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红颜料。
紧接着,她抬起头,往上看, 发现电梯的顶部不知道何时用红颜料绘制了一幅奇怪的图案。
那图案很奇怪, 密密麻麻的,像是在什么东西上刷了红颜料后又一个一个贴到电梯厢顶上。
她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意识到是没干的颜料不小心滴到了自己的脸上。
咖啡馆店长顺着她的目光看上去, 继而就捂住了嘴:“那是什么?”
“啊, 那个啊,是果壳。据说是当地的一种风俗。”之前的小演员进来了电梯内部,她向陆怡晴打招呼,“好巧啊, 陆小姐。”
陆在A国语里的发音被她念得有些怪里怪气的。
陆怡晴点点头:“好巧。”
她向陆怡晴点了点脸上:“你的脸, 沾到红颜料了, 陆小姐。”
陆怡晴抬起手, 擦了两下,最后还是小演员倾身过来, 用手指抹掉了她脸上的红颜料。
她愉快地笑道:“好啦, 这样就没有啦。”
小演员看向电梯上方的那幅画, 弯起了眼睛:“这是当地的一种习俗,据说在当地的亡灵只能看到红色的东西, 把这种果实的果壳放在行人经过多的地方, 用红颜料之类的东西涂红, 就会吸引那些过路的孤魂野鬼, 等你沾到了这些红颜料, 就能让你在今夜的梦中见到死去的挚爱亲朋。”
陆怡晴的目光垂下,她注意到她的手指尖微微地泛着红。
不是那种颜料的红。
更像是那种拼命洗手过后皮肤被搓成那样的红。
小演员注意到了陆怡晴的目光, 她大大方方地笑。
“刚刚不小心弄脏了手,所以就洗了洗。”
紧接着,她看了看电梯箱顶的颜料图案:“这个估计是他们没弄好,到时候和酒店的管理人员说一声就行了。”
陆怡晴甩了甩手指,了然地点了一下头:“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小演员笑吟吟地看了看陆怡晴:“陆小姐有想见的人吗?”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她看了看已经慢慢开始在掌心凝固的颜料。
“那挺多的。”
咖啡馆店长插话问道:“这个说法靠谱吗?”
“一种精神寄托而已啦,就像有的文化里会给死人上贡品、烧纸钱,还有的文化里会把死人的骨灰埋在柏树之下,都是活人纪念死人的一种方式。”小演员笑眯眯地说,“当然啦,也有的人把它当做一种旅游文化宣传起来了。就像这个,仔细看看,这幅画是不是还画得挺好看的?”
咖啡馆店长盯着那副画看了半晌,有些费解:“这画的是什么啊?”
以她目前的艺术认知,似乎很难看出来这画的是什么东西。
“是当地神话故事里的女神,据说她谋杀了自己的父亲、丈夫和儿子,被诸神惩罚在炼狱里受尽烈火烹煮的苦难,为了从苦难里早日解脱,她开始良心发现做善事。”小演员说,“因为日日夜夜困在炼狱之中,于是她就想办法让那些身处人间的人们见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亲人,每见到一个人,她就解脱一分。后来诸神就令她永远留在炼狱,为人们送去相思。”
陆怡晴注视着厢顶上近乎猩红的图案,似乎真的有一个女人身处烈火之中,受尽苦难。
“真是奇怪。”陆怡晴指出了故事中的漏洞,“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父亲、丈夫与儿子呢?”
小演员摊了摊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才第一天来到这座城市。不过,神话故事就是这样子的嘛,譬如说能从大腿上生出孩子,还有化身为风与人□□,本来就不能用凡人的伦理去定义这些神话故事嘛。”
顿了一下,她看着咖啡馆店长全副武装的行李问:“冒昧问一句,你们是要去酒店周边的那个私人沙滩玩吗?”
咖啡馆店长点点头:“要一起去吗,小姐?”
小演员微笑着拒绝了:“不了,我已经约好了要和制片人先生一起去大游行。”
咖啡馆店长有些纳闷:“大游行?什么大游行?”
