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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去的这座农场主培月季，在江浙沪一带很有名气。
月季是一座花园必不可少的花卉，不光花色丰富、花型饱满、颜值在线，在切花市场应用广泛，是花园中绝对的亮眼存在，而且整体花期长，能持续赏花。像大部分花卉只开一季，花期短的只有十来天，长的也不过一月。月季却不同。虽然盛花期一般在五六月，但从四月下旬起就能观花，甚至不少品种能断断续续开到十一月，更有甚者直到初冬才正式休眠。
许一诺本身就喜欢月季，她打算绕着花园筑上一圈铁艺栏杆，沿着栏杆种上各色藤本月季，既能爬藤开花作景，又能遮挡外围视线，让花园成为只有推开大门、探步进入才能一窥真容的世外桃源。花园内再单独辟地专植灌木月季，给赵嘉欣的花店提供鲜切花。
而这家农场主在种植月季领域拥有数十年的经验，不光种植了大量经典月季，还自发培育了不少新型月季。所以要见识月季盛景，学习月季种植，给月季选苗，肯定是得来这里。
许一诺事先在微博上跟农场主表明过来意。到时，农场主很热情，领他们参观、给他们讲解。
整座农场占地二百来亩，只留了十来亩地规划月季花园给游客观赏，其余均作为种植基地用来培育月季花苗。
农场主先领他们来到月季花园，迎面一面足有十米多长、两米多高的月季花墙，在融融春光里长得正好，近看枝条上已盛满花苞，就待时机一到、热烈开放。
农场主介绍说这是粉色龙沙宝石，一款殿堂级藤本月季。花开繁盛、花香浓郁，非常适宜打造花墙，是不少花友的心头好。一到五月，群花盛开，是春天里无与伦比的盛大浪漫。
许一诺遗憾来早了，没能遇上这开花盛景。
农场主说，好饭不怕晚、好花不怕等。且再耐心等等，一月后再来，保准让她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许一诺浅笑说好，请农场主给她推荐几款颜值高、抗病强的红色藤本月季。
念着许奶奶偏爱红色。她想在花园入口处打造一条红色月季长廊。待到群花盛开时，让许爷爷领着许奶奶头一个穿花廊、走花路。
农场主说：“红色系比如弗洛伦蒂娜，非常纯正的红，淡香，花径约八公分，群开十分惊艳。枝条强硬多刺，能长到两米左右，环境和光照都不错的情况下，春季和初夏能保持花开不断。红色龙沙宝石和它类似，更耐热，花期也就更长，能开到秋天。”
“弗洛伦蒂娜夏天开花性怎么样？”
“夏天是个坎儿。高温湿热对所有月季来说都是个考验，大部分月季即便在盛夏复花，也是花小色淡。要想夏天也能盛花，那我强烈推荐玫瑰国度的天使，勤花抗病耐热耐阴，任何环境都无可挑剔，从春到秋，开花不断，单朵花期又长，还具有浓烈的果香和茶香。还有藤本小女孩，也可以一试。”
许一诺在手机备忘录上一一记下，表示会将这几款试着混搭。
农场主补充：“还有一款红色达芬奇，属灌木，长势较慢，株高不超过一米，可以种在矮墙篱笆边上，不算特别惊艳，但胜在花量大，轰轰烈烈能开到十一月中旬，就是要小心刺儿多。”
“红色达芬奇、灌木、多刺、花量大、花期长。”许一诺依言记下。
看许一诺记得认真，农场主忍不住跟她多说了几句：“除了红色藤本，还有粉色藤本，像是大游行、粉色龙沙宝石、粉色达芬奇.、娜希玛、自由精神、艾拉绒球，花量大、颜值高，都可以试试。黄色系藤本也不错，诸如黄色庆典、玛格丽特王妃、夏洛特夫人、欢笑格鲁吉亚，花香浓郁、十分耐看。还有紫色小藤蓝色阴雨，枝条柔软、容易塑形，可做花柱、也可做花瀑布。”
许一诺忙得记不下来，索性开了视频录音。
农场主反倒有些抱歉，说他实在太爱月季了，一谈到月季就停不下来，因为每款都是他的心头爱，生怕厚此薄彼漏了哪一款。
“那有什么推荐的切花月季吗？”
“其实月季里头没有确切的切花月季这一说。相对说就是刺少丰花的更适宜当作鲜切花。”
“那有夏天也能正常开花的灌木月季吗？”
“有。我们自育的好多款都是耐热丰花，盛夏全不受影响。”
农场主边给她介绍边领他们往里走，走过长长的月季拱门，豁然迎来一大片开阔草地，草地边上一连排高大壮观的木绣球。
三月底正是木绣球的盛花期。枝头团团比双拳还大的球形绣球花，饱满圆润。颜色也很别致，新生的花还是清新的绿，晚期的花则是纯净的白，白绿相间、雅致动人。
许一诺兴奋地跑近拿手机拍照，可怎么拍都拍不出这万分之一的美，只好遗憾地放下手机，置身其中、尽情赏花，干看也不过瘾，可惜不能记录这一刻的美好，又举起手机找角度拍照，就这样拍拍看看、看看拍拍，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
