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阙觉得他实在是太粘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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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来时很低调,因为萧默想回府休整一段时日再进宫。没想到三日之后,宁王就找上门来了。
“子深,你回来怎么不派人与我说!你都不知道这几个月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那太子皇兄回来了,整日找我麻烦!”
宁王哭诉道。
“他同父皇说我整日无所事事,要父皇给我派差事,你知道我这个人,文不成武不就,朝堂官员就没有一个服我的。哦对了,他还打听你的消息,你可当心着点儿!别叫他抓住了把柄!”
萧默倒是无所谓,“我怕他?若他再惹我不快,我就叫他去守一辈子皇陵。”
郁阙也在边上听着,看来萧默与太子结怨颇深啊。
宁王:“你是不怕,我就遭殃了。现在父皇要派我去南边点兵,顺便慰问定南王,我哪里会这些,若我推了,又怕父皇说我不务正业,我都愁死了。”
郁阙思考了一番,“宁王殿下暂且应下。皇后寿辰将近,你大可以说等皇后寿辰宴过后再走。陛下看重皇后,必定会赞扬殿下你孝心至纯。”
宁王:“夫人这主意不错,但拖到母后寿辰结束,我还是得去边疆哪。”
郁阙:“宁王你忘了?一个月后是你生父忌日,你的亲兄长也将从边疆回来,陛下怎么会在这时候放你离开皇城?听闻你兄长回来要议亲,到时候你就求陛下另择他人去南边点兵。”
宁王听了郁阙的话思索一番,皇后寿辰以及生父忌日,皇帝一年到头最看这两个日子,这环环相扣,自己确实有理由一直待在皇城!
所以自己暂且应下这差事,到时候铁定是去不成的!尤其他亲生兄长还特别喜欢他!
御史夫人这分析得太妙了!
始终不语的萧默看着郁阙,眼底满是赞赏,轻轻揽住她肩身,“不愧是我夫人,真聪慧。”
郁阙不喜他在人前这般无状,拨开男人的手,离开花厅。
宁王瞧着郁阙背影,“你夫人?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委身给你当妾,怎么就成了你夫人?子深,你口中这句夫人,到底是御史夫人,还是将她当做了你的夫人?”
这话叫萧默也微微一愣。
宁王意味深长,“父皇早就说过,你我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任我们后院多少美妾,但妻子由不得自己做主,父皇已经替你择好了出身高贵的妻子。断然不会允许你迎娶她为妻。所以她只能是御史夫人。”
萧默:“你多虑了,我怎么会娶她为妻。”
隔日清晨,东宫派人来了,说是太子妃请夫人去东宫的赏花宴。
萧默看了请帖,不屑道,“这个太子妃能力不足,却喜欢耍些不入流的小聪明,夫人不去也罢。”
“即使这次不见,下回宫宴也是要见的,我若躲了,便显得我不是了,我该去的。”
“好,那夫人便去见见,我命李尚宫陪着你去东宫,若宴上想走那就随时离开。”
“你说得好像东宫多险恶一般。”郁阙道,“放心,我可以应付得来。”
隔日郁阙梳妆打扮,与萧默同乘进宫去了,到了宫里,她下车往东宫走,他则是去御书房面圣。
东宫宴上热闹,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日头暖融融的,赴宴的贵妇人们大多是熟面孔,李淑妃一事过去数月,众人完全将她抛诸脑后。
“萧相夫人来了。”季欢头一回出来迎她,面带笑意,十足亲近,“来来来,我带你去见太子妃。”
当初在淑妃宫里,季欢这个同窗可是几次三番针对她的,这一回态度完全变了。
不止季欢,许多贵妇人们纷纷与她寒暄。实则还是因为淑妃那件事,叫她们看清了郁阙在萧相心里的地位,皇帝甚至赐下不少东西来安抚她,这样一个以一己之力拉宠妃下马的女人,大家怎么还可能与她对着干。
“萧相夫人总算来了。”太子妃出来迎接。
太子妃祝氏正双十年华,生得端庄纤柔,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但并不端架子,郁阙听闻她的出身普通,是太子生母的侄女,太子生母多次进宫央求皇帝,皇帝才准了这门婚事。
她出去走了一圈回来,进宫被这般众星拱月地围着,郁阙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特别是季欢,变脸如此之快,自己不尴尬么?
