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正躲在那里,从呼吸上判断,似乎是个男人。
阿真并不关心他是谁,但也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朝着顾宜容微微一笑,语气亲昵地说道:“我俩姐妹一场,说什么换不换的呢?既然你喜欢,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说着,阿真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顾宜容面前,伸手将玉镯递了出去。
顾宜容满心欢喜,赶紧伸手去接。
哪知她的指尖刚触碰到镯子,阿真就松了手,只听咔嚓一声,玉镯掉下去,碎了一地。
顾宜容顿时一阵心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地的碎片,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随之破碎了。
阿真内心很高兴,玉镯摔碎的声音实在太清脆悦耳,真想再听一遍啊。
玉镯破碎的那一瞬间,就好像解开了某种封印,一道白光从里面弹射而出。它就像有灵性似的,在场这么多人,却只冲着阿真而来。
它无影无形,但阿真不同于凡人,看得清清楚楚。因为不知道它是好是坏,阿真当即就想躲开,豆豆忙道:【别躲,这是好东西,能滋养你的身体。】
于是阿真站着不动,任由那道白光冲进自己的体内,和她融为一体。
这一瞬间,她确实感觉到了不一样,身子更轻松,五感也比以前更灵敏了。
趁着顾宜容还在呆怔中,阿真先发制人,惊讶道:“啊,怎么碎了?宜容,你为什么不小心一点?你明知这是我外祖母传下来的东西,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戴。我俩关系好,你又很想要,我才忍痛将它送给你,你应该珍惜我的这番心意,好好爱护才对啊。”
“我……我……”顾宜容急得都快哭了。
玉镯碎了,她比谁都伤心。她有一种直觉,就好像某种很重要的东西,已经离她远去了一般。
顾宜容赶紧蹲下,去捡那些碎片,看看还能不能重新拼凑起来。
内室的呼吸声骤然加重,那人见不得顾宜容哭泣,生怕她会受伤。
阿真也怕,怕他会不管不顾地冲出来,那时就不好收场了。她并不想掺合进这些事,于是忙道:“宜容,别哭了,碎都碎了,只当碎碎平安。”
说着,她把顾宜容扶起来,一面吩咐自己的丫头赶紧将这里打扫干净。
顾宜容一张小脸白惨惨的,眼眶发红,哽咽道:“阿真,都怪我,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小心,我本该双手去接的。”
阿真耐着性子安慰道:“算了,我不怪你,你也别太自责。”
顾宜容摇摇头,仍然自责悔恨不己。
刚才接触到那些碎片,她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算拼起来也不是原来那个镯子了。自从碎了以后,它在她的眼里,突然变得那么普通,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了。
“好了,你别哭了,好好歇着吧,我也该回家去了。”阿真并不想一直应付她,于是提出告辞。
顾宜容赶紧擦掉眼泪,拉住阿真的手:“我摔碎了你的东西,这只金镯子和织金纱你带着,算是我的赔礼。”
阿真自然不会接,不想跟她再有牵扯,推辞道:“不用了,你也不必送了,叫丫头打水给你洗洗脸,然后好好睡一觉。”
话落,阿真带着自己的丫头走了。
她刚走,顾宜容的内室出来了一位男子,正是被许多女子爱慕的小侯爷。
穆景康一身白衣,腰系玉带,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看上去风度翩翩,俊美非凡,一身富贵人家才养得出来的风流倜傥。
此刻,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不舍,不由自主地向顾宜容靠近,心疼道:“宜容,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顾宜容心情正不好,忙喝斥道:“住口,你不许过来!”
穆景康知道她不喜欢自己靠太近,连忙停住脚,两人之间相隔了七八步的距离。
顾宜容的贴身丫头早就去屋外守着了,防止有人突然闯进来。
顾宜容抽噎两声,在凳子上坐下来,哭泣道:“都怪你。大白天的你也敢闯我的闺房,还险些被阿真撞见。要真是这样,我就没脸做人了,只能投井自尽了。”
穆景康见不得她伤心难过,真想把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哪知刚上前两步,只见顾宜容突然拔|下头上的金簪,抵在脖子上,威胁道:“你再靠近,我就只能自尽了!”
