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半分爱人
本书作者: 林四多
本书简介: 替人相亲后,她和他闪婚。她家开放,他家迷信,成长环境大异其趣,养成了冰火两重天的性格。她处处迁就,他有恃无恐。关系就像龋齿,蛀洞坏到根部,她才发觉疼。离婚后,她有了新的关系,他的道德闭环出现裂缝,对她步步紧逼,做的全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事。他和她的关系,该往哪个方向走…
第一章 银海生花(1)
尘念三生误,归心半世违。
*
今天是周末,却不到七点,贺仪就醒了。因为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手握秤杆,掀开了一顶红盖头。盖头下,不见五官,新娘的脸血肉模糊,她一惊就醒了。
直觉今天该有坏事发生。
果然一出卧室,就听见妈妈在客厅跟人讲电话。见她下楼,谢小琴指指餐桌说:“阿姨做了营养粥,你得吃一点。”
贺仪不喜欢早上喝粥,胃会闹情绪。但妈妈也只在阿姨做十全大补粥的时候才会逼她进补。乖乖端着碗喝了半口,便扭头问:“熊爸,妈妈在和谁打电话?”
坐在侧手方的方脸男人,叫熊明友,是她继父。笑着温声回道:“听你妈妈口气,好像是唐姝。”
妈妈和姝姨是打小的闺蜜,情分不浅,就是相处方式有些另类:不是互相抬杠就是剑拔弩张的氛围。
“她催我们过去方家一趟,”谢小琴一边走回来一边说,“半天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事。你慢慢吃,我们等到十点再出发。”贺仪和熊明友滑稽地互看一眼,默默地喝粥吃饭,谁也不敢多问。
洗完澡出来,贺仪正纠结该穿什么衣服。谢小琴走进来说:“别听她什么精心打扮。这条湖蓝色的阔腿裤,看着就很舒服。”
姝姨一看见她却愣在原地,埋怨道:“卿卿,你怎么不穿条裙子。”
卿卿是贺仪的小名,只有家里人这样叫她。姝姨会这样叫,因为她名义上是贺仪的继母。
“算了算了,这样清清爽爽的也很大方。”姝姨眉头耸得老高,引着进屋,妈妈却站在门口不动。
“究竟是什么事情,你现在可以说了。”
碍于关系,爸爸的家,妈妈很少登门拜访。所以今天妈妈愿意来,贺仪只担心别是爸爸出了棘手的事,担心了一路。
姝姨神情慌张,却一口否道:“他没有事。去客厅坐下来再说。”
谢小琴屁股还没有坐热,就愤怒起身,“我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面无表情对着方识易,“你问我意见,我不同意。结婚是贺仪自己的事,你和我谁也不许干涉。”说着也看向了唐姝。
贺仪也是没有想到,一大早把自己叫过来,是因为爸爸给她安排了相亲。
好在轮不到她自行反抗,妈妈的抗议情绪更甚。爸爸却仍是一贯的温和模样,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妈妈是这副反应,安抚她别动气。
只有姝姨急上急下,哭腔哭调地说:“卿卿,全家最乖的就是你。这次无论如何你也要帮个忙,救救你妹妹。”
贺仪没听明白,这事还扯上心仪?忙问:“心仪怎么了?”
“相亲是给方心仪安排的。”
心仪下面,她还有个弟弟,叫方绍熙,一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此时插嘴,拉着她说:“方心仪去见过那个人,回来说丑得她恶心,第二天就吐瘦了三斤。所以卿卿姐,你别上他们当,千万别去。”
吐瘦了三斤,属实夸张。
姝姨在儿子头上狠敲一锤,却不否认,回头还说:“向家人都是一表人才,谁知道这个老三长成那副德性。”光是想到女儿的描述,她就替人揪心,“怪我事前没打探清楚,心仪我劝不动,向家又不好得罪,只好来拜托卿卿。”
谢小琴被气笑了,哪有人以邻为壑,说得这样顺理成章的。“唐姝,你小时候夹门缝,是不是真的把脑子给夹坏了?”
不过听到此处,谢小琴也能顺势猜到,恐怕相亲是唐姝一人捣鼓出来的,方识易也是替人善后。
便转头对方识易讲道理,“你现在叫贺仪去,中途换人就不得罪人吗?既然不成就坦坦白白,向家不愁找不到相亲对象,不会跟你为难。”
方识易说:“向家情状复杂,菲仪又参杂其中,我不想多生枝节。年轻人的事私下和和气气讲清楚就好,不希望端到台面上去伤了对方颜面。可惜心仪年纪轻,欠缺这份能力。”
方向两家是亲家,向家经营食品,方家是做塑料制造,生意往来密切。贺仪心里清楚,损人脸面就是损坏利益来往。再来,也不想让心仪过后愧疚自责。发展到这里,是需要有人搭个台阶来下。
贺仪乖巧说道:“如果只是见面聊几句,那我可以替心仪去。”
“贺仪。”谢小琴皱眉呵斥一声。
唐姝却已经抱住她又亲又夸。
“不过姝姨,你们要确认清楚,对方见到换了一个人,会不会生气?”
