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梨黑色的眼珠定了定,有些新鲜的重复着最后那几个字。“偷情。”
“背着陈野吗?”她几乎一下便了然了。
这倒是她没尝试过的东西。
她立马停住了步子,反而慢悠悠坐到了床沿上。“那你先把衣服脱了。”
蒋为费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让祝梨多看她一眼,现下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心理,他的手缓缓伸向衣服的下摆,脑子里突然如魔咒版回旋起陈野的那句话。
“等你脱了衣服,她会恶心的。”
他突然停住了动作,“要不,我们关了灯吧。”
祝梨一如既往地说一不二,“不行,你不脱了衣服,我怎么检查。”她对男伴的要求极其苛刻,就算蒋为是老熟人,也不能攀关系走后门。
他们的对话三三两两传向屋外,陈野站在门外,收拢了一下上衣,像个沉默的雕塑。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听了多久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蒋为能这么不知廉耻,一遍又一遍引诱着祝梨去做这样的事情。
他仔细辨认着祝梨的回话,像是等待着他和祝梨那样脆弱的感情的宣判。
陈野的眼睛也静默着,像是个褐色的深洞。他甚至想就这样好了,就听到这里好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打破这个平衡。
只要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他和祝梨就不算完。
他转身就走,却迎面与一个穿着低调气派的中年男人撞上。
那人操着严厉的语气,囫囵看了他一眼,“急急燥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野狭长的眸子看着他,这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里面的人会听得到。
果然,祝梨卧室的门板后面一下就安静了。
下一秒,那人仔细辨认了一眼,一把拉住跨着大步的陈野,语气变得有些捉摸不透的颤抖,“你是,修竹?”
隔着一个门板,祝梨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皱起眉头看向蒋为,“你爸怎么来了?”
第41章
蒋为耳朵动了动,还真是,他爸怎么这会儿到碧园来了。这里离市区远,他爸妈这几年轻易不会回这里来,只是他在这里常住。
他刚要说话,就被祝梨的一声轻嘘给噤住了声。
祝梨摆了摆手,鬼鬼祟祟地往门边溜去,她把耳朵贴到门板上,有些神神秘秘,“你家要有事了。”
门外,蒋国明有些激动地往前迈了一步,陈野瞧着眼前陌生男人复杂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几步。
察觉到陈野对自己的抗拒,蒋国明终于恢复了几乎本能的稳重淡定。
他笑了声,将面上的表情转换为普通长辈该有的关怀,“和小为来家里玩啊。”他也没问陈野是怎么和蒋为认识的。
毕竟陈野突然出现在他家,总不能是个登门入室的小偷。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是这兄弟两个机缘巧合成朋友了。
这倒是他喜闻乐见的,毕竟两个都是他儿子,以后总要相认的,这样还能节省不少费事伤神的环节。
祝梨戳了戳蒋为的胳膊,“你爸提到你了。”
蒋为叹了口气,心里憋屈得不行,他爸也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他这么重要的时刻来搅局,眼见祝梨完全被门外的动静吸引了去,留着他站在一边,手撑在衣服上,不知道是脱还是不脱。
陈野瞧着面前男人的自说自话,有些微妙地皱了皱眉。
蒋国明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迷茫,他的眉心是沉积已久的纹路,“你妈妈,”他顿了顿像是有些难以开口,“你妈妈从来没有和你提过我吗?”
陈野只愣了一秒,蒋国明这话讲得既婉转又直白,几乎一下就让人明了这其中的关系。陈野的确没有听说过,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妈妈有多么痛恨他的父亲,只是因为他和他的妈妈也不熟。
他从小被外婆带大,他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野心勃勃地出国读书去了,他对她的印象都已经模糊。
陈野言简意赅,“没有。”他潦草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他连对面名字都不知道,却要处理这人也许是他父亲这个消息。
他的声音并不大,此刻他已经有些厌烦这人的温情叙旧,这样一来一往,他怕祝梨察觉他在门外。
祝梨把手撑在耳边,企图让耳朵的收音更好一点,这样的豪门秘辛她是一点也不愿意错过。她一点也没在意蒋为一脸的糟心相,非常敬业地给蒋为转述着门外的情况。
“你爸好像还有个孩子。”
“不过,那个人的声音怎么有一点耳熟。”
蒋为揉了揉眉心,祝梨继续撅着屁股趴门板上听着,一点也不知疲累。
门外的蒋国明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对陈野妈妈这种藏私的行为有点不满,可陈野显然不愿意再听他在这里忆往昔,一点面子也没给,转身就要走。
他急声叫住他,仿佛是耐心已经耗尽,“陈修竹。你有爸爸的你知不知道?”