“这是节日活动的一环。”小演员说,“人们穿着最好看的衣服,在脸上涂上颜料,接受女神的恩赐,等待着夜晚与人入梦。”
说到这里,她冲她们眨了眨眼睛:“给你们一个建议,你们可以先不用去沙滩上玩,而是可以先去亡灵节的大游行玩一玩,据说那里很热闹。这里的沙滩是私人沙滩,无论如何都跑不了,不过大游行可就这么几天呢。”
她说着,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身上的泳衣。
咖啡馆店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迅速地捂住了自家老板的眼睛。
房东:“……?”
“我也是才听到的消息,所以打算回旅馆换衣服,总之先去看看。”
她冲她们挥挥手。
“祝你们玩得开心啦。”
陆怡晴点点头:“多谢。”
“不用客气。”小演员挥了挥手,“我先回房间啦,陆小姐。”
等小演员离开后,咖啡馆店长看了看他们俩:“那咱们现在要改道去大游行嘛?”
她有些期待:“说不定会有好吃的,还能碰到帅哥呢!”
房东言简意赅:“我不能坐着轮椅去人挤人。”
这种大游行一听就是人非常的多,稍不留行就能挤成一个肉夹馍。
呸,肉夹肉。
咖啡馆店长垂头丧气:“那……那我不去了,我留在这里照顾老板吧。”
房东语气平平:“不用,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自己。”
倒不如说,他今天的出行本来就是被她强行推出来的。
说是为了带他出来散散心,其实本质上还是看上了他的高攻速轮椅。
咖啡馆店长:“……”
糟糕,被识破了。
房东指挥着轮椅回自己的房间,眉眼冷淡:“我先回去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在咖啡馆店长再三确认自己的老板真的不需要出门后,她立刻跃跃欲试地看向了陆怡晴。
“陆小姐,那咱俩去玩,可以吗?”
陆怡晴想了想,同意了。
她们两个人往楼下去的时候,刚好碰到楼下的两个搬运工正在搬运一只看上去就很昂贵的布艺沙发。
搬运工正在抱怨着什么,站在旁边指挥的酒店经理就反驳这是客人要的,客人就是上帝,电梯承重太小又不是他的错,这家酒店已经有了上百年的历史,不能轻易动工更改房子的构造。
陆怡晴收回了目光。
她想到了什么,突然折回了电梯内部。
咖啡馆店长在旁边一头雾水:“陆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陆怡晴说:“没什么。”
她注视着电梯内部的铁质挂牌,上面标注了生产厂家、公司、电话和一系列信息。
800KG,10个人的载重。
这似乎没什么不同。
但是陆怡晴注意到,挂牌边缘有轻微的磨损痕迹,就像是挂了很久之后突然挪动了位置,或者换了一个块牌子上去一样。
如果是粗心大意的工作人员兴许根本不会注意到。
陆怡晴看向了酒店经理,他还在指挥着搬运工不要弄坏沙发。
“不要再纠结电梯载重的事情啦,你刚刚也听到啦,肯定是电梯老化,毕竟百年建筑了嘛。”咖啡馆店长说,“而且我觉得咱俩的身材都不用减肥呢,对吧?”
