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慈盯着上面的消息,头顶有些年头的灯光微微让视线有些发昏,她感觉左耳有些尖锐的刺痛。
没有继续再往下看下去,她直接从沙发上起身,抓起手机往外走。
“哎,这么晚去哪儿?”
外婆刚好从外面进来,看她换了鞋就要往外跑。
“没事,外婆你先休息,我晚点回。”
边慈没有解释,急匆匆往楼下跑。
“你穿件外套啊,外面冷。”
跨年夜的温度比平常还要凉,从小区往外跑的时候除了平常的路灯,还有头顶时不时偷偷炸开的烟花。
边慈跑的很快,门口的计程车比平常要少一些,她往前走了一段路才终于拦到一辆车。
司机师傅刚刚送完一单,忍不住开口抱怨,
“到处都是人挤人,有什么好看的,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边慈心跳的很快,呼吸也是,手机紧紧的攥在手中,硌的掌心有些疼。
她原本想礼貌性的回答司机师傅几句话,但她发现她说不出话来。
脑海里闪过的片段都是照片里医院地板上的血迹,
还有,
还有那天从梁靳白家离开的时候,他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腕,往她掌心塞了一颗槲寄生的果子。
那个时候她没有敢回头去看他。
路上有些堵车,车窗外不断有烟花的声音传来,还有牵着气球跨年的人走过。
快开到医院的时候有一段路很拥挤,边慈直接付完钱,拉开车门跑下车。
一路上都是擦肩而过的人群,还有驱赶不让人群聚集的保安。
医院外面的防护栏比平常要更高,边慈绕过斑马线,看着红绿灯转换,从来没有觉得30秒钟的时间有这么难熬。
已经快到凌晨跨年的时间,医院一楼大厅里几乎没有人,只有两个清洁工阿姨在拖地。
边慈看着地板,感觉眼前有点眩晕。
梁靳白的办公室在三楼。
她来不及等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那边跑上去的,楼道空阔只能听见脚步踩在水泥地板上发出的声响,空的有些吓人。
边慈推开消防通道大门。
护士台那边值班的两个小护士看见正在小声说话,
“好吓人啊,你没看见那个血……”
“梁医生也真是倒了大霉,碰到这种事情……”
边慈感觉呼吸到肺部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明明只是左耳打了耳洞而已,却有些耳鸣。
她没有停留,朝着梁靳白办公室的方向跑过去。
从来没有觉得医院走廊的过道这样长,她低着头,没有看前面的路,直到用力撞进一个怀抱。
熟悉的苦冽冷香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手肘和后背被人扶住,冷淡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边慈?”
语气有些意外,好像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听觉好像恢复的很缓慢,心脏依旧跳的很快,边慈抬起头。
梁靳白正垂眸看着她,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一只手稳稳的扶住她,微皱的袖口下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往上是包扎着白色纱布的手臂。
边慈盯着他看了两秒,像是在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梁靳白也同样注视着她,他神色很平静,只略微挑眉,“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下一刻,跟前的女孩忽然一把用力抱住他,整个人几乎是砸到他胸膛上,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左边心脏位置响起,
“梁靳白,我快吓死了。”
第1章 气球
病人家属确实是上次手术女孩的父亲, 原本之前的红包事情医院那边已经调查清楚,女孩母亲知道后特地来找梁靳白道过歉,说是自己收到退回的红包没有马上告诉丈夫, 导致产生误会。
梁靳白对别人的家事没有过多了解的欲望, 也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之前的手术很成功, 女孩在前两天已经出院,出院之前女孩母亲特地带着人到梁靳白办公室门口等他, 给他送了一份自己小吃摊那边做的排骨面,用很干净的保温壶装着。
似乎是担心梁靳白拒绝, 女人有些局促不安的解释,
“很干净的,保温壶也是我昨天新买的。”
“梁医生,真的感谢你,但实在不知道做点什么你才会接受,上回的事情我老公那边我已经说过他了,你放心肯定不会再来找您麻烦了。”
梁靳白看着面前的母女, 最终没说什么, 收下了那只保温壶。
原本以为事情怎么也该告一段落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之前女孩病房那边忽然闹了起来, 男人喝的醉醺醺的跑到病房,没看见女儿, 好像也不知道已经出院,硬是吵着要找主治医生。也许是酒喝多了醉糊涂了, 怎么都拦不住,还越劝越激动, 说是不是手术失败了,要找梁靳白本人。
值班的小护士没拦住人,还被抢走了一把手术刀。
梁靳白从手术室里一出来,看见的就是门口红着眼睛冲上来的男人。
几乎是出于职业本能,他反应够快,在人冲过来的瞬间就抬手制住了人,手术刀只是划伤了右手手臂,流了些血。
护士台那边也已经叫上来保安,很快把人给带走了。
现场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是谁拍了照片发到了医院的群里,越传越离谱。
边慈听完后有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捧着手上的热茶有些走神。
从医院出来他们直接来了外面的便利店里坐下,距离跨年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人都在外面的街道上,店里除了收银台那边的工作人员,一个人也没有。
梁靳白要了两杯热茶,两个人在便利店靠近玻璃窗边的长椅上坐下。
“所以你是看见照片才特地到医院找我?”