“参见太子妃。”郁阙规矩行礼。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束。”太子妃将她扶起。
郁阙的食案就在太子妃身边,郁阙觉得奇怪,那日出城时,太子与萧默关系水火不容,太子根本不像是要拉拢萧默,怎么太子妃对自己如此友善,这必定有蹊跷。
“郁姐姐,你此番去幽州,可有什么新奇见闻?说来与我们听听?”季欢笑道。
“就是,若知道萧相夫人出去踏青游玩,我们也跟着一道了,可惜了。”
“是啊,这么好天气,拘在皇城里真真没意思,还不如随萧相夫人出门去。”
郁阙知道萧默此番祭祖是要瞒着的。
“幽州那等地方哪里有皇城繁华,我出去几日就后悔了,还不如与各位吃茶赏花有意思。”
“说起吃茶,上一回萧相夫人做的茶、”
太子妃一时插不上话,郁阙瞥见她脸色有些差,又只能勉强支撑起来,强颜欢笑。
片刻之后,宫女进殿来,“太子妃,仙川郡主驾到。”
太子妃忽得笑了,“快快,请进来。”
季欢:“仙川郡主?可是那位定南王的独女?”
太子妃:“正是她,皇后寿辰将至,父皇将她招来皇城,说要为她择婿。”
郁阙听闻过这位异姓王,原在边疆作乱,后朝廷招安后,命他驻守南边,他只有一个女儿,皇帝认她为义女,赐了仙川郡主的封号,算起来是皇帝唯一的女儿,身份尊贵。
宫女领着人绕过屏风,众人终于得见这位仙川郡主的真容,郁阙不由得眼前一亮。
少女十七八岁,一袭红色窄休骑装英姿飒爽,梳起高高马尾辫,面容朝气蓬勃,一双眼眸熠熠生辉,“给太子妃嫂嫂请安。”
在座都是世居皇城的贵女,哪里见过这番打扮,回过神后才纷纷请安。
“见过仙川郡主。”
满殿之内除了太子妃,就这位皇帝的义女最为尊贵。
“你快过来吧。”太子妃显然与郡主是老相识了。
“诶!”少女落落大方地坐到太子妃身边。
太子妃为她一一介绍在座众人。
郁阙虽自小受过严苛的教养,但并不会骑射,她羡慕像仙川郡主这样的女子,可以肆意挥鞭奔驰在边疆广袤土地之上。
“这位便是萧相的妾室,郁夫人。”太子妃最后介绍郁阙,“父皇不是同你说了,要将你嫁给萧相,你自己也说了喜欢他,往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太子妃此话一出,殿里的欢声笑语顿时冷了下来。
郁阙手里正攥着茶盏,不可思议地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看众人反应,“怎么,大家还不知情么?那倒是我多言了。”她伸手遮了遮唇,“毕竟父皇还未下旨赐婚,横竖不过这几日的事,你们暂时当不知情。”
原来如此,原来太子妃等在这儿羞辱她。
原来,萧默要成亲了,与皇帝唯一的女儿,仙川郡主。
第48章
原来, 萧默要成婚了,与皇帝唯一的女儿,仙川郡主。
这确实是一门好亲事, 眼前这个少女是皇帝的义女, 亲生父亲又是手握兵权的定南王,两人结合,那便是强强联手。
好,很好。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郁阙心里钝痛,竟说不出只言片语。
仙川郡主也在打量她,郁阙进宫觐见太子妃, 打扮得富丽得体, 此刻却在这个少女的目光下,显得特别可笑。
仙川郡主忽得笑了, “你生得真好看。”
这话众人听着,又是极大的讽刺,任由郁氏此刻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个妾室, 而仙川郡主将来会是她的主母,不知郡主是否有心,这一句夸赞实则是讽刺是贬低。
“多谢郡主夸赞,臣妇不敢当。”郁阙强撑起来。
仙川郡主坐了一会儿吃了一盏茶,便要起身告辞,“父皇还在御书房等着见我, 太子妃嫂嫂, 我先告退了。”
太子妃笑着道,“好好, 你快去吧,晚上家宴我们再说话。”
余下的宴会,郁阙再没有心思,沉默到宴散。
出了宫门,郁阙登上马车,萧默与她约好一道回府,她便等着他。
若萧默真的迎娶仙川郡主,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马车里的可是萧相夫人?”
