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甚至因她哭得梨花带雨，第一次手足无措，一颗心被疼麻了。
女生宿舍是11点的门禁，落锁不假。
但岑嚣愣是凭着一张俊脸，在12点强制熄灯后，让凶神恶煞的宿管阿姨，再和颜悦色地重开门。
岑嚣原本也想背她回公寓，但思来想去终究觉得不妥。
他们并不是真情侣，他不在乎绯闻造谣，习以为常，她却干净得如岁前第一捧初雪。
他舍不得。
怎么办？他有点想“假戏真做”了。
庆幸第二天上午没课，姚蘼一觉睡到十点多。
徐星笙给她兑了蜂蜜水，陆稚恩多带了份早餐，至今还在暖气片上温着。
蜂蜜水甜甜腻腻，茉姐却托腮，突然问了个很炸裂的问题：“阿蘼，你是不是喜欢岑学长？”
姚蘼头晕脑胀，全身酸疼，脸色还带点憔悴的苍白，却大方承认：“嗯……这么明显吗？”
三人齐齐点头，像是三堂会审全围了过来。
她本不擅长撒谎，就像他发现她会红耳根，极易被人戳穿。
姚蘼三言两语只简要交代暗恋的事，包括答应岑嚣假装情侣，义务为他挡桃花。
江家，包括那联姻，只当荒唐事烂在肚子里。
“既然大家知道了，以后就不要再起哄打趣啦，我怕他困扰~”姚蘼声音很乖，软软糯糯招人疼。
昨晚他一连串的无奈质问，能瞧出确实不堪其扰，深受其害，不然也不会想出“假女朋友”这招抵抗。
只可惜她不彪悍不称职，还总给他添麻烦。
“你竟然偷偷喜欢了岑嚣三年多！”稚恩难以置信感慨了句。
陈茉却一思量，丽眸半敛：“可就昨晚看，岑校草对你并非无意哎……”
就那一整晚守着围着，怕一眨眼人就凭空不见的腻乎劲，众人还都以为是热恋期，狂塞满嘴狗粮。
“没，他只是可怜我~”
姚蘼醉时疯，醒来思维却格外清晰，岑嚣力所能及惜弱扶困，就像是惯性可怜脚边的流浪猫，就像叶家慈善基金倡导的“天使聆音”公益计划。
高考前，那只小狸花他也是日日看，天天喂，眼底的温柔喜欢能溺出水。
但真到了分离时刻，连最后一眼都没来得及见。
小狸花被他用罐头喂叼了，等了好几天不来，猫粮和鸡肉干都不屑一顾，最后是被她抱回了家。
她也是怕自己习惯了他……
最后仍免不了，变成那只被遗忘舍弃的“猫”。
而岑嚣这边即便凌晨三点睡，照样雷打不动六点起来泡实验室。
刻意换回华子抽，喉间痒意却越抽越躁，一大早烟雾缭绕，就差把休息室点着，廖辉进来都直咳嗽。
廖辉昨晚嗨过头，差点鼻青眼肿，下个月饭钱还要被人接济，着实凄凄惨惨。
奈何仍改不了瞎三话四：“老大，一大清早‘人比黄花瘦’，难道是昨晚未能一蹴而就？”
岑嚣漫不经心看着烟盒里仅剩的一只，他拿烟的手又收回：“信不信老子把你打包，丢进伤心太平洋……”
他没工夫跟廖辉瞎扯，看见老温送梁浅来实验室，急忙跟了过去。
昨晚他想了半夜，都想不起高中时还有哪个染银毛的非主流，或许这号人物，温复临认识。
温复临也贫嘴打趣：“怎么还有难住你的事？”
“别贫~你印象里有没有这么个人？”他简要描述了一下，却又怀疑小兔子故意骗他，毕竟迁安一中附近，好几所职校技校连成片。
敢在老严头眼皮子底下染银毛，除非是不想活了。
温复临那笑意味深长，却在意料之中：“你不会真看上我这小师妹了？”
这却把他问倒了，他终是忍不住叼起那只烟，清冷慵懒的琥珀眸，迅速而浓烈闪过一丝异样，像是山涧的风顺着耳道，吹醒他钝化的头脑。
像雨过后明朗的天空，像突然绽放的春花，他亦恍然大悟。
当局者迷，想着她纤弱单薄的身影，梨花带雨的哭靥……他这一段时间的离奇与反常，竟源于此！
“不行吗？”他茅塞顿开后，却又垂眸颓然，“但她有喜欢的人了……”
廖辉看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不是老大，你们不就是在谈恋爱吗？噢~难道是假的？”
温复临捂住他的嘴：“昨天是假的，但他动心了，就迫不及待想弄假成真……”
“艹，从见她第一面我就说嚣哥你对她不一样！”
“喜欢就追，她又没嫁为人妻。”温复临以过来人的角度，堪称苦口婆心：“她有喜欢谁，跟你追她冲突吗？”
廖辉：“原来你当年就是靠死皮赖脸，才拐了梁浅~”
“总好过某些人现在身单影只，炕席拔凉。”
温复临气死人不偿命，只剩廖辉单身狗前爪刨地……
岑嚣微蹙着眸，本就毛头小子春心萌动，石破天惊过后便想捅破这层窗户纸，温复临不免头疼：“你想去哪儿？”
“去你们医学部，逮那只小兔子！”他眸色一沉，唇角一扬，是志在必得的嚣张散漫。
