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听来十分惋惜。
“我倒是感到十分地好奇,我还依稀记得你从前十分年轻貌美,还曾经对……”
华吟闻言,不待萧瑜说完话,便要用那尖刀来刺他的面门,反被萧瑜轻松躲过,华吟亦被那群黑衣人制止。
萧瑜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我也是听说过而已,若是说错了你可千万不要生气,江湖上的易容术早已失传多年,如今的法子是不可逆转的,只能将年轻人变作老人——我的确很佩服你,为了报复殿下,竟然不惜毁损自己的身子,把自己变成这个又老又丑的模样。”
萧瑜转身对一旁不知内情的黑衣人众嘲笑道:“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她原本是个不过二十岁的貌美女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自己的脸变成了这副样子,若是不信,就看看她的身子。”
华吟闻言更为癫狂,举着手臂说要将所有人都杀死,反被那群黑衣人擒住,将她手脚并用按在地上。
将衣服解开来看,果然除了脸和手,其余的皮肤如剥壳鸡子一般,是年轻少女的身体。
那黑衣人被这奇异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将华吟踢到一边,咒骂了一声晦气。
“贱女人!真恶心,这辈子入夜都要害梦魇。”
萧瑜继续讥讽道:“也不知道薛承容用什么办法把你说服的,不过他肯定是骗了你,你一辈子就要顶着长脸过活了,对不起,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帮你还原的,你不会到现在还自欺欺人着吧?”
押解众人不准萧瑜说话,便要将众人挨个斩杀,华吟在一旁的地上,通过那掉落地上的匕首看见自己扭曲的苍老面容。
此刻华吟想起了许多,出身贫贱,兄嫂奸狠,爹娘留给她与人做斗的资本不过是这一张脸,她还曾期望自己有朝一日飞上枝头,让那些折辱自己的人都屈就自己身前。
可是如今,她什么都不敢再想了,她只是一个丑陋衰朽的老妇罢了。
萧瑜望着呆滞的神色华吟,微微一笑。
下一秒她便举起匕首冲上前,先是捅伤了一个最近的黑衣人,紧接着杀向萧瑜。
她手中的匕首被萧瑜轻松夺过,这一次他没再收力,轻轻一掌,便把华吟打出三四米的距离,重重撞在树上,口中溢出一口鲜血。
距离萧瑜最近的黑衣人惊骇之际,被一旁的冬儿踢了一脚□□,又被萧瑜补上一击,踢断了脖子,当下声息皆断。
冬儿来不及多想,接过萧瑜递来的匕首,便为一旁的副官等人经开绳索,可是众人才刚恢复行动,萧瑜便已经将余下的九人悉数杀死。
遍地都是鲜血残肢,就连身经百战的副官看了也不免觉得心惊。
卫兰公子明明是那样温良儒雅的人,怎么用的招数都这般阴毒暴戾,而且他这时的年纪,如何修来这样高强诡谲的武艺?。
萧瑜来不及和冬儿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便向来时的方向冲去。
“你们快跟上,去救殿下!”
副官等人的反应慢萧瑜一步,可是也不敢有任何怠慢,立即捡起地上可用的兵器,向萧琳所在之处急奔。
可是,纵使萧瑜身形如燕,纵使他再不知疲累,来时的路这样漫长,萧瑜不敢确信萧琳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冬儿望着萧瑜离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一种无力的绝望笼罩了她,冬儿知道自己一定要追上萧瑜,她可以帮到他的。
余光瞥见了那黑衣人骑来的棕駺马,冬儿跑向那马,被它一声嘶鸣吓得退了半步,又毅然上前,用她细嫩的手握紧缰绳,翻身上马。
萧瑜教了她很久,总是说她其实已经学会了骑马,只不过是因为心中惧怕,所以骑不好。
他说冬儿应当像她自己学习读书写字时那样,相信自己便好。
冬儿定了定神,学着萧瑜那样俯身轻抚马儿的前额。
冬儿两腿一夹马腹,那马儿果真缓缓跑动了起来。
“我们一起去找殿下,以后你不要再跟着坏人了,我会让殿下给你一个好去处,好不好?”