祝梨撇撇嘴,这说的什么话,谁没有爸爸呢,又不是无性繁殖。
他这一声喊的声音很大,隔着门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下一秒他似乎想迫不及待地揭开谜团,常年上位者的处境让他的语气显得格外冷硬,“我就是你父亲。”
那边再没有声音,祝梨重复了一声,“陈修竹....”
她转过脸来,“怎么姓陈啊。”
顺着疑惑,刚才那声含糊不清的“没有”一下和这个姓氏对上了。
她反应了一两秒,突然从胸腔里哼出来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用手指着蒋为,“你弟是陈野啊。”
她语气上扬着,漏出调皮的虎牙,“真是有意思。”她指挥着蒋为,“你喊一嗓子,吓一吓他们。”
蒋为有时候真的跟不上祝梨的脑回路,自己上赶着送上门被退货就够让他难为情的了,现在还要他当他爸认回儿子的见证者吗?
他面色不太自然地提醒祝梨,“你确定吗,我们刚刚是在偷情。”实在不合适在这时候自告奋勇地昭告天下。
虽然他挺像让陈野知道的,但在长辈面前还是要顾忌些的。
祝梨脸一皱,“说这么难听干嘛。”她有些不高兴,像被人戳了脊梁骨,“偷成了吗,我碰都没碰你,真会给自己贴金。”
她一脸烦躁地把蒋为拎到门边,不管不顾的把他推到门边,光当一下关上了门。
蒋为一下被推到走廊里,但走廊里并没有人,不知道他爸和陈野去哪里详谈了,他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失落。
他知道,这种把戏对于祝梨只能生效一次,第二次便再也没有新鲜感加持了,祝梨也就不会再理睬。
真可惜,他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祝梨趴到床上,去摸自己的手机。她回忆了一下蒋国明出声的时机,得出了一个让她有些兴奋的结论。
她和蒋为调情的时候,陈野已经在外面站着,但他没有出声。
她给陈野发消息,【来我房间找我。】
【如果你不是正在逼蒋叔改遗嘱的话。】
陈野总是随叫随到,消息发出去没多久,祝梨的门就被敲响了。
祝梨之前图方便,给了陈野一把这个房间的备用钥匙。想到陈野此刻敲门的原因,也许是害怕撞上她办正事,祝梨又是没来由地想笑。陈野这人,有时候真是让人看不到他的底线在哪里。
祝梨慢悠悠上前开门,陈野眼神不动声色地在屋里瞟了一圈。
“放心,你哥不在这。”祝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她没给陈野沉默的时机,直截了当地发问,“你刚才全听到了是吗?”
陈野的头又长久地低下去,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能在这一刻永远沉默。
其实沉默已经是他的态度了。
他一向是祝梨要什么他便给什么,这次也一样。想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已经是他图穷匕见的最后一个招数了。
他不知道怎样能从祝梨的选择中胜出,索性就主动隐藏触发选择的可能。
他的喉结上下浮动着,像是起伏的山丘。
“祝梨,我不是私生子。”陈野的声音带着磨砂质感,听得人心头发痒。
祝梨没忍住亲了亲他的喉结,但依旧铁面无私地诘问着他,“为什么答非所问。”
“不知道。”陈野的单薄的身体极为悦目,祝梨发现,他好像是换了一件衣服,这件衣服更显出他的身材优势来了,整个人像一个精美的二维画作。
“可能,不想让你觉得我贱。”
祝梨退了几步坐在床上,“我知道,蒋叔和孙姨离过婚。”她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陈野,几乎是第一次触摸到了陈野的灵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逐渐热衷于对身边的男人实行服从性测试,大概就是俗语里讲的,蹬鼻子上脸。
而陈野的耐心,似乎是个无底洞。
现下她总算明白,陈野的特长就是忍受。忍受她带给他的一切,无论是痛苦还是欢愉。