农场主淡定地看许一诺来回折腾拍照，跟赵嘉锐骄傲地说，没人能抵挡他们打造的这片中华木绣球林。这里的每棵木绣球都是十年以上的树龄，每到花期，花量巨大、蔚为壮观。多少人第一次见这片木绣球花，都是一脸喜气地又蹦又叫。
看赵嘉锐连手机都没拿，诧异问：“你不给她拍照？来我这参观的情侣没有不拍照的。你们要合拍也行，我会掌镜，保准张张大片。”
赵嘉锐笑笑说不用，但还是掏出手机对着木绣球拍了几张。
农场主心中纳闷，这俩人明眼看着就是一对情侣，怎么各拍各的？再一联系方才他跟许一诺热烈讨论时，赵嘉锐一直没开口，就在边上静静听着，猜想这俩人怕是闹矛盾了。
那边许一诺拍够了，折回来跟农场主说她还是头次见这么盛大的木绣球花，实在太美了，就是可惜了花期太短，无法将这种美好延续得持久。
农场主淡然说，他以前也是这么想，可后来发现短暂的美好反而更持久。因为这样才会让人念念不忘，也更珍惜下一季的花开。
赵嘉锐闻言看向许一诺。
许一诺正低头想心事。
又转了一圈，农场主说让他们俩自己逛逛、说说话、拍拍照。虽说赏花要用眼用心感受最好，但拍照记录、定格美好也是件乐事。
农场主走后，俩人沉默了一阵，各有心思。
赵嘉锐想问许一诺要不要拍照。
许一诺则在心里盘算，按照农场主说的间隔四十公分一株月季计算，花园四周全都种上月季并不划算。因为月季相当吃肥吃药吃人力。花园一圈得有近五百米，那得挖多少坑、埋多少钱？
“你想不想……”
“我想……”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许一诺没推让，她跟赵嘉锐商量：“我想咱们不如这样吧，就面朝省道这一排围栏种月季，毕竟光秃秃地朝外对着大马路不太好看，也不够私密。另外三面本来就和各家的麦田挨着，要么索性空着，要么换一个爬藤品种。比如风车茉莉。”
说着翻出照片给赵嘉锐看：“我在同事小区见过风车茉莉花墙。这种花像小风车，虽然不起眼，但很香，有种米香和茉莉香的复合香味。关键是长势极快、皮实好养、四季常绿、还能扦插，几乎不需要打理就能爬满一面墙，比月季划算多了。”
“可以，听你的。”
“好，接下来是你的主场了。你去跟老板谈谈，就说我们预计在五月中订一大批月季花苗，看看他能给到我们怎样的优惠价格和运输方式。”
“五月中？”
“啊，有问题？”
“还有吗？”
“还有！”
“什么？”
许一诺看看四周，挥手示意赵嘉锐附耳过来。
赵嘉锐侧身低头。
许一诺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刚听到那边几个员工在说，因为规划问题，要把那几株老桩藤本月季拔掉。你顺便问问老板，既然是他们不要的，能不能便宜卖给我们？”
“哦？耳朵这么尖？这都听到了！”赵嘉锐笑脸看她。
“怎么说？”许一诺一脸期待。
赵嘉锐回：“都听你的。”
第39章 纯凭感觉
“花店里卖的玫瑰其实多是切花月季。比如最常见的红玫瑰其实是卡罗拉；泛着迷人质感的黑红色玫瑰则是黑巴克；复古色的卡布奇诺玫瑰就是卡布奇诺；白玫瑰多是坦尼克、芬得拉、雪山。另外你能看的粉红玫瑰、香槟玫瑰基本出自月季的雪山家族。如果你是考虑在当地打造种植基地给花店供花，这些经典款不要错过。另外像朱丽叶、草莓杏仁饼、 艾菲、碧翠丝、真宙、诺丁山、辛西娅、伦敦之眼、小灵感、爱莎这类月季，茎干直、尖刺少、花期长、也很适合当作鲜切花。”农场主如实跟许一诺讲。
许一诺心中有了数，开始考虑如何尽量低预算地采购月季花苗。小苗价低，但难出成绩，种得稀了，初期效果不好；种得密了，后期还得移栽。除非先上盆栽，等到第二年再转成地栽？就是麻烦，还难保成活率。大苗价高，但头年就能出效果，第二年就能上规模。
还是大苗上算。
按照她所了解的市面价格粗粗一算，才只是月季，三百株两米藤本大苗和五百株两加仑灌木月季苗就得小十万，小苗差不多对半就能搞定。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还是得斟酌斟酌。
她把赵嘉锐拉到一边，跟他详细阐明了小苗和大苗的区别，最后私心强调肯定是大苗好，根系粗壮、强健抗病、生长迅速。
赵嘉锐略一思考，也属意还是直接买大苗。一来可以促进花园尽快成型，二来省时省心，头年就能开花采摘。要为图眼前成本购买小苗则还需多花费一年的人力物力，反而不划算。
提出的建议被采纳，许一诺喜滋滋地列购花清单，列完递给赵嘉锐个眼神，示意该他上桌谈判了。
她本来没想今天就能下单，至少是有如此强烈的订货意向，就因着农场主的那句“短暂的美好反而更持久”，让她一下子有了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做生意跟交朋友一样，也是要看感觉和眼缘的。她这么想。
