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一代文豪林黛玉——鹿门客【完结】
时间:2024-01-19 23:11:45

  章家又是什么人?
  刘三姐冷笑:“什么人?不是人!是山上恶豺狼,是林中吃人虎!大姐的一家三口、公爹、弟弟、丈夫,就是被他家拉去当长工抵债了!”
  看黛玉怔住,三姐才勉强压下自己的怒气,道:“听你的描述,你叔叔水性极好,又通一点武艺,又会说土话,广结当地朋友,那天漂去的方向又不是章家的方向。应该没有大事,你们这些娇小姐,就是想得太多。先把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才可以去找他!”
  黛玉满眼是泪,却知道三姐说的是,只有自己的身体好起来,才能去找叔叔。
  病去如抽丝。
  在黄大姐家,平日吃的是没滋没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根茎。偶尔才有一顿糠皮窝窝头,有时候运气好,才能吃到的、没有加油盐、腥味极重的煮鱼。
  睡的是破草席,一根根扎人,黛玉晚上经常被虱子咬醒。即使三姐找来艾草点燃,蛇虫鼠蚁也依旧贪恋她们的落榻之处。
  更不要说睡觉的时候,几个人挤在一起睡,互相嗅着身上的汗臭味,还要留一个看婴儿,毡子都是几个人轮着盖。半夜如下雨,就要听屋里漏雨到天明。第二天,黄大姐一早就要起来,打草补屋顶。三姐给她打下手。
  虽然三姐说:“住在山里,只这一点好。如果没有人管我们开荒,肯下力气,就能吃饱。柴火也是尽有的。”
  黄大姐也说:“这样的日子,还算好。”
  虽然黛玉也曾看过祝家佃户的日子,比起祝家的佃户那个饿死的小孩子,这样的日子,的确还算好了。
  但黛玉原来有一点养胖养红润的脸,又一日日消瘦下去。
  奇怪的是,消瘦归归消瘦,但是黛玉却终究没有开口叫苦,靠着三姐和黄大姐采来的药,病竟然也慢慢好了。
  病好之后,黛玉不好意思一直这样麻烦刘三姐和黄大姐,所以她能起身之后,就坚持要帮黄大姐和刘三姐做点农活。
  刘三姐依旧有点看不起她:“你?做活?”
  林黛玉被说得脸上一红:她虽然跟着叔叔一路渡黄河,过长江,却仍旧是没吃过什么苦的。能自己给自己洗漱洗衣服,都是她叔叔精心教过的。更不要说什么做农活了。
  却仍旧说:“不会我就学。我不是一摔就碎的陶娃娃。”
  叫恩人这样平白供着,她会想起过去在贾家的生活。会想起杨家的文举叔叔夫妇,会想起那天听的社戏。
  她已经不喜欢这种日子了。
  虽然林若山一直没有消息,但在黄家,咬着牙,慢慢地,娇弱的少女学会了采茶,打理茶树。每天跟着三姐,气喘吁吁、慢吞吞地爬山下山。
  她甚至学会了熟练的摁死虱子、能拿刀砍些细细的柴火了。
  原本对此不抱希望的三姐,也开始慢慢对她刮目相看了。
  ......
  她在睡梦中挣扎,梦里是水波,是钢刀,是叔叔惊怒的面容,是贼人的狞笑。最后一切都消弭了,只有蚊子的嗡嗡嗡声。
  艾草熄灭后,黛玉终于被山间的毒蚊子咬醒了。
  屋子里已经一片亮堂。
  她推开木门,走出门,眯着眼看去,红彤彤的清晨的太阳从山崖下升起来了。
  柔和而又明亮的阳光把山间的薄雾,都照成了淡淡的金红色。
  她吸了吸气,对着阳光,数娇嫩胳膊上被蚊子叮出来的包,一个、两个、三个......
  还没数完一包黑乎乎臭熏熏的草药糊到了她的怀里。人从她身边一阵风似地卷过,留下一串笑声:“涂吧!”
