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在某个领域是有极大天赋的。
只不过,因为我认知有限,所以我硬生生放任自己,与其失之交臂。
如果不是他,她哪里会知道,原来,播音也是一个很好的专业,原来,还有艺考这一条路可以去选择。
其实最开始发现陶醉这方面天赋的,是前来支教的老师,枕风眠的父亲枕与阔。
也因此契机,陶醉和枕风眠得以相识。
那时的他,就像一个礼物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能被称为礼物的人,自然很好看。
他确实是好看,高大清瘦,肆意英俊,如果有导演来拍电影,他不用服化道,就能成为最佳的校园剧男主。
但对陶醉来说,他的精神世界,才是致命吸引。
他的存在,成为她贫瘠人生里最有力的锚点,她攀援而上,愈来愈强。
陶醉清楚地记得,在她找寻自我的路上,她曾问过他一个问题:“天赋会偏爱努力的人吗?”
她以为他肯定会点头说“会”,因为周围人都在跟她说努力是一个好品质。
结果,却听到他说:“不一定。”
她为他的否定,失神了一瞬。
还没等她琢磨出否定背后的深意,就又听到他接上一句:
“但天赋一定偏爱,自我意识率先觉醒的人。”
此话一入耳,陶醉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下,瞬间拨云见日,擂鼓齐鸣。
他用这句话,旁敲侧击地告诉她,先找到方向,再去努力,才能事半功倍。
“陶醉。”
“嗯?”
“朝大有全国最好的播音学院,或许——”他语气和目光同等认真,
“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目标去努力。”
这便是他。
即使比她年长几岁,即使出身优渥看过世界大千,但从来没有居高临下。
连这样全心全意为她好的建议,都提得这样诚恳谦逊。
既然是全国最好,那就一定没那么容易达到。
那天,陶醉去县里的网吧,查了这所学校在她们省历年的录取分数线,文化课和专业课的都查了,一个个都不低。
可比分数线更可怕的一个资料,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录取比例。
陶醉当时看着那个数值,紧紧握了握拳,然后,在心中问了自己一个问题:陶醉,你能成为冒号前面的那个“1”吗?
“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说完,目标确定,管它是风是雨,她只管坚定不移。
备战艺考的那些日子,是她终生难忘的记忆。
天未明就开始的练声,天已黑还在进行的文史哲背诵。
无数次寻找的胸腔共鸣,无数次练习的抑扬顿挫,以及,无数次的自我否定与自我博弈。
窗边的天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手机里的录音听了又录,录了又听;集评素材与新闻时事新了又旧,旧了又新。
后来,她顺利通过三试,拿到全国第七的合格证。
高考冲刺的那三个月,她更是摒弃杂念,拼了命去学习,最后一举夺魁。
那一年,陶醉摘得临川县的高考文科状元,如愿迈入翘首以盼的大学校园。
那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夏天。
那个夏天,她终于走出“世界背面”,成为了,她最向往成为的——
“白杨少年”。
-
而这一切,都应该感谢,有个少年一针见血、极具前瞻性地看出了她内心真切的热爱。
为她指点迷津,让她直接走了一条离梦想最近的道。
才能让她,从那往后,所有的努力,都甘之如饴。
但如今,时过境迁。
他耐心的指引,放在她身上,更像是一种讽刺。
她早已没有了面对观众的勇气,以及能力。
于是,在他说完那句“真是白疼你了”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久。
最后,还是陶醉看着他,先开的口:“枕风眠。”
他目光定在她身上,淡淡“嗯”了一声。
陶醉却没看他,眸光微垂着,说了句:“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虽然,我不敢说,现在的自己没有让你失望。
但至少,我不希望你再为我担心。
说完,停顿片刻,陶醉才终于在他的注视下抬起了眸,微黯的灯光下,她看向他的目光明亮又笃定。然后,枕风眠就看到她抿了抿唇,声音掷地有声的,像是将积攒多年的勇气全盘托出:“将来,我也会对你好的。”
一字一句,郑重得像是在说结婚誓词。
这承诺盈盈贯耳,枕风眠听了,心思难免微动,但与此同时,心底有一个直觉告诉他,这句话肯定不是什么告白前奏。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她接上一句:“你永远是我最珍贵的朋友。”
你永远是我最珍贵的朋友。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为你冲在最前头。
——誓死效忠。
一句话,让枕风眠心脏猛地揪紧。
她铺垫了那么长的结局,终于尘埃落定。
没有刀光剑影,却足够刺骨钻心。
其实,他早就读出她话里的深意,但即使心中有无数话想要说,他依然没有打断,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
不为别的,只为她说话时的眼睛。
她眼里的孤勇,太坚决了。
最终,枕风眠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哽了下喉,哑声应了句:“嗯,我知道了。”
说完,陶醉正好听到张彻叫她,便朝他摆了摆手,说:“那我先过去了。”
枕风眠:“嗯。”
他不敢多说,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露怯。
看她离开,枕风眠正想安静地一个人待会儿,结果,陶醉刚走,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司韫就过来了。他长臂一伸,动作俐落地搭上枕风眠的肩,语气戏谑:“不是哥们,你俩这什么情况啊?”
