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羊花花同学会——曈暖【完结】
时间:2024-02-20 17:29:00

  许爸许妈生许一言那年,她十岁,记事也懂得很多事了。在外听人说许爸许妈这么大年纪还非要个男孩儿,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后,回家就不依不饶地追问他们是不是重男轻女。许爸许妈说不是,许爷许奶也说不是。但看着被他们呵护在怀里的小婴儿和被分去的关注,她就觉得是,闹着要离家出走。从此没人敢怠慢她。许一言有的,她有;许一言没有的,她也有。她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折腾着、享受着,说回乡就回乡,说创业养花就创业养花,没人跟她说一个“不”字,甚至许爷许奶还要捧着她说“真好,年轻人就该多闯闯”。
  一直以来,一家子人包容她作天作地,也算过得其乐融融。她知道自己作,但也绝非恃宠骄纵、不可一世,更是自觉从没伤过人。
  没想过,一次激情冲动的表白、再一次深思熟虑的分手,会伤害到人。不管直接间接、有意无意。这都让她难以忍受。
  更难以忍受的是,这个人时隔两年之后,全副武装地回来跟她说没事了,他已经自我疗愈好了,还陪她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戏码,一步步引她上钩,趟上了合伙创业的船。
  而此刻这个开船的人正在外敲门,尽心尽责地喊她出去吃饭。
  她当然不愿意去。
  人坚持说该吃中饭了,还说要把她的行李箱推进来。
  许一诺抹了一把脸,抓着门把手,把门开了一条缝,露个脸说:“你把行李箱放门口就行,我自己推进来。”
  赵嘉锐见她终于开门,一手撑住门,一手挡在门框,定定看着她,似是恳求道:“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我查到附近有家还不错的西图澜娅餐厅。”
  许一诺冷脸说:“不用了,你自己去吧,我要睡觉。”说着伸手就去拉行李。
  赵嘉锐抬腿轻轻把行李箱往后一推。
  许一诺接了个空,抬头怒目瞪向赵嘉锐。
  赵嘉锐平静与她对视,还是那一句话:“先一起出去吃饭,吃完再回来睡觉。”
  “不然呢?”许一诺挑衅。
  赵嘉锐面色不改,平稳放话:“不然我就把你行李箱藏到我房间。”
  “凭什么?”许一诺质问。
  “凭我们是朋友。”
  “朋友可不会干这样的事。”
  “那就凭我们是创业伙伴,我的股份比你多20%。”
  “想以股份压我一头?”
  许一诺冷笑一声,瞅准时机,拉开房门,往外几步,去走廊拉行李箱。
  赵嘉锐眼疾手快,一手抓住行李箱,一手紧扣她手腕。
  许一诺急得压着声音喊:“放手!”
  赵嘉锐说:“不放。”
  许一诺眼里带了求饶之色:“别这样,会被人看见。”
  赵嘉锐迟疑了一瞬,松开她手说:“那你别关门,我等你收拾好行李,一起出去吃饭。”
  “好。”
  许一诺嘴上应着,在赵嘉锐的注视下,慢慢将行李箱推进房间,突然转身关门。
  赵嘉锐飞速将右手抵在门框,只听得他一声闷哼。
  许一诺赶紧松手,打开房门,眼眶含泪,嘴唇上下颤动,带着哭腔骂道:“你混蛋!”
  “我混蛋。”
  他还是一副平静从容的模样。
  许一诺更来气了,眼泪倾泻而下:“你是不是很得意,看我就像个傻子。”
  赵嘉锐抬手想要给她擦去泪水。
  许一诺后退一步,任泪水滑过面孔,微仰的脸上满是倔强与不甘。
  赵嘉锐手停在半空良久,无力地垂在身侧,轻声说:“我才是傻子。”
  “你的手。”
  他的右手还撑在门框。许一诺只掠过一眼,就匆匆别开眼、不敢细看。她最见不得别人流血破皮,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只是擦破点皮,不碍事。”
  “为什么突然把手伸进来?你这是存心不让我好过。”许一诺低声说,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软调。
  赵嘉锐也软了语气说:“如果不这样,你就不会出来了。”
  他说话时,一双眼始终不离许一诺的脸。
  许一诺目光躲闪间,不妨对上他的眼,忽然又难为情了,别开脸说:“我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想开就好了。”
  还举手信誓旦旦说:“但我还是不能原谅你。”
  生怕赵嘉锐再要解释,又抢先道:“我不管是谁的错,反正我现在很不好受。我觉得被欺骗被轻视,所以我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好。”
  “别再说好。”
  “好。”
  还说?许一诺怒目瞪他。
  赵嘉锐忍着笑说:“我不说了。”
  “那你的手,贴个创可贴吧?”
  赵嘉锐刚要说不用,看许一诺郑重其事的模样,点点头改口说好。
  他仍旧站在门口,看许一诺从行李箱里翻出急救包,打开一盒创可贴,抽出一张,撕开贴纸,拿剪刀在两侧各剪开一道。
  “为什么要剪开来?”他假装好奇问。
  许一诺不说话,偏头把创口贴递给他,意思是叫他自己贴上。
  赵嘉锐像个犯错的孩子,找话问:“是这样贴吗?”