“然后呢？”
这一问却把他问倒了，姚蘼心里藏了人，只怕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白月光”，细想下来他并无胜算。
他清冷的眸透着阴郁，面上一片寂然，像积雪压断枝叶，带着冬日的颓废感。
温复临一针见血点破：“你们现在只是‘过家家’，距离抱得美人归还早着呢……再说就算是表白，你不挑个日子？”
“难不成还要敲锣打鼓，选个黄道吉日？”
“不久就是你生日、平安夜、圣诞节，天时地利……哪怕是前几天的大雪，都比今天这‘国际反腐败日’要合适。”
“这叫仪式感，懂不懂？”
作者有话说：
温复临：指导小学鸡谈恋爱，心累
作者：岑嚣众星捧月，游戏人间的浪子只是虚名，纯情美少男，哈哈哈
第39章 遵命
◎“姚蘼！”◎
喜欢上岑嚣时, 她满打满算十六岁。
而他十八岁，正意气风发，是迁安一中众人仰望追捧的天之骄子。
他喜欢打篮球, 偶像是勒布朗?詹姆斯，热衷一切刺激冒险的极限运动, 比如方程式赛车、BMX和洞穴潜水。
他酷爱摇滚乐，不只是架子鼓, 其他乐器玩得也很溜。
他成绩稳坐年级第一，但诸位老师又爱又恨，常常气得严副校长跳脚。
他喜欢猫, 但有点怕狗，每每迎面相遇，即便怀里抱着茶杯犬, 仍心有小余悸。
……
高二那年，她努力装着合群融入集体, 在闲言碎语间收藏着他的喜好, 永远躲在人声鼎沸后，只敢追逐着他的背影。
当惯了不配拥有姓名的“胆小鬼”，如今他就触手可及。
青春期至今，她掩藏最深的秘密, 当下却能轻飘飘坦然说出口，仿佛是上帝偶尔开小差, 圆她一场最浪漫热烈的白日梦。
书桌上一本百页厚的老式台历，姚蘼轻轻撕掉一页，揉成团投进垃圾桶里。
此刻, 司机明叔就等在宿舍楼下, 曜岩黑的迈马赫仍是开学时送她那辆, 频频引人注目。
一觉醒来，江家临时通知她晚上要见长辈，叶家最德高望重的那位老爷子，江银桦怕她失礼，甚至安排了专门的造型团队。
她难得听话顺从，嘴边仍忍不住自嘲一句：“怕我这‘私生女’，丢他江家的脸？”
江银桦却置若罔闻，“遥蘼你这么懂事，哥哥很欣慰。”
好一派“兄友妹恭”的温馨画面，姚蘼灵透的眸悄然生出森冷和讥诮，侧脸盈洁似玉如雪，像雨意微凉的潇潇竹影。
明叔等在车旁，恭敬唤了她声“小姐”，她淡淡嘲讽地漠然应下。
临上车前，攥在掌心的手机忽然震动，微信大小号上的消息几乎同时到。
小号上两人的聊天对话，还停滞在数周前。
他上来开门见山，约她统一战线，退掉晚上的尴尬饭局。
而大号上对话框接连三篇小作文，简而言之概括为：希望她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这个“假冒伪劣”的江家千金要继续装下去，劳烦陪他嘉澜新湾走一遭。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荒唐而又戏剧……
姚蘼从未预料她竟真要假装成“自己”，才有资格出现在众人面前。
今晚是老爷子指名要见她，简简单单一顿“家宴”，实则呕心沥血为小年轻创造二人世界。
姚蘼似笑非笑，忽然想起叶家爷爷，那一手大气蓬勃的行书，笔下凄凄惨惨戚戚的花间词派小情书。
后排车门被轻轻带上，她黛眉微蹙，眸底透出奚落的冷光。
她乖乖配合换来的“报酬”，是妈妈尽享。
华洲君府，一周之内她去了两次，一次妈妈正在量体裁衣，一次则在试穿婚纱。
从主纱到宴宾、敬酒服，各大顶奢秀场高定礼服，刺绣串珠手工蕾丝，千百道工艺打造的极致浪漫梦幻，是童话的最高定义。
流光溢彩，满地璀璨，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知道高定尺寸修改繁琐，步步人工，但眼下每一件礼服都是妈妈的尺寸，绝非一日之功，可见蓄谋已久。
但江家却一步步让妈妈相信，婚礼正在按部就班筹备中，一切前提条件是她听话。
再不甘愿，她表面仍“屈服”了。
妈妈自发现腹部肿瘤，纵膈颈部淋巴结左下肢转移，就是晚期，“原发病灶局部扩撒，病灶较大，远处转移点位多……”①
诊断意见书上那罗列数行的语句，专业性极强，每句逗号前她都一知半解，高考前也只会茫然无措地呜咽。
这就是她学医的理由。
过往，高考出成绩后报临大医学部的学生，位次最高也要全省六十名开外，她却是没竞赛加分的裸分状元，不怪付教授先下手为强。
