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钩?”
那孩子甜甜一笑,冲他眨了眨眼:“我就知道主人一定能认出我的。”
洛殊走近几步,蹲下身与玉带钩对视,看着他稚嫩的脸庞,手心握紧,垂首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怎么会呢?能在主人身边待这么久,我已经很开心了。”玉带钩微微偏头,露出一种孩子气的天然,他奶声奶气地说道:“主人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呢。”
他摊开手心,一个光球慢慢汇聚起来,洛殊不明地看着光点慢慢触碰到自己的身体,然后默默消失,眼前的孩子眉眼弯弯,身体一寸寸透明,洛殊伸手,只摸到一片虚空。
“主人和舒颜姐姐一定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小心......”
第二十二章
从梦里醒来时,洛殊只觉脑子万般混沌,之前的梦境竟是半点无法想起,只觉身体里似乎多出一股力,四处运转,自己的五感也比往日要好得多,而自己枕边的锦帕上有微弱的光芒闪烁,打开一看,剩下的碎玉光芒渐消,玉色暗沉了许多。
师徒二人略微养了养伤就决定动身离开,此处虽说地势偏僻,人烟稀少,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若真把杀手引来,恐会牵连无辜。
“师父,那下一步我们去哪?”
“去青州城,之前那群杀手一路尾随,直到那条僻静的山道才下手,可见他们也不想惹人耳目,青州城内各派势力混杂,倒使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若我们一路往僻静处躲藏,多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去了青州城一则不好下手,二来也方便打探消息。”洛殊明白她的意思,旋即开始收拾行李。
还没走出门槛,温琳琅就拿着个肉包子跑跳着过来:“洛殊哥哥,舒颜师父,你们就准备走了?”
舒颜轻轻点头,感谢她的援手:“我们身负要事,不好在此耽搁,多谢姑娘这几日的照顾,舒颜感激不尽。”
温琳琅歪着头看了看两人,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下,眼里带着淡淡的嗔怪:“舒颜师父不必客气,洛殊哥哥小时候帮过我,再说我身为凌云派弟子,也不能见死不救,听说你们想去青州城?正好我也想去那边,我们不如结伴同行,也有个照应。”
舒颜和洛殊相视一眼,有些困惑,温琳琅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拿着绢帕擦了擦手,试图说服二人,一言一句很有条理。
“我遇到你们的时候,你们身上带着刀伤剑伤,想来是牵扯进了什么武林恩怨,不过依照你们的性格,应该不是江湖对决,更像是被人袭击,而且你们急急忙忙连伤都不养好就要离开,恐怕是那人还未罢休,你们要是被逮住了,恐怕就是九死一生,不如带上我,也有个帮手。”
舒颜苦笑道:“姑娘既知道我们身负麻烦,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弃自身安危于不顾。”
温琳琅扔来一个自信的目光:“我不会什么武功,但在山上也学了些本事,实在不行还有‘馍馍’。”
洛殊摇头:“我们的事怎么好把别人牵扯进来,姑娘要去青州城,骑着异兽疏忽即至,又何必和我们风餐露宿。”
温琳琅的眉毛皱了起来,她烦恼地低着头,声音也慢慢变弱:“反正带着我你们也没什么损失。”
舒颜实在不解,在剧情发展中,女主应该是下山玩耍,然后与男主重遇,两人游山玩水逍遥自在,直到女主被灵符召回山门,怎么现在一心想跟着自己,不会...
她震惊得瞥了眼洛殊,自己徒弟不会是一个隐藏的汤姆苏,直接上位,boss变男主了?!
......为了扔掉这个可怕的猜想,舒颜上前一步认真发问:“琳琅小姐想同路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我实在好奇,要去青州城的人那么多,小姐为何一定要跟着我们?”
