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吵架啦?
那个阴阴的人跟范丁玲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留意那人临走前,在她耳边留了一句阴阴的话——“等我一起走”。
眼见那俩人进了村大队办公室,许一诺才从太空漫步机上慢腾腾挪下来,又一步一步挪到村大队大门口。
想到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她没忍住回头,琢磨着那个阴阴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来了,又悄无声息地听了多少去?
前后不过四五分钟,赵嘉锐出来了。见许一诺还在,面容一松,似乎是笑了一下。
许一诺顿觉头皮发麻。
赵嘉锐没提她背后编排他这事,只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许一诺担心范丁玲突然从里头出来逮他俩个现行,敷衍说:“还行。”又推说她站得累了,想回家歇着。
赵嘉锐冲她抬手:“车上聊。”
“车上?”许一诺挤着眉头、狐疑看他,一副“你想什么呢”的表情。
“嘉欣说找你有事,正好我们车上聊。”赵嘉锐面不改色地回,像是完全没看出她的潜台词。
许一诺压低眉眼,斜眼质问赵嘉锐:没骗人?
赵嘉欣找她有事?没收到她微信呀?再说俩人还不算多熟,能有什么事找她呢?不会又是在诓她吧?
“没骗你,是关于改造花园的事。”赵嘉锐神情自若地解释,“她听说我们有意拿地养花,也想搭把手。正好见我往这头来,就拜托我请你去趟花店。她请你吃蛋糕。”
听着挺合情合理的,样子也正经。许一诺点头答应:“行。那我电动车怎么办?”
“晚点让许一言骑回去。”
“许一言?一言到家啦?”
差点忘了这茬。今天周六,许一言只上半天课。
“嗯,他给我发微信了。”
“他怎么回来的?我爸去接的?”许一诺随口问着,翻出手机,看许一言有没给她发微信。早知道该算好时间去接他放学的,光顾着跟范丁玲扯淡了。
“搭同学顺风车回来的。他说他晚点跑步过来把车开回去。”
“这样啊。”许一诺嘴上应着,一看丫的许一言压根本没给她发微信,顿时又气又羞,“行,让他跑!”
“好。”赵嘉锐嘴上淡淡应着,嘴角止不住上翘。
“我们走!”许一诺从口袋掏出电动车钥匙,扔在挂在车龙头上的头盔里,径直往赵嘉锐的车走去。
赵嘉锐快步跟上,顺便给许一言发微信:麻烦你了,中考后带你去迪士尼玩。
许一言回:小事一桩。为我嘉锐哥解燃眉之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嘉锐看看停在车旁的许一诺,抿唇一笑。
许一言又发:哥,我这成语用得溜不溜?
赵嘉锐回了个“嗯”,摁灭手机,解锁车门,开车直奔镇上。
车上,许一诺还是没憋住问:“许一言经常给你发微信吗?”
赵嘉锐明白她吃味了,摸摸鼻子说:“还好。就是问些数学题。”
“你还会做以前那些题呢?”许一诺来了兴致,抱臂侧身问他。
赵嘉锐笑笑:“就记得一点,太难的也忘了。”又补了一句:“今天也是我先给他发微信,正好就说到这了。”
许一诺又觉得不好意思了,挠挠头说:“上学学的那些,我差不多全忘了。真羡慕那些成绩好的,一点就通、举一反三,我就体会不到那种文思泉涌的感觉。”
“怎么会?”赵嘉锐面上一直带着笑,“你初三成绩也很好的。一班,还挺难进的。”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爬上去的呀!”
许一诺伸手比划她当时可是费了老大劲儿才摸边考上了一班,比划着比划着忽然住了嘴。她当初拼命考进一班,是为了离陆一鸣近一些,压根儿没注意还有个赵嘉锐。中考放榜时才晓得班上还有这匹黑马。
“反正就是,都忘了……”她糊弄两句,把头撇向窗外,假装看路边的树,听赵嘉锐没追问,暗暗松了口气,又假意捂嘴打个哈欠,自说自话道,“那个,我眯会儿,到了喊我。”说完双手环抱挡在胸前,靠上椅背、闭眼假寐。
赵嘉锐可没打算放过她,看她眼虽闭着,睫毛却不住颤动,秉笑问:“第几次了?”
许一诺心觉不妙,把头悄悄往外撇了撇,装听不见。
赵嘉锐将她小动作尽收眼底,继续问:“在背后说我坏话,第几次了?”
听他语气,不像兴师问罪,倒有些可怜巴巴的。许一诺突然想笑,又怕露馅,只好生生憋着。
赵嘉锐看她眼睫毛抖得愈发厉害 ,伸手捏上她脸,轻声笑道:“还装?嗯?”
出于某种抵御外来不确定性攻击的本能,许一诺在他手.碰上面颊的一瞬就反射性地紧闭眼睛、耸肩缩脖。但她这么一缩,倒把赵嘉锐的手夹在她脸颊与肩头之间,动弹不得。
这样暧昧地贴着,她能清晰感受到这手的温度和筋骨,干燥的温暖的、又是精瘦有力的。
实在装不下去了,她睁了眼,坐直身子,老老实实低头认罪:“被你活捉的,就两次。”
赵嘉锐慢慢收回手,搭回方向盘上,轻描淡写地问:“那没被捉到的呢?”