  许一诺低头看地,就是不理他。
  赵嘉锐没再问。
  气氛一时凝滞。
  许一诺又忍不住了,刚要开口,听赵嘉锐说“好了”,还把手伸给她看。
  他的手不是很白,但手指纤长、骨骼分明、精瘦有力,指甲也修剪得齐齐整整、干干净净。食指关节处被贴上了创可贴,其余手指关节处还是微微的红。
  许一诺心一颤,小声问:“还疼吗?”
  “不疼。”赵嘉锐笑笑说,“你没用力。”
第36章 我怎样都好?
  许一诺还想骂他怎么不知道躲让,看他面上遮掩不住的倦色,张了张嘴,又止住了,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真没心情出去吃饭,晚点再说,行么?”
  赵嘉锐不再勉强.,点头说:“那我叫个外卖,到了喊你。”
  “好。”
  “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行。”
  赵嘉锐一步三回头地回房。
  许一诺迟迟未动,直到听隔壁一声极轻的“咔哒”声,才跟着关了门,坐回玄关凳上。
  许奶奶打电话过来问许一诺到了没有?玩得怎么样?她和许爷爷早年来过南京,心心念念惦记着许一诺去颐和路街区拍些照片,老两口要回味往事。
  许一诺说才到酒店,还没来得及出去玩。
  许奶奶听她鼻音囔囔,问她怎么了。
  许一诺嘴上说没事,但语气里分明不是那回事。
  许奶奶揣测一阵,问她是不是跟赵嘉锐闹矛盾了。
  许一诺没吱声。
  许奶奶没有追问,话锋一转问他们什么时候去人家花园农场考察。
  许一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出来干正事的,讪讪笑道:“一会儿就去。”
  许奶奶又问他们住哪儿呢。
  许一诺说:“秦淮河边上。”
  许奶奶说秦淮河好呀,边上就是夫子庙、老门东,多好逛呀。还说:“糖芋苗好吃、梅花糕也不错,有空俩人就去逛逛尝尝,别只顾闷头工作。既然来了就顺便玩玩、好好玩。”
  许一诺闷闷说好。
  许奶奶听她兴致不高,说要不就挂了吧,晚点有空再聊。
  许一诺犹犹豫豫没挂,突然问:“奶奶,我是不是,挺任性的?”
  “怎么会呢!”许奶奶下意识说。
  听许一诺语气消沉,察觉事态严重,脸色微变,声音不自主就要拔高,又怕吓着许一诺,倒叫她问不出来个什么,只好压下心头疑惑,哄道:“怎么会这样问?”
  许爷爷在旁看许奶奶脸色凝重,打手势问她怎么了。
  许奶奶朝许爷爷摇头,意思是不太好。
  许爷爷当即就皱上眉头,嘀咕道:“这才出去半天,怎么就不好了?小赵靠不靠谱呀?”
  许奶奶伸个手指叫他别打岔,一诺在说话呢。再说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就知道是人嘉锐不靠谱。
  许一诺支支吾吾不好意思直说,曲里拐弯地拿话遮掩:“我说回来就回来、说养花就养花,想一出是一出的,会不会太任性、太草率了?”
  “哪里想一出是一出了?你不是跟嘉锐跑了好几趟地,还在家里又是看书又是看电脑的,这不都是学习?又不是上午说养花,下午就买种子了。”
  “可人不都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嘛,我们这也没准备,就……”
  “这也不是打仗呀。而且你们已经在准备了呀。两个聪明的小脑瓜,准备了这么多天,都去南京实地考察了,还说没准备?”
  许一诺听得舒服了,扭捏了一下:“我们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许奶奶笑道:“我跟你爷爷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种田,你爸跟你妈就更是头次养这么些羊,大家都是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过来的。你有头脑有学问,不比我们强?”
  “哎呀,不是这个。”许一诺被说得不好意思了。
  “那是哪个呀?”许奶奶逗她。
  许一诺不肯说了。
  许奶奶给她吃定心丸:“你和嘉锐一起创业,我们百分百支持。我跟爷爷都说好了,等你这边一开工,我们第一个过去帮忙种花。我都种一辈子田了,还能不会种花?分分钟给你搞定。”
  这话听着好熟。
  许爷爷也凑过来表态度:“一诺你放心,全家人都站你这边。你想养多少花,我们都一起养。”
  许一诺心头舒坦多了,兜兜转转往正题靠:“我就是怕,怕我想干嘛就干嘛,只管自己痛快、不顾别人感受,给人添麻烦,怕我太随心所欲、怕我太任性妄为,怕我、怕我伤到人了还不自知……”
  许奶奶轻声问:“你从来也不曾说这样的话,怎么今天这样说自己了?”
  许一诺搪塞:“就是看了个视频,突然想到的。”
  许奶奶猜怕不是赵嘉锐跟她说了什么重话,才惹得她自我怀疑。
  小心试探问:“那你伤到人了吗?”
