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近来, 越发嗜睡,经常天一黑,就困倦乏力。
于是没去凑这种热闹,称病独自留在小院里。
躺在摇椅上,点着艾草,扇着蒲扇,一边吃冰镇瓜果一边赏月,也是怡然自得。
起初一切正常,可就在她准备沐浴睡下时,忽然惊闻远处,有人慌张地喊道:“太医,快,再快点,宜嫔娘娘要不行了!”
声音听着像是宜嫔身边的丰书。
云卿脸色骤变,赶忙派柳常森去打听。
她焦灼地观荷小筑踱来踱去,“不行,我还是得亲自去一趟。”
玉珠拦住她,“可是您的身子……”
两厢拉扯着,终是等到柳常森去而复返,“小主,宜嫔娘娘中毒了!”
“什么?”
云卿面露骇色,顾不得身子不适,匆匆赶忙宜嫔所在的朱雀楼。
……
朱雀楼
太医正在寝屋里诊治,有阿哥要照看的荣嫔和惠嫔不在,僖妃坐在主位坐镇,一众低位小主嫔妃站在旁边陪同,众人神色各异。
见到云卿过去,也只是略略看了眼,没作多言。
云卿不予理会,跟守在门口的宫女问清情况。
丰书这会守在屋内,但翊坤宫的其他宫女也是认得云卿的,知道云卿与她们宜嫔娘娘私下交好,故而知无不言。
“宜嫔娘娘晚间吃的膳食,与其他娘娘小主们的无异。只是刚出月子没多久,又额外进补了一份乌鸡养生汤,没多久就开始上吐下泻。那乌鸡养生汤已然验出剧毒,但经手的厨子和宫女已先畏罪自尽。”
“四阿哥呢?”
云卿将屋子里里外外环顾一圈,都没有瞧见四阿哥胤祺和他奶嬷嬷的身影。
宫女道:“被抱到太皇太后的院子去了。”
“好,我知道了。”
云卿放下心。
眼下情况危机,她也顾不得再隐瞒两人交好的事,径直走到床前。
两个太医一个在施针,一个在写药方,皆是急得满头大汗。
丰书这会也是六神无主,一边配合太医施针,一边低泣。
瞧见云卿来了,像是瞧见了主心骨,“良小主,您可能想到什么法子救救我家娘娘?”
云卿稳住她,“宜嫔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
恰逢太医写好药方,云卿赶紧交代她,意味深深道:“我留在这照看娘娘,你亲自去煎药。”
既然人已经在吃食上折了,那么这入口的汤药,自然得万分谨慎。
丰书这才反应过来,擦干眼泪,“好,我定会亲自把药煎好。”
丰书急匆匆而去,屋里的嫔妃瞧着丰书对云卿的信任,慢慢琢磨过味来。
云卿也顺势开口:“诸位姐姐们都等在这里,过于辛劳,不如先各自回去吧。”
有的嫔妃自然乐得回去休息,但也有的嫔妃不待见被云卿如此命令。
比如承乾宫的礼贵人,“我等也甚是关心宜嫔娘娘,听闻良常在近日身子不适,还是我等留下来照看,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云卿轻笑:“那不若今天由嫔妾在这侍疾,明日就劳烦礼贵人来?”
礼贵人有所犹豫:“这……”
“礼贵人,你且随本宫去前面瞧瞧吧,说不定万岁爷这会已经查出真凶了。”
这时,一直从容坐镇在此的僖妃,忽然出声。
她笑着看向云卿,“这里,就有劳良常在了。”
“……嗻。”
僖妃发话,礼贵人不敢不从。
其他妃嫔见状,也纷纷跟着一道离开。
只是僖妃的笑里,似乎略有深意,又转瞬而逝。
云卿当时心思都在宜嫔身上,也没来得及多想。
……
“云卿,我留在这帮你打下手吧。”刘常在怯怯地询问。
她性子过于安静,其他人一向不爱搭理她。
“你帮我去瞧瞧丰书那里,汤药可是熬好了?”