梁靳白低头看她,视线落在她左边红的异常明显的耳垂上,几根乌黑的发丝卷进她衣领里,她穿的很少,只有一件适合居家穿的奶白色薄绒卫衣。
边慈低头喝了口纸杯里的热茶,意味不明的嗯了声,视线看着便利店外面,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又下意识的逃避问题。
梁靳白看了她一会儿,收回视线,目光顺着她一起往外看。
便利店对面隔着一条街道是附近一个挺大的广场,十二点整的时候会有新年倒计时。
这会儿从街道到广场都几乎挤满了了人,每个人手里都牵着气球,因为人太多,有些气球被松开,正在上空慢悠悠的飘来飘去。
梁靳白抬腕看了眼时间,忽然问她,
“想过去吗?”
“什么?”
边慈感觉这会儿脑袋有些乱,耳朵也很疼,一时还没太反应过来。
梁靳白盯着她耳朵看了两秒,又说,“算了。”
他起身往前面货架那边走,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去前面结账。
等走过来的时候边慈才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是酒精和棉签。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了下耳朵,“没事,我回家再处理。”
梁靳白没说话,低头动作很利落的拆开棉签和消毒酒精,抬眼看向她,
“过来。”
“……”边慈看着他,觉得才消失不久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像老师在上课。
她哦了声,从高脚凳上下来,往他那边靠近几分,将左耳侧到他跟前。
来的一路上吹了冷风,此刻耳垂红的很明显,像一粒挂在耳朵上的红豆。
有几根头发缠着衣领垂落在侧面,梁靳白看了眼,伸手将那几缕头发挽到耳廓后面,手指擦过的时候微微有些冰凉。
边慈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
“怎么了?”梁靳白察觉到她的动作,略微抬眉侧头看向她。
“没事。”边慈垂下眼,目光看向玻璃窗外面。
对面的广场好像有人在求婚,人群发出阵阵的起哄声。
便利店的玻璃窗隐约倒影出此刻两个人的身影,梁靳白正侧低着头,一只手捏着她的耳垂,在很认真地在用棉签帮她清理耳朵。
酒精棉签擦过耳垂,边慈分不清是他的手指有些凉,还是酒精挥发的凉意,只觉得此刻心跳的有点快,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耳朵发炎的痛感。
“好了。”梁靳白开口,将酒精棉签放到一边。
“哦,谢谢。”
边慈觉得自己此刻可能是脸红了,但便利店里暖气温度开的这么高,应该也还好吧。
“怎么忽然打耳洞?”
