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亲之后——小菜清粥【完结】
时间:2023-12-05 23:11:29

  冯皇后捧了蜜饯递上,殷殷劝道:“陛下,良药苦口。”
  “无事,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
  魏帝将头撇了开,看向一旁站成一群的皇子皇孙心腹大臣,眉心微蹙,“怎么人都过了来?”
  冯皇后余光微动,识趣的将蜜饯收了回来,一旁的宫人赶紧上前接过,为她净手。
  太子拓跋赫赶紧应道:“弟弟们都在,听闻父皇受伤,都十分担心父皇的身体,这不纷纷赶了过来,不曾想惊扰父皇休息,是儿臣的疏忽,请父皇降罪。”
  他是他寄予厚望的太子,从未当众斥责一声,此时将人都唤来,小心思昭然若揭,虽则生气动怒,魏帝到底心疼儿子不忍拆穿,语气强硬中带了点落寞,“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唔,是朕老了,不中用了。”
  三皇子拓跋骏性子急,向来是个不长心的,闻言立马嚷嚷起来,“父皇,您春秋正盛呢,这一次不过是偶然,要怪只怪下面的人办事不力。”
  此言一出,殿内诸人一时神色各异。
  只冯皇后,不动声色的分着雪花盅里的药汤,重新递给魏帝。
  一人自人群末端站了出来,行至中殿,掀袍跪了下来。
  “儿臣奉命修整行宫猎场,致父皇陷于险地,有失察之过,还请父皇降罪。”
  看着跪于榻前的拓跋纮,魏帝有一瞬的恍惚。
  他其实已经记不清楚那张脸是何模样,但每次看到那双相似的眼睛,都止不住心头一颤。
  青年唇线微抿,身姿挺拔,言语诚恳,虽是颔首请罪,却带着不卑不亢的气势,言语行动间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相较于太子的小心思,更是显得坦荡担当。
  他对这个儿子感情十分复杂,其实细细说来,他儿子不多,除了太子,他虽不曾对任何人表现出过分的亲昵,却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让他们打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只除了这一个。
  因得是那个女人所出,他厌屋及乌眼不见为净,打小将他送来佛寺,明明未曾亲自教养,偏偏这个儿子不管是心性耐力谋略都是最拔尖的,倘若他不是帝王,或许也会为有这么个儿子而骄傲,可惜偏偏他是。
  祖制长子承嗣倒是其一,尽管这小子掩饰得很好,他还是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狼性,凶狠,狡猾,不留余地,就这也还罢了,偏偏是那个女人所出,那个时间所出,他不能让他有觊觎拓跋氏江山的机会。
  他在或许尚能压制,倘若有一天他不在了,太子绝不会是他的对手,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
  四皇子拓跋纮亲自请罪,魏帝迟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作为魏帝的贴身侍卫首领,阿史那尔立马跪了下来,“保护陛下不力,臣亦有罪。”
  拓跋骏本意只是挤兑一下拓跋纮,没想到把魏帝的心腹阿史那尔给拉下了水,赶紧解释,“阿史那大人对父皇的心日月可鉴,谁也不会怀疑你的忠诚,至于其他人,到底是失察还是蓄意,还请父皇明察。”
  这话针对谁意味十分明显,但也显得很是低级,这就是他养出来的草包儿子,魏帝心头有气,没有说话。
  拓跋纮扯了扯唇角,没有理会拓跋骏,只把目光对准魏帝,“蓄意这个罪名太大,儿臣可不敢认,一则父皇狩猎路线是临时起意,二则行宫一事儿臣全权负责,倘若父皇在此有什么差池,儿臣无论如何难辞其咎,儿臣因何要如此行事?”
  拓跋骏偷瞄了眼太子,十分心虚地反驳,“那谁知道?”
