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乱吃佳人【完结】
时间:2023-12-22 14:39:10

  才刚刚转了身还没迈开步,旁边便闪出两名健硕汉子,横在身前挡住了去路。
  一言不合,便耐不住要用强了。
  吴鸿轩并不回身,侧头哼声不屑道:“佛门清静之地,在下也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尊驾此举莫非是要仗势淩人麽?”
  这话已是在直言讥讽,颇带着些不敬了。
  左右那一众汉子登时勃然变色,手按刀柄直盯着他,目中杀意凛然,只须书案後稍稍丢来一个眼神,便会立即发难,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礼酸儒当场格毙。
  然而,书案後的人非但没有动怒,唇角反而坠着笑,似乎丝毫不以为忤。
  “吴解元一身峭峻风骨,处乱不惊,着实令人钦佩。”
  澜建瑧开口又赞,不着形迹地摇指打了个手势:“但既是饱读诗书之人,便该知道盛情而却,非礼也,吴解元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怕是不合圣贤君子之礼吧?”
  那几名汉子暗中觑见,便知道他的意思,当即微倾着身子,却步退出房去,到外面将门掩了。
  “如何,现下只有你我二人,还不算坦诚相见麽?”澜建瑧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先用强威吓,转过头来又提什麽圣贤君子之礼,这份“坦诚”也着实有限得紧。但今日若是不把话听完了,只怕也万难走出这扇门去。
  吴鸿轩虽然性子执拗,光明磊落,却也不是不识时务的迂腐之人,索性便转了身,在边上随意找张椅子坐了下来,听他究竟能说些什麽。
  澜建瑧也没去管,呷了口茶道:“其实吴解元无须多疑,不瞒说,这次特地到此邀见,便是想问个清楚,吴解元眼下对那萧家还存着几分故旧之情。”
  转了一圈,话又回到了原处。
  吴鸿轩见他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居高临下,身份定然极其尊贵,偏偏行事又这般诡秘,纠缠的也是这等俗浅之事,不禁越想越是奇怪。
  他坐在椅上拱手微欠了下身,正色道:“在下可否请问,吴某与萧家故旧之情究竟与尊驾有什麽关联,何以如此关切?”
  果然是不见真章便不肯罢休,这耿脾气在朝堂上只怕难吃得开,反倒不如在军中做个幕僚参议合适,凭着心智才学,说不定真能有些作为。
  澜建瑧瞧着他,愈发觉得今日这一面见得正合心意,索性也不再拿话绕着弯说,搁下茶盏,直面他道:“我是什麽身份,与此事又有何关联,现下并没什麽要紧,吴解元以後自会知道,反倒是萧大人之女的下落,吴解元此刻最该关切。”
  忽然间又提到她,吴鸿轩心头一凛,拢在袖筒里的手也揪紧了衣袍。
  “既然如此,但请尊驾直言,在下愿闻其详。”
  澜建瑧颔首一点,却又叹了一声道:“好,我就直言不讳了,那萧姑娘现下的确还活着,但却不在教坊司,而是改名换姓被人送进了宫……”
  “什麽……她,她做了宫人?”
  吴鸿轩像是大出意料之外,满面惊愕地看着他,却见对方抿唇缓缓摇头:“宫人?若是这样反倒好了,只可惜她没这个福分。”
  “不是……那……总不成进了後宫,这……不会的吧。”他瞪着眼,声音已有些发颤,然而却见对方仍是摇头,心下更是一片懵然不解。
  “若是那样,虽说做人没什麽滋味儿,但一辈子安然颐养,也算是个好归宿,这便更轮不上她了。”
  澜建瑧暗觑了他一眼,做样为难道:“这其中根底牵连甚广,请恕难以明言,但吴解元见闻博远,到京师也非一日了,该当听说过那东厂提督的名号吧?”
  “尊驾是说……秦恪?”