云卿寻了个借口支开她,又以帮宜嫔换舒适的亵衣为由,安排玉珠带两个太医到偏房暂时休息,而后抓紧给宜嫔喂灵泉。
屋门口除了有宜嫔其他宫女,还是孝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派来时刻关注动向的宫女。
云卿不可能将人全部赶走,好在她们也不会近前来。
于是云卿侧身坐在床头,挡住守在门口的宫女视线,看似给宜嫔擦拭手脸,实则将灵泉一点点渡入她口中。
等一连串事情做完,丰书和刘常在也端着汤药回来了。
云卿起身给丰书让出床头,一个转身,不小心与无所适从的刘常在撞在一起。
恰是将云卿腰间的荷包撞落在地。
“对不住,对不住。”
刘常在连连道歉,不等玉珠弯腰去捡,她自己已经先一步将荷包捡起来,挂回云卿身边。
“无事,也没弄脏。”云卿笑着安抚她,“说起来,这荷包还你送我的那个,大不了改日再劳烦你帮我绣一个新的。”
“……好,好啊。”
刘常在说话略有结巴。
云卿只当她在宜嫔这里不习惯,也没在意。
……
喂下汤药后不久,宜嫔泛着青黑的面色,渐渐恢复红润。
也不知是灵泉还是汤药起了作用,反正瞧见她好转,云卿打心里高兴。
太医过来再度诊脉,“谢天谢地,宜嫔娘娘如今虽是脉象虚浮,但已然没了性命之忧。”
另一个太医诊过脉,也如此说道,顺势取下银针。
丰书等人也很是欢喜,自有人匆匆去向康熙帝、孝庄太皇太后、皇太后等人禀告这个好消息。
男女有别,确定宜嫔大碍后,两位太医就再次退回偏房。
云卿等人继续留在寝屋守着宜嫔。
丰书劝她去歇歇,她也劝丰书去歇歇,最后包括刘常在在内的几人,谁都没舍得走。
沉香袅袅,利于安神。
云卿原本这些时日身子就极度孱弱,如今一心累,很快就体力不支。
她面对床榻坐在梨花圆木桌旁,用手支着头,渐渐有些瞌睡。
忽然感觉肩头一沉,她下意识回看,才发觉是一张薄毯。
顺着薄毯往上瞧,竟是一道双龙戏珠的明黄身形,和许久不见的瘦削俊脸,丹凤黑眸,剑眉英气。
昏暗的光打在他身上,让他的脸半明半暗。
以至于那转瞬即逝的温柔神色,云卿的惺忪睡眼,瞧得不够真切。
“哼,你就这么照顾人的?”
康熙帝声音不大,语气硬邦邦的。
云卿反应过来,忙要起身行礼,“嫔妾叩见……”
“免了。”
康熙帝拂手打断她,又似解释的补充道:“省得打搅到宜嫔休养。”
而后大马金刀地做到主位上,很快有宫女端着茶点近前伺候。
“既是如此,这里也不宜多留人,嫔妾就先行告退了。”
恰逢云卿这时后脑开始刺痛,这是开始失忆的征兆,她索性顺势告辞。
康熙帝正要喝茶的动作一顿,原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厉害,“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那嫔妾告退。”
云卿不欲辩解什么,抽身而出。
守在一旁的李德全瞧着就着急,哎呦喂,多好的机会啊!
万岁爷看着不待见人,实则分明听见良小主在这,这才在查清事件真相后,顾不得向太皇太后那去慰问,先一步转道来了这的。
果不其然,云卿出门后,眼瞅着康熙帝周身的气压一沉再沉。
不仅李德全等人大气不敢出,就连丰书等人也战战兢兢。
心道,这万岁爷来了还不如不来。有良小主在这坐镇,她们这些人反而更踏实。
……
云卿跟着出来,刘常在也跟着一道出来了。
身后跟着玉珠以及刘常在的宫女。
“云卿,万岁爷对你真好。”刘常在忽然羡慕道:“以前就听人说万岁爷宠爱你,今日亲眼瞧见,才方知传闻不假。”
云卿想起康熙帝帮她盖毯的举动,心里也是泛起一阵波澜。
但她从不是爱显摆的人,“你瞧错了,万岁爷刚才分明是在训斥我。”
“谁说的,我不可能瞧错!万岁爷刚才一进门,眼睛就落在你身上,连宜嫔娘娘都后了才去瞧的。万岁爷也免了我等礼数,可分明是看着你说的,其实是怕吵醒你。”
素来内敛的刘常在,忽然一改常态,一口气说了好多,描述得有模有样。
云卿当时沉浸在她描述的画面里,没有留意到她的反常,等知晓时,已为时晚矣。
“没准是你被遮挡视线,看岔了也说不准。”
云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敷衍一句,便匆匆加快脚步。
刘常在落后一步,走在云卿和玉珠两个宫女之间,忽然眼神露出一抹阴沉的怨毒。
而后又怯生生地跟上去,同往常一般无二。
“哎呀,我的镯子怎么不见了?”