温琳琅低着头抿了抿唇,抬起头看了洛殊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
我屮艸芔茻,舒颜直接懵了,难道...洛殊前世的未解情缘终于要在自己手里拿到个HE了?!!!但是这样男主会不会拎着把八十米砍刀过来直接弄死她。
舒颜囧然看着温琳琅欲言又止的羞态,手指揪着衣角不安地交缠,生动演绎了谁家少女不怀春。她心累得摆摆手,自暴自弃地接受这脱缰乱跑的剧情,却见温琳琅目光来回绕了几圈,最后跺着脚羞赧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洛殊哥哥做的杏酥酪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没想到洛殊哥哥不仅长得一表人才,做菜的手艺也这么好。”
“啊?”
于是,凄凉寂寞的逃难生涯就变成了意料之外的三人行,舒颜坐在火堆旁,看到温琳琅跟在徒弟身后跑来跑去,摘了一大捧果子问能不能烤,还是想不通剧情怎么就偏成了这样,不会是自己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吧!她长叹一声,翻了翻火上架着的兔子,唉!算了...
不知是不是被女主的幸运光环笼罩,这一路竟没有遇上半点麻烦,要不是身上的伤和忍痛刺伤的那两匹马,追杀那件事简直如同幻觉一般。
一到青州城,师徒二人没回如意居,而是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刚放下包袱,他们就去找了带有谢家纹章的商铺,温琳琅则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样,兴奋地跑去商铺开始逛街。幸好谢亭生的牌子小,不占地,舒颜觉得贵重就随身带在身上。他们走到一家街角的当铺,舒颜刚朝伙计亮出令牌,他就忙不慌地把掌柜请了出来,几人一起去了后堂。
一个体型富态,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恭敬地朝两人拱手,语气诚恳:“贵客驾临,有失远迎,鄙人是恒昌当铺的老板,你们称我一声宋老板就好,客人既拿了我谢家的令牌,有何需要尽管提出。”
洛殊拿出刻有莲花的腰牌,呈到宋老板面前:“请问老板可知这枚腰牌该是哪门哪派的信物。”
宋老板前后翻了翻牌面,拈着自己的胡须,站起身放下令牌来回走了几步,又停在桌子面前,若有所思,他走到一个柜子前拿出一本书册,拿着令牌比对了几番,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这是燕鹤楼的标志,两位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洛殊走上前,比对了两幅图案,向舒颜点头。
舒颜伸手冲宋老板行礼:“还请老板给我解释一番这燕鹤楼的来历。”
“嗨,不必客气。”宋老板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末,润了润嗓子把这楼里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
燕鹤楼算是一个杀手门派,是距离青州城最近的一个杀手组织,但他们又不是纯然的杀手,而是更像西方的佣兵,只要付得起足够的钱财,无论什么活都会接。由于业务庞杂,工作人员良莠不齐,在杀手界他们也只是在上层而已,比如问云楼这种顶尖杀手就很瞧不起这个组织。
考虑到自己实力不足,舒颜给宋老板透露了一下目前的处境,宋老板眼睛微睁,右手按着菩提手钏把玩了两圈,最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两位既是我们少爷的朋友,不妨让老朽给你们出个主意。燕鹤楼不是什么讲究的组织,既然有人花钱买凶,那两位不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把你们当做猎物,那你们也另让人把他们当做猎物不就行了?”
第二十三章
还有这一招?.......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宋老板热情推荐了好几家江湖上的组织,最好的自然是问云楼,素质一流价格也一流,稍次一些的直锁门、樊星殿...
舒颜提出疑问:“请问宋老板可知问云楼与燕鹤楼杀手的实力有多大差距?”
宋老板笑着端起茶盏:“姑娘没有看过江湖上的杀手排行榜吧?前十位顶尖杀手问云楼占了其六,燕鹤楼无一上榜。”
舒颜轻轻点头:“我心中已有计较,多谢宋老板!”