郁阙掀开帘子,瞧见皇帝的亲信陆近侍,她要下马车,陆近侍道,“夫人不必客气,萧相差我出来一趟告诉夫人,陛下留他在御书房议事,恐怕要到夜里,还请夫人先行回府歇息。”
郁阙点头,“我知道了,多谢陆近侍。”
郁阙吩咐侍卫启程回府。
天色渐暗,她孤身坐在马车里,若没记错的话,太子妃方才说,皇宫夜里有家宴......
***
“你与仙川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皇帝今日特意叫萧默进宫,为的便是此事。
“臣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仙川年已十六,若还不定下来,定南王恐怕会有另择贤婿的心思。”皇帝道,“仙川的是朕的义女,你娶了她,既不必像本朝其驸马一般卸了官职,却可以享受驸马的待遇。外加她父亲手握重兵,将来若朕去了,你的处境也不会太糟糕。否则按照太子的脾气,恐怕会将你挫骨扬灰呐。”
皇帝拍拍他的肩,“子深,朕都是为你考虑。郁氏虽美,但她的家族如今实在不堪,难道你真存着抬她为妻的心思?她可是沈彦的前妻,若你真娶了她,恐怕会遭朝臣耻笑。”
“臣自然没有这番心思,她只能是妾。”
此时仙川郡主进了御书房,“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皇帝见了如此精神的郡主,心里也高兴,“仙川,朕把你喜欢的子深也找来了,你们已经有两三年未见了吧?”
仙川看向边上萧默,面上笑意盈盈,“回父皇,我与子深哥哥上一回见面是两年前,在边疆。”
萧默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女,“郡主长高了不少。”
皇帝很是满意,“今夜家宴,你们谁都不许走。”
仙川忍不住打听,“我听说子深哥哥纳了个美妾,对她十分宠爱。”
“你从哪里听说的?”萧默问她。
“你管我从哪里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仙川道。
萧默笑了笑,“流言蜚语,你还是少听为妙,骑射练得如何了?”
仙川一双眼眸灵气十足,“找机会比一比?!”
萧默:“好,那便比一比。”
郁阙回府之后没用晚膳,她倚靠在美人榻上仔细思考了一番。太子妃之所以这般谋划,为的就是叫她嫉妒,叫她与萧默闹。萧默与宁王交好,倘若他与仙川郡主的婚事不顺,那得利的还是太子一方。
她不是那么蠢的人,她清楚自己的身份,萧默待她再好,终究只是个妾,她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娶妻?
但她也该为自己谋划将来了。萧默知道她的性子,她无法屈居仙川之下,将仙川当做主母侍奉,她希望萧默可以主动与她坦白,放她离开。
她真的想回金陵了。
“下人说你没用晚膳?”萧默推门进来,“怎么连汤药也不用?”
她坐起身,“东宫的膳食滋味不错,我一时贪多了些,就用不下晚膳了。”
“东宫膳食不错?”萧默转头吩咐泽元,“明日去将东宫的御厨请到府里来。”
“诶?你怎么这样呢?”郁阙又吩咐泽元,“不许去。”
“你这也太猖狂了,东宫的御厨说抢就抢,你就不怕太子太子妃生气么?你怎么这么霸道呢?”
萧默面色如常,“我为官多年,向来都是这么猖狂,夫人早年也听过我的名声了。”
“你、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郁阙气极了,“你现在这般为所欲为,你就不怕将来太子登基,对你报复么?”
“太子登基遥遥无期,皇帝身体康健,他恐怕再熬三四十年,到时候你我也都老了,也没有子嗣,大不了一死了之。况且,谁也不能保证这期间,太子的位置不会易主。”
郁阙:“......”
萧默:“你先把药喝了。”
他亲手伺候她喝药。
萧默:“今日太子妃可有为难你?”
郁阙摇头,“没有,太子妃待我很和善。”
萧默:“算她识趣。”他眸光微滞,“宴上可有发生什么叫你不快之事?”
郁阙心知肚明,他说的是仙川郡主,横竖他不挑破,她就当做不知情,“没有。自从出了李淑妃那事,其他贵妇人们待我也很好。”
“没有就好。”
“倒是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萧默:“我离开多日,积攒了不少公务。”
既然他不肯坦白,那她郁阙也不是刨根问底之人。
她接过药碗饮尽。
“夫人去沐浴,我们歇息了吧?”萧默道,“我已经有半个月未亲近夫人了。”
路上她水土不服病了几日,加上癸水,他怜惜她,回府后又叫她休息了多日,两人确实已经许久没亲热了。
但她今夜不想,“东宫宫宴叫我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