  “又或者也并非有意,只是能力不够以致失误也是有可能的。”
  比起人家有理有据,这只会显得刻薄无理,魏帝“砰”的将药盅搁在一旁,“好了。”
  “蓄意朕是不信的,确实是朕临时改的主意往山林里去,那罗延此前待在军营未曾涉猎工部诸事,做得已经算十分不错了,”魏帝话锋一转,“只是这次行宫的修整,时间确实有些赶,人又到底年轻,差了些经验,那罗延,朕这么说,你可服气?”
  虽则没有背上蓄意的罪名,但这也算是斥责,一顶失察的帽子是跑不了的,正好分散他安置伤兵不利的舆论,太子拓跋赫心头暗喜,他就知道,父皇终究是站在他这边的。
  对于这个结果,拓跋纮早有预料,心中无悲无喜。
  魏帝轻咳一声,“好了,闹了这一阵,朕也乏了,你们都先下去,那罗延留下。”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当众斥责,这会儿又单独将人留下来,魏帝这是什么意思?但谁都不敢问出声来,只得纷纷应诺退了下去。
  殿中很快就只剩下两人并心腹。
  魏帝朝他招了招手,作势起身,“那罗延,你过来。”
  明明阿史那尔还在一旁,拓跋纮有些惊讶,但还是上前半搀着他的手臂,将人扶坐起来,“父皇腰上有伤,何不多多躺着?”
  “再躺下去,朕怕伤势越发严重,”魏帝一语双关,“你曾是天策军的主帅,朕这里有些消息,想来你会感兴趣。”
  拓跋纮心知肚明他说的是何事,面上却只做不知,顺手拿了个软枕,方便他倚靠,“儿臣只是暂领几年罢了,如今战事休止,儿臣也将兵符交还给太子,天策军的事情,儿臣恐不方便置喙。”
  一来一回,每一句都找不出来毛病,魏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太子安置伤弱残兵不利引起纠纷便罢了,还爆出来纵容臣下贪污抚恤金这事,私下拦截弹劾的奏章,结果人家直接闯了围场,将奏章递到了魏帝的案头,想假装忽视都不行。
  正当他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却听拓跋纮又道:“儿臣虽不方便置喙,但父皇若是有何烦扰,儿臣理应为您分担。”
  这样一说,到底是给了台阶,魏帝心中虽有些异样,但却不得不开口,“朕围猎这些日子,太子诸事繁多,对之前安置天策军的事情多有疏忽,徐州那边几方将领闹腾得厉害,你有何看法?”
  看他没吭声,他又补充了一句,“随意说,朕赦你无罪。”
  “徐州那边几方闹腾?应该也不只是将领?历来营地事后闹事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抚恤分配不合理,要么是银钱未曾到账,能让父皇如此烦扰,莫非是二者皆有?”
  魏帝先是收了兵符,后又命太子自他手中接过此事,一方面是想分散他的兵权,另一方面还想给太子增加一个收揽人心的筹码,可惜太子哪一样都没做好。
  这个结果,几乎可以说是在拓跋纮的意料之中,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将兵符交出来,中原乱了百年,几国之间征战连连,国库未曾充盈过,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到了此时魏帝竟然也不愿意斥责太子半句,而他甚至没有犯一丁点错,一个失察也能压到他的身上甚至当众斥责于他。
  “你猜得不错,太子确实没有处理妥当,但这件事朕不想闹大,”魏帝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罗延,你在军中多年,该知这里面的盘根错节,你虽不直掌中军了,但关系仍在,还是右武侯大将军,朕命你私下去将此事处理妥当,务必不能闹出事来。”
  拓跋纮抬眸,“父皇的意思,是放任贪腐不会追加现银?”
  魏帝轻咳一声,脸有些燥,“追查还是要追的,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闹事的先镇压下来,怎么,你不愿意?”
  “儿臣不敢。”
  魏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那就好,那罗延,你与太子不同,许多事情,你做起来朕心中放心,太子不仅是我大魏的储君,也是你的兄长,祖宗基业是一定要交到他手上的,你打小便是个懂分寸的孩子,现在为父分忧,以后也必然会为兄长分忧,可是如此?”
