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祁怀岭灌输给他的想法以及这个印记给他带来的灼痛感让他不得不心疼祁月、体谅祁月之外,他所感受到的就只有一片空茫。
有时候他看着祁月的脸,会忍不住想,他们前世真的是一对爱侣吗?
祁月似乎是不愿意听他这般残忍的话语,颤声道:“我都已经成全了你们,笑着祝福你们成为道侣,师兄,不要再往我心口上插刀……”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现在只是有些怀念又有些后悔,倘若当时我没有那么任性听你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死?是不是我们之间就不会有错过的这几年?那结局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倘若她没有死,现在高高兴兴在准备大婚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而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兔妖?
可她现在已经回来了。
再过一段时日,她就能够复生,那时候她还是他的小师妹,为何他不能等等她?
祁渡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事情已经发生,并没有所谓的如果。”
倘若这七宙之中,任何后悔的事情都可以有如果,秩序便会被颠倒,众生也就不复存在。
所以他从来不去想如果的事情。
他对她道:“我会想办法让你复生。”
“可你只是我的师妹,从前是,以后也是。”
作者有话说:
(工/众/号/梅/馆/小/枝)
第18章 刑罚
◎涂萝,你先认错◎
清晨。
涂萝推开窗,看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打了个哈欠。
起初心情很好,但一想到祁渡跟尘镜、阿弦都去了北海之后,便沉寂了下来。
她撑着下巴,看了看远山处的风景,伸了个懒腰,继续去看书。
祁渡给她留下来好几本修炼的功法,够她看上小半年。
可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去看那些痴男怨女的话本子——
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对这些跌宕起伏的故事总是更感兴趣。
譬如她看心法秘籍的时候,只要看上一个时辰就感觉大脑昏沉,昏昏欲睡;可她若是看那些灵异鬼怪、情天孽海的话本,半天过去都觉得时间太快。
窗外。
一只鸟啾啾地叫了几声。
涂萝起初没当回事,突然感觉有些熟悉,连忙跑出去。
一只黄白色的蜂鸟在她的窗前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着她。
绿豆一样的眼睛散发出睿智的光芒。
涂萝让它跳到自己的手心里,果不其然,看到了水玉给她传递的信。
自上次一别之后,她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涂萝连忙扫了一遍信上的地点,准备偷偷溜出去。
她在千渡峰没有什么禁制,这里是祁渡的地盘,随她撒野。
山下那些巡逻的弟子也都只是保护她的安全,她没费多少力气就到了约好的地点,在这等着水玉。
恍惚间,她看到几个经过的云鼎山弟子,连忙躲在大石块的后头。
他们没有看到她,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嘴里念出来的名字,却让涂萝竖起耳朵——
“听说剑尊这次从北海回来之后,就是真的要成亲了?日子怎么过得这样快!”
“消息都已经发出去了,倒是七宙的名门都会过来庆贺,到时候又有热闹看了!”
“只不过,真没有想到我们的堂堂剑尊,竟然会娶这么一个小妖怪。”
“不是说已经堕妖了吗?”
“堕妖了也只是一个普通凡人,我还以为怀岭老祖会让他娶祁月小师妹呢……”
“小点声吧!祁月小师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他们都是才拜入云鼎山不久的弟子,对祁月只有所耳闻。
其中一个稍年长一些的说道:“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别外传!”
“听说怀岭老祖一直在找复活祁月小师妹的办法,我们如今去守的灵泉,就是为了给小师妹复活用的……”
传闻中,只有冰海的冰莲、与离火山的火玉有调转阴阳的功效,但是不是真的无人知晓。
而冰海的冰莲对生长环境极为苛刻,云鼎山的灵泉处,便是培养冰莲的好去处。
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可信。
“那祁月小师妹若是复活了,剑尊还会娶那个小妖怪么?”
“难说,人家师兄妹可是青梅竹马,听前辈们说,不管是怀岭老祖还是剑尊,都对祁月小师妹宠爱得很,若不是她早逝,怀岭老祖说不定还会给他们说亲!”
“既然祁月都要复活了,那还要那个小小兔妖干什么?”
两人走到灵泉边,按常照顾泉水中的冰莲。
“真是不知道剑尊心里怎么想的,那可是妖怪啊!”
“即便是堕了妖,曾经也是狠毒低贱的妖物,怎可玷污了我们云鼎山仙门之地的清誉?”
