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良缘——刀上漂【完结】
时间:2023-12-05 23:04:49

  “未曾出师,先斩大将,于战不利啊,老大!”
  “放开我!”
  怀钰推开这些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大勇,手中月杖指着他。
  “你说!方才那球明明就在你脚下,你为什么不打?跟个傻子似的杵在那儿!你他妈是孙猴子,被观音娘娘施了定身法啦?”
  苏大勇有苦难言:“头儿,那……那可是圣上啊!我……我……”
  怀钰气不打一处来:“圣上又怎么了!上了球场,他就是你的敌人,你的对手!你们若是日后上了战场,看见穿龙袍的就不敢打了?”
  苏大勇心道你是皇帝宠爱的侄儿,当然能这么说了,况且他们在京师,哪有什么机会上战场。
  然而他心底虽是这么想,却万万不敢说出来。
  怀钰环视这些人一眼,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下半场比赛,都给我全力以赴,再有临战怯敌的、僵立不动的,别怪我不留情面!若是害我输给一个女人,我脸上无光,你们也别想好过!”
  众人齐齐一凛,挺胸道:“是!”
  他们不约而同心想,原来老大只是不想输给沈二姑娘。
  不管是为了保住老大的面子,还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小命,下半场比赛,这群人果然豁出命去打。
  这最后一球,是定胜负的关键一球,场外看客甭管对马球感不感兴趣的,通通伸长脖子去看,目不转睛,不敢错过一点场上状况,就连沈如海都不例外。
  怀芸紧张得手心冒汗,连手绢都沾湿了,私心而论,她当然是希望父皇赢,因为沈葭刚刚帮了她,可无论怎么看,他们这队人赢的可能性都很小。
  这队人里,生力军只有她父皇一个人,其余人与其说是在打球,不如说是骑着马在场上乱跑,连球都碰不到。
  怀钰也知道,这些人里值得对付的只有他皇叔,所以只盯着他,一旦延和帝截到球,就马上率人围追堵截,延和帝压根没有进球机会。
  球再一次到了延和帝杖下,他瞄准球洞,一杖击出,眼看就要一杆入洞,斜刺里怀钰飞骑而来,月杖横扫,精准地击中小球,将球打飞。
  只差一点!失之交臂!
  众人失望地叹了口气。
  怀钰抢到球,一边纵马,一边带球,那球在他的月杖下,就像活了一样,眼看离球门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在众人都没注意的地方,延和帝悄悄对沈葭使了个眼色。
  沈葭暗自点头。
  接着,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沈葭“驾”地一声,手挽缰绳,竟然策马直奔怀钰而去!
  辛夷直接看呆了:“小姐……小姐她想干吗?”
  杜若连莲子都不吃了,傻傻地张着嘴。
  怀芸急得上半身探出栏杆外:“她想干什么?快停下!马要撞上去了!”
  沈茹惊道:“她站起来了!”
  沈葭单脚踩着马镫,整个人挂在马鞍上,像是瑟瑟秋风中的一片落叶,看着摇摇欲坠。
  怀钰完全愣住了,甚至忘了击球,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沈葭一袭红色裙装,狂风吹得她青丝飞扬,衣袍猎猎作响,她立在马镫上,面容陷在逆光中,看不太清,烈阳将她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她冲他扬起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
  接着,松开缰绳,摔了下去。
  怀钰:“!!!”
  怀钰发出一声狂喊,那一刻,他心头剧痛,脑中一片空白,像是有什么记忆在他脑海里突然苏醒。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丢开月杖,弃了马匹,跳去半空接住沈葭。
  二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延和帝趁此机会进了一球,高顺插上小红旗,金锣敲响,宣布最后的结果:“先得二筹,陛下胜。”
  看台上的人发出喝彩,赌赢的人自然欢天喜地,赌输的人也不生气,因为他们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马球赛。
  怀钰什么也听不清,霎时间,他似失聪了一般,天地都寂静下来,他抱着昏迷的沈葭,焦急地拍打她的面颊:“喂,沈葭,醒醒!”
  沈葭躺在他身下,面孔苍白,双眸紧闭。
  怀钰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喊:“来人啊!宣御医!这里有人受伤了!他妈的都别庆贺了!御医!御……”
  话未说完,忽然听到一道“扑哧”笑声。
  怀钰一怔,回头去看,“昏迷”的沈葭从地上坐起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们赢了。”
  怀钰:“……”
  “那么高的马你就敢跳下来!怎么不摔死你!”怀钰几乎暴跳如雷。
  “你凶什么呀?”沈葭莫名其妙,“你不是来接住我了吗?”
  “我要是没来呢?”
  “你不会见死不救的罢?”
  “沈葭!”怀钰一声暴喝,气得语无伦次,“你……你就是仗着我……”
  “仗着你什么?”沈葭好奇追问。
  怀钰却瞪了她一眼,不明不白地起身就走。
  沈葭是个漏壶心性,即使被骂了,也不往心里去,一骨碌爬起来,追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怀钰!我们赢啦!哈哈哈!输给我一个女人,你不会不认账罢?”