  这个许多事情,当然是指脏手不讨好却又不得不做的那些事情,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
  拓跋纮垂眸,掩下眼中情绪,“那是自然,只是父皇,儿臣如今空有右武侯大将军的名头,没有银钱光凭着曾经那点同袍之谊,只怕那些人也不会轻易买账,未能完成父皇交代让父皇伤心是其一,倘若动乱加剧,更是棘手。”
  他应下此事,却不保证一定会办好,说是能力问题,实则谁知道,魏帝心中明白,知道不加些砝码是不行的了。
  “你的本事朕知晓,差的无非是名正言顺,朕会恢复你的尚书令一职,方便你酌情处理此事,但是也希望你紧守分寸本分,勿焦勿躁。”
  之前他被魏帝所忌惮,为表忠心,交出兵符之时,尚书令一职也一并交了出去,只保留了右武侯大将军这个虚职,这次太子做得太过,魏帝有心给个警告,又将他的职务一并还了回来,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拓跋纮面上无悲无喜,躬身谢恩。
  “父皇教训得是,儿臣定然不会辜负父皇的期许。”
  魏帝得了保证,心下也并未安心许多,总觉得一切事情都太过巧合,但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而且着实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按了按眉心,下了逐客令。
  “朕乏了,你去吧。”
  拓跋纮也不想久待,冷冰冰回了句“儿臣告退”。
  眼见着拓跋纮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尽头,魏帝再忍不住一口老血喷涌而出,阿史那尔捧了绢帕亲自上前为他仔细擦拭。
  “咳咳......面上倒是恭敬得紧,阿史那尔,你说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今日?”
  “陛下说的哪里话,属下瞧着,四殿下并无此意,一个人怎么可能算计到如此分毫不差?”
  阿史那尔手一顿,复又继续,“属下瞧着,四殿下对陛下的忠心毋庸置疑,不然当初也不会主动奉上兵符,卸去职位,堂堂皇子大将军来修整行宫也无丝毫怨言,如今您又不费一银一钱让他处理此事,明摆着是个棘手活儿,吃力不说还得罪人,他想也未想就同意了,但凡有一丝异心,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都不会应得这么爽快。”
  魏帝看着他,目光微动,“但愿如此,这事儿即使太子办得再不妥当,朕也得给他压着,传令下去,朕要养伤暂时不宜挪动,邺城就先不回了。”
  即使太子与民争利,也不过警告而已,这是想要冷处理,防止有人一直揪着此事不放呢,陛下越老就越偏心,阿史那尔赶紧应下。
  *
  自衡光殿到水月殿这一路,身后的气息就未曾平息过,眼见着进了水月殿的门,拓跋纮已经平复好了心情,无奈看向身后,“差不多得了,怎么比我还生气?”
  到了自家地盘,邱穆陵河心中那股气儿再也憋不住了,一拳砸在橼柱之上,“陛下的心偏到嗓子眼儿了,明明是太子的错,让您背锅就算了,还让您去收拾残局,就这,还吝啬给您一分银钱,这事儿能怎么处理?左右是您得罪人,回头国库都充了太子那帮人的腰包,实在是可气。”
  阿史那浑撞了撞他,示意说话不要这般直白,在自家主子伤口上撒盐,邱穆陵河也有些懊悔,但话已出口,也不好收回了。
  两人的动作被看在眼里,拓跋纮眼神微顿,重新大步往前,“有什么好气的,这些早在意料之中。”
  听这意思,一切尽在掌握?邱穆陵河赶紧美滋滋跟上,“莫非殿下命人闯进围场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对策了?”
