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爱人——林四多【完结】
时间:2024-02-20 17:32:59

  谢仪恢复常态,从对坐和她坐到同侧来,关切道:“是因为观念不合吗?”
  大姐一向如此,观察细致入微,分析丝丝入扣,一下子就找到症结所在,甚至比贺仪自己都还清楚分歧是什么。
  贺仪苦笑着道:“大姐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谢仪稍显窘迫,缓了缓,才实话实说:“你别多想,只是你二姐喜欢乱说话,我听多了才会有此想法,并不代表你们真的不合。”
  贺仪并不在意,“大姐你说的没错。我跟南风是在两个环境里长大的。他的兄弟姐妹都是爸爸外遇所生的孩子,所以他从小就被教育要给母亲长脸,自然也养成了以我优先,好面子,不肯认错的性格。我和他的处境恰恰相反,我从小就知道要隐忍,要低调一点,顺从一点,乖一点。所以,尽管好像我们都很为妈妈考虑,但这之间有很大差别。对南风来说这是挣扎不脱的宿命,而对我来说这是永远优先的守护。在这一点上,我们谁也改变不了谁。”
  谢仪说:“在第三者的问题上,南风和你的观念有分 歧,当时你觉得如果爱足够多,就应该愿意为对方改变,不会影响到长辈?”
  贺仪嗯一声,“不过我也不是真的需要他为我改变,毕竟改变不是件易事。我只是觉得两个人得愿意去体谅对方的思维和立场,尽量找到一个平衡点,这样关系才能长久。就算不认同,至少能互相理解,不然就会永远陷在同一个死循环里互相折磨。”
  谢仪看她已经思考到这份上,已然是思虑周全。于是说:“我离婚爸爸可能会高兴,因为他其实不太喜欢你姐夫。但是你要离婚的话,爸爸多少会内疚一段时间……”贺仪接口说:“因为是爸爸给我安排的相亲。”谢仪撇嘴。
  她苦笑,“大姐,这件事我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可以暂时替我保密吗?”谢仪才笑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你二姐。”
  贺仪和向南风约了时间,今天到他公司见面。
  她进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可向南风竟然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她愣在门口说:“等你先把饭吃完我再进来吧。”
  他制止道:“你先说吧。你不说完,我吃不下饭。”
  贺仪承认自己很分裂,自从听他评判过妈妈,再看他的脸,就越来越陌生,可是此刻想到他饿着肚子,心疼又会在心底泛起。
  她进行不下去,“既然这样,就重新约个时间,我改天再来找你。”
  向南风的耐心只够用到这里。他两三步冲到跟前,把着她双肩,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你今天来不是因为你想通了吗?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你是不是先告诉我,你到底在气什么?”
  她最气的一点或许就是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贺仪推开他的手,说得平静:“南风,这些天我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想,只是查了查离婚的流程,发现一定要双发同时到场所以今天才会来找你。”
  向南风仿佛失聪一般定在原地,神情恍惚地对着她,半句声响也没有。隔了将近半个世纪之久,他才茫然无措地道:“你刚刚说什么?”
  话一旦说出口,忐忑不安立马就会消散,剩下的念头就是坚定立场,拥护自己的话。她镇定自若,重复了一遍:“我想请你跟我离婚。”
  向南风把着她双肩的手早已经放开,锋利的眼神看魔鬼一样,想要把她刺穿。转身走回办公桌,他背对着说:“我没有时间听你说无聊话,你要是没有其他话想说,我要吃饭了。”
  “南风,问题总要解决。”贺仪轻声道,“就算以后不会再见面,我也不希望我们成为仇人,好聚好散不好吗?”