加上之前她在网店上买过他家月季花苗，相比其他家，确实苗情更好、包装也专业。只有次因高温炎热，花苗在运输途中受损严重，到时极度缺水。当时她跟售后反应后，人家处理得也很及时妥当，手把手教她如何缓苗补救的同时二话没说补发了两盆。而那盆受损的月季后来居然重生了！反倒让她不好意思了，像是讨便宜白得了两盆花。
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但她在此过程中获得了极为舒适的体验感，也就不自觉戴上好感滤镜，给人家打高分。
这算是意气用事么？谁知道呢？反正她是看感觉图方便图省事，觉得就这家了。只是采购金额巨大，她也有点发怵、没法拍板。只能看赵嘉锐如何周旋了，要低价、还得要好货。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谈判她不在行。她一向是喜欢的就迫切想买，那点眼馋心热都写在脸上了，还怎么谈得下价钱？上大学时，有个处得好的姐妹儿特别会砍价。每次带她们去集市，砍价全靠这位姐。那种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真真假假、假意拂袖离去再被摊主叫回头的的做法，她就如何都做不来。因为她生怕摊主真放她走了……气得那姐妹儿一到砍价环节，就命剩下几人把她拎走，省得碍事。
赵嘉锐正和农场主侃侃而谈。
这还是许一诺第一次看赵嘉锐正儿八经地工作，没有想象中的严肃冷面，态度平和、不卑不亢。她忽然有点庆幸又有点窃喜，原来赵嘉锐工作起来是这样， 清清爽爽、和和气气的。她可怕那种故作姿态的做作感，或者夸夸而谈的油腻感。
他都没有。
嘴角不自觉就上扬。
农场主比赵嘉锐大上一轮，也是位儒雅之人，说话行事颇有分寸，不像生意人，倒像月季诗人。赵嘉锐虽然年轻，但没落了下风。两人不像谈生意，反像在叙旧。
许一诺静静看着，渐渐走了神，反思自己怎么就做不到游刃有余地与人谈判。
不由想起她的前老板高姐，极擅长公关谈判。工作那会儿，高姐.经常带她出入各种时尚场合。看高姐在名利场长袖善舞、甚至为拉投资不得不虚与委蛇时，她还心生鄙视，觉得高姐虚伪，在内对他们趾高气扬，在外也有伏低做小的时候。在高姐拿下一个又一个投资、不断拓展疆土、甚至店铺做成将上海地标性买手店接受国际知名时尚杂志采访时，她甚至浅薄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吹捧出来的，时尚固然也是一种生产力，但真少不了夸大其词和哗众取宠。
直到自己真走到这一步，才发现她连开口都难。
高下立见。
她也就跟自己人窝里横，比如坑坑赵嘉锐买买花什么的，出来真枪实刀地立马没辙。把从初入小学到职场四年的经历全都捋了一遍，许一诺大言不惭地总结出原因，那就是她一路走来太顺风顺水了，吃穿不缺，自然没有做生意的心思。
想想又好像说不过去，多少富豪之家的子孙后代在生意场上得心应手，何况她家最多算小康。
再次反省，她最终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做生意这玩意儿固然需要吃苦耐劳、勤奋努力，但主要还得看天赋，譬如对人性的把握度、对风口的敏锐度、对谈判的拿捏度。
而她呢，就是看心情、看感觉、看喜好。喜欢就要、不喜欢就弃，当然不是做生意那块料。
想通后，她顿时心情舒畅多了。
再看赵嘉锐和农场主相谈甚欢，心情更加安定。她是不行，但有人行就行。他们齐心协力、相辅相成，还愁办不好一个花园农场？
想着想着不自主低了头无声笑起来。
赵嘉锐和农场主两人谈了得有一个小时才结束。
“怎么样怎么样？”出来后，许一诺迫切问。
赵嘉锐安抚她：“先不急，咱们在南京多待两天，再看看。”
“啊？为什么？是哪里没谈得下来？”
“谈得很好。”
“那怎么……”许一诺不明白，看赵嘉锐言尽于此，识趣地没多问。
“先去吃晚饭吧，有人请客。”赵嘉锐微笑。
“谁？”
“我朋友。”
“你还有朋友在南京？”
“嗯，他是南京人，是我在北京读研的同学。”顿了顿，又补充，“他家是做园林工程的。”
“园林、工程？”许一诺张口结舌。
“对。”
“也做花园设计？”
“倒也、不算。他家主做楼盘绿植、公共绿地养护、庭院设计。但多少算是同行。而且他最近有意拓展植物装置艺术这一块，确实需要大量花卉，难免跟一些花卉商家打交道。”
“哦，明白了。所以你是要去跟他打探消息，顺便取取经？”许一诺挂上一种“原来你有门路”的表情。
“其实来前，我打电话向他了解过这家月季基地，业内口碑确实不错。”赵嘉锐小心看她，这才坦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