“好好,我不靠近。”穆景康吓得心跳都快要停止,后退一步,柔声哄道,“乖乖,簪子锋利,你赶紧放下来。我就站在这里,绝不再靠近半步。”
顾宜容听他这么说,于是把簪子放下来,脸色也恢复了一些。
那次从寺庙回来,当天夜里,穆景康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借着侍卫的帮助,闯进了顾宜容的闺房。
当时顾宜容已经睡着了,穆景康轻轻抚|摸她的脸,然后就发现,只要跟顾宜容有身体接触,他立刻就产生了某种冲动。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原本他对顾宜容没什么感情,但接触下来,慢慢便觉得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简直样样都长在了他的心坎上。
第100章
穆景康就像守着宝藏的恶龙, 几乎每日都要闯顾宜容的闺房。哪怕顾宜容向来对他不假辞色,他也乐此不疲。
他心目中的好姑娘就该是这样的,矜持且自重。若顾宜容因为他的身份和地位, 主动投怀送抱, 他反倒要瞧不起她了。
顾宜容不知道小侯爷为什么要缠着自己,她完全拿他没办法。她只能用自尽来逼迫他不要对自己动手动脚,希望他早些过了这股新鲜劲儿,然后不要再来找她了。
顾宜容正色道:“你是阿真的未婚夫,应该一心一意待她。我跟阿真又情同姐妹,你这样荒唐, 倒叫我不好再面对她了。”
穆景康不以为意:“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妻子, 还愁没有姐妹?”
顾宜容闻言, 生气道:“可你是阿真的未婚夫!”
她既生气小侯爷口无遮拦,又暗恨自己把持不住。小侯爷人才出众,不论她怎么骂他、吼他, 他也不生气。慢慢的,顾宜容就发现自己的心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但她不能这样做,她怎么能对不起阿真呢?
穆景康厌恶地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听到阿真的名字,恨不得阿真立刻从世界上消失, 连忙解释道:“我对阿真并无感情,这桩亲事完全是我爹娘的主意。要我说,什么高人, 什么生辰八字,那都是假的。我的心意在谁身上, 你还不明白吗?”
顾宜容心口重重一跳,粉颊微红, 立刻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
穆景康又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对人动心。无论你是否接受,我的心意始终不变。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之处,你只管放心,等我回头退了和阿真的亲事,再来你家提亲。”
“不可!”顾宜容猛地抬起头。
她跟阿真关系好,自然知道阿真心系小侯爷。如果被退亲,那阿真怎么办?
穆景康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也不想伤害她,可我更不想伤害你。我对阿真没有丝毫感情,硬结为夫妻,也只会成为一对怨偶。难道你忍心见我们这样?”
顾宜容咬着嘴唇,内心陷入挣扎。
穆景康继续道:“虽然你没说,但我知道你的心意。若你果真厌恶我,为何我来时你从不大喊大叫?可见你心里也是有我的。”
说到这里,他有些得意起来,那张俊脸显得更加神气了。
顾宜容被猜中了心思,顿时恼怒起来,啐道:“你就是个登徒子!又轻浮又孟浪!”
穆景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嘻笑道:“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顾宜容心口又是重重一跳。
穆景康知道不能逼迫太紧,于是把话题岔开:“原来你喜欢那样的镯子,有什么好的?若你喜欢,我能送你几大筐。还算她要脸,没有收下你的东西,不然……哼!”
顾宜容实在抗拒不了这种被人捧在心尖尖上的感觉,内心既觉得愧对好友,又有一种难言的甜蜜。
阿真离开顾家,刚坐上轿子,丫头金珠手里捧着一个布包,问道:“姑娘,这些碎片怎么办?”
