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赵嘉锐打开链接，一行行往下看。
“只是有个问题。”
“你说。”
“这家农场说是不提供个人参观和游玩，只针对商务套餐用户。你翻到下面，能看到那个套餐清单。看下来套餐二比较适合我们，是拍摄参观套餐，一人一年一千，可用四次。那要是我们俩都入园，就得两千。但要是我们只去看这一次，就好像不太划算。”
挠挠眼皮，继续说：“套餐三就比较划算了。家庭套餐，只要八百八十八，提供一晚花园木屋住宿，双人间两房一晚或者双人间一房两晚，还能免费使用厨房和花园。”
“最最底下有预订电话。”赵嘉锐说，“打个电话问问看就知道了。”
许一诺继续往下翻，还真有。
赵嘉锐给花园农场打电话，确认好后跟许一诺说：“花园明天承接了一场婚礼，暂时关闭，不对外开放。后天可以正常接待套餐用户，但只剩一间双人房。”
“啊，这样啊。”许一诺往下缩了缩身子。
“定吗？”赵嘉锐轻声问。
“……再看吧。”许一诺把被子拉好，一直盖到肩膀。
“困了？”赵嘉锐起身要给她关灯。
“嗯。”
“不用去趟卫生间？”
“唔，还是去下吧。”
等许一诺重新上床躺好后，赵嘉锐关了房间主灯，只留了沙发边上一盏落地灯，并且将灯光调暗。
许一诺偷偷把被子往脸上蒙了蒙，一直蒙到眼下，在被子里轻轻把身体扭转过来，朝着赵嘉锐，觑眼看他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又也许是在手机上忙事情。也是，出来两天了，公司肯定积了不少事。
赵嘉锐一直没抬眼，心无旁骛地看着手机，没发现许一诺的小动作。
许一诺愈发胆大，扯下被子、掖在颈间，肆无忌惮地打量赵嘉锐，看他昏黄灯光下的脸，看他将衣袖挽到肘部的手臂，看他握着手机的手，再沿着手臂往上回到那张脸……
第43章 烦人
许一诺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嘉锐的脸。安静的房里，明明只有一盏落地灯，也没有烛花，怎么能听到哔哩哔剥的声音？
不管了，继续看他的脸。他人长得不错，不笑时，确实看着有点阴阴的不近人情、不好相与；笑起来虽谈不上如春风化雨般柔和，但、就挺可爱的，隐隐还透着一股狡黠。最重要是跟他相处起来挺舒服的。
有他在，她就觉得特别安心。想想昨晚他也是跟此刻一样，静静坐在沙发上陪她入睡。几时离去的未可知，但她是实打实睡了个好觉。多得他。
说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挺怪异的，但又好像自然。她问、他应。没有多余的表情和言语。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谁也没觉得不妥当？
多少还是、有点、不妥当的吧？是吧？
这么一想，许一诺有些不自在了，拧眉犹豫着是不是不该这么麻烦人？
转念又想，算了，管他呢。不妥当的事想什么想，先睡好这一觉再说。
约莫过了一刻钟，赵嘉锐才抬眼去看.床上的人。
她果真睡着了。睡相还是那样，双手枕在脸下，唇边隐约挂着笑意。
其实，先前他们不是没这样共处过一室。
第二次去上海那晚，他们去24小时电影院看夜场电影，一直看到凌晨五点。街边早餐摊子已经热气腾腾。他送她回出租房。那时，许一诺还在市中心跟人合租。室友不在。他便在厅里多坐了会儿，打算等她安妥上床再走。不想她从浴室出来时，脚步打颤、眼神迷糊，一摸额头、有些烫手，该是发烧了。忙扶她上床，给她吃药降温，看她睡着。到底不放心，一直坐在她床边，直到她发了汗、退了烧，恢复些许精神、少少喝了些粥，他才看着时间赶去车站坐高铁回京。
当时她也是这样睡相。双手枕在脸下，像个婴孩一样，纯真懵懂、热情洋溢、毫不设防，却又叫人看不懂、猜不透、摸不着。
默然看她良久，确信她已熟睡，赵嘉锐悄声离开。可回房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隔天早上，许一诺精神抖擞地来敲赵嘉锐房门，喊他下楼去吃早饭。
看他还是一脸困相，诧异问：“又没睡好？”
随后一脸抱歉，低声道：你昨晚几点走的？”
“没事，就是认床。”赵嘉锐轻声说着，带上门，跟她一起往电梯间走。
“难道没有缓解的办法？只要出差就睡不好？”
“还好，不是很严重，白天补一觉就好了。”
“哦。”
