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心是滑腻的触感。
宋衍下意识吞咽，在水下摸索着握住黎瑰意不老实的脚踝，又把她的脚抬起贴在他胸口的玫瑰上：“嗯，我真的好爱你……黎雪梨，你太好了，你怎么能这么好呢？昨天夜里，你跑向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酥掉了，你踩的这里，被那个画面填满了……”
宋衍话还没说完，心口陡然一空，耳朵里是淋漓的水声，瞳孔里是突然站起了身，又将手撑在他肩膀两侧、裸露着靠近他的黎瑰意。
黎瑰意双手环上他的颈，低头亲吻他的唇：“宋衍，你嘴这么甜，以后少说我不爱听的废话，我才不关心你给我规划的‘完美人生’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多亏了你，我现在谁都看不上了，不过……”
宋衍的喉结上下翻滚，伸出手去摩挲黎瑰意的腰线，却不想突然压力减轻，黎瑰意又站起了身坐回他的对面拉开距离，双臂环抱在胸前，看着他：“不过，你昨天没有听我的话，竟然还背着我喝闷酒，宋衍，你长本事了呀。怎么？不喝酒你就不能跟我说实话是吧？”
“没有！我……我不是不想跟你说，我只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宋衍的语气有些急切，他想离黎瑰意近一些，却被黎瑰意踩了肩膀动弹不得，慌忙解释道，“黎雪梨，我说不出口……”
“哦，不喝酒就说不出口啊。”
黎瑰意轻笑一声。
“宋衍，我不喜欢你这样瞒着我，以后你有什么话、有什么想法，无论是多么负面的情绪，我都要你第一时间跟我交流。不许瞒着我，不许一个人扛着，还有……不许觉得自己是垃圾，你听见了吗？”
宋衍闪动着纤长的睫毛，胸口上下浮动着：“……听见了。”
黎瑰意的笑容隐没在脸上：“看着我，重复我刚才说过的话。”
宋衍这才抬起头来，他那湿淋淋的琥珀色瞳孔盯得黎瑰意后背发紧，瞬间回忆起昨晚他嘶哑的声音和那个恐怖的故事。
“我以后什么都不瞒着你，有什么心事都会和你交流，不会一个人扛着……”
宋衍顿了顿，尽力扯出了一个微笑：“最后一点，我……我可能做不到。”
花洒滴落的水珠砸在深灰色的瓷砖上，黎瑰意心里一阵阵地翻涌着难过的浪潮，鼻腔里又开始泛酸。
她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清楚如果宋衍痛快地答应了，那百分之百是在敷衍她。
人的想法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宋衍这种死心眼的人，怕是以后都很难开朗起来，只能继续做痛苦的苏格拉底。
“那就花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去做。宋衍，为了我好好活着，好吗？”
浴缸里的泡泡发出破碎的轻响。
片刻后，宋衍低声回答：“……好，我会努力的。”
在宋衍做饭的时候，黎瑰意偷偷打开了手机，忽视微信的提醒，点开了新闻 APP。
劈天盖地的娱乐新闻被她和宋衍的照片霸占着，在她和宋衍抱着彼此睡大觉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变了。
她看着闹腾的新闻面部抽搐，给乔晚发了条微信就把手机关了。
还是继续躲一阵子吧，又不是没躲过。
黎瑰意的眼神穿过偌大的客厅和餐厅，落在穿着粉色围裙的宋衍身上，恍惚间，黎瑰意的眼前似乎又浮现起她和宋衍重逢的日子。
她躲在宋衍租住的小小的房间里，也是这样躺在沙发上，看着他切菜、看着他刷锅，最后用干净的毛巾擦去腕骨上细密的水珠。
那时，她的眼神也同样落在他身上，放任着静谧的时间缓缓流淌，一切都是美好又平静的样子。
一顿饭过后，天都黑了下来。
黎瑰意躺在宋衍的腿上盯着他看，仿佛想用眼睛在他的脸上开两个洞。
宋衍被她看得有些发热，垂了头就想去吻她，没想到却被她躲开。
“你想干嘛？”
看着黎瑰意满是警惕的目光，宋衍愣了片刻：“……想吻你。”
“我不要！”
黎瑰意从他的腿上坐起身，盘着腿坐在他对面：“宋衍，我想了想，觉得咱俩发展的太快了。你看啊，一般的情侣都是先去约会，到处玩，然后慢慢交心，再接吻做爱加深感情，你看咱俩！约会都没约过就上床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我决定了，咱俩这段时间先禁欲……”
话还没说完，宋衍高大的身影就压了下来，黎瑰意赶紧用手捂住了嘴，他温热的唇撞在她的手心。
“宋衍！谁借你的狗胆子你竟然敢偷袭我！我话还没说完呢！”
额前的碎发在宋衍脸上打下阴影，他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笑容，深邃的瞳孔内倒映着紧黎瑰意的面容：“你刚刚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啊？情侣……”
黎瑰意的手腕被宋衍拽住，轻按在沙发上，他吮吸着她的唇，贴着她沉声说：“再说一遍。”
“情侣……啊！”
宋衍一把把黎瑰意抱起，托着她的大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自下而上地仰视着她：“黎雪梨，再说一遍行吗？我想听。”