  向南风全身都是火气,语气里是极度不耐烦,“那你先等着我饿死,再跟我的尸体谈。”
  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注定聊不出结果,贺仪也不愿意耽误他吃饭,妥协道:“那你明天有时间吗,明天再谈好吗?”他异常粗暴地将饭盒打开,红油飞溅到桌上,贺仪不忍多看,转身出门,走到门口时,却听他在身后说道:“你不回家来,我不会再跟你说话。”
  她回过头,说:“我今天就回去。”
  孙阿姨见到她担心地询问几句,才道:“太太和杨汐去了美容院,估计等会儿会一起回来。你要是不舒服就别下来了,省得看见心烦。”
  孙阿姨说话耿直,处处为她考虑,贺仪不愿辜负这份心意便回了声“好”。其实这些事她已经不在意了。
  回到房里,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床上换了新床单,软塌上叠着两人的睡衣,床头柜上放着向南风的米老鼠摆件。孙阿姨说以为她和南风要搬出去住,贺仪才知道,原来这两周他也很少回家。
  书桌前还摆着她两周前在看的那本《亲密关系》,只是书签往后挪了两页。
  这是向南风的坏习惯,为了捉弄她,每次都会在她的书签上动手脚,要是看见她被气得无语,他总是能笑到在床上打滚。
  贺仪将书签抽出来放回笔筒,把书带到衣帽间。将自己的衣服都收进行李箱后,才发现这个家里属于自己的东西原来这么少。
  她也不确定今天晚上会睡在哪里,于是坐在桌上随意挑了本书来看。才没看十来页,就听见门外有剥啄声传进来,她对着门口喊了声:“请进。”
  来人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原本以为会是孙阿姨,或者是南溪。
  结果却是杨汐。
离心必互残(5)
  杨汐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向南风卧室,因为她对陈设布置显得十分熟悉,也没有任何好奇打探的神色显现出来。
  从房门到窗口的地板里藏着数个踩踏灯,像小时候的踩房子游戏。
  她驾轻就熟地点亮了一条路走到贺仪跟前,贺仪很难控制住震惊。因为这是向南风平时最喜欢走的线路,歪歪扭扭像跳秧歌。
  杨汐不太喜欢嘴上占便宜,却喜欢付诸行动拨乱你的情绪。她并没有任何讥讽炫耀之词,很快拿出手机来,说:“我有个东西想拿给你看。”
  贺仪礼貌回道:“对不起,我没有兴趣。”
  “没关系,不想看光听也行,反正声音才是重点。”
  杨汐没经过贺仪同意,自顾自地打开蓝牙,将声音通过卧室里的音响放了出来。
  贺仪虽然生气,但情绪并不激烈。既然已经决定和向南风分开,她就不能再被杨汐影响情绪。可是杨汐放出来的对话,实实在在引起了她的注意。对话有两人,一个声音是向南风,另一个声音则是向妈妈。
  “妈,‘克夫’的谣言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向妈妈理直气壮地承认道:“没错,是我叫周围的朋友扩散出去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向南风的语气意外地很平淡。向妈妈回:“经商的人最迷信,传言出去,向家的女儿就嫁不成好人家了。”向南风说:“我就是在问,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向妈妈开心笑道:“这样就能完成你奶奶的遗愿。我还买通了你爸爸最信任的庄阴阳,给你爸说向家女儿尽管会克夫,但是会隔代旺公婆。又能牵制住你又能旺他,你爸听了很高兴。这样一来我们无异于多了个有利辅助。”
  向南风啧叹不断,“妈你搞出这么多事来,我都不知道你是想害他还是想害我。”
  向妈妈激动起来,“妈妈怎么是害你?你只用遵从奶奶的遗愿和人结婚就行。奶奶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平平安安。”
  向南风叹气,“你搞成这样,不这样做,还有其他办法吗?”
  杨汐看她听得入神,结束半天了也没有动静,于是说:“还有另外一段。看你想听,就一起听了吧。”
  人员并没有变化。
  “妈,你最近少跟杨汐见面,你把我夹在婆媳中间,我很难受。”
  向妈妈不在意,“那你少回家,就不用夹在我们中间了。儿子,贺仪什么也不愿意帮我,妈妈也没有怪她。杨汐主动来帮忙,她总不能连妈妈跟谁见面也要管吧?”很快委屈起来,“妈妈憋屈了这么多年,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你。若不是想着要把你养大,谁能受得了这么大的侮辱。妈妈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长大了,也该为妈妈多考虑一些,你要体……”向南风打断道:“好了好了。你爱跟谁见面就跟谁见面,我出门了。”
  全部内容已经播完,杨汐却摸不准贺仪的情绪,虚咳了两声,撇清关系道:“不是我想挑拨离间,是向妈请我拿给你看的。你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是谁想拿给她看,对她来讲还重要吗?
  贺仪暗叹一声,谦和有礼地回道:“我和南风已经在商量离婚的事,等商量好就会通知大家,请你们不用着急。”
  杨汐矢口否认,“我没有着急,这不关我的事。”
  贺仪不想和她争辩,“我知道。你还有其他话要跟我讲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招待你了。”
  杨汐看不透她,也看不惯她。她不明白怎么有人这样能忍,人都挑衅到家里来了,她还能继续扮温文尔雅,实在虚伪过头,叫她达成目的,心里也觉不爽。面上却得体地说:“是我唐突了,那就不打扰你。”
  待杨汐离开后,眼泪才滚滚流了下来。与向南风一起的画面都历历在目,她付出的都是真心,伤心是在所难免。
  但是,她没有否定过往,没有怀疑曾经的真假,也没有后悔做过的抉择。她只是伤心,一切经历过的美好,再也没有下文。
  离婚,是势在必行。
  向南风到家的时候已近半夜,推开房门,看见房间里闪着微弱的橘光,他双腿都变得轻快了。