枕风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没事偷听人墙角?”
“你瞅瞅你俩站这儿地,我倒是想听,有的听么?”司韫很是无语,“不是,到底什么情况啊,以前都是你给别人发好人卡,现在怎么被别人发好人卡了。我跟你说,我刚才也把你俩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不敢说都听懂了,但我敢保证,这姑娘百分之一万喜欢你,所以,你管她说什么,直接上去表白啊,我就不信还有你拿不下的人。”
枕风眠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情复杂地回了句:“没到时候。”
司韫没听懂,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没到时候了?
没到哪个时候?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见陶醉,几年前,他去过一次临川,在枕风眠的介绍下见过她一次。
那时的陶醉,确实称不上打眼。
不是他偏向自己兄弟,但那时的她,站在枕风眠旁边,真的一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时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如今再见,他才发现这姑娘身上真的是有无限生命力和无限可能。
精致漂亮的外表,生动明媚的眼睛,大气成熟的台风,自成一派的风格,让她的一颦一笑,都格外感染人,轻而易举便抓住观众眼球。
虽然司韫不是专业人员,但他至少知道,主持人这个行当不能偷懒。
可默默无名的她,刚才出现的那几分钟,一点不输风头正盛的许知意。
不知道在背后下了多少苦功夫。
这一刻,司韫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理解枕风眠了。
看平凡普通的女孩一路打怪升级,最终蜕变成这样耀眼的存在,确实挺有成就感。
所以,他以为,枕风眠就是爱她的一往无前,爱她的坚定执拗,爱她的不馁不弃,爱她的逆境重生。
但后来他才知道。
不是的。
——他连她的软弱都爱。
作者有话说:
行了,你俩都别在那装淡定了,我知道你俩都快撑不住了(马上就破功了)
【天赋偏爱,自我意识率先觉醒的人。——枕风眠】
【另:怕大家会先入为主,所以特意解释一下,少年是少男和少女的统称,不是只有男生才可以称为少年】
第16章 16 、海棠未眠
昨天, 陶醉谎称自己有工作,婉拒了和许知意的会面,但没想到, 后来这场会面之所以没有成型, 倒是因为许知意。
她真的太忙了,彩排起来简直片刻不得闲。
相较于北方,南方的冬天格外湿冷, 许知意工作量又大,怕她不习惯这里的气候,于是陶醉每天都会在家里熬一些修护嗓子的汤,装在保温盒里, 给她带过来。
工作的间隙,许知意喝着热乎乎的护嗓汤, 忽然笑了笑。
多年未见,她还是这样, 待人接物没有什么花招,就是捧着一颗真真诚诚的心来。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着, 临近直播时, 许知意跟陶醉说:“跨年那天过来看演唱会吧, 我等会儿给你一张票。”
“不用了,师姐。”
“客气什么,正好三张, 你们三个一人一张, 你不来也是浪费。”
陶醉这才应下来:“好。”
12月31日,今年的最后一天终于到来, 南栖市体育馆更是热闹非凡, 无数人汇聚在这里, 共度跨年之夜。
枕风眠和司韫在过来之前去了公司一趟,以至于耽误了一些时间,怕陶醉等,就让她先进去。
陶醉没想到会在排队进场的时候碰到一位故人。
那人看到她,明显也是一惊,震惊完,唇角一勾,极为不屑地笑了声:“哟,好久不见啊。”说完,垂眸看了眼她手中的门票,看清楚上面的位置之后,又阴阳怪气道:“过来当观众啊,我还以为你过来当主持人呢,这票位置挺不错啊,怎么搞到的,该不会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见她一直不搭话,那人更猖獗了:“你不是说要当全中国最优秀的主持人么,怎么,不当了?”