  许一诺心虚道:“我、我不知道……”
  许奶奶心里有数了,猜她应该是跟赵嘉锐闹了口角,拉不下脸跟人道歉,但自个儿心里又过不去,这才别别扭扭的。
  “你本意并没想伤人对不对?”
  “当然。”
  “那你跟人道歉了吗?”
  “我道过歉的!”许一诺急着证明,想起来这是打电话,许奶奶也看不到自己表情,又嘟囔道,“我道过歉的。”
  前前后后也说了好多次对不起呢,但怎么就还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呢。
  “我、我真错了么?”虽然一直不想承认,到底还是说出了这个字。说完,觉得拢在心头的阴霾都轻了不少。
  “那人家原谅你了吗?”
  算是、原谅了?她也不确定。
  还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许奶奶也不好随意定论,只告诉许一诺:“你不任性,更不是麻烦。我们家一诺心地善良、活泼可爱,是我们全家的开心果,怎么会是麻烦呢?看你为了这点事,就难受成这样,又怎么是不顾别人感受了呢?别害怕、别怀疑,继续做你自己。就哪怕真是你错了,也还可以重新开始。”
  这番话听得许爷爷直点头,还竖个大拇指夸许奶奶说得好。
  “重新开始?”许一诺喃喃道。
  “对呀。人又不是一条道走到黑就完事的,随时可以重新开始。回乡是重新开始,养花是重新开始,就哪怕是两个人闹不痛快了,也还可以重新开始。如果你真心道了歉,人家还不愿意原谅,那可能是俩人缘分就到此为止,也可能人家也没过得去这个坎,等过段时间又好了。都讲不定。只要你问心无愧、做自己就好。我们家一诺最好了,怎样都好。”
  许一诺终于露了笑脸:“我怎样都好?”
  “当然。”
  “就连我欺负许一言也好?”
  “怎么不好?就是跟家里人、跟最亲近的人打打闹闹、吵吵笑笑的才有意思呢!再说你那哪儿是欺负呀。就是姐弟俩拌拌嘴抬抬杠,又不真打人伤人的,既显得亲又热闹,这还不好?”
  这下许一诺彻底笑开了颜:“奶奶你刚是不是说糖芋苗和梅花糕好吃?”
  “还有鸭血粉丝汤。”
  “那我现在就下去吃!”
  她拎了包包,取了房卡,去找赵嘉锐。走到赵嘉锐门口,抬手刚要敲门,门已被从里面打开,赵嘉锐端端正正地站她面前。
  “我刚要敲门喊你。你叫外卖了吗?”
  “……还、没。”
  “那我们出去吃吧!”许一诺语气轻快,笑脸盈盈。
  赵嘉锐的紧张和讶异瞬间被消解,换上笑脸说:“好。”
  谁也没再提旧事。
  等电梯时,许一诺跟赵嘉锐介绍:“我奶奶说来南京不能错过盐水鸭、糖芋苗、梅花糕和鸭血粉丝汤,咱们都尝尝。”
  “好。”
  “中午就先随便吃点,盐水鸭留着晚上再吃吧?”
  “行。”
  “吃完咱们去花园农场走一遍?”
  赵嘉锐仍旧说好。对于许一诺的任何提议,他都毫无异议。
  许一诺倒有些拿不准了,挠挠额角,小心说:“那个,你要有别的想法,说出来咱们一起商议。我只是提议,不是决定。”
  “不是,你说得都挺好,所以我才说好。”赵嘉锐一脸诚恳。
  “行吧。”
  许一诺有些无措,想想还是谨慎的好。言多必失是个好词,她也该收敛着点。不能一出来就这么躁动。
  进了电梯,她有意克制自己,就看电梯数字一闪一闪地跳动,看电梯间广告一遍遍地重复,看轿厢镜面里的赵嘉锐,坚决不多说一句话。
  赵嘉锐看她短短半天、几多变化,心里愈发没了底,一再懊悔自己就不该在这当口跟她说起家中变故,让她有了心理负担,不但好好的出行无端被他坏了兴致,原想借着一同考察的契机彼此加深了解、提升感情也事与愿违。
  沿途听游客说老门东好吃的更多,他们就遛去了老门东。撞见一家名叫“鸡鸣汤包”的店,既有鸡汁汤包,又有鸭血粉丝汤和糖芋苗,差不多将他们想吃的美食都凑齐了。
  许一诺朝赵嘉锐示意,要不就这家?
  赵嘉锐如她所愿:“就吃这家吧。”
  许一诺就想图省事一锅端呢,就是还差了份梅花糕。她让赵嘉锐留在这边等餐,自己跑去买梅花糕。
  临走前还跟赵嘉锐打商量:“咱们每个都点一份,分着吃,不够再加,这样行吗?”因为她每个都想尝,但又担心不吃完。
  赵嘉锐笑笑说可以。
  许一诺欢欢喜喜地走了,没多会儿捧着一个豆沙馅梅花糕和一个水果馅梅花糕回来了,跟赵嘉锐说:“这家店生意可好了。老板说豆沙馅第一、水果馅第三,新出锅的,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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