“不会不会,卿卿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去相亲,对方哪里还会不愿意。那边老二介绍的时候,说的是两家联姻,只要是你爸爸的女儿,怎么都不算违背承诺。”唐姝心里总算踏实了。
那边老二介绍的?
贺仪没想到牵线搭桥的人会是二姐。
虽说两人也是姐妹,但碍于上一辈的恩怨,这些年鲜少见面。三年前,菲仪和向家大儿子结婚时,她们并未受到邀请,彼时贺仪也还在国外念书,对向家知之甚少。她忽然抬头问道:“是今天就要见面吗?”
姝姨重重点头,“不然叫你打扮做什么。刚才来过电话,现在人多半已经在大门口等你了。”
她还从来没有相过亲,逞能应承下来,心里却半点准备也没有。
方识易把她叫了过去,拉过她一只手,温声道:“卿卿,不要先入为主,了解过后再对人下判断,不要给自己心理包袱。”贺仪只管点头说知道,不想叫爸爸心烦,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站起身来,妈妈才抱着她肩头,嘱咐道:“就当周末认识个朋友,不用什么都当真。晚上想吃什么,妈妈下午去买材料,你记得,回家来吃晚饭。”
方家住的是独栋,客厅门出来后,还要穿过一个小花园才到大门。走太慢了,未免让人觉得怠慢,可她心里发慌,也不愿走得太快。
原来相亲是这样一种体验。
她在心里思考,明明是不认识的两个人,只因为被提前安排了身份关系,心里就会变得这般慌乱,远胜过彩票开奖现场的忐忑不安。
虽说和心仪不同,她不是颜控,但内心深处还是会盼望:对方不要长得太难看了。霎时想到今早梦里的红盖头,于是退而求其次——不要太吓人就好。
铁门虚掩着,她盯着门犹豫了一会儿,调整完呼吸,才轻轻将门推开。迈脚跨出去,只见门外停着一辆宝蓝色的跑车,车身前倚靠站着一个人。
因为她垂着眼帘,首先看到的是对方的鞋。
他姜黄色的球鞋十分干净,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不修边幅的人。
犹豫半天,忘记去想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只好先抬起眼来和对方微笑致意。可视线刚才对上那人的脸,她就不由得呆滞住。
对方却气定神闲,脱口就道:“你不是方心仪。”
他眉尾上挑,将抽到一半的烟收进便携烟灰缸里,斜目看过来。
这绝不可能是心仪口中描述的那个害她吐瘦三斤的人。
这人的脸型相当秀气,五官凌厉精致,眉眼犀利深邃。头发全部梳在脑后绑了个发髻,左耳上挂着一只耳坠,银光闪闪,潇洒俊逸。
反差太大。
在贺仪想象中,他应该圆润平实,肚子微胖,不该是这副睥睨万物,攻击力极强的模样。
他竖眉问:“我是向南风,你到底是谁?”
震惊失态只持续了数十秒,她恢复一贯的礼貌神态,朝他回道:“我叫方贺仪。心仪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向南风不知为何笑了一声,眼神揪着她,问:“上次是妹妹,这次是姐姐,下次又会是谁?你们家准备让我娶几个?”
放往常,贺仪会生气这人无礼。但在相亲场合,他的无礼,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叫她不再拘泥于关系设定,反倒自在了些。
她大大方方说:“两次见面,我们两家都分别派了不同的人赴约,也是种默契。”
他狐疑地盯着她上下打量,并不接话。
贺仪也不怕惹他生气。她断定,上次相亲向南风并没有亲自赴约。因为他的模样,狂放不羁,一看就是心仪会喜欢的浪子类型,心仪性情爽直,没理由撒谎诋毁。但向南风既能认出人有不同,说明他上次不但找人代替赴会,还在背地里偷窥过心仪样貌,若要较真,理亏的其实是他。
却没有戳破,也没有追究。她牢记着今天自 己的使命——帮爸爸做好接待。
她把他当成客人,于是善解人意说:“心仪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才会派我赴约。要是你有其他安排,我也不想占用你的时间,可以请便,不用顾虑。要是有话,我也可以代你转告心仪。”
贺仪思虑,他多半也是抵不过家里的强迫,心有不满,才态度冷淡。可他今天亲自现身,又如此在意自己的身份,猜想也有可能是他对心仪有了好感。
不料,她话犹未了,向南风却变了脸色。上前一步,眼神考究地问:“你肚子饿不饿?”
天气本来就热,他突然靠近,带着一股热风袭过,她莫名心跳漏了一拍,对他摇了摇头。
向南风立刻转身走开,似乎如释重负,贺仪眼见约会终止,正目送他离开。向南风打开车门,却回头侧身看过来,对她说道:“上车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贺仪站在原地没动,轻言问:“去什么地方?”