听了这些嚼舌根的话,涂萝心中有些冒火。
她心想,这些人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生而为妖,难道是她的错吗?
她从来没有害过人!
况且祁渡都没有这般说过她。
她正要出去跟他们理论,突然听到那一边传来两人的尖叫声——
“啊,有妖怪!”
一阵翠绿的风吹过,“啪啪”两下将那两人扇到了灵泉里面。
冰莲受到惊吓,散出了一团又一团白色的光影。
那两人在池子里面挣扎,脸上都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狼狈不堪。
涂萝见状,只能又躲在大石头背后。
片刻之后,翠绿色的水玉在她面前出现,愤愤不平地道:“这两人竟然躲在那边说你的坏话,我实在听不下去,便给了他们一点小教训!”
原来是水玉……
涂萝松了一口气,还真以为这里出现了什么怪物,毕竟前段时间她还见着了那异鬼,可真是吓人。
她见那边的两个人湿漉漉地爬了起来,连忙拉着她的手,“快跑!别被他们看到了。”
不然以她的身份,估计又要引来大麻烦。
到了山脚下,水玉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她突然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涂萝的脸色,“兔子,我方才是不是惹祸了?”
涂萝看着她一脸内疚的样子,对她笑了一下,摆摆手,“没有!我刚才也是打算出去教训他们的,不过被你抢先了。”
听她这么说,水玉立刻就打抱不平起来,“他们凭什么那么说你?你跟祁渡两人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的!又不是你绑着他、求着他、逼着他跟你结为道侣!”
她原本是想来给涂萝送份贺礼,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还是太冲动了。
她冷静下来之后,突然有些担忧地看着涂萝,“他们说的那些……”
涂萝安抚了她一番,对她道:“祁渡不是这样的人,他跟祁月只是师兄妹而已。”
“那就好!”
水玉也没什么心眼,高高兴兴地将准备好的贺礼给她,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好像什么东西掉了,“咦……”
涂萝见她在那里摸索了半天,等不及了,对她道:“那两个弟子好像又找过来了!”
水玉只能将贺礼给她,“那我就先走了……对了,信谦回去后又说了,愿意给你送信,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涂萝便将自己写给师父的信给了她,对她道:“希望能在我大婚前,送到师父手中罢。”
……
云鼎山主峰。
灵灯的灵力破碎,突然被染成红色。
祁月现出人形,一下子跌到在地,痛哼了一声。
祁怀岭连忙站了起来,着急道:“月儿!怎么了?”
祁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变成稀碎的光点,大惊失色,“师尊,好像是冰莲出了问题……”
祁怀岭立刻唤出水镜,从画面里面看到那两个弟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困住,破坏了冰莲的池水。
他勃然大怒,直接将那两个弟子召唤进来,“你们两个该当何罪!”
两人一进门便跪在他跟前,哆哆嗦嗦地说他们遇到了妖怪:
“但我们没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只不过我们在池子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他们哆嗦着呈上一枚丹玉。
祁怀岭接了过来,从上面感受到了涂萝的气息,脸色一沉,“把涂萝给我带过来!”
……
枕星院。
涂萝正高高兴兴地准备拆水玉给自己的贺礼,就被突然上面来的弟子给带到了云鼎山主峰。
大厅。
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道强大的力量威压着她,让她径直在祁怀岭面前跪了下来——
“你可知错?”
涂萝一顿,挣扎着要站起来,茫然道:“我做错了什么事?”
“好大的胆子,竟然还不承认!”
祁怀岭一身白袍,出现在她面前,手中捧着那盏已经被灭了光的灵灯,神情威严,“祁渡才走,你就开始兴风作浪,如此妒妇,竟然连灵泉的冰莲都不放过!你是想看到月儿魂飞魄散吗?”
涂萝愣住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还不承认!”
祁怀岭直接将那枚带着她内力的丹玉扔在她面前,“门下的两个弟子已经老实交代了,他们灵泉那边照顾冰莲时,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致使他们不小心掉入灵泉之中,毁坏了水源里面的冰莲,导致灵灯的灵力便被截断,月儿差一点魂飞魄散!”
涂萝这才理清了来龙去脉,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那枚丹玉,“这是误会……”
难怪刚才水玉说她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原来掉的是她送给她的丹玉。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这难道不是你的东西?”
涂萝下意识想说,不是的。
可她若是把水玉给供了出来,祁怀岭会对她如何?