  阿史那浑拍了拍邱穆陵河的肩膀,“傻子,表面上看是殿下奉命不得不跟着陛下的意志走,可实际上,你看殿下是这样的人么?殿下运筹帷幄,早就挖好坑了,等着吧,惊喜还在后头。”
  “也是,”邱穆陵河一拍脑袋,“哥,也就你,猜得中殿下的心思。”
  阿史那尔摆了摆手,只当没听见,“不过一二罢了,把你练功夫的心思分一些过来,你也可以。”
  “别,我脑袋没你好使,殿下就看上我这一身硬功夫。”
  那厢两人还在斗嘴,拓跋纮只当没听见,他向来亲缘淡薄,但他们二人,跟着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不说,明明是大家出身,却认定了一直不离不弃的跟着他,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铠甲,他愿意纵容一二。
  掸了掸袖口的灰尘,他一直未曾做声,只大步往偏殿走。
  说不出跟平日有何不同,但总觉得步子较往日迈得大些,自家殿下这个样子,是因为偏殿中的那个人吗?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再斗嘴,赶紧跟上。
  即使受了斥责,又领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使,拓跋纮的心情也完全不受影响,直到看见侧殿人去楼空。
  宫人小心翼翼上前汇报,“四殿下,您走后不久,娘娘便醒了过来,坚持要回瑶光殿,奴婢们不敢阻拦,只得放行。”
  见自家殿下脸色奇臭,阿史那浑询问道:“娘娘可有留下什么口信或者消息?”
  宫人偷瞄了眼主子,瑟瑟福了一礼,“并......并未。”
  阿史那浑轻咳一声,偷偷打了个手势,“咳,说实话。”
  宫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饶命,殿下饶命,娘娘醒来后确实不曾多言,掩饰一番急匆匆就离开了。”
  感情一个谢字都没有?殿下估计要伤心了,阿史那浑心下暗道,这奴婢也忒胆小了,就不会编两句好听的。
  他偷偷朝她眨眼暗示,可惜宫人吓得径直垂下脑袋,只当做根本就没看见。
  拓跋纮没有做声,周遭的声音显得有些嘈杂,已经被他自动摒弃在外,看着整洁的床榻,似乎那上面从来未曾有人歇息过,昨夜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幻觉,但他清楚的记得不是。
  他曾经毫无保留的想去挽留住那个给予他生命的女人,可是那个女人宁愿付出生命为代价也要摆脱他,那个时候他就发誓孑然一身再不会挽留任何人,但经过这些日子的反复确认,他确定了一件事情。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除权利外更想留下的人。
  对于魏帝与那个女人曾经的漠视与伤害,他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这源于羽翼的逐渐丰满,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反击,甚至这盘棋他已经筹谋许久,但没想到冒出了个意外,他竟然对一颗棋子动了心。
  偏偏这颗棋子还不安分,竟然妄图脱离他的掌心,他摩挲着手腕间那截灰白的指骨,忍不住轻嗤出声。
  要不是他从中斡旋,她以为凭借拓跋赫那个废物,就能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
  凭什么所有的好的东西,都属于或即将属于太子?作为拓跋氏的子孙,祖宗打下来的基业自然是人人皆可逐之,而他作为其中的佼佼者,理应继承一切,包括那个名叫阮阮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当当当当,小广告时间,预收古言《长兄》现言《头条爆炸》(霸总vs女明星,蓄谋已久)求个预收。
  以下是《长兄》文案:
  长公主病入膏肓,临死前始终念叨着一桩旧事,为了让她去得安心,其子陆时徵挑了苏蘅扮演她失散多年的女儿。
  原本以为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儿,完了领银子走人,不料长公主心情一好竟然起死回生,陆时徵与苏蘅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哪知一场宴会,与“兄长”酒后乱性,且真正的女儿找上门来,担心长公主大怒被牵连,苏蘅揣了银子连夜跑路。
  *
  再见陆时徵,是在他赴任江南的第二年。
  大红喜绸挂了满院,凤冠霞帔的她,在看见缓带轻裘的主婚人时有一瞬间的恍神,看他神情平静,她才终于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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