸遗憾：“那你姐姐喜欢吗？”
林屿陶不知道遗嘱的内容，只以为是林念自己喜欢才订了婚，说道：“当然了，不喜欢能和人家订婚吗？”
“那倒也是，看来吾等是没有机会了。”姚斌语气失落，他觉得林屿陶姐姐可有气质了，看着她在台上致辞时简直像被丘比特戳中了心脏。
林屿陶恶意满满地开口：“汝等平民还想做我姐夫，简直是白日做梦！我姐这种仙女，下凡来是为了提高人间整体颜值的，可不是来体验民间疾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