陆怡晴弯了一下唇:“嗯。”
正如小演员所言的那样,这座城市正在举行大游行,市政两边的绿化带上的树干上,都用那种奇异的果壳沾了红颜料绘制的图案。
街上有很多人都穿着华丽的衣服,他们的脸上、手上都染着红色颜料,这种装饰看起来奇异又神秘。
当然也有漂亮姑娘特意用这种颜料当做腮红那样使用,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空气中传来黄油爆米花、咸味薯片、烤棉花糖和脆果仁香肠的香味,人声嘈杂之中闪过数百张面孔。
每一张面孔上面都涂着红色颜料,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与之相见的挚爱亲朋。
陆怡晴突然看到了
陆怡晴遥遥地看着人群,像一团拥挤的沙丁鱼群。
然后咖啡馆店长挤了过来,把她拉进了喧嚣之中。
“陆小姐,我知道那起事故发生之后你肯定很不好受。”咖啡馆店长小小声道。
虽然根据老板的赘述,陆小姐肯定经历过大风大浪,无数次有人杀她。
但这一次属于意外事故。
她肯定是很难过的。
陆怡晴的目光锁定了在人群之中漂流的烤棉花糖摊贩,她的声音很轻:“我只是讨厌别人把不相干的人拉扯进这起游戏里。”
这就像一个警告,或者一个威胁。
他们故意将毫不相干的人杀死,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她。
就像那个之前住在一楼的女主人一样。
还有那些无故失踪的女孩子们。
他们以为杀死她们就能恐吓到她,令她畏惧,令她退缩。
但陆怡晴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游戏应该是纯粹的,场上可以有对手可以有裁判,但不可以有观众。
更不可以有路人。
——他们在作弊。
陆怡晴审视着手中的红色颜料。
而作弊的人应该被出局。
咖啡馆店长没听懂她在说什么:“陆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游戏啊。啊,前面好像很热闹,像是有游戏,我们要过去玩吗?”
陆怡晴弯起唇。
“好啊。”
说到底,当地的亡灵节的女神是因为杀死了家人所以被困在炼狱受着无穷无尽的烈火烹煮。
所以当地会有那种临时演员扮演成女神的模样来为人们赐福。
她伸出手,就会有火焰燃烧起来,仿佛真的有神力一样。
当然,每一次为人赐福,相应的人就要给出一把零碎的硬币或者钞票。
咖啡馆店长搓搓手:“看上去好神奇耶,可惜我带的是信用卡,陆小姐,你身上有硬币或者现钞吗?”
陆怡晴说:“只是魔术火焰而已,烫不到人的。”
她说着,突然退后两步,将咖啡馆店长也往后拉了拉。
咖啡馆店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嘘——”
陆怡晴盯着前方的人群。
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画家的养母。
她似乎是一个人出来的,身边并没有跟着她家暴的丈夫。
她的脸上涂着鲜红的颜料,虔诚地给了那个“女神”几张面额很大的钞票。
作为回报,女神当然是对她说了一长串的好话。
她说的A国语明显带着口音,说得又快,再加上人声喧哗,陆怡晴明显没怎么听懂(因A国语在好几个国家流通,因此存在口音差异)
养母点点头,似乎是在感谢她,然后才离开了。
咖啡馆店长还有些不明所以陆怡晴的举动:“陆小姐?”
陆怡晴说:“你看她,明明之前是在游轮上的教堂上遇到的她,她有自己的信仰,但现在却又对着另一个神话的女神进行祷告,你说,这是为什么?”
咖啡馆店长有些不明所以:“因为……技多不压身,神多保平安?”
陆怡晴:“。”
陆怡晴:“因为她也不相信自己的信仰。”
这就更加坐实了她所在的那个教堂只是邪.教的幌子。
她不是完全地相信这个组织。
也许她是被逼的。
毕竟她有个会家暴的丈夫。
陆怡晴拉着咖啡馆店长离开了大游行的队伍。
咖啡馆店长问:“我们这是要干嘛?”
陆怡晴说:“借我点钱。”
她和咖啡馆店长一起脱离了人群,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香料店。
咖啡馆店长为了能够合理地信用卡套现,买了好几包香料。
她很有耐心地等到大游行的队伍在过了晚饭点后逐渐散去。
期间咖啡馆店长实在是等不了了,就先拎着大包小包地回去了。
陆怡晴坐在甜品店里,等到那位“女神”也准备卸妆散场的时候,她才走过去。
“打扰一下。”
陆怡晴向她打招呼。
“可以向你打听点事吗?”
“女神”的其他伙伴都在忙着整理装备行李,“女神”原本也打算跟着收拾,看到陆怡晴掏出了面额很大的钞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什么事?”
陆怡晴问:“之前那个给你同样大额钞票的女人,她向你祈求了什么?”
大游行上的人们一般给的都是碎钞硬币,图的是个好玩,出手大方的客人,“女神”一共就见过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