黎瑰意盯着宋衍好看的脸，一时间迷了心智，想说的话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想说什么来着？
哦对，禁欲！
可宋衍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光点，稍浅的瞳孔像是能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黎瑰意叹了口气，捧着他的脸，重复着：“宋衍，你就是个大笨蛋，我说，我们是情侣关系……”
剩下的话被宋衍的吻悉数堵了回去。
亲吻轻易乱了气息，热度在脸颊攀升。
宋衍抱着黎瑰意轻放在卧室的床上，和她接吻，十指相扣，在她耳边低语：“黎雪梨，我爱你。”
黎瑰意脑子里原本清晰明了的禁欲计划瞬间就化为了泡影，好像有莫名的热气在脸上蒸腾开来，化成异样的红。
宋衍的表白突然就变得直接又热烈。
他像是要把压抑在胸腔里的心声全部释放出来那样吻遍她的全身，甚至在进入的时候，把她的脚趾放在唇边轻咬，告诉她，他爱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黎瑰意不太习惯这样坦率又露骨的对话，躲在床头想要去踹他，却被他撩拨的浑身发软。
同样都没休息好，黎瑰意真不知道宋衍是哪儿来的好体力，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还被他逼着说了无数遍“爱他”。
“我不说了，我累了我要睡觉……你他妈要听多少遍啊！”
黎瑰意抬手去掐宋衍，可他根本不知道躲也不知道疼，自顾自地低头去吻她的颈侧：“多少遍都不够……黎雪梨，你知道吗？你真的好可爱……”
黎瑰意所有的体力都消磨殆尽。
在朦胧的泪眼中，宋衍胸前的玫瑰刺青血一般鲜红耀眼，花瓣层层叠叠地摇晃着，像是下一秒，就能滴下晶莹的露水。
夜色漫长，时光也漫长，可总会有人在漆黑的山路上，点一盏灯。
也许光芒不是耀眼的明亮，可即使是微弱又渺小的光线，却依旧能照亮眼前的路。
黎瑰意在崩溃的前一秒抱紧了宋衍，听他暗哑的嗓音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说着动人的情话，她仿佛看到了那年被他们甩在身后、无暇顾及的那场盛大的流星雨，闪烁着耀眼明亮的白光，一颗颗重新划过漆黑的夜空，幻化成黎明破晓的曙光。
第46章 只有这个……我可能给不了你。
乔晚拎着一兜子男装、带着造型师上门的时候，煞有气势地把门砸得噼里啪啦乱响。
宋衍煮了冰糖雪梨，又洗了水果，和乔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黎瑰意剪头发。
造型师给黎瑰意剪了一个法式短发，还在乔晚的指挥下弄了空气刘海。
一番操作下来，从没留过短发的黎瑰意简直像是彻底换了个风格。
乔晚满意地点点头：“好看，真好看，跟个大学生似的。”
“别闹。”黎瑰意照了照镜子，对于自己的新造型很满意，她回头看向宋衍，眼睛亮亮的：“怎么样？我短发还行吗？好看吗？”
乔晚的余光也随之扫射着宋衍的侧脸，他突然有点害羞，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着，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重重点了点头。
黎瑰意有点不爽，看他的反应，以为他觉得这个发型不好看，瞪了他一眼。
宋衍做饭的时候，乔晚就坐在黎瑰意旁边，跟她一起看着，有些感慨：“靠……回头我也雇个帅哥来家里做饭吧，还穿个粉围裙，看着就带劲。”
“你可别闹了姑奶奶，钟期会捏死我的好吗？”黎瑰意打趣着乔晚，又问，“他最近怎么样，身体状况还行吗？”
乔晚沉默了片刻，拿起茶几上黎瑰意的女士香烟，点燃了一支：“不怎么乐观，连钟临都看出来了，最近老实了不少，也不找我事儿了。”
黎瑰意心底沉了沉，去握乔晚的手：“晚晚，你……需要我做什么就开口。”
乔晚心底涌上了莫名的火气，语气重了点：“我能跟你提什么要求？我只希望你把沈清的电影拿下来！”
乔晚把烟灭在烟灰缸里，看着黎瑰意的眼神有些冷，“黎瑰意，你知不知道沈清的电影谭知秋撤资了？上次你惹的是李向南还好，这次你惹上的是京市的谭家！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收这个尾……你上个综艺倒是给别人留个面子啊，这下好了，不仅你和宋衍在节目里的片段持续被剪掉，段几许还跳槽到了金秋娱乐！你们公司都受影响你知道吗？”
乔晚靠在沙发上，黎瑰意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晚晚……你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是我冲动了，可是情况特殊，晚晚，在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放任宋衍就这么被负面新闻压下去。”
乔晚盯着她看，眼神微微闪烁，又偏了头舒了长长一口气：“……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仔细想想，其实我是生我自己的气。我跟钟期提过一嘴，但是他跟谭知秋有很多合作往来，为了不得罪他，暂时没办法帮你解决电影的事情……钟期身体不好，说实话，我也不想让他多操心，怕他死得太快……”