陶醉倒是淡定,目光都没往她身上落,平平静静地撂下一句:“那也比你不当人强。”
说完,便利落地转身离去,将那人愤怒又无奈的目光像抛垃圾一样,抛在了身后。
她走得潇洒又迅速,全然没注意到人群中出现的一个熟悉身影。
“季医生?季医生?季医生?”
直到被同事李雯叫了三声,季青临才回过神:“嗯?”
李雯提醒:“我们该进场了。”
“哦,好。”说完,季青临快步向前,填补上了队伍的空缺,结果,没等两秒,他便忍不住转过了身,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开口道,“李雯,你们先进去吧,我等会儿再进去。”
“啊?”李雯蹙眉看着他,本想说两句,可又知道没什么用,“那您可一定要回来啊。”
季青临:“知道了。”
说完,便逆着人潮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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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从车上下来的陶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下等她的姜素月。
看到她的身影,姜素月便立刻迈着大步跑了过去,跑到她身边之后,直接给她来了一个熊抱:“你姐们我为了你的幸福,都准备一个人独守空房了,你这什么情况?”
陶醉眼睛俏皮一眨,笑嘻嘻地说:“怕你孤单寂寞冷呗。”
“那正好,今晚睡这儿。”
“行。”
看她应下,姜素月便揽上她的肩往家走,边走边和她唠家常:“诶,你知道么。”
“什么?”
“城西大厦那事出后续结果了,说是施工团队偷工减料,已经被立案侦查了,要我说,这些昧着良心赚黑心钱的人,都不得好死。”正说着,看到社区张贴的“元旦快乐”的横幅,姜素月又自行掐断了这个话题,“算了,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晦气的东西。”
上了楼,姜穗岁小朋友已经睡着了,两个人便在落地窗前支起了一张小桌,一抬眼,城市夜景便尽收眼底。
窗内,也是一派美景。
姜素月这人向来是搞气氛的一把好手,美酒一倒、美食一备,落地灯一打、再加上旁边烘着的小暖炉,直接氛围感拉满。
陶醉靠着沙发背,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绒毯,一杯热红酒下肚之后,终于感觉自己的体温逐渐回暖。
“我说陶小姐,你跟枕先生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姜素月酒杯一放,整个人朝她倾了过去,望过来的目光里写满了求知欲,“给我讲讲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有什么可好奇的,”陶醉看着她,语气调侃,“你没朋友吗?”
“你少拿你俩只是朋友这样的说辞来搪塞我,”姜素月一脸笃定道,“我跟你说,他肯定在追你。”
陶醉一听,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掉地上。
怕这样的悲剧真的发生,她索性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双手抱着腿,下巴枕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盈盈夜色,以回忆的口吻说道:“他不是在追我,他从小就对我这样。”
姜素月觉得她是在炫耀,拖长音调“嘿”了一声:“你这话也太招人恨了啊。”
“这哪里招人恨了?”陶醉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对我好,是因为我们约定过。”
“约定过什么?”姜素月问。
“要做彼此最好的朋友。”说着,陶醉朝她拱了拱肩膀,示意她误会了,“所以你别总把我俩往一块撺掇。”
他是她青春期的一面旗帜,浩浩荡荡,肆意飞扬。
他和她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能够概括的。
这晚,全世界的人都在倒数,用自己的方式,或热烈、或平淡去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陶醉的方式,是回忆。
这回忆里,有顶好的,也有坏到不愿意重来的,她就这样,放任自己的思绪流淌。
再加上与闺蜜的聊天,不知不觉间,不知多少红酒下肚。
另一边,群星汇聚的体育馆,人声正鼎沸。
枕风眠坐在多少追星族梦寐以求的位置,却根本分不出一丝心思,去观赏舞台。
他盯着陶醉在开场前发给自己的微信,越看越觉得不安。
但因为她手机没电,他又无法联系上她。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终于,他收到一条来自她好友的消息:
【我这儿有个快递,因为喝醉了无法派送,需要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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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今晚的天气也是应景,估计是想让整座城市焕然一新,于是,在今年的最后一天,南栖市下了一场不小的雨。
枕风眠赶来的时候,衣服上沾染着湿冷的雨水,目光却坚定灼热。
然后,他便像那次在家里抱起她一样,抱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