搭电梯时，许一诺偷偷上网搜索“认床怎么办”。跳出来的智能精选是“小孩认床哭闹怎么办”，三行鲜明的粗体大字标明认床原因：缺乏安全感、环境不佳、身体不适。看上去很有道理，感觉大人也适用。环境不佳、身体不适，都不像。排除这两项，那他应当是缺乏安全感。再看缓解办法——带上熟悉的枕头、睡前喝牛奶、泡澡、跟亲近的人聊天……
她打算吃完早饭就让赵嘉锐回房补觉，不能再这么麻烦他了。让他睡，她自己出去转转，顺便给他买点吃的喝的补补身子。
到楼下时，见宋岳等在大堂，许一诺皱了皱眉，莫名觉得这人烦人。
宋岳眼尖，笑说：“怎么，不欢迎我？”
许一诺浮了个笑，说：“怎么会？”
赵嘉锐也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宋岳嬉笑：“这怎么能走！你们来南京，我还能不尽地主之谊？”
说着让开一步，朝许一诺和赵嘉锐做个“请”的姿势：“吃饭去？今天带你们吃点特别的、你在别处吃不着的。”
“吃什么？”赵嘉锐问。
“老门东柴火馄饨！”
“柴火馄饨？”许一诺没太明白这有什么特别的。
宋岳边走边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老南京传统特色。老早以前，人下岗后，为养家糊口，就出来卖馄饨。挑个扁担，一头炉灶、一头货架，货架里放着馄饨皮、肉馅、调料还有板凳餐桌。找个位置，支起锅，把桌椅板凳摆好，炉灶里升起柴火，馄饨摊就摆开了。呐，这种用柴火烧出来的馄饨就叫柴火馄饨。”
“哦。”许一诺应了一声。
“哦？你就哦？”宋岳看她。
许一诺也看他：“我哦得不对？”
宋岳笑了一声，继续跟她说：“这年头大大小小的餐馆是不是都在烧煤气？但这家馄饨开了三十多年，还在坚持用柴火。柴火、懂么？真正的柴火。真正柴火烧出来的馄饨，和用煤气烧出来的馄饨味道可完全不一样，这还不特别？”
“哦。”许一诺还是“哦”。
宋岳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撂话：“反正等你吃到就知道这柴火馄饨有多特别多好吃了！”
又跟赵嘉锐悄声说：“我还不信就入不了她的眼了这是！今儿非让她长长见识。”
赵嘉锐说：“你别跟她杠。”
“担心她？”
“不，是担心你。”
宋岳要领他们吃的这家柴火馄饨店藏在老东门一家破平房里。门面极其简陋，简易的招牌上写着“柴火馄饨”四个字，靠门口支着一口精钢锅，锅上绕着袅袅热气，锅下燃着熊熊柴火，边上堆着高高的木柴，外头挨墙摆着几张老旧的桌子和条凳，墙面也被熏得焦黄。但人气极旺，小小的巷道挤满了食客。
宋岳声音响亮地跟白头发摊主爷爷要了三碗馄饨，看许一诺迟迟不找位落座：“瞧不上？”
好容易空了一张桌子，赵嘉锐要去找抹布再擦擦。
许一诺拉他坐下：“不用了。”她是作又不是傻，矫情也知道分场合。
宋岳大咧咧坐到许一诺边上说：“这叫烟火气，环境看着脏、馄饨吃着香。”
许一诺没理他。
小半会儿，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简单的白瓷碗，碗边一圈牡丹花，有一碗还缺了俩口，碗里盛着馄饨，皮儿轻薄、小巧玲珑，粉嫩的肉馅团后头拖着个长尾，汤里一些葱花和虾皮，汤头清亮，浮着麻油的香气。
三人低头喝馄饨。
看许一诺小口喝完一勺馄饨，宋岳问：“怎么样？”
许一诺点头说：“好吃。”
“看吧！”宋岳得意地笑了，“是不是比你以前吃的馄饨都好吃，有一股特别的柴火香气？”
许一诺没回，反问他：“你不知道我是农村人？”
“知道啊。”
“那你不知道农村烧饭用土灶的？”
“……”
“农村的土灶，见过吗？上面两口大铁锅、底下两个灶膛洞，煮饭炒菜烧肉都是用柴火。柴火种类还多样，稻草麦秆、 玉米杆、黄豆杆、油菜杆、扶桑条、枯树枝……每种柴火烧出来的火候也不一样，可有烟火气了。”
“我……”宋岳越过许一诺去看赵嘉锐，朝他递个眼神。
赵嘉锐当作没看见，不搭理他。
“那个，我还真没见过，我在城里长大。”宋岳摸摸鼻子，显尴尬无趣。
“哦。”
许一诺还是那副没所谓的神色、轻飘飘的语气。
“哦？”
宋岳是真吃不准她意思了。
许一诺淡淡看他：“那你得跟我们回农村好好见见世面、长长见识了。”
原来搁这儿等着他呢！宋岳先愣，后大笑着应下：“行！”
喝完馄饨，宋岳非拉着要去爬紫金山。
赵嘉锐看许一诺，许一诺说不去，她惦记着让赵嘉锐回酒店补觉。
宋岳极力推说既来了南京怎么能不爬紫金山？那不跟白来了一样？
许一诺说爬山累人。
宋岳说那就去鸡鸣寺，求健康求姻缘求好运都灵。
许一诺推说前些日子刚去过龙华寺，才没隔多久呢，就去别的寺，显得她很不诚心。