冬儿也不知道这马儿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但还是这样认真地说道。
棕駺马一声长嘶,便带着冬儿在林间急奔起来,很快就追上了副官等人和萧瑜。
萧瑜回身看到冬儿,眸光一颤,随后点踩一颗老树,便轻松上了马,从冬儿手中接过了缰绳,将冬儿揽在怀中。
冬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转过身抬起袖子,为萧瑜擦了擦额上的薄汗,以及方才杀人时面颊上不慎被淋溅的血珠。
“好,我们要一起去救二哥和梅音。”萧瑜在冬儿耳旁轻声说道。
薛康目送着萧瑜一众人被带入林中,便准备对萧琳和梅音动手。
他一扯手上的麻绳,便拖着双手被捆缚的萧琳一个踉跄,他腿上受了重伤,险些身形不稳,跌倒在地。
但是萧琳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他望向担忧不已的萧瑜,用微不可查的幅度点了点头,才缓缓将视线挪移到了梅音身上。
是愧疚,还是愤恨,亦或是无能为力的颓然?恐怕萧琳自己也说不明这样的情绪。
萧琳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梅音,他明明许诺过不会让从前发生过的惨剧在梅音身上重演,可是如今的他甚至自身难保。
薛唐看萧琳这般深情望向梅音,心中不由得一恨,拿起手边的马鞭就抽在了萧萧琳背上,在他颈侧也留下一道血痕。
但是偏偏他的身形还是那样十几年如一日,挺拔如松,岿然不动。
“我们薛家的女儿京中哪一位男子不想求娶,就算你是颖王殿下又如何,怎敢对我阿姐百般践踏?怎敢弃她与不顾,将这样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留在王府,还妄想与我阿姐和离,难道我们薛府的千金,就是让你随随便便抬来抬去,弃之如敝履的吗?”
“她生性残暴,自愿做一敝履,怪不得旁人厌弃之。”
此言一出,薛唐更是暴怒,抬手又是一鞭,这一下抽打在了萧琳腿上的伤口处,登时一阵刺骨钻心之痛从腿上传来,萧琳跪倒在地,再想起身,却被薛康命人按在地上。
“你装什么清高,装什么苦命鸳鸯,都是男人,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思?当初解决了一个,你便又找来一个?我阿姐对你那般情根深种,你却为了新欢对她百般折辱!”
梅音被两个强壮男子压着,肩颈几乎都要断裂,可是还是拼死反抗,无论如何都要到萧琳那边去。
“放开殿下,你们放开他!”
梅音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竟然真的挣脱了身后一人的压制,将其踢向一旁,随即一刻也不停扑向萧琳,却在二人即将触碰到对方手指的时候被薛唐薛康的手下强行分开。
薛唐对梅音起了兴趣,命人将她松开,随后将梅音单手制住,掏出随身用的短匕,在她的上衫处轻轻划过,又挑断了她的腰封,在将手伸进梅音衣服深处的时候停下。
他残忍地讥笑道:“哦?这个时候不演什么贞洁烈女了?不是方才那样凶狠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就把我们二殿下的心勾走了?”
薛唐用尽办法欺辱恐吓梅音,希望逼她哭喊出来,可是梅音将自己的唇角咬得青白,渗出鲜血来,也没叫出声音。
他不禁有些恼怒,在梅音脸上狠狠甩了一掌,将她交回黑衣人手中,警告她若是再敢反抗,他便要让萧琳死无全尸。
看着两人又在对视,薛唐又向萧琳说道:“不过啊,二殿下,颖王殿下!她这个样子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了——”
薛唐一挥手,命人将萧琳夹起来,上前欲要去捏他下颌,却被萧琳狠狠甩开。
“呦,怎么了?难道殿下生气了不成,我只不过想起一个人,殿下应当也很想她吧?”
薛唐指的那个人,自然是茹莹。
“唉,大约殿下是把她给忘了,她倒是生得漂亮,虽说是做丫鬟的,倒也肤白如雪。若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脐下三寸,贴近右股的地方有处胎记,殿下还没看过吧?可是当日很多人都见过了。”
见萧琳恨不得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一般,薛唐薛康更为得意,便继续说道:“当日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不言不语的,你说那个时候她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还等着殿下您去救她呢?可是那时候殿下做什么去了?哦,自然是洞房花烛夜,将她忘到一边去了。”
薛唐一挥手,说是将梅音赏给了众人,只要不弄伤肚子里的孩子,其余做什么都不要紧,事后重重有赏。
一旁的几人对此也兴奋不已,跃跃欲试,便有两人先行将梅音拖入驿馆内,薛唐得意地望向萧琳,看他血丝密布的双眼,忽然改了主意,让那两人将梅音带到马厩中去。
“你既然要做负心人,那我为茹莹讨回公道,我今日就让你看看当日茹莹是如何一开始一言不发,最后又声嘶力竭地求死的!”
“放开她!”