  “闭嘴!”
  怀钰回身怒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像要杀人。
  “怎么啦?”
  沈葭摸摸鼻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就因为输了一场马球赛吗?怀钰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延和帝策马过来,问地上的沈葭:“小丫头,没事罢?”
  沈葭道:“没事没事!我一点也不疼!”
  “那是因为伤都在我身上!”
  怀钰终于发火了,肋骨处隐隐作痛,还不知道断了几根,他就不该救沈葭,他救她干吗?!
  “你们这是使诈!”
  他愤怒地吼道。
  他早已看出,这是沈葭和圣上一起设好的套,专门等着他往里钻。
  其实他猜得也差不多,早在中场休息时,延和帝就和沈葭制订好了这套战术,只不过原先的计划是延和帝假装落马,引怀钰来救,沈葭趁机击球入洞,此乃“声东击西”之计。
  只不过沈葭认为,这计策有纰漏,因为她球技不行,能不能碰到球都难说,更别提进球,所以最后改成了沈葭伪装落马,吸引怀钰视线,延和帝负责进球。
  计划实施前,沈葭还是有点忐忑的,因为她不太确定怀钰会不会来救她,万一不救,她岂不是要摔个半身不遂?
  好在,他最后还是来救她了。
  沈葭得意笑道:“怀钰,亏你还常看兵书,难道你不知道,‘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吗?愿赌服输,还不快跪下磕三个响头?”
  怀钰:“……”
  众人听了她这话,都吓了一跳。
  开什么玩笑?能赢就算不错了,可万万不敢让小煞星给他们磕头了,万一记恨上他们怎么办?
  再说,皇上还在这儿呢,让皇帝亲侄儿给他们磕头,疯了吗?!
  众人冷汗狂流,纷纷道:“这个……这个就不必了罢?”
  沈葭皱眉:“这不是事先定好的么?还是怀钰自己说的呢。”
  “这个……这个因时而异嘛!不一定要按事先定好的来,多谢沈姑娘今日慷慨相助,沈姑娘真乃女中豪杰……”
  众人心想,你就不要害我们了罢!
  他们无助地将视线移向皇帝,迫切希望圣上出来解围。
  延和帝尴尬地干咳一声:“依朕看,磕头……就不必了罢?要不赔礼道个歉?”
  众文士一齐摆手:“不用不用不用!”
  怀钰冷哼一声,牵着自己的狮子骢,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17章 中秋
  日子一晃,已过半月,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沈葭整日在西苑玩耍,不是去树上捉蝉,便是去园中扑蝶,玩得乐不思蜀,总算记起自己还有件正事没做,那便是给陈适下药,和他生米煮成熟饭。
  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花好月圆。
  沈葭上门拜访了沈茹,姐妹俩同住一个东跨院,平日几乎毫不交流,遇见了也不说一句话。
  沈葭让沈茹写一封信,邀陈适八月十五一起赏月,原以为要颇费一番唇舌,可没想到,沈茹竟二话不说答应了,提笔写了一封信。
  待她写完,沈葭抽过来细看。
  沈茹的母亲孙氏是个大才女,昔年是某没落官宦人家的小姐,沈茹继承了母亲的才情,临的一手卫夫人小楷,字迹雅正清丽,薛涛笺上新墨未干,墨香扑鼻,上面写着:
  八月十五,戌时一刻,浮香亭畔,不见不散。
  最下方是沈茹的落款,还盖了她的私人印鉴。
  沈葭将信折起来,收进袖中:“我去给你送,你不用管了。”
  “小妹。”
  沈葭正要抬腿出门时,沈茹突然出声将她叫住。
  沈葭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这是她第一次回应沈茹喊她“小妹”,沈葭也说不清那是为什么,兴许是她多少有些心虚。
  午后的阳光从雕花槅窗外射进来,微尘在光线中上下浮动,沈茹立在逆光的阴影里,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像是怀着歉疚,又有些难言之隐。
  沈葭等了半晌,最后见她动了动嘴唇,说:“没什么。”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一日,圣上在琼华岛广寒殿举行中秋晚宴,君臣同乐,女眷们由上官皇后带领,在偏殿设宴。
  一连多日不见,皇后似乎还未从上次的打击中振作起来,有些兴致缺缺,人也清减了许多,只在开头说了几句话,便让大家随兴。
  三公主怀芸端庄地陪在母后身边,只在看向沈葭时,悄悄对她眨了眨眼睛。
  沈葭抽出藏在袖中的信,交给杜若:“你去给陈公子送信,务必要交到他手里。”
  杜若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兔头,擦干净手,接过信,一脸郑重地点点头。
  沈葭又转头吩咐辛夷:“你帮我绊住沈茹,不管用什么理由,总之今晚不准她迈出广寒殿一步。”
  辛夷犹豫:“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吗?”