  曾经的娇小姐林黛玉,抓起被自己抗拒了三天的那包药,嗅了嗅,颓然无力地把它拆开,涂在了胳膊上。
  涂完,她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难以言说的臭味道,想: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却不顶用。她还是想起三姐是如何把一只奇形怪状的虫子碾碎,合着草药一起捣在了一块。
  黛玉刚刚还在想这个,红日下又慢慢腾起早雾的山林里,就远远传来三姐嘲笑似的歌声:“山鸡摆尾摇摇炫,阿妹捧心翘翘娇,太阳早就高高起啊,茶园风光正是好,阿妹何不上山来?阿妹何不上山来?”
  熟悉了以后,就知道三姐和黛玉一样,是个最狭促的人。
  三姐狭促,喜欢笑话黛玉的“娇娇”。有时候就比黛玉作山鸡,说这是“山鸡尾摇摇”。
  山鸡!山鸡!
  黛玉气得冷笑一声,放弃了那首诗,憋了半天,想憋出半首歌来唱回去,终究是既张不开口,又想不出词。
  最后只得默然上山去了。
  气喘吁吁地上山之后,三姐已经在茶树边等着了,倒是没有再笑话她“娇”,只是问:“黄大姐呢?”
  “一大早就背着大郎出去了,说是今天章家老夫人生辰,放所有长工一个假。大姐想,章家虽凶恶,这样的日子,总能叫她一家团聚罢。就要去章家,看望黄姐夫。”
  但是,这一天,黄大姐也没有回来。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回来。刘三姐急了,叫黛玉看好家,就一路去寻。
  刘三姐也没有回来。
  那是个电闪雷鸣、风雨大作的晚上。茅草屋,难遮太多的雨。透风墙,难抵太狂的风。
  屋里渐渐昏暗下来,只有雨打声。
  黛玉翻来覆去,想着叔叔,又想着一去至今未回的黄大姐、刘三姐,心里堵得睡不着。
  忽然外面响起人声,黛玉以为是她们回来了,正要起身,门被一脚踢开了。
  门外站着几个大汉,闪电一闪而过,折射出刀光雪亮。
第34章 歌仙(六)
  这是章玉燕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第二个月。
  她这回成了桂林地区一个大地主章员外的小孙女,出生刚五个月。
  她对这辈子的自己的家庭,还是很满意的。这位亲爷爷章员外,虽然只是员外,但是家里不但财富绵延几世,而且与朝廷、与地方,都关系匪浅。
  比如这座家里的,她现在住着的这座庄园。
  这座庄园,东临漓江,西靠山坡,楼房绕着靠山大寨,寨上托起一处处宅院。从山峰上远远望去,只见一簇簇高楼瓦房。
  这庄园共有院落三十三处,建筑面积约六万平方米,各种楼房和窑室达七百余间。只住着章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
  有时候,她被大丫鬟抱着,在家里走来走去消食的时候,就不住地打量:
  这些建筑,梁、椽、柱,大多通体是珍贵的木材,高梁粗壮,油漆明亮,色彩艳丽。
  房檐下,柱子上,雕着各种奇花异草,双龙戏珠,狮子滚球等精致雕刻。下面的门台、踏阶、柱基、一色都是用细致的青石雕刻而成,上面刻着人物故事,花鸟虫鱼,件件玲珑剔透,像活着一样。
  章家的老爷、公子们,在家里,从寨上到寨下,几百步远,也要乘车骑马,一路上摇鞭纵辔。章家的小姐、太太们,从前庭到后院,不过几步路,也得叫丫鬟、仆女们用小轿抬着走。
  更不要提其他富贵。膏油流脂,锦缎成灰。
  连给婴儿洗尿布的皂子,用过一次,也就丢掉了。绝不再用第二次。
  前世身为红楼迷,宅斗爱好者的章玉燕,有时候会隐隐地得意,想:虽然是地方上的,和贾家那种等级的勋贵差了很多。但是也不错了罢?