现在PET/CT上的每句话，她都清楚明了，甚至抱着妈妈能印成字典厚度的病历，四处请教相关学科医学泰斗。
那些只出现在教科书扉页上的名字，无一例外垂眸摇头，劝她放宽心……
“全身转移，现在治疗的意义就是拖时间。”
“左腿有骨转移，疼起来估计生不如死~”
那一句句像魔咒般，轰炸在她心上，她却更束手无策，医学并非万能，她课本知识背得再多再快，都赢不过癌细胞繁殖速度。
人定胜天，但胜不了阎王。
姚蘼时隔数日再看到妈妈，她纤细得像素枝残柳，皮下只薄薄一层肉。
身上正穿着一件Elie Saab羽毛婚纱，仿若置身迁安宁静的古桥边，烟雨江南，细腻温柔。
本该憔悴的病容，她舒展眉眼间朱唇皓齿，秋水盈盈，漾着一种憧憬绮艳却诡异的媚态。
像是日出未曦前的夕颜花，竭力绽放最后一丝美丽，忍痛枯等那场迟到二十余年之久的婚礼。
怕是回光返照……她努力不胡思乱想。
你说不爱，但那个男人确实有在好好照顾她，拉出来的专家名单令人咋舌，但细究真的“爱吗”？又满是心思算计和利益考量。
江家利用她同叶家掣肘，算计蜀都影城的股份占比，姚蘼自是不傻，心知肚明。
尽管不想江继平得逞，但眼下她只能无条件选择陪岑嚣，唱好这出戏。
只因他是她的“药”，是支撑她的信仰，能是超越“烟酒”，超越一大把氟西汀和帕罗西汀，效果最稳定卓越的“止疼剂”。
妈妈还在，她就没法死……
车窗外高楼林立，路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人潮像密密麻麻的蚂蚁，麻木又忙碌。
岑嚣拜托表姐蔺沉霜，来帮他挑衣服和饰品，印象里小兔子衣着要么走娴静淑女风，要么简单利索理工风，两个极端。
但见老爷子还得稍稍正式些，虽然今晚虽仓促敷衍，不过露个面，但他却迫不及待想把姚蘼介绍给家人。
至少得在老头三高稳定，呼吸机和速效救心丸缺一不可的情况下。
温复临教给他的“损招”，借“假装情侣”之名，行追人求爱之实，多接触多表现，刷够存在感才能进一步行动。
“这几件应该都不错，简约得体又保暖。”
蔺沉霜一件件拿给他拍照，自家这位向来不拘小节的表弟，从来眼高于顶，能拉她来给女孩选衣服礼物，已经够叫人瞠目结舌，他竟不厌其烦，各种小细节一一考虑仔细。
甚至连锐利清冷的眸，都如清风吹散浮云般温柔。
“你不懂……”
岑嚣唇角一勾，声音是拖腔带调地蛊惑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如松竹。
他把衣服都发给姚蘼，忽然想起她从不接受贵重礼物，还“贴心”发回了句：【演场戏而已，不要当真。】
叶女士也不放心，条条消息轰炸，反复叮嘱他谨慎小心，温柔体贴，还说江家女儿对他风评甚佳，“古道热肠，乐于助人，也很照顾我……”
种种溢美之词，让他怀疑这世上是否还有另一个“岑嚣”，看来江家这位千金也是“戏精”。
姚蘼正开着窗，冷风呼啸如刃，划过她温腻苍白的脸颊，像雨打摧残含苞待放的白山茶，湿润迷离终究睁不开眼眸。
姚蘼默默发了个“好”，却点开小号给他发了张芬兰极光图，不多言，只解释了句：【人在国外】。
他回了个“握手”emoji表情。
她仿佛即将人格分裂，再切回大号：【谢谢，我穿自己的衣服。】
但其实是江家安排，可能是对她不信任，老太太安排人把她从头发丝打理到脚后跟，仿佛回炉再造般神奇。
“霜姐，这些衣服先不用了。”
蔺沉霜惊讶不已：“啊，都不要了吗？”
“要，当然要！”好不容易挑好的礼物，生日、平安夜、圣诞节……根本不够送，恨不得把一颗真心捧出来，但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只见岑嚣潇洒扔过来张黑卡，向来喜欢藏着心思的他，目蕴灿笑：“你看着办吧~”
那手机屏幕上置顶聊天的对话框里，最后一条寥寥数语。
【来接我好吗？】是疑问句。
他回：【遵命。】
姚蘼像空洞无神的洋娃娃任人摆弄，看着镜中妆发齐全的自己，仿佛在看陌生人，只在看见窗外时，眼底才有了光彩。
“明叔，你们先回去吧。”
“可是老太太吩咐我们……”明叔和管家显得很为难。
“既然我答应，就不会违约。”她往工作室外瞧了一眼，喂了众人颗定心丸：“叶家那位太子爷都来了，难道你们还不放心吗？”
“好，祝您晚餐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