宋岳又说那不如去玄武湖坐船游湖。这个时节游湖最好，不冷不热的，树木正绿、花草也香，小船一坐、小风一吹，可舒畅了。
许一诺烦了，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
“你不用上班的吗？”
“不用啊，就陪你们呀。”
宋岳语气比她还要轻飘，一个“呀”字拉得又轻又长。
“我们哪儿都不去！就想回酒店睡觉！”许一诺气恨恨地说。
宋岳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张大嘴巴的表情。
赵嘉锐一推他胳膊，警告性地瞪他一眼，他忙合拢嘴巴，把含在喉咙的“哇”字吞了下去。
接着一摊双手，叹口气说：“好吧，本来我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相关计划，既然你们要回去休息，那就算了吧。”
许一诺朝赵嘉锐递个眼神，赵嘉锐问宋岳：“什么相关计划？”
宋岳张了张嘴，酝酿好几次，还是罢了。
“算了，现在还有说的必要吗？”
“好好说话。”赵嘉锐暗地里拧上宋岳手臂。
宋岳“啊啊”叫着：“就是逛逛花园、看看花草什么的，也不能说有多特别，是吧？”
“花园？”许一诺终于出声。
“我公司设计师亭亭姐，家住郊区。这几年跟他爸妈把自家院子改造成了一个乡村花园。我没去看过，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子。只知道这花园不太大，也就四五百平米，跟二十亩地相去甚远。还听说最近她家这院子被什么协会评为家庭最美庭院了。”
许一诺听得眉头直拧，跟赵嘉锐小声埋怨：“他真的好烦人呀……”
“太烦人了。”赵嘉锐附和她。
第44章 欺负人
“还小心眼。”许一诺声音不自觉发软。
“对，小心眼。”赵嘉锐也跟着小了声。
“我不过叫他去农村长长见识，他嘴上说行，转脸就膈应人。这不欺负人呢嘛！”
“就是。他是该长长见识。”
“你俩叨咕什么呢？”宋岳凑个头过来。
赵嘉锐作势踢他：“叫你欺负人。”
宋岳笑着跳开：“不带这样的啊，明明是为你们着想，还冤枉我欺负人！”
赵嘉锐追过去打他。
宋岳躲着损他：“这就护上了？人家认你嘛？”
这两日，他可都看在眼里，两人暧昧不假，要论真情，那绝对是他兄弟剃头挑子一头热，人还没心没肺的没捂热呢。
“要.不要我给你添把火？”
“滚……”
“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
“行，那我可真不带你们去看花园了，看谁憋得过谁？”
“你试试？”
……
宋岳带许一诺和赵嘉锐去那座最美庭院。
赵嘉锐开车，许一诺坐副驾。
宋岳孤零零坐后排，对着窗外唱：“说什么我们是老朋友，现在只会重色轻友。你已忘记我们兄弟的友情，不要跟我说有多愁，都是自作自受……”
许一诺捂耳不听，扭头问赵嘉锐：“你和崔鹏程关系挺好的吧？”
“还行。怎么了？”
“他投资花园吗？”
“投的。不过不另设股份，算我这边。”
“果然是好兄弟，够义气。”许一诺侧身竖个大拇指。
宋岳从后面伸个头上来：“崔鹏程是谁？”
许一诺说：“他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几十年的情谊了。”
“他还有发小？”
“你没发小？”
“没发小违法？”
“不违法呀。”
“那你语气怎么回事？”
“我语气怎么了？”
“嘶，还有这眼神！”
“我眼神又怎么了？”
搞不过许一诺，宋岳转脸问赵嘉锐：“你究竟有几个好兄弟？”
赵嘉锐没说话。
宋岳伸手戳他后肩：“说呀，几个？”
赵嘉锐难得不耐烦：“你幼不幼稚？”
“行，我知道了。除了我，还有那个崔鹏程吧？”
许一诺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宋岳。
宋岳还在演得起劲：“那要哪天你结婚，我俩谁当伴郎？”
赵嘉锐咳了一声，飞速瞥了一眼许一诺，耳根子发红。
“快说呀。”宋岳催他。
许一诺也侧脸看赵嘉锐，等着答案。
“就不能两个都是？”赵嘉锐囫囵说。
“不能！best man best man，只能一个才叫BEST。”
“那就到时再说。”
“到时是什么时候？这我得先定。”
赵嘉锐没法了，拿胳膊肘推他：“你先坐坐好，下车再说行不行？”
宋岳往后一退，抱臂看窗外，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