  只是,千般满意,万般满意,却熬不住几个不好。
  第一,是她的兄弟姐妹叔叔姑姑,太多了一点。恐怕将来上演宅斗大剧的时候,她要很费力气。
  第二,她还有个疑似也是穿越者的三姐。
  第三,也是最现实的事,是她目前这个奶娘,太不听话了一点。
  她爷爷章员外,富贵流油,却还是个抠公鸡,什么都有一笔铁算盘。
  连请个奶婆子,还要多掏一笔钱。他都不干。
  他就看了看,正好有个姓黄的人家,全家都在他家当长工,都是老实人。正好老娘过诞辰,家里给长工们下人们“开恩德”。黄家那个刚生了儿子的媳妇来看丈夫,也是老实人。儿子跟章玉燕差不多大。
  他盘算一会,就捏造了个黄家人做长工使坏器具,要欠债的事。黄家的穷鬼,哪里拿得出这笔钱?
  于是章员外,把这黄大姐拉来当了小孙女的不要钱的奶妈。
  从此,章玉燕可受够了苦了。
  这黄大姐满身洗不干净的泥味道,就是搓了又措,还总是黑乎乎瘦巴巴的。喝她的奶水,章玉燕都觉得有股土腥气。
  还整天心神恍惚,有时候给她喂奶,喂着喂着,忽然眼泪就打下来,连嘴里的奶水都变成了苦涩的咸味。
  最可恶的是对她这个主子不上心。
  作为婴儿的章玉燕,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排泄。尤其是章玉燕因为营养好,是个吃得肥肥的婴儿,屎尿最多。
  有时候,她弄脏了尿布,这个黄奶妈,竟然只顾着自己哭,要好一会,才能反应过来,哭哭啼啼地给她换尿布。
  最最可恶的是,黄奶妈有时候会偷偷摸摸放下下章玉燕这个小主子,不知往哪里去。有一次,黄奶妈竟然晚回来几个时辰,害章玉燕饿了几个时辰,可喂奶的时候,奶水都薄了许多。
  后来章玉燕私下听几个丫鬟说,原来黄奶妈还带进来一个自己的孩子。
  奶水之所以分薄了,就是在偷偷摸摸喂那个孩子。
  章玉燕想起了自己看过的宅斗文:恶奶妈冷待小姐,奶兄弟奴大欺主。这个戏码难道要在她身上也上演啦?
  可是她今年是个还不满一岁的婴儿呢。该怎么和这等不尽心尽力的刁奴斗?
  章玉燕还在为这件事发愁的时候,她亲娘却早就发现这件事了。她亲娘是许家的大小姐,这等精明人,哪里容忍得下这等事。
  过了一段时间,黄奶妈就不再偷偷溜出去了。她眼神呆滞、人好像完全没有了精神气。面目憔悴至极,经常夜里就哭起来。
  又过了几天,听说府里出了一件什么不吉利的事。章玉燕隐隐约约听几个大丫鬟说,说是要辞退黄奶妈。
  就在说辞退的那个晚上,风雨正大,几个丫鬟睡了。
  章玉燕夜半惊醒,却发现自己被抱在了黄奶妈的怀里。黄奶妈那满是风霜皱纹的脸上,折射出暴风雨一样可怖的神色。
  雷光霹雳闪过,黄奶妈的眼里也有雷光。
  章玉燕本能觉得不好。她一边害怕得哇哇大哭,一边在心里怪她老爹,不该因为图便宜,就用这种不驯的刁奴。
  黄奶妈疯疯癫癫地,听见她哭,也不试图遮掩。只是嘴里喃喃:“你哭,你哭,只有你哭得?”