她咬了咬牙,说道:“这的确是我的东西,我只是下山去散散心,没有想到会将此物遗落在那里……”
“还在狡辩!”
祁怀岭大声呵斥她,脸上的胡须抖动着,眼里射出浓重的厌恶,“妖就是妖,哪怕焚烧妖骨,重塑人身,也是妖!顽劣不堪!”
涂萝咬着牙,没有言语。
但她始终没再跪他,样子十分倔强。
祁怀岭唤出剑意,冷冷地质问她,“我再问你一遍,你承不承认自己残害我云鼎山弟子、意图杀死月儿?”
“没做的事情,我不认!”
涂萝沉着脸,一字一句道:“我没有要伤害祁月!”
冷刃在空气中划出令人胆颤的锃音。
祁怀岭面色冷沉,“既然如此,那便用刑!”
话音落下,门中弟子都噤了声。
他们面面相觑,有所犹豫。
那涂萝毕竟是祁渡即将过门的夫人,祁渡又是云鼎山最负盛名的剑尊,怎能动用刑罚?
灵灯中,祁月的灵影显现。
她的身形又淡了不少,好像随时能消失,“小萝,你就这般恨我么?”
闻言,涂萝诧异地抬眸,解释道:“我不恨你,这不是我做的……”
祁月眼神闪了闪,勉强笑了一下,“你这么说,那我便相信你。”
她看向祁怀岭,“师尊,我相信小萝,她不是故意的……”
“月儿,你就是心太善!”
祁怀岭不赞同地看着她,脸色铁青,“若不是你这般善良,也不至于丢了命,当年你为了你大师兄香消玉殒,如今又偏袒这个恶毒的兔妖,这次我不会再由着你胡来,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祁月的脸色闪了闪。
直到现在,祁渡都不曾告诉师尊真相么?其实她当年的意外,是因为她自己的一意孤行……
她手腕上那朵霜罗花的印记,根本不属于她。
可古籍上说,拥有霜罗花烙印的男女,是前世难以割舍的恋人,为了转世能够认出彼此,所以她即便丢了命,也想彻底拥有这印记。
她抿了抿嘴角,看向涂萝,“小萝,你快向师尊认个错罢,即便你想害我,我也不会计较的,云鼎山的刑罚,你受不住……”
涂萝眼睛生出一点红色,咬牙道:“若说我不小心损害冰莲,我认,我愿意接受刑罚,可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我甚至不知道冰莲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没做过的罪名,我不会认……”
“你……”
“那好,既然你这般嘴硬,那就门规处置!”
……
水牢。
涂萝咬着牙,生生承受了那一雷鞭。
她哼了一声,却始终没有叫喊出来。
她在这里被关了两个时辰。
祁怀岭来看过她一次,只留下一句,“若是还不肯认错,那便打到认错为止!”
他说她若是肯认错,那便直接门规处置,直接下去领罚,熬过三封七绞,便算是罚过了;
若她不肯认错,那便严刑逼供,直到她肯松口之后,依然还要拖下去经受三封七绞的刑罚。
祁怀岭没想到,涂萝还是块硬骨头。
不过毕竟是从焚骨炉出来的,有点骨气。
祁月看得触目惊心,忍不住道:“师尊,还是算了吧……说不定不是她做的。”
“这不重要。”
祁怀岭淡淡道:“若是她撑不住了,你便可以直接占了她的身子。”
祁月瞪大了眼睛,“可、可是……”
她登时明白了什么,那给她续灵的冰莲,一向是层层把守,护得严严实实,不可能轻易损坏。
难道是师尊……
她低下头,有些犹豫地道:“大师兄或许不会同意的。”
祁怀岭脸色一沉,“她的存在,本就只是为了复活你!这已是无上荣耀,偏偏祁渡为了兑现诺言,用婚约允诺了她,一个妖物来做我们云鼎山的剑尊夫人,简直荒唐!”
“让她这般倔下去,等将她消磨到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你便直接占了她的身子,这样,她与祁渡的婚约就可以不作数了。”
倘若不是祁渡不允许他直接取用她的身体,他又何必弄出这么多弯弯绕绕?
但他毕竟是云鼎山的老祖,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只能想办法给涂萝安个罪名。
祁月心神一动,一时不再言语。
她久久地看着涂萝,邪念和良知在做斗争。
……
意识昏昏沉沉。
涂萝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她感觉到那雷鞭不止在抽打她的身躯,也在消解她的法力,更恐怖的是,这刑罚在侵占她的意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