这个认知让祝梨感到新奇,她不免多看了陈野几眼。陈野站在蒋为刚才站的位置,旁边还有她随手扔下的T恤。
她看着陈野,一点也没怀疑,如果现在不是她这么严肃的话,陈野绝对已经蹲下开始收拾那些衣服了。
心里恍然涌出许多陌生的情绪,她张了张口,居然第一次想主动给他一个名分。她把这样诡异的波动归结于亢奋期的不着调。
她扬了扬下巴,说出的话一如既往。“过来,今天我要骑你。”
*
祝梨第二天醒的很早,她最近总是不知道疲累,昨晚也是拉着陈野做到很晚,迷迷糊糊地两个人抱着睡着了。
醒来第一件事,祝梨就把陈野一脚蹬开。
陈野大概是累到了,睁了睁眼又睡过去了。祝梨站起来在床上当蹦床一样蹦着,看着陈野的脸和身子被她蹦得弹起来,没忍住乐出了声。
“陈野,你脸上肉好紧呢。”祝梨凑到他身边,“我刚才把你弹起来,你的脸居然都不颤。”
陈野本身睡眠就轻,睡意当下就没了。但碍不住祝梨这样纯粹地和他温存的时刻实在很少,他竟然有点不舍得睁开眼睛。
祝梨的视线落在陈野安静的脸上,淡淡地威胁,“再不起,我就踩你脸了。”
“都看见你睫毛动了。”
这闷骚男。
陈野一下就醒了,利落地坐起来去给祝梨拿衣服,头发反常的炸着,从后面看显得有些滑稽。
从前都是陈野醒的早,每每祝梨睁开眼的时候,这家伙已经人模狗样地伺候在身前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楼,楼下的饭香老早就飘到了楼上,樊阿姨做饭特别有一手,连早餐都能做出花样。
还没到楼下祝梨就喊着,“樊姨,今天开饭这么早呀。”
孙姨之前在这里养病的时候,都是随心情起床的,蒋为也没有个固定的起床时间,所以,樊阿姨一向是等有人醒了,才开始做饭。
这才7点多,居然有人起得比她还早。
她想着,随着楼梯一下拐弯,到了客餐厅。
她的眼睛睁了睁,有些惊奇,客餐厅里人非常齐全。主位坐着精神抖擞的蒋国明,左边是睡眼惺忪的蒋为。
右边的人抬头,素眉俊脸,屋内开着暖气,却穿着大衣,看来刚刚坐定。
是范清。
祝梨有些茫然,她来做什么?
第42章 (含入v公告)
祝梨愣了一下,和蒋国明打了声招呼坐了过去,范清抬头看了她一眼,竟罕见地没主动和她搭话。
实在是反常。
陈野习惯性地给祝梨盛饭摆碗筷,被祝梨小声喝止,“吃你自己的,不用管我。”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大概是嫌他没有眼色。
蒋为坐得近,将祝梨的话尽收耳底,不免有些得意,他眼尾上扬着相当不怀好意地瞥了陈野一眼。
男朋友又怎么样,还不是上不了台面,反而不如他这个青梅竹马来的名正言顺。
他想着,故意伸出手将身前的碗碟往祝梨那里推了推,“核桃包,你最爱吃的。”这话他说的声音不大不小,一副熟稔模样,故意转着圈的炫耀他和祝梨积蓄多年的亲密。
陈野被祝梨训斥之后就闷着头自己吃着饭,听见蒋为这番动静,只身子顿了顿,又继续低下头去埋头苦吃,一根油条两三口就吃完,看着颇有食欲。
祝梨瞥了一眼被推到她脸前的碟子,鼻孔里哼出些冷气,“早就不爱吃了。”
她这样三分钟热度的性子,三年,早不知道换了多少喜欢的花样了。
蒋为耀武扬威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蒋国明最不能看见蒋为这副鬼迷心窍的样子,索性把脸转到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陈野比蒋为沉得住气多了,没在这种时候明目张胆地看笑话,只是闷着的头吃饭吃得更香了。
祝梨莫名烦得很,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范清突然登门拜访,绝对没什么好事。她喝了口粥抬起脸来,看见范清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更堵得慌了。
范清是何等精明的人,只一会就看出几个人之间的纠葛,她姿态优雅地拌着碗里的汤勺,她这副看穿一切的模样,总是让祝梨觉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