  她抱着章玉燕,就往雨里冲。雨淋得章玉燕眼睛都睁不开,哭也哭不出来。冲到院子里的池塘边时,池塘里正在暴雨打浮萍。
  黄奶妈在池塘边,举起了章玉燕的襁褓。
  妈呀!这等刁奴,竟然是要谋财害命!章玉燕心里嚎叫了一声。
  但黄奶妈久久没有动作。
  她几次举起章玉燕,又几次放下。
  半晌,漫天的风雨里,她凝视着手里小小的婴儿,和婴儿襁褓上华丽的金线。又凝视着婴儿幼稚的面容。
  最后,缓缓地,黄奶妈,只把这个婴儿放在了池塘边上。在一片昏昏然的凄风苦雨里,在这个小婴儿边,在池塘边,哼起了一首难懂的土歌。
  她又黑又满面风霜的面容上,流下了两行眼泪。
  而章家的人已经追到了。
  章玉燕从此后,再也没看到过黄奶娘了。
  只是听说,她试图谋害主家,被章夫人命人打死了。
  章玉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在心里哼了一声,想:活该!这种会谋害主家的刁奴,活该弄死!
  大概,整个章家,大概也只有小可怜,因为黄奶妈的死,哭了几个晚上。
  小可怜,原名不叫小可怜。她没有名字,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因为生病,而欠了财主一大笔钱,为了不拖累一家人,跳河死了。
  她爹得了重病,地都耕不动,眼看就要死了,又欠了章家一笔高利债。实在没法,六岁的时候,她爹就把她卖给了章家当最底层的使唤丫头。
  她进章家的时候,章家的管家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桃红。
  因为她又瘦又小一团,饿得瘦骨嶙峋。其他年长的丫头就都管她叫小可怜。时间一长,连管家都这样叫了。
  章家除去一个最小的小姐,今年才五个月大。其余的少爷、小姐,年纪最小的,也有个十来岁了。
  小可怜六岁,个头刚比凳子高一点。
  每天鸡叫起来,小女孩就起来了,给小姐、少爷们打洗脸水,刷牙水。等少爷小姐们起了床,她就踮着脚,去提粪桶、倒粪桶、刷粪桶,擦桌、扫地、端茶、送饭。
  小可怜八岁那年的冬天,桂林竟然下了一场雪。
  那天太冷,小可怜昨晚补衣服到半夜,她只有八岁,忍不住冷,熬不住困。起晚了。
  等她害怕得匆匆赶去的时候,小姐的粪桶都还没有提出来,小姐的洗脸水,她也没有烧好。
  十五岁的章家三小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可怜。叹道:“才八岁呢,就知道偷懒。不惩处你,下人们都仗着自己年老或者年小,就偷奸耍滑,怎么办?多少家业就是这样败掉的。”
  只是看小可怜年纪小。于是只挨了十个棍子,三个巴掌。
  小可怜肿着背,脸上红着,提着粪桶出去的时候,经过了院子里的亭子,因为桂林很少有雪。几个读书识字的文雅小姐,正在亭子里满怀兴致地吟诗作对。据说,还是替其中一位小姐过生日。
  疼爱她们的夫人们,特意送了几壶上好的酒水暖身。
  小可怜因为挨了打,腿还软着,走到这里,没提稳手里的粪桶,粪桶倒了一地。
  小姐们看到黄白之物,闻到恶臭,都惊叫起来。
  一旁副小姐似的大丫鬟得了几位小姐的令,赶紧过来驱赶小可怜。
  小可怜因为惊扰了小姐们的雅兴,又挨了一巴掌。倒在了雪地里。雪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裳。
  最后,几位小姐因为受不了臭味,赶紧抽身走了。
  小可怜被罚跪在雪地里,收拾完粪桶。她就着雪水,洗完桶之后,就病倒了。半夜,浑身发起高烧。
  像她这样的粗使丫头,是没有什么积蓄,也没有什么看病的地方,都只有靠熬。
  小可怜想,她恐怕就要死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昏昏沉沉地走到了屋外,趴在地上,看着明月,看着雪。
  这天晚上的月光特别明亮。折射着地上的白雪,天地间明光一片。
  小可怜其实也喜欢雪。
  她不识字,也不认日子。只记得爹曾对她说过,她姆妈,是生她在一个雪夜。于是从此后,小可怜把所有下雪的日子,都认作了自己出生的日子。
  今天,是我出生的日子咧。
  她感觉自己好像轻飘飘地,顺着月光,飘在了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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