她在当铺借了纸笔,修书一封交宋老板手上:“我知老板交游广阔,还请您替我将这封书信快马送到阑珊趣报的风轻许手中。”
宋老板痛快应下。舒颜已将想问的问清楚,便起身告辞。老板送他们走到门口,脸上却有些犹豫,洛殊注意到他的表情,开口问道:“宋老板是否还有其他事?不妨直说。”
“呵,老朽得替东家问一句,不知两位见到我家少爷时,他情况如何?”
原来是这种小事,舒颜粲然一笑:“宋老板放心,谢公子跟着商队正一路向北,想来十分安全。”老板喜笑颜开,立马叫来了小厮向主家通知此事。
看到他如此欢悦,舒颜默默扶额,也不知谢亭生多久没给家里回信了。
他们走出当铺,洛殊想起那位风轻许,墨色的眉微微上挑:“师父还和那位风轻许有来往?”
“是啊,我写的那本《明章远怒闯蕉兰馆》就是他给的灵感。”洛殊凝神一想,那本书里有个八卦又碎嘴的“采花”大盗,原来是他。
“他的阑珊趣报不是要出刊了吗,正好借我们用用。”
几天后,湖色茶馆
舒颜打开一张《阑珊趣报》,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标题:“杀人不成反被艹?品一品燕鹤楼的史上最惨杀手”,舒颜一目十行快速扫过这一异闻,微微一笑把报纸放在桌上就起身离开。
风轻许算是舒颜的半个书迷,舒颜写书的时候就收到过他的来信,往来间二人也有了些许交情。他的《阑珊趣报》真实性比不过连渐青的《江湖异闻录》,更偏好刊登一些八卦异闻供人娱乐,是江湖八卦界的一位大佬,舒颜在书信中偶然提起这一趣闻,燕鹤楼杀手接单杀人结果却变成了问云楼的猎物,出于对‘白涸先生’的信任,这则消息就被登出来了。
这几日他们有仔细思考过,世间杀人的理由不过是情杀、仇杀、另有所谋,舒颜自认为他们一穷二白,又不与人结怨,若是情杀...山庄里洛殊确实引人注目,得不少少女青睐,但要说这让他们嫉妒得□□,理由不够充分,可是他们的财力也不足,仇杀...仇杀...
舒颜心里一惊,他们是没有和旁人结仇,但自己这个原身可是被杀到槐溪村躲藏了几十年,这个也是重大嫌疑,不过目前没有目标,只能一点一点排查。还好浩剑山庄里接触的人不算多,排除掉那些无财无势的。柳浮游、柳伏苓、贺兰安三人嫌疑最大。若从这三人中找,柳伏苓与洛殊交好,前一天还喝了个酩酊大醉,若真是他,奥斯卡小金人非他莫属;柳浮游曾多次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满,她家世优越,性格娇惯,但真的会因为这种事而来□□吗?可是...那天首先遭到攻击的是舒颜,往脖子上划明显是打算一击毙命,而且她有个恋爱脑设定,不可用常理推断;贺兰安,以贺兰安的财力,为什么不去找一流的杀手?
舒颜忽然觉得自己像在玩一款悬疑游戏,看谁都像是凶手,又看谁都没有头绪,他们的线索实在太少,拼凑不出什么信息,不过只要那人还不放手,他们就一定能找到机会。
不过还好,由于放出了那则假消息,那些杀手对问云楼的人颇为忌惮,一时间两人也得了片刻清净。
夜晚,舒颜坐在床上,分析这几人的嫌疑,突然抬头,看到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她心里一惊,握住手边的铁剑,这是在路边铁匠铺买的长剑,不是神兵利器,却也比之前赤手空拳要好得多。她放轻呼吸,猛地用剑挑开床幔,正正撞出“铮——”的一声,果然如舒颜所料,在青州城中他们不可能再如之前一样大张旗鼓,来者并不会太多,只是不知洛殊的房间有没有杀手,长剑在手,加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舒颜的底气也足了许多。
和洛殊我都打过了,难道还怕你这种喽啰?