  吴鸿轩诧异之余,忽然像明白了什麽,只是万万不敢相信,眼带急切地探寻过去。
  澜建瑧迎着他的目光将头一点:“吴解元才思敏捷,必然已猜到了。不错,那萧家姑娘现下在宫里的姓名,便叫做秦祯。”
  话音未落,吴鸿轩便针刺似的霍然站起来,浑身颤抖道:“你说她……在那秦恪身边做了宫奴?”
  “唉,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却被强逼做个人人轻贱的奴婢,想想也是生不如死。东厂为祸朝纲已久,若她被逼无奈,为虎作伥,到头来的下场只怕也未必强过在教坊司。吴解元与萧姑娘的缘分只怕不单单是故旧之情,别人不可说,自己心里清楚,该怎麽办,自家也须有个计较,到时我可以鼎力相助。”
第171章 丹枫迎秋
  天时真的变了。
  那种灼意熏涌的热再也感觉不到,早晚都是寒浸浸的凉。
  晨光又隔着屉栏一簇簇的漫进窗子,带着淡淡的金色融晕开来,徐徐照清一室的晦暗。
  可案後那张俯垂的脸却怎麽也暖不亮,仍就是一副淡沉的冷色。
  秦恪微狭着眼,眉心的红印子不知何时又沁了出来,倒像是永不褪落的朱砂记。
  几面上的奏本依旧堆积如山,仿佛从来就没有减少过,反而变本加厉的越来越多。
  这没黑没白的二十多天熬下来,饶是他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仔细想一想,如今虽然“挟制”着那小皇帝在手,权位如日中天,却凭空生出了更多的顾忌,反倒不如从前清闲自在。
  眼前这份奏本像娘们的裹脚布,长得叫人生厌。
  他终於有些不耐了,拂手扫落在地,鼻中吁出一声闷哼,探手去抓旁边的茶盏。
  那里面的水早凉透了,刚一触便摸得出。
  他拧蹙着眉,揭了盖子,把那茶泼在痰桶里,顿手在案上一搁,却没开口叫外间伺候的人来添,阖眼靠在椅背上,暗自调运真力,调息理气。
  内劲徐徐上移,从丹田涌出,冲入胸口膻中,沿任脉诸穴流转,再到喉间、唇下、鼻梁,直到头顶百会,随即顺势而下,通遍背部督脉要穴,再自腰际两侧返回任脉,再缓缓下降,重新垂入丹田深处。
  片刻之间,真力便在体内运转了一周天,顿觉脑中清爽了许多,身上也不像先前那般疲乏倦痛了。
  秦恪轻吁了口气,像是要把那些余下的憋闷都吐尽,抻着腰背站起来,缓步走到後窗前。
  微风习习,墙外的树叶已开始泛黄了,秋意渐浓,几颗熟透的石榴坠在枝头,彼此隔得老远,莫名显得寂寥。
  他正瞧得有些出神,外间忽然响起笃笃的叩门声。
  他刚稍稍舒开的眉头又纠结在了一起,转身慢慢踱回书案後坐下,并没言语,只轻咳了一声算是应了。
  外间“吱呀”响後,曹成福很快便走了进来,撩帘到书案前。
  “这麽快就准备妥了,还是又出了什麽事儿?”秦恪半阖着眼问。
  他脸色不大好,曹成福自然瞧得出来,但这次却没刻意加着小心,略略打量了一下,便凑近低声道:“回督主,大行皇帝吉壤那边都是早就安排妥的,没什麽事儿。不过,奴婢昨夜在外头得了个信儿,这才特意赶回来禀报。”
  大事小情一桩接着一桩,到底还能不能让人消停个一时半刻的?
  他“啧”了一声,还是叹口气:“说吧。”
  曹成福接口应道:“回督主,晋王殿下已回京了,昨儿傍晚悄悄进的城,没回宫,也没去澄清坊的馆邸,却偷着躲进了崇教坊的开元寺。”
  他仍旧阖着眼,微狭的缝隙中掠过一丝光亮。
  “哦,吴鸿轩那里?”