夏日炎炎,阳光越来越明媚,向南风不由皱眉,伸手挡了挡刺眼的光,斜目看过来,说:“去一个我每天都会去的地方。”
他抬手对着副驾做个“请”的手势,贺仪只好坐了进去。刚把安全带系好,只觉得全身皮肤都冷却下来,连带心绪也平稳了,她低头一看,原来他车里的冷气一直没有关。
仔细瞧瞧,向南风看上去又酷又拽,车里的布置却和本人格格不入。香氛,坐垫,水杯,数据线……是五颜六色,粉粉嫩嫩,连脚踏垫上,也装饰着柔软的粉红色流苏。
“喜欢吗?”
向南风单手把在她座椅靠背上,正在倒车。突如其来在她耳边问道,“我车里的装饰。”
贺仪很擅长察言观色,向南风故意不用倒车系统,故作亲密姿态以试探她的态度,显然是想惹她生气,搞砸气氛。贺仪不想不欢而散,说得真诚:“粉色软乎乎的,会给人带来舒适感。”
向南风飞快地瞥她一眼,带着三分不屑,“你不觉得奇怪?”
贺仪盯着他,认真询问:“喜欢粉色会奇怪吗?”向南风说:“男人喜欢粉色,一般人不觉得奇怪吗?”贺仪说:“喜欢就不奇怪,不需要用外界的评价来定义自己。”
他猛地转过脸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澄澈的双眼,这次不带任何遮掩与挑衅。
贺仪本就看着他,两人的视线,便无声无息地碰撞在一起。空气都安静下来,他的神情,仿佛置身于寂静的山林,穿过迷雾叠嶂,终于见到了出路的感觉。贺仪忽然手指前方提醒道:“小心开车。”
话音甫落,向南风已经正对前方,面上波澜不惊,仿佛无事发生。贺仪心里却七上八下,守着窗外张望,不再言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一栋三层高的红色房子前。
向南风一面解开安全带一面朝她说:“进去吧,今天先让你认识我。”
银海生花(2)
向南风人如其名——像风一样让人琢磨不透。因为从进到小红楼里,贺仪就没再见过他。
简单介绍过这是他的游戏公司,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得知她平时玩消消乐,向南风倒是给了她一部游戏机打发时间。
贺仪无心游戏,百无聊赖,找到张绿色沙发坐下来。
今天是周末,工位上空无一人,只是依稀能觉察到,从会议室里有男男女女的人声传出来,想来是临时加班。她端坐在沙发上,视线飘渺地看着前方——这场相亲也太奇怪了。
印象里,问学历、问工作,问兴趣爱好的相亲三件套,通通没有发生。成长经历、未来规划的讨论,也一个都没有提及,关键是,她现在还被人晾在一旁。
临近午后两点,她还只吃了些饼干垫肚子。想着想着,自己都笑起来,不明白干等在这里做什么?
门口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贺仪慵懒地举目去看,却是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提着四个袋子走了进来。
那人四下张望一通,瞧见沙发上坐着人,好似松了口气。
“我说点了外卖怎么办公室里会没有人。美女,还是给你们放在平时吃饭的桌子上对吧,五份盒饭总共是330块,劳烦你,帮忙付下钱。”
她竟然还要帮忙付钱吗?
不过她肚子是饿了,那人又用汗涔涔的脸巴巴地望着他,贺仪实在不想看人辛苦为难,遂把饭钱付了。会议室里没有动静,思索片刻,还是在门上敲了敲。
门很快就被人打开,会议室里都是玩具,里面坐着两男一女,却没有向南风的影子。三人正在玩泥塑,都呆滞望着她,不明就里。
贺仪忙说:“抱歉打扰了,我是想通知你们,外卖已经送到了。”
门口的女孩,留着蓝紫色短发,穿着紫色卡通T恤,扬起尖尖的下巴,反应过来说:“我们把这个问题讨论完就出去,你先吃吧。”
贺仪笑着点点头,将门给他们带上,独自又走回茶水间。
五份盒饭,四份是相同口味,便挑了不同那份来吃。吃到一半的时候,那三个人才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戴着发箍的黄毛小子,朝贺仪饭盒里瞧了一眼,就止不住地哈哈大笑,捂着嘴说:“南风哥惨了,这下真的要变成西北风,饿肚子了。”
先前的紫衣女孩跟着调侃,“就刚刚这句,有没有种去到他面前说?”
发箍小子切道:“我当然有种,但我又不傻,为什么找死!”
贺仪多少听出来,问道:“我是不是用错了餐?”兴许不同口味那份,其实是给向南风点的,自己却先吃了。
发箍小子可劲地摆手,嬉皮笑脸地靠上来,“你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只是有个既不喜欢吃鱼,又不喜欢吃胡萝卜,还对山药拌饭过敏的人就惨了。”贺仪说:“那我再点一份吧。”发箍小子拦下,说:“你看他到现在也不肯出来,可能是想问题已经想饱了,不管他。”上下打量贺仪,古里古怪地问,“我应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
紫衣女孩立马斥责道:“芋头,你说话这么没大没小,不怕哪天被人烧来吃了。”说完,转头对贺仪微笑起来,“你好,我叫谷孜,大家都管我叫Gigi。他是邵稷,我们都叫他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