碎掉的玉镯被金珠捡起来了,阿真想了想,道:“先拿回家,用布包好,然后找个干净地方埋了吧。”
她连一块碎片都不想留给顾宜容。
阿真不想知道顾宜容的闺房里藏的是谁,但架不住豆豆是个爱看热闹的,它落在后面,看完了堪比连续剧的一集之后,才跑回来讲给阿真听。
阿真听完,微微皱眉。想到那只碎了的玉镯,她笑了。
虽然剧情里没有明确指出,但阿真猜想,顾宜容能让穆景康有反应,并且还生下那么多健康聪慧的孩子,多半就是玉镯的功劳。
现在镯子没了,也不知道这两人的将来会如何。
不管他们以后过得是好是坏,她都不打算掺合进去,现在只等着侯府来退亲了。
回到杨家,先去正房请安。继母杨氏一改往日的面孔,对阿真万分热情,不仅亲手倒茶,还好一阵嘘寒问暖。
对于原配留下的这个女儿,杨氏一直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姑娘家,将来一副嫁妆就打发出去了。
除了每日的请安,其他时间她从不把继女叫到跟前来,眼不见为净。但为了防止她太闲,东想西想,惹事生非,她会给继女安排很多针线活儿。除了家人的衣裳鞋袜,甚至连杨氏身边的大丫头,如今身上穿的都是继女亲手做的衣裳。
想到这,杨氏不禁有些得意,然后又在心里叹息。
没想到这丫头命道怪好的,居然被侯府给看上了。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如此一来,杨家算是跟侯府攀上了关系,以后她儿子的前途就不用发愁了。
“泰宁正在书房用功呢,你刚从外面回来,我这就让人去叫他过来见见你。你们姐弟俩,正该多相处相处,等你以后嫁进侯府,那时能见面的机会可就不多了。”杨氏笑吟吟道。
阿真:“不用了,既然他在读书,那就别打扰他。”
杨泰宁是杨氏嫁进来后生的儿子,以前她总是拘着原主,不让姐弟俩有过多的接触,如今倒是转了性子,生怕原主会忘了她还有个弟弟。
“不来也罢,这是你对他的一片爱护之心。我一定好好叮嘱他用功,将来考个功名,也好给你撑腰。”杨氏不由分说一把拉住阿真的手,满脸慈母相,“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这里是你的娘家,我们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杨氏一边说,一边看着阿真,仿佛看不够似的,又剖白道:“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娘,可我嫁进来时,你才两岁大,我一直拿你当亲生的一般。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如今生得亭亭玉立,秀外慧中,我也算是对得起姐姐了。”
说到最后,她甚至还拿起手帕,按了按眼角。
阿真不耐烦和她应酬,干脆就学着原主的性子,低着头一声不吭。
杨氏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正常人遇见这样的情况,都会细心劝慰几句。继女倒好,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就这副木讷愚笨的性子,要不是出生的时辰好,她连去给侯府做丫头的资格都没有。
“好了,你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没人捧场,杨氏也懒得做戏了,放下手帕,笑着撵阿真走。
阿真正巴不得,闻言起身福了福,带着金珠回了自己的屋子。
杨家所住的是一座二进小院,正房由杨氏夫妻俩住着,东厢房则是杨泰宁的,阿真住在西厢房,家中的奴仆被安排在耳房里。
回屋后,并没有见到留在家里的另一个丫头银珠。
金珠先泡了一壶热茶,接着又伺候阿真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然后又去处理了玉镯碎片。等忙完了,银珠才慢悠悠地从耳房过来。
阿真一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是刚刚睡醒的。
原主身边总共只有两个丫头,但因为性子软弱,连丫头都管不住。金珠是个好的,尽心尽力地伺候原主。原主后来嫁进虎狼窝,也是金珠一力护主,却被姑爷给活生生打死了。
反观爱偷懒耍滑的银珠,等顾宜容嫁进侯府后,她便拿出银子给自己赎身,倒是得了个好下场。
熟知剧情的阿真知道银珠早就被穆景康给收买了,就连她后来的赎身银子也是他出的。
穆景康收买她的目的就是监视阿真,在阿真被退婚后,多劝着些,不要让阿真闹出事来。
原主能那么轻易地原谅好姐妹顾宜容,几乎全是银珠的功劳。
此时的银珠还不知道阿真在想什么,笑眯眯道:“姑娘,你回来了。”
阿真板着脸,拍桌骂道:“我不在家,你又去偷懒了?瞧瞧你脸上的红印子,你怎么不睡到天黑再起身?”
原主从不要丫头守夜,因此夜间丫头们都能得到充足的休息。
金珠被吓了一大跳,愣怔过后赶忙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