“没有!只有这两次!”许一诺转身朝赵嘉锐表忠心。
看赵嘉锐不信,她还特意强调:“真的。我也就才讲你两次,两次都是跟范丁玲,还两次都被你逮到。”
“为什么会跟范丁玲,说到我?”赵嘉锐皱着眉头,好像很不理解她俩聊天怎么就扯上他了?
许一诺赶忙解释:“真不是八卦或者吐槽前男友什么的,就是无意聊到了。我发誓,我绝没跟范丁玲说我俩谈过。她都不知道。”
赵嘉锐神情古怪地看了许一诺一眼,慢吞吞地说:“她还不知道?”
“嗯!”许一诺用力点头,“我保证,这事除了我俩,绝对再没第三人知道!”
“噢。”赵嘉锐面色一冷,语气也跟着冷下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知道?”
“这……这,让她知道什么?”许一诺装傻充愣。
赵嘉锐不容她逃避,直截了当说:“知道我们谈过,以及现在正在谈。”
许一诺不太情愿地说:“我们现在算是在谈了吗?”
赵嘉锐心头一冷:“不算吗?”
“算吗?”许一诺嘀咕道。
正式和好了吗?认真表白了吗?什么仪式也没有,就算谈恋爱了?这她可不乐意。先前那次已经够草率了,这次重来还是稀里糊涂的?
“为什么?就因为我阴阴的?”
“不是……”
——他果然还是听到了。
“还是你喜欢温温的?”
“你……”
——听得还挺全。
但是,怎么又扯上陆一鸣了?
这下许一诺拉脸了,气鼓鼓瞪他。
赵嘉锐也生气了,目不斜视地开车,就不跟她对视。
两相对峙间,就到了赵嘉欣的花店。
赵嘉锐停好车,说:“到了。”
许一诺抱臂环胸、不肯下车。
赵嘉锐走到她那侧,给她开车门。
许一诺昂头从他身边经过,走到花店门口,又停住。
赵嘉锐给她推开玻璃门,示意她先进。
许一诺本还要发作,见赵嘉欣迎上来,忙堆上笑脸,有说有笑地跟人挽手进店。
赵嘉锐没趣地跟在俩人后头。
赵嘉欣还跟上次一样,引他们在角落圆桌落座。
有两名店员适时端着托盘过来,往桌上依次摆了三杯咖啡、一块蛋糕和两只泡芙。
许一诺惊奇问:“你们店里还卖泡芙?”
赵嘉欣刚要说这泡芙是赵嘉锐特意去天空广场买了送来的,听他咳了一声,迅速改口说:“是我买多了放在店里的,一诺姐你喜欢吃泡芙吗?”
许一诺点头,挑了一只巧克力泡芙,小口吃着。
赵嘉欣笑着起话题:“一诺姐,你真要跟我哥合伙改造花园了?”
许一诺瞥了一眼赵嘉锐,说:“还没定呢。”
赵嘉欣一愣,也看了赵嘉锐一眼,奇道:“没定吗?”
“没呀。先前是有意合伙,可细想想还是不行。一来我毕竟不是专业养花的,这么大场子根本撑不起来。还有就是,我跟养花的工作环境不合。”
“工作环境不合?”赵嘉欣不太理解。
许一诺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我身体不好,喜欢温温的、而不是阴阴的工作环境。有太阳有笑脸多好,心情都开阔,成天阴阴的闷闷的,看着就容易烦躁抑郁……”
养花是这么个环境吗?赵嘉欣听得一头雾水,偷摸瞟了好几次赵嘉锐,没在他脸上看出个什么意思,只好闷头喝咖啡。
半天没人开口。
许一诺小心吃着泡芙,看赵嘉欣一直低头喝咖啡,懊恼自己作得太过,借口说要看看店里都进了什么新鲜花材以缓和气氛。
赵嘉欣明显如释重负,忙起身领她在店里逛。
赵嘉锐也跟着站起来,随在两人身后。
趁许一诺在店内闲看花草,赵嘉欣悄悄落后一步,一拉赵嘉锐衣袖,悄声问:“怎么啦?你们吵架啦?”
吵架?好词儿。算是吧。
“嗯。”赵嘉锐轻轻点头。
赵嘉欣看他一双眼始终不离许一诺,大了胆子问:“哥,你真的在追一诺姐?”
赵嘉锐这次没回避,坦白承认:“是。”
赵嘉欣激动地捂住嘴,伸手比了个“耶”,想想还是憋不住,小声惊呼:“哥,太好了!你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赵嘉锐微微皱了皱眉,提醒赵嘉欣:“你别太……她不喜欢张扬。”
“我懂我懂。”赵嘉欣喜得直点头,“一诺姐她只是看着嚣张,其实面皮薄又纯情,可容易害羞了。”
容易害羞?