  “是,那厮在寺里白吃白住,本来要被逐出去了,是晋王殿下交代了话,又把他留下来,还招到後院,一屋说了半个时辰的私话。”
  曹成福说到这里,忍不住嗤的一笑,脸上丝毫没有平常回话的谨肃惶恐,反而是一副玩味的模样。
  秦恪唇角也撩撩的向上挑:“嗯,终於搭上了,毕竟是人才难得,说不准还闹个相见恨晚,都说了什麽?”
  “这……那手底下有几个硬茬子,咱们的人怕打草惊蛇,只瞧了个样儿,没敢离得太近。”曹成福走到案侧一边给他添茶,一边嘻着脸道,“依奴婢猜想,也不会是别的事,八成都和那丫头有关。”
  可不是麽,一个是先头“救”人的,一个是千里寻人的,这两个凑在一起,还能有别的话说麽?
  不知不觉间那丫头竟还成了个人见人抢的香饽饽,谁都想插把手进来,也是有趣得紧。不过,再怎麽投契相合,最後的算计还是落在他身上。
  既然是算计,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就凭个书生,十年寒窗,登堂入室已是极限,内阁里那些一二品的大员尚且不足为惧,凭他能翻起什麽风浪来?
  秦恪接过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喉才咽下去,嗬笑道:“行啊,既然是两厢情愿,一个在後,一个当枪,咱们就不妨瞧着,到时候真要上赶着往称盘上跳,咱们就给他邀一邀,看看究竟能有几斤分量。”
  言罢,面色一怔,又吩咐道:“闲话不多说,大行皇帝明日便要发引入陵,我这里脱不开身,外头的事儿都得你督着办,该怎麽着不用我交代,自己仔细了就好。”
  曹成福也肃然应了一声,脸上带着未尽的笑,却步去了。
  秦恪也睁开眼,恢复了那副整饬干练的样子,俯身拾起先前那份奏本,摊开了继续看。
  日头渐高,天光大亮,哭灵的假嚎声又响了起来,因为早搬到了前面的奉天殿,不像原先听得那麽吵闹,但幽幽咽咽,像群蚊子总在耳畔“嗡”个不停,也是烦心得紧。
  这时门外又响起几声轻叩,没等他应声便走了进来,那脚步一听便知是谁。
  他暗翘了下唇,索性也不抬头,心思却也早不在那奏本上,只是装模作样的把眼搭在上面,耳听得珠帘轻响,那脚步已到了近处。
  “咦,怎麽又没睡!啧……”
  萧曼一进门便见他仍坐在那里,昨晚离去时什麽样,现在还是什麽样,甚至连伏案的身姿都没半点变化。
  她抿唇叹了一声,走到案前,把拎来的食盒放在边上,有意无意地加了两分力气,将案几磕的一响。
  “这怎麽成,多少时日了,每天就没见能歇一两个时辰,再这麽下去,就是铁打的筋骨也禁不住折腾!”
  秦恪听她轻嗔薄怒的数落,竟有些忍不住想笑出来,故意绷着脸,扬起头来:“那怕什麽,不是有你的药麽?”
  “这是什麽理,使劲糟践了身子,光想着用药调理有什麽用?”萧曼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却伸手掀了食盒,将那碗腾着热气的鸭肉粥捧出来,搁到他面前。
第172章 兼葭秋水
  粥米莹润,鸭肉细致。
  糯甜与鲜香的味道水乳交融,稠郁中浅浅泛着油亮的黄。
  果然是上好的老火粥,细闻之下,依稀还能辨出残隐的那丝药气。
  不提选备食材,光说上锅熬制的工夫,怎麽也得个把时辰吧?
  天不亮便起来忙活,一直到现下,这份心思除了孝敬爹娘之外,想必还没用在过别人身上。
  秦恪挑眉轻笑,心下却也受之坦然,忽的又想起曹成福方才所报的事。
  外头惦记得那麽紧,她却是一无所知,这些日子像被“纵溺”惯了,也开始学会随性使嗔,说话间也越来越没个分寸。
  再怎麽聪明伶俐,终究还是个见识短浅的小丫头,只管自己心里有意无意,却不去理会别人存着什麽思量。
  要是哪天冷不丁地把事情逼到眼前,说不准真就乱了方寸,不抻个筋提个醒能叫人放心麽?