梁靳白淡淡开口。
边慈微愣,好像其他人都觉得打个耳洞而已有什么,但只有梁靳白问了原因。
“因为想尝试一下。”边慈想了想,认真道,“我小学的时候其实就很想试试,当时班上好多女生都在放学后偷偷用零花钱去,我也想,不过因为陪我当时同桌的去的时候,感觉那把银色的小枪很吓人,就一直没再敢了。”
她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讲话好像有点幼稚,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话太多。”
“没有。”
梁靳白听得很认真,侧头视线落在她脸上,认真观察了两秒,漫不经心评价道,
“很漂亮,也很勇敢。”
边慈微怔,仰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梁靳白视线看着她,微挑眉毛。
边慈抿起唇角,尽可能让自己收起笑意,认真道,“你好像在哄小学生。”
梁靳白却只是看着她没说话,视线散漫又平静地盯着她的眼睛,过了两秒才不紧不慢开口道,
“我确实是在哄你。”
便利店头顶的灯光很亮,衬得他此刻五官立体度更高,眉眼深黑锋利,他面上的依旧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冷淡而倨傲,跟两个月前在便利店那边见到他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但此刻,他却好像只看着她,目光直白而平静。
边慈感觉心脏狠狠一跳,捏紧手里的纸杯,下意识地偏头往窗外看。
距离十二点只有不到十分钟了,外面的人群越来越拥挤,都在往前面的广场街口靠近。
“我们现在过去应该刚好能赶上倒计时。”梁靳白开口,侧头看向她,“要去吗?”
边慈其实没想过去凑热闹的,主要是人实在太多,但此刻却忽然有些跃跃欲试。
梁靳白从她脸上的表情得到答案,没说什么,只脱掉身上的冲锋衣外套,套到她肩膀上。
边慈一愣,鼻尖被梁靳白身上的气息笼住。
“外面挺冷的。”梁靳白微抬下巴,“你刚刚才病好。”
“那你呢?”边慈看着他衣服里面只剩下一件看上去就很薄的黑色毛衣。
“我抗冻。”梁靳白漫不经心道。
边慈没再说话,套上他的外套,低头拉拉链的时候有些弄不清衣服拉链下摆的设计。
梁靳白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没说话,往前一步,微微俯下身,帮她将拉链拉上脖颈。
他的衣服要大很多,边慈整个人几乎是套在衣服里面的。
梁靳白将拉链直接拉到最顶端,衣领几乎挡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是不是拉的太高了?”
边慈仰头看着他,感觉自己现在穿的肯定很奇怪。
“没有,很合适。”梁靳白面不改色评价道,再伸到她脖颈后,帮她将帽子也套上去。
“……这样也合适吗?”边慈有些别扭,侧头去看玻璃窗上的倒影。
梁靳白也侧头看过去,认真道,“嗯,合适。”
“……”
从便利店走出去,边慈确实感觉衣服要很保暖,而且她几乎整个人都套在外套里,除了露出来的眼睛部分,根本都吹不到风。
人确实很多,都在往前面的跨年广场那边过去,过斑马线的时候边慈感觉差点被挤到另一边,好在梁靳白及时伸手隔着袖子握住了她的手。
终于走到前面的广场,几乎是人山人海。
周围挤满了跨年的人,还有不少老人和小孩。
梁靳白走到前面拐角位置的时候,忽然松开了她的手,边慈微愣,抬头看见梁靳白似乎对她说了句什么,但周围实在太吵闹,她什么都没听见,下一刻梁靳白转身往前走,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身侧的人还在拥挤着,边慈看不见人,也不知道自己被挤到了什么地方,前面广场已经开始一分钟倒计时,耳边全部都是嘈杂的尖叫声。
她四处张望,根本没看见梁靳白的身影。
脚下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边慈吃痛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是广场的喷泉池,此刻喷泉已经关掉,只有保持着翻出水面姿势的海豚雕塑。
两边还在继续拥挤着,已经有人开始在互相祝福新年快乐。
边慈依旧没看见梁靳白的身影,忽然心底涌出一点失落的情绪。
原本今晚她也没打算跟他一起跨年的,但在即将倒计时的时候走散还是让人有些形容不出的失落感。
“10、9、8、7……”
人群中大家开始一起喊着最后十秒钟的倒计时。
边慈坐在喷泉池边,已经不再期待,只低头想去拉身上冲锋衣的拉链。
“5、4、3……”
忽然有人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从喷泉池边拉起来。
边慈抬头,梁靳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跟前,手里牵着一直粉色的兔子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