赵嘉锐看着许一诺凑近闻花的样子,摇摇头笑了。
第32章 奸商
工作台有店员在包扎花束。
许一诺驻足观看。
主花材用的白色小苍兰,没再填充配花或绿植。一捧半是白色花朵半是绿色花苞的小苍兰,衬上白色牛奶棉纸,再裹上一层海松绿欧雅纸,绑上一条白丝带,就是一束成品。
许一诺很喜欢这款纯粹的小苍兰花束。极简雅致,又很有春天的气息。以她有限的认知,花束搭配也要懂得取舍,不必死板遵守“点线面”原则。
她就偏爱简洁款花束。
小苍兰虽然花型小巧,在花材中属于点状花材,常被用作配花,不像月季或者绣球这类面状花材,花面大,在花束中更易脱颖而出,所以多被用来当作主花或者焦点花,但胜在颜色清新,香气怡人,捧成一束,清清爽爽,还颇有几分自成一派、与世无争的意思。
再看看店内其他成品,也多是单品花束或是低饱和度的近色系花束,少有走大红大绿、浓烈妖艳混搭路子的。
倒是跟她在上海街边逛过的几家传统花店不同。
只是清一色的极简系,客户能接受吗?
赵嘉欣解释说:“颜色鲜艳固然抢眼,但搭配难度高,也容易视觉疲劳。像红玫瑰,本身就足够耀眼,搭配什么都是画蛇添足,还不如就干干净净的十支扎成一束。再要不同,那就是在包装上花点心思,但也不必喧宾夺主。牛皮纸、手提盒、抱抱桶、藤编篮,哪款都行,这就看客户喜好了。”
许一诺大概懂了:“所以,你是在设计上另辟蹊径?”
赵嘉欣微微一笑,反问:“街西还有一家花店,你去过没有?”
许一诺摇头。这还是她回乡后头次来镇上。
赵嘉欣领她坐回小圆桌,继续说:“那家店呢,就有种反正每支花都好看,混搭在一起也不会多难看的红红绿绿、热热闹闹感,所以我当然要另辟蹊径,主打一个岁月静好、清清淡淡。一来差异化经营,以防恶意竞争,二来也是为营造一个有品位、有格调的形象。毕竟搭配或者审美这个东西,本就见仁见智。美大概是有一个范围的,但肯定是没有绝对的标准,这就给了我们很大的发挥空间。要么花材特殊,我有她没有;要么搭配出奇,我会她不会。”
这一番话登时让许一诺对赵嘉欣肃然起敬。她自觉先前忽视了赵嘉欣,还当人家只是为着爱花情怀开了家花店,就跟她上学时一样,喜欢花、喜欢书、喜欢蛋糕,就梦想开个三合一花店。
人家才不是。思路清晰、逻辑分明,三言两语就透出精明的经商头脑。
再看看一旁默不作声、安静倾听的赵嘉锐,许一诺暗道,这赵氏兄妹俩果然都是做生意的料子。
思虑一阵,她小心问:“你店里的鲜花都是从哪里进货?”
赵嘉欣快嘴说:“就县城批发市场。”
许一诺疑惑:“不是云南吗?抖音上的基地直发鲜切花,十支玫瑰才十九块九,还外送一捧洋甘菊和勿忘我。你怎么会从县城批发市场拿货?那不就贵了?”
赵嘉欣笑道:“就是批发市场的鲜花,那也是基地直发,只不过我还不够格拿到一手新鲜货源。再就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好花嘛,肯定还是不便宜。”
许一诺不明白这里头的道道,免不了要问一句“为什么”。
赵嘉欣耐心解释:“相比批发市场,基地的鲜花价格确实优惠,但打包和运输可就不便宜了。还有就是很难找到靠谱的合作供应商,被骗的不在少数。像我们需求量还不够大、实力不够强的小散,最稳妥的就是在批发市场上按需采购,也避免承担进销存的风险。”
这就讲得通了!
许一诺直觉有戏,细问:“那店里鲜花价位一般在多少?”
“这就不能一概而论了。像是买回家插瓶的普通鲜花,只用牛皮纸简单包扎,不费多少资材人力,价格就相对便宜。送礼的成品花束,则根.据情境场合,会有适当溢价。像是前段时间新上市的郁金香,普通款一束一百多,稀有款则要到三百多。”
许一诺吃了一惊:“多少?”
赵嘉欣给她看当时的出货图片:“呐,都是十支一束,常规款,白色哈库,一百六十九;重瓣款,冰淇淋,二百三十九;重瓣蕾丝款,布里斯班,二百九十九。”
“二百九十九?这么贵!有人买吗?”
二百九十九一束花放哪儿都不算便宜,更何况还只是在镇上?
“当然有。除了线上平台,我们还有两个微信群,一个主做小区团购,客单价不超过一百,就是些常见的玫瑰、百合、洋桔梗、康乃馨,满足那些想要买花装点生活、换个心情的客户;一个主推中高档花束,均价二百以上,专门走设计款或者稀有款,针对那些想要与众不同、彰显格调的客户。”
“那卖不掉的鲜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