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贺兰宴才将手抬起来。
第9章 暂时委屈下自己
顾眉心跳扑通扑通。
虽说外人不可能知道那上头是她的落红,可那东西,拿回来总是更安全些。
她看着贺兰宴从怀里掏出折叠整齐的帕子,翻看了一下,随后朝她递了过来。
顾眉满脸感激地伸手去接。
只要拿回来,她等下就烧了去。
下一刻,贺兰宴捏着帕子收回手,漠然道:“刚刚靖安侯夫人明明说过不是你之物。还什么还?”
顾眉满是感激的脸上,瞬间变成一片惊愕。
眼睁睁地看着贺兰宴把帕子重新放回怀中,脸色冷淡地从她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想追上去,却见那头映月提着篮子过来。
……
灯市繁华依旧。顾眉回到谢家时,看到门前立着的身影。
“眉眉。你今日怎晚了这许久才回来?”
谢文匆匆从台阶上下来,伸手来拉她。“若是再不回来,我就得带人去城外找你了。”
在反应过来前,顾眉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谢文吃了一惊,跟着见到顾眉好似如梦醒转般的说道:“夫君,对不起。我想着一路风尘,还未净手。若是脏了夫君的手就不好了。”
可她方才,分明是厌恶的甩开。
谢文狐疑地看着顾眉,不过想到他要说的事,这又不过微不足提。
“今日母亲回来看到我就说要纳妾,还说是你松口了。这是怎么回事?”
顾眉将手缩进宽大的袖摆里,偷偷用袖子擦着谢文刚刚碰过的地方。
方才被谢文碰过的地方,有些黏黏腻腻的,让人觉着脏。
听到他的问话,扯了扯嘴角,“母亲今日同我一起去青龙寺抽生子签了。”
她闷闷地垂着头,整个人透出一股难言的悲凉。
“我感激当年能遇到你,同你相守五年。不能为你生儿育女是我的遗憾……”
“故而,这五年来,我很欢愉,也很苦恼。”
“夫君,五年了。这些年,我承了多少非议,喝了多少不该喝的药。”
“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会累,也会痛。”
顾眉抬头望着谢文,脸上的愤怒伤心不加掩饰,双眸隐隐有泪光闪烁。
谢文本因纳妾而毛躁的心,顿时变成难堪,不敢迎上顾眉锃亮如剑的目光。
“对不起。眉眉。这确实是我处理不得当。”
“只是,纳妾的事,你也知道一旦开了口,往后我就更艰难了。”
“更何况,纳妾的话,对你也无益处。”
顾眉用袖子磨蹭着手,有些发呕,
谢文在她面前越温柔体贴,就越让她厌恶憎恨。
憎恨他这张温润如玉的虚假薄情面孔。憎恨他为了遮掩自己和素心公主的丑事,却还要昧着良心与她虚与委蛇,将她拉入泥地。
被误会指责这么多年,该把公道连本带利地拿回来了。
也让谢文尝尝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
见顾眉久久不说话,谢文毛躁的心又升腾起来,脑中不知为何,浮现起刚刚顾眉甩开他手的画面。
却还是克制着情绪,压低声音:“眉眉。夫妻多年,你能不能再替我考虑一回,暂时委屈下自己。”
第10章 我的苦你知道吗
顾眉闻言,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谢文,自嘲一笑,眼角泪珠滚落。
“我不替你着想?我就是太替你着想,才会一步步走到今日……”
“我照顾着你的情绪,从不敢多说一句,哪怕全京都的人都指着我的鼻梁说我是妒妇,我从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出难过。”
“但是,我的难过,我的痛苦,夫君,你当真知道吗?”
她感恩谢文当初的出手相助,所以几年来打落牙齿和血吞,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谢文看顾眉落泪,心中颇为别扭,拢着妻子的肩,温柔小意地说道:
“你的委屈,我怎能不知道?京都哪个男子不羡慕我,能将你娶回家。”
“我知道母亲今日做得过分了。但她到底是长辈,你不要和她计较,好吗?”