嘶哑无助的声音在一旁众人的喧闹哄笑中格外刺耳,薛唐都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平日里自诩清高的二殿下,也有求人服软的时候?
真是难以置信。
“好啊,再多说点,或许我就给你个痛快,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就让她也少吃点苦头——你们真该为怀上这个孽种感到庆幸!”
“瞪着我们做什么?二殿下就连求人都不会了吗?”
萧琳艰难地抬起头来,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汗的珠液坠入脖颈,他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
“我求你们……放过她,为什么不来折磨我?为什么不恨我?放开她啊!”
他流下泪来,随即诅咒和哀求骤然失声,立刻又变成了惨痛的尖嚎,像一匹被族群遗弃的孤狼,在深夜的山林中嗥叫。
那个素日清高自衿的二殿下萧琳,如今就这样毫无反击的余地,惨伤地叫喊着,如此失态。
薛康薛唐二人狞笑起来,又是命人将萧琳一番毒打,在这如海一般的绝望中,萧琳眼睁睁看着梅音被人拖入那马厩中,随后传来的是衣料的撕裂声。
死寂的夜里,一切的声息都凝固了,马厩中没有传来预期声响,薛康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上前查看。
随后,一声凄厉地尖叫划破夜空,薛康捂着自己的□□踉跄几步,跌倒在地,梅音清瘦的身影不留片息扑向了她,举起手中沾着血的白刃在他胸口处插了一刀又一刀。
薛唐不曾料到此事发生,被梅音毫无半分犹豫的动作震慑住,后知后觉,像是方才那样的刺法,薛康已经断气了。
“贱人!”
他提刀杀向梅音,萧琳趁机抓起一把地上的黄土,将其撒向身旁黑衣人的面门,让梅音快跑。
梅音见薛唐杀气腾腾向自己冲来,一下狠心,将薛康的那□□的赃物切了下来掷向他。
梅音方才手上没了力气,虽刺了好几刀,可是薛康还留有一丝残息,如今这一下才更是要了他的命,又是一阵凄惨的嚎叫,惊得林间的鸟兽四散。
薛唐乱了心神,砍向梅音的一刀被她勉强躲过,梅音趁他看向薛康,便向萧琳冲来,和余下的几个黑衣人厮打起来。
恰在此时,西南方向官道传来了呼喊声与响彻天地的马蹄声,几个黑衣人也见识了梅音对薛康的手段,登时慌了神,便丢下刀逃命去了,梅音斩杀了两个黑衣人,筋疲力尽,瘫软在萧琳身边。
“快走,梅音!快起来,杨羽还活着,他一定是带着外公的人来了,快往那边去!”
萧琳这才注意到,梅音腿上还插着另一柄尖刀,伤口处血流如注。
梅音想要扶着萧琳一起走,可是两人都再也没有力气了,薛唐从薛康已死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便提刀冲向二人,千钧一发之际。萧琳将梅音护在身下,打算用自己的身体为梅音挡下那一刀。
“不要——”梅音惊呼道,可是她的身子萧瑜牢牢地护在身下,她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当年他没能救下茹莹,如今也没有保护好梅音,若是能为她而死,多少也让他心中少了一些愧疚,萧琳在那最后的分秒之间这样想到。
“铛”一声脆响,那本该砍向萧琳的刀应声而断,方才华吟紧握手中的那柄短刀将薛唐手中的刀震断,还直插入其胸口,甚至所用气力只打,有一半的刀柄几乎也要没入萧琳的胸膛中。
薛唐看清了来人,那是卫兰,又是这个人。
他惊讶地想要喊出些什么,却做不到,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他两脚之间的土地上。
此时此刻,薛唐的喉中也插着一柄软剑,剑柄在他的身前左右晃动着,每一次的晃动都带着一股血流落地。
萧瑜和冬儿及时赶回来了,杨羽也没有辜负萧琳舍身相助,他活了下来,找到了英国公与宋济民的人,郗骏平听闻萧琳和卫兰有难,便乘一匹快马前来,与萧瑜几乎同时赶到,看到薛唐对萧琳与梅音不利,一剑了解了薛唐的性命。
郗骏平下马看向卫兰,后人向他缓缓点了点头,以表谢意。
薛唐死了,僵直的身子倒向后方,激起一片尘土血污。
这一切都结束了,梅音怔怔望向萧琳,又看了看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握紧他的衣袖,只想要今生今世再也不要放手。
萧琳没有说话,擦去唇角的血迹后,脱下染血的外袍,将其披在梅音身上,遮蔽她被撕扯开的衣服以及半裸露地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