乔晚靠在沙发上，昂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音色有些飘忽：“你说人活着怎么这么难呢？我现在想帮你，但帮不了你，钟期委婉地拒绝了我，可我喜欢的就是钟期这副奸佞的商人嘴脸，即使他现在瘦骨嶙峋的，头发都没了，可是他的眼神却精明极了，靠，贼他妈性感……”
黎瑰意轻笑着拍她的手背：“得，今日份的狗粮我也吃到了。你别操心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晚晚，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我这哪是为你着想？我只是失去了拍电影的时间和精力，把自己的目标寄托在了你身上而已，算是一种梦想的嫁接吧。”
乔晚笑着看向黎瑰意：“算起来，你明明是被我利用了。”
“得了吧，要不是你当时投了《小镇旧事》，我都没有电影可演，他段几许更不可能红成现在这样。你都花了这么多钱想捧我，你怎么利用我都行！”
黎瑰意点燃了一只烟，抬眼冲着被两人刚才的争执声吸引、正投来担心目光的宋衍粲然一笑，继续道：“你不是说了吗？别看这个人怎么说，要看这个人怎么做。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对。你、宋衍，都是真心对我好的，哪怕你们嘴上不说，可我自己心里清楚。”
“切……感情我在你心里，是跟你家乖弟弟是一个水平的……”
乔晚拿牙签扎了个草莓放进嘴里咬，“话说，他跨越心理障碍跟你告白了吗？”
黎瑰意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用指间将烟灰弹掉：“你确认要听我给你喂狗粮吗？”
“……得，那你不用说了，我懂了，弟弟可算是开窍了。”
午饭时间，乔晚坐在宋衍的斜前方，亲眼看着宋衍的目光黏在黎瑰意脸上，却又在黎瑰意抬头的时候把目光移走，脸都泛着微微的红色，忍不住想逗逗这只纯情的小狗。
她放下筷子，好似好奇地问到：“宋衍，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家黎雪梨的呀？”
宋衍在乔晚脸上看到了戏弄的表情，他同样放下筷子，把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地回：“九岁那年，她帮我骂人……”
“九岁！啧啧……”乔晚笑得不怀好意，“你这么早熟啊？九岁就会暗恋人了？”
宋衍还没想好怎么回，黎瑰意就打岔进来：“你快别逗他了，那时候我俩都是小孩儿，哪儿想得了那么多，你快吃块儿这个香煎鳕鱼，我可爱吃这个了！”
说罢，把一块鳕鱼夹到乔晚的盘子里。
“哟，黎瑰意你就这么护犊子是吧？行。”乔晚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宋衍，你知不知道，黎雪梨跟你约好了去看流星雨的那天，她以为你要跟她告白，还偷偷抹了她妈妈的口红唔……”
柔软的鳕鱼被黎瑰意堵到嘴里，黎瑰意瞪着乔晚：“晚晚，好啊你出卖我！”
宋衍眼看着黎瑰意作势要掐乔晚的腿，乔晚又捏着黎瑰意的手腕威胁她，周身的紧张消除了不少：“你们关系可真好。”
乔晚把嘴里的鳕鱼用水顺了下去，说道：“那是，我俩可是最好的朋友！诶宋衍，黎雪梨小时候什么样啊？”
“特别可爱，每天都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宋衍想起她最爱扎的羊角辫，忍不住笑了起来，“后来就越来越可爱，初中就有好多男生追她，三班的李志、五班的王欣扬和李显……”
“停！”黎瑰意又夹一只虾去堵宋衍的嘴，“这是吃饭呢，还是开我的黑历史总结大会呢？这饭还吃不吃了！”
可乔晚还想继续听八卦，连忙问到：“我去，这些人你现在都记得叫什么吗？”
宋衍咽下虾仁，在黎瑰意警告的眼神中小声道：“……我跟他们都打过架。”
乔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黎瑰意气急败坏地搂着她的脖子去挠她的痒痒。
宋衍微笑着在一边看着她们打闹，大概了解了“朋友”是什么样的存在。
虽然他没有朋友，可他也不需要有，黎雪梨有朋友，这就够了。
乔晚开车回到家的时候，在地库里看到了钟临的那辆骚包的虹彩祖母绿阿斯顿马丁，烦躁地甩上了自己的车门。
哪儿有总裁会开这种颜色的车，一点都不稳重。
她甩着钥匙上了电梯走进客厅，发现钟临穿着一身人模狗样的西装，正坐在沙发上抽烟，领带和领口被他拽的有些松垮，身边并没有钟期的身影，估计是上楼休息了。
乔晚皱着眉头：“钟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在家里不要抽烟吗？”
钟临抬起浓墨般的眉眼看了她一眼，用骨节分明的手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她看不了钟临这张臭脸，转身就要上楼，却又听到了钟临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钟期今天跟我谈过，让我以自己的名义去投资沈清的新电影。”
乔晚脚步一顿，心里涌入一股暖意。
钟期最近身体很虚弱，却为了她的朋友，愿意跟钟临开这个口，虽然他处事精明圆滑，却总会为她做一些傻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