“至于纳妾之事……”
谢文叹了口气,“你我夫妻五年,我们琴瑟和鸣,若因纳妾之事,闹得旁人看笑话,总是不美。”
“我答应你,这次过后,不会再让母亲为难你的。”
这些年为了子嗣的事情着实令他左右为难,一边是对素心的忠贞,一边是现实的承爵,总要寻一个妥善的法子解决才行。
但谢文知道,绝不是纳妾。
他可以以恩情裹挟顾眉为他遮掩多年,可一旦纳妾,别说素心不同意,就是他也不想多添一分秘密被泄的可能性。
不过,他和顾眉相处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她的性子,温柔贤淑,帮他打点好内宅的一切。
这次母亲的所作所为,必定是伤到她了。
一时间,谢文的心思千回百转。
只要这次顾眉把母亲纳妾的心思打消,作为弥补,他可以对顾眉更好些。
他答应过素心不碰其他的女子,所以不管如何,他都要信守誓言的。
顾眉已经得到名分,就应该很开心了。自然要帮他分担一切。
顾眉默默地望着这个男人,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还记得当初谢文求娶时,在她面前立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如今看来,那就是一场灾难和笑话。
她知,不论是讨要公道或者是和离,都不能着急。
可她也不想和谢文再废口舌,面色平平地说道:“夫君,我今日出门有些乏。”
谢文愣住。
顾眉确实有些疲态,反正纳妾的事一两日办不成,只得退让道:
“那赶紧回去歇着吧。”
顿了顿,谢文又道:“今日衙门还有些公务未处理完就被母亲叫了回来,你先回去歇着,我晚些时候回府,就在书房过夜了。”
顾眉没有吭声,只跟在后头相送。
把谢文送到外院门口,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转身。
她望着廊下红艳艳的灯笼,冷冷的笑了一声。
刚刚谢文的身上,分明带着不属于他的冷香。
她曾在素心公主身上闻到过,想必这会所谓的去衙门处理公务,就是去和素心公主私会吧。
也许还有去和心上人解释纳妾之事的公务。
顾眉想起谢文从前也时常在衙门处理公务至深夜而回,见着他时,总有些神不守舍的。
以前她浑然不查,只当谢文为公事忙碌的精神恍惚,故而经常熬了补汤让人送去衙门。
可现如今,她突然想到,那些个夜晚,谢文有多少日子是真的在衙门处理公务。
而不是和素心公主在一处缠绵。
那些补汤,究竟是进了谁的肚腹?
那一夜,谢文走了以后,没有再回来。
第11章 撞到人
许是怕好不容易松口的顾眉再反悔,翟氏好似等不及般,从青龙寺回来后,连着几日早出晚归的。
顾眉听后心里赞许,希望翟氏能够长进些,赶紧定下人选。
府里也隐隐传出侯夫人想为世子纳个贵妾的说法。
又过几日,顾眉明显感觉府中进出的客人比往日多上许多。
里头夹带着的,不单单有出身贵重的嫡女,还有貌美的庶女。
那些个貌美的庶女,时常会被打发到谢文和顾眉的主院外,不远处路过。
大约想着是怎么偶遇谢文吧。
身边的侍女见状,颇有些不平,不过顾眉知道后,却只轻飘飘地一笑。
这日,顾眉才刚起身,翟氏那边就使人来传信,让她收拾一下,随翟氏出门见客。
看来,翟氏那边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这是让她也见见那要进门的人选了。
侍候在旁的侍女映月,从儿时就跟着顾眉,这些日子对府中的流言也有所耳闻。
她有些担心地问:“少夫人,您真的答应给世子纳妾吗?”
自家姑娘美貌灵动,眼波流转间,柔情万千,当年的上京明珠,被翟氏那个老虔婆欺压了这么多年。
顾眉揉了揉映月的脸颊,吩咐她帮自己梳妆。
不巧,临出门时,天公不作美,飘起了雨丝。
如此,也阻挡不了翟氏出门的雄心,顾眉自然奉陪。
果然不出所料,翟氏带顾眉出门,就是为了相看纳入府中的贵妾人选。
这场户部侍郎夫人举办的春日宴上,到处都是莺莺燕燕。
翟氏冲着那看着有些羞涩的女子,温声道:“来见过你表兄的妻子。她比你稍大些,你叫她姐姐即可。”
那年轻女子听了,赶紧起身冲着顾眉福身,叫了声“姐姐好。”
顾眉微笑起来。谢文是表兄,她是谢文的妻子,若是按照俗礼,怎么也该叫她嫂嫂才对。
这声姐姐从何叫起呢?
自然是从三妻四妾叫起了。
她受了女子的礼,还褪了个镯子戴在对方的手腕上。
见顾眉没有任何异样,翟氏暗自松了口气。
等到新妇入门,焉知不会有“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事呢?