舒颜凝神静气,只当平时演练一般,劈砍挑刺样样不落,房间逼仄,她这样娇小的身形期间往来更为自如,如此往来数十回,舒颜捉住一个破绽,一剑刺在他的肩膀,血色在黑色的布料上染开,剑尖也带着淡淡的腥味,只听到一声闷哼,那人换手握剑,斜斜一劈,震得舒颜的虎口发麻,不过他实力不足,纵然情绪激昂,身手却越来越慢,几次都差点被取了性命,突然,他往怀里一掏,脸上一副阴狠的表情,往舒颜的胸口一掷,舒颜心道不好,赶紧避开,不过瞬息,整个屋子就被一阵浓烟笼罩,从窗口处一阵阵往外滚。
......可惜是个蠢贼,舒颜轻咳,把烟雾驱散,窗户大开,不急不缓推开洛殊的房门,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床上,翻开一册话本。
直至天色微明,洛殊才推门而入,一进来就看到自己师父靠在床栏上,一下一下点着头,看着就让人担心。他放轻脚步,想把师父放平,还没触到她的衣裳,舒颜就一个惊醒,一把长剑横亘在两人面前,打在洛殊身上发出闷闷的一声。
!舒颜醒了瞌睡,一看清是眼前的人,铁剑立马就被扔在了地上,站起身来抓住他的衣服上下打量。
“你怎么不躲?要是这剑出鞘了你也硬生生受着?!”
洛殊安抚一笑,俯身把剑捡起来放到桌上:“徒儿知错,师父莫急,还是先让我说明调查的情况,再来责问徒儿吧。”
“哦,对,有什么发现吗?”
洛殊本打算以自己为饵,引出杀手,留下活口顺藤摸瓜,谁知昨夜突然来了个机会,不仅只有一人,且容易应付,舒颜对战时洛殊就收敛了气息藏在暗处,那人逃走时,他也随即跟上。
“我跟着他饶了半夜,途经的地点都记下来了,最后的落脚地是在云锦巷背后那条街道的一个酒楼,我查探了一番,那里就是燕鹤楼与别人做交易的地方。”
第二十四章
“好歹有了一点线索,不管怎样,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无论贺兰安、柳浮游还是柳伏苓都不是可以简单隐藏自己的角色,就像现代在大街上见到一个容色出众的路人,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一定也会留下印象。
舒颜简单绘了三幅小像,不说百分百相似,特质抓得很足,拿过去问问说不定也会有些收获。洛殊从怀里取出一枚官府令牌:“回来的路上我去衙门借了这个,拿着它说不定对问询有帮助。”
“你怎么会有这个?这种东西不是随便可以借的吧?!”
“我答应替衙门办一些事情,他们借令牌给我行个方便。”
看见洛殊成竹在胸不想多言的样子,舒颜也没有追问,点头轻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别太勉强。”他们在楼下用餐时,温琳琅也刚从屋里出来,精神抖擞地坐在一边的长凳上:“你们是要去查案对不对,也带我一起去玩玩吧。”
......这可不是玩的事啊,舒颜本想拒绝,又想了想女主的buff光环,咬了一口烧饼轻轻点头:“既然温姑娘有心,就一起去看看吧。”
三人照着洛殊记忆的路线走到云锦巷附近,这边惯常买些衣裳首饰,两人上次就来过一趟,不过它背面那条街道还真没去过,还未走近,温琳琅就兴奋地指了指前面:“你看那上面缠的灯笼和彩绸?!这里好像很热闹的样子~”舒颜走在路上,却觉古怪,他们出发的时间早,但古代生活节奏与现代不同,街上的小贩和行人已经很多了,但这条街却要冷清太多,而且两边的商铺酒楼大多门户紧闭,便是路边稀稀落落的摊贩也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
舒颜的目光从彩色灯笼上移过,又看到房檐上拉好的红绸,还有墙上挂着的一些立牌,什么“春花”、“秋月”再联想到刚才路牌上的“甜酒巷”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