走到一处垂柳斜堤旁,刘常在忽然焦急道:“这可是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她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明明刚才还在在的……”
“你别急,仔细想想,最后见到时是在哪处?”
云卿停下匆匆脚步,帮她回想。
“先前在前面那处说话时,还瞧见着。”
刘常在指着前面不远处一道湖边亭子道。
沿途的柳树上挂着灯笼,也能照看见路。
顺着她的手指,云卿略略扫一眼过去,发现也不过三四丈远的距离,“那应该在这沿路就能瞧见,倒也不难找,咱们四个散开找找便是。”
刘常在红了眼圈,“谢谢你云卿,总是这么愿意帮我。”
“举手之劳……”
云卿正要笑着安抚她,结果后脑的刺痛越来越明显。
她往前望去,这河堤的尽头就是观荷小筑。
“我身子有些不适,可能得先行一步。”云卿强打精神,“玉珠你留下陪刘常在找。”
“小主,还是奴婢先陪您回去吧。”
玉珠察觉云卿的异样,当即关切地上前。
“无碍,也就几步路了,我自己可以。”
瞧着刘常在红彤彤的眼睛,云卿于心不忍,留下玉珠陪着找,自己步履匆匆往回赶。
怎知,走了没几步,就听见玉珠尖叫一声:“啊——”
紧接着是“噗通”落水的声音。
云卿下意识回头看,“玉珠……”
怎知这时,早就埋伏在此的一个黑影,悄然靠近。
它将沾有迷药的帕子稳稳捂在云卿的口鼻处。
云卿下意识要反抗,奈何被它死死钳制住,很快就昏迷过去。
紧接着,黑影就用披风裹住云卿样貌,抱着她坐上河中的一条小船,快速顺流往下,一路来到圆明园的出口处。
在那里,一名男子站在马车旁,翘首以盼。
此人,正是在格格府相中云卿、要娶她回去作正妻的那名男子。
“她这是怎么了?”
一瞧见云卿昏迷,他连忙有心道。
“这日她一想要与你私奔,便是担惊受怕,茶饭不思,身子有些疲乏。刚刚奔波一路,累得睡了过去。”
黑影语气如常。
“真是辛苦她了,来日我必定竭尽全力弥补她。”男子心疼地接过云卿,郑重承诺。
“有你这句话,她便是再累也值得。”黑影催促:“快些上车离开吧,免得她家老爷发现,你们就走不了了。”
“多谢。”
男子不敢多耽搁,匆匆抱着云卿坐进马车里。
……
与此同时,从水里爬上岸的玉珠,回到观荷小筑,发现云卿不见了,顿感不妙!
“万岁爷,救命啊!”
玉珠和柳常森第一时间就赶往朱雀楼。
柳常森脚程更快些,恰好及时拦住准备离开的康熙帝。
玉珠也随后气喘吁吁地赶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明当时的情形。
见多识广的康熙帝,联系今晚种种,当即反应过来这很可能是一套连环计。
他虽是心急,但却没有像玉珠等人那般六神无主,大脑快速思忖几息,脱口而出:“命人即刻吹响石别拉。”
石别拉又称石海肖。
每个石别拉的顶端都有被打穿的小孔,底部是露孔的小石球。
一般只有在着火,地震,外敌入侵等突发紧急情况时,侍卫们才会用报警的铜角,插入石别拉顶部的小孔一顿猛吹,吹得底部的小石球“呜呜”震动嗡鸣。
听到声音的大内侍卫,会立即进入头等戒备状态,封闭圆明园所有出口。
李德全一听,当即腿软跪在地上,“万岁爷,这石别啦若是吹响了,怕是整个圆明园都会人心惶惶。”
如今这里住着前朝后宫几百号人,到时候若得知前后缘由,良小主要担上红颜祸水的名声,万岁爷的英明想象也恐会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