  贺仪和衣睡在床上,他便也只脱掉鞋袜,躺在她旁边。紧紧盯着她的后脑勺,感受她轻柔均匀的呼吸 ,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睡醒,身旁却不见人影。
  向南风翻身坐起来,叫了两声“卿卿”,四下张望,直到看见沙发上睡着一个人。“你为什么不睡床上,睡沙发不冷吗?”自己也没想到声音会如此艰涩。
  昨晚回来看她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他便以为她已经想通了……
  贺仪将毛毯叠好,一边回道:“我不会触景生情,所以一个人睡在这张床上不成问题。但是……”她低下头去,“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犹如晴天霹雳,打得他天旋地转。向南风两只拳头在棉被里拽得死紧,有冲动将被子、枕头,手能触及到的东西全部掀翻到地上,最终都忍住了。他尽量收敛住脾气,朝她问道:“你有时间吗?今天跟我一起去趟公司。”她说:“有,我这几天在休年假。”他嗯一声,进了浴室,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摔东西的欲望,再吓到她。
  贺仪也不是故意想气他,只是怕自己不够强硬最终会心软,才会说出那句狠话。她休的也不是年假,而是流产假。
  早饭在寂静无声中吃完,连菲仪也是一反常态,谁也没有说话。
  到达公司后,向南风让她先在办公室里等一会,说他有工作要先交代。贺仪便去他办公室里等,只是没想到,Gigi已经等在办公室里。
  缓了一会,贺仪才听明白,Gigi是来说情的。
  “嫂子,那天发生的事情,其实和南风哥没有关系。我们那么多人在现场,你也看见房间里睡了好几个人,他们不可能做出出格的事来。”
  Gigi往她身边坐了坐,说:“那个女孩是臭虫新交的女朋友,当天大家都喝多了,臭虫被泼了一身的酒,就到你们房间去冲了个澡。是那个女孩自己意识不清楚搞了乌龙,被你撞见后,臭虫就把人带回家了,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看到的就是全部。”她可爱笑起来,“南风哥要面子,我也看不惯你们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误会才会自作主张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贺仪拍拍她的手,“我听明白了,Gigi谢谢你关心。”
  Gigi看她不像听明白的样子,心里叫苦。
  “还有八卦新闻的报道,也是子虚乌有。南风哥是到了巴塞罗那之后才遇到的杨汐,两人不是事先约好,但别人要乱说,他也是没有办法。”贺仪不想叫她为难,可自己实在听不下去。挑明道:“Gigi,其实是他叫你来跟我说这些话的,对不对?”Gigi想摇头,却摇不动。
  “我很谢谢你,但这是我跟南风之间的事情,其他人是帮不了忙的。”
  Gigi急道:“那我叫南风哥来跟你再解释一遍。”贺仪拉住她,“不用了,他要是自己愿意说,也不会派你来对不对?”
  Gigi无言以对,叹了两声后,说:“哎呀,他就是这样子,从来不会道歉只会在心里歉疚,那谁听得到?但是会在心里歉疚,才代表真正意识到了错误是不是?”她话锋一转,“嫂子,你知道南风哥心里面是很在乎你的,我们旁观者都看得出来,你自己不可能感受不到……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求求你了。”
  贺仪看向南风似乎也不准备面对面来正视问题,她不愿意浪费Gigi的时间,“Gigi,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如果他今天还是没有时间和我说话,那我就改天再来。只是到时候我年假休完,需要提前请假,也需要重新预约登记,所以请他最好可以早一点通知我。”
  Gigi出师不利,门口的芋头更是话没说到半句,就被贺仪请求的眼神打败,乖乖让路给她通过。
  两个人站在办公室里大眼望小眼,愁着该怎么交代。
  向南风果然责备道:“为什么会忘了告诉她,我去巴塞罗那是为的给我们以后旅行踩点?”芋头跟嘴说:“Gigi,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这么重要的话也会搞忘记。”Gigi睨了芋头一眼,才回向南风:“不是我忘了,是我觉得说了也没用。无论我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为什么?”向南风不懂。
  “我跟她解释了这么多,也看不见她有什么反应。我觉得贺仪姐在乎的不是事实,而是你不愿意正视问题。”Gigi顾不了向南风高不高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们有时候确实玩得太过分,本来你默许臭虫利用你泡妞,我就一直看不习惯,现在还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卸给女方,觉得自己一点错也没有。对,你是重兄弟,但不是你一向钓鱼给他们吃,惯他们烂毛病,臭虫怎么敢随便把人往里带?我是贺仪姐,我也不会原谅你。”芋头眼见情况不对,推着Gigi要把她解救出去。向南风却吼道:“你们出去,Gigi留下。”
  芋头耸肩挤眼地对Gigi说:“你自求多福。记住一条,断胳膊断腿不要紧,先保命。”跟在殷昊然身后,逃出了办公室。
  Gigi没做错事,可就是心慌得厉害,已经听不见他们几个把办公室门关上没有,不知道向南风要怎么收拾自己,只顾着在心中为自己月供一万二的房贷默哀。
  向南风在办公桌前定了半天,对着桌上的夫妻合照注视了良久,等到Gigi腿都快站麻了,他才开口说:“看来不离解决不了问题,”抬起头来,就对她吩咐道,“我会跟她去民政局登记离婚,你跟我一起去。”
  他一句话让她震惊了两回,Gigi手足无措道:“为什么我也要去?”
  向南风意味不明地说:“你不是生理期快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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