  他拈着调羹舀着粥水轻轻搅动,并没动口,只嗅着飘散逸出的醇厚香气,做样恍然道:“对了,前些日子你说总这麽贴身服侍陛下不大妥当,我那时没在意,回头想想,还真有几分道理。这事儿可大可小,拖得越长就越是麻烦,今儿既然说起来,索性便正好问一问,你自己可有什麽打算麽?”
  萧曼心里还在怪他不爱惜身子,无奈之际,也在想他一个去了势的人六根不全,体窍失衡,就算习武强身也比寻常人短着半口气,一般的食补方子怕效验不济。
  可若是用药进补,又嫌过於操切,不易拿捏分寸,正自琢磨还有什麽益气固神的好法子,不想他却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其实这多半是为了避开他当时那些呲弄人的言语,还有点故意打岔的意思,过後想一想,那并不算是什麽十分要紧的事。
  澜煜还不满六岁,再聪颖的孩子要明白男女之别,少说也得等到几年之後,哪怕到了那时,只要小心在意些,应该也不至露了馅。
  再往後的日子还远着呢,谁又能料到是个什麽情形?现下去想也是无谓。
  她後来早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後,没料到反而是他居然还记得,这会子又提出来。
  有什麽打算?萧曼倒有些被问住了。
  眼瞧他微拧着眉,一副正色肃然的样子,但想着那副心性,又不敢笃定究竟有几分认真在里面,这话便更难答了。
  “刚才还骂人来着,这会子怎麽又哑巴了?”
  秦恪绷着笑横过眼来,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这有什麽不好开口的,无非就是两条路,要麽留下,要麽出宫,既然本来就是不情不愿,这前一条就不必说了,後一条麽……却也有些说头。”
  他稍稍瞥过眼,一边暗觑他神色,一边拿调羹撇着那粥里淡淡的油花。
  “晋王殿下眼瞅着就要到京了,待大行皇帝发引入陵,期满释服之後,便叫你随着一同回建兴,这算是个去处。要不就等到明年春闱之後,那位吴老兄若是金榜题名了,放你出宫与他凑个姻缘,也是个去处。再不然,索性谁也不从,给你到江南山明水秀的地方置一处田宅,买几个丫头服侍着,落得快活自在,也不会有人再来与你为难。如何?总算叫了个把月的师兄,无论想怎麽办都随着你,本就是不该来的,以後宫里也不会有你这个人,陛下年纪还小,哄一哄过几日就全忘了,干爹他老人家想来也不会有什麽异议。”
  萧曼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只觉那一字一句都是斟酌而言,无论正色还是存心戏弄,都和从前所见的样子全不相同,真像是在推心置腹似的。
  她怔怔听完,默然不语,心口莫名被堵得发哽,沉沉的往下坠。
  这是什麽意思?
  莫非瞧着先帝已去,澜煜继了皇位,身上的毒也解得差不多了,有遗诏在,晋王也无力回天,所以自己便没了用处,留在宫里反而成了累赘,到了该撇清的时候了。
  若是在从前,知道能走出这牢笼一般的深宫,她定会欣喜若狂,可现下却全然不同。
  或许是历时日久和这里冰冷的宫阙也生出了牵绊,又或许是焦芳的慈蔼和澜煜的天真给了她久违的暖意,再或许是眼瞧着先帝含恨猝然离世,自己却无力回天,所以心生不甘。
  对,不甘。
  就像对面这个人,他会将自己浸在大雨中恣情放纵,毫不掩饰地坦露心声,也会像此刻这样,莫名其妙的冷若寒霜,决绝无情。
  你瞧不懂他,也永远不会明白他。
  人,为什麽要这样?
  这时,那股堵噎在胸口的闷气已顶到了喉间,不吐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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