翟氏看着眼前的人选,以及面带笑容的顾眉,心头得意起来。
顾眉从前就不爱这些宴请聚会,弄清翟氏看中的人选后,她借口更衣,出了花厅。
春日多雨,侍郎府的花园也笼罩在一片雨幕里,院子里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湿漉漉的。
顾眉今日穿的是软底绣鞋,她轻轻提着裙摆,撑着油纸伞,带着映月在小路上走着。
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吐出胸中的郁气。
她还活着。
以后还会活得更好。
雨幕朦胧,顾眉又撑着油纸伞,看不清前面的路,朝假山处拐弯时,踩在鹅卵石上的脚底一滑,整个人朝前一倾,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
“少夫人……”映月在后头伸手想要拉住她,奈何手中还拿着伞,根本拉扯不住、
只能看着顾眉撞到来人的胸口上。
顾眉脚底打滑时,手中的伞也脱了手,混乱间,她为了稳住身形,扯住了一样东西,她牢牢地用力攥着,依然将鼻尖撞的发酸。
被撞的人,倒是眼疾手快,扶着她的腰,免于她摔倒在地。
顾眉好不容易站稳,不等她看清来人,那攥住她半边腰的触感实在太过熟悉。
她浑身一僵。
第12章 要不要试试
强稳的力道扶住她稳住身形,滚烫的手掌却并未立刻移开,反而仍逗留在她纤细的腰间。
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春衫慢慢传递至肌肤,激得她后背起鸡皮疙瘩。
顾眉被跟前人的影子一点点覆盖,忍不住紧张起来。
下一瞬,顾眉就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夫人走路可得小心些,若是没有孤,夫人可不就得摔个狗吃泥了。”
顾眉僵硬地动了动脖颈,想起那日青龙寺的事,并不太愿意去看眼前的面容。
她犹豫着找个借口离开,贺兰宴却直接断了她的后路。
“故意的?”
他的声音冰冷,似笑非笑地俯视她。
顾眉埋在他怀里,撞了满面的熟悉气息。
她真不明白,外人面前恍若谪仙的佛子,说出的话句句都让她羞窘无比。
心头不禁觉着有些晦气。
没想到出个门就碰见贺兰宴。
但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怯。
她微微垂眼,遮掩眼中的羞恼,收回手,随即,脚底好似灌了铅一样。
刚刚朝前倒时,她手中抓住一物稳住身形,分明就是贺兰宴腰间的玉带。
她的手搁置在玉带的搭扣上,这会隐隐有脱扣的迹象。
顾眉瞬间窘迫无比。
她故意装作没看懂他的眼神,手慢慢地松开的同时,推开攥在她腰间的手。
思忖了片刻,开口道:“多谢殿下相助之恩,臣妇铭记在心,日后定然全力报答。”
贺兰宴收回被推开的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意味不明地问:
“你能拿什么报答?”
许是在雨雾里走了有一会,年轻妇人的身上沾了些水汽。
春衫渐薄,这会沾染雨气的地方,牢牢地裹着细腰。
贺兰宴捏了捏拳头,蓦然想起那日在山洞时抚到的玲珑。
周身不合时宜地浮起一股异动。
强压下后,贺兰宴深沉的眼里满是兴味与嘲意。
“还是变了个花样来勾引孤?”
他微微凑近,粗粝的嗓音间多了暗哑。
美人身上的幽香与手上残留的柔腻触感让贺兰宴眉心一跳。
“顾姩姩。记住,孤今日又救了你一次,你欠的,是孤……”
顾眉注视着他幽深的眼眸,一时难以抑制。
“殿下峻拔神威,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臣妇还能做什么呢?”
“殿下的相救之恩,臣妇铭记在心,往后臣妇定然日日为你念经诵佛,祈求殿下平安顺心,以报答殿下的两次相救之恩,不知这样可否?”
黑沉沉的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冷声道:“我不信神佛。”
青龙寺明微大师的俗家弟子,被传最有佛性的佛子,竟然说自己不信神佛。
谁敢相信?
顾眉半晌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
“那殿下想要臣妇如何的还呢?”
莫名地,贺兰宴搓了下手指,想起数日之前,残留在指尖上她肌肤的触感。
贺兰宴猛地撤身后退。
离去前,气息有些怪异的凌乱,不可思议地丢下一句:“顾姩姩。你要不要和孤试试。”
第13章 自知之明
顾眉整个人呆住。
气氛凝滞,近乎死寂一般安静。
试一试?试什么?试着和他发生私情吗?
口口声声让她不要多情自扰的贺兰宴,和她提出试一试的想法
是她幻听了,还是贺兰宴疯了?
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傻傻地问了一句:“试什么?”
“你明明知道的。”
贺兰宴薄薄的唇勾起一点。
“真没用。”他垂着眼皮看着她,恍若谪仙的面容越压越低,像一把刀。
“五年来,你当牛做马地帮他打理内宅。他却瞒着你和旁的女人卿卿我我。你不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