  “是的,”沈葭神情少见地严肃,“真的要这么做。”
  交代完事情,沈葭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出了偏殿。
  浮香亭是位于北海西岸的一座临水小轩,而琼华岛在湖心,是一座人工小岛,为了贵人们来往方便,岸边时刻有小太监驾船守着。
  沈葭上了船,让那摇橹的太监送她到对面的西岸,顺手赏了他一锭银。
  登上岸,贾氏早早地在浮香亭里候着,她在岸边垂柳下系了一条乌篷船,船里茶水点心、铺盖衾被一应俱全,甚至还点了几盏灯烛,外面用糊了红纸的灯罩罩着,让整个船舱都笼罩在暧昧的红光里,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沈葭一钻进去,脸就红了个透:“嬷嬷,这是不是、是不是太……”
  沈葭自幼在江南长大,那里自古以来便是风月之地,金陵有闻名天下的十里秦淮,扬州的瘦马、苏州的船妓,沿河一带,光是妓院就有上百家。
  沈葭的表哥中也有那等风流成性的,常常流连妓院,倚红偎翠。
  沈葭少不更事时,曾央着一位表哥带她去过秦淮河,那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看什么花啊、灯啊,还有河妓们弹的琵琶、唱的小曲儿很好听。
  朦胧记忆里,好像那花船上点的灯就是这种,糊了红纸,映得船舱里的人红光满面。
  到底是还未晓事的黄花大闺女,贾氏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便将她拉着坐下,苦口婆心道:“我的儿,嬷嬷也知道,让你干这种自毁名节的事,实在是为难你。若是你亲娘还在世,少不得要将婆子我一顿骂,你那父亲若是个靠得住的,我也不会出这天打五雷轰的馊主意,舅爷又远在金陵,天高皇帝远的,就是有心也无力。你到底是他们沈家的人,咱们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与其让老爷给你随便定门亲事,不如挑个自己喜欢的人,你说是不是?生为女子,总是比别人都要艰难一些,嫁个好夫婿,比什么都重要。”
  沈葭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点头道:“嬷嬷,我懂的,你都是为了我好。”
  “你懂得就好。”
  贾氏将阴阳合欢散塞进她手中,看着沈葭还未脱稚气的面容,不禁一阵大恸,将她搂在怀里大哭起来:“你明明还是个孩子呀!老天,你娘若是在世,怎会让你受这般苦楚……”
  她一哭,沈葭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主仆俩抱头痛哭好些时候,才慢慢止住了泪。
  贾氏掏出手帕,替沈葭揩干净脸,又帮她理了理鬓发,犹豫道:“那事儿……初做的时候,会有些疼,你权且咬牙受着,那陈公子,看着也不是个孟浪之徒,应该会怜香惜玉,过了这头次就好了,知道了吗?”
  沈葭听得一知半解,只是点头。
  贾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有些内急,便登岸去解决。
  她走后,沈葭一人坐在船舱内,打量着那包阴阳合欢散。
  嬷嬷说,这药粉服用后,只用一息时间,便能立竿见影,男子龙精虎猛……是真的吗?这药的效用真有如此厉害?
  不知道陈适龙精虎猛起来是个什么样子,他好像一直都是个谦谦君子。
  沈葭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倒了杯茶水,将合欢散倒了一半进去。
  想了想,倒这么点,会不会不太管用啊?
  沈葭干脆将一整包药粉全倒了进去。
  -
  广寒殿。
  延和帝照例作过一番致辞后,宣布开宴,臣子们山呼万岁,举杯遥敬圣上,教坊司的舞伎们鱼贯而出,为君臣献上早就排练好的《月宫嫦娥》,丝竹管弦声绕耳不绝。
  怀钰百无聊赖地坐在案后,一手支颐,拿筷子拨案上的酒杯玩儿。
  延和帝斜眼看他:“不来敬皇叔一杯?”
  怀钰像没骨头似的,懒懒起身,执了杯酒,走到御案前双手一揖:“恭祝陛下洪福齐天。”
  说罢,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延和帝也将酒喝了,知道他一向不喜这种场合,便笑道:“滚罢,你们少年人一块儿玩去,不用陪朕这个糟老头子。”
  怀钰这才喜上眉梢,手脚麻利地滚了。
  苏大勇等人正在水阁吃酒赌钱,气氛热火朝天,怀钰一来,登时受到了热烈欢迎。
  “头儿!你终于来了!来,坐坐坐!”
  “倒酒倒酒!今晚不醉不归!”
  “老大,吃月饼不?五仁儿的。”
  怀钰居中坐了,接了属下递过来的一碗酒,一边问:“你们在干什么呢?”
  一名小旗答道:“听咱勇哥吹牛呢!”
  “哦?”怀钰将酒喝了,又剥了几颗花生米,抛进嘴里,“吹什么牛?”
  “吹他跟翠香大战三天三夜的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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