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十七:???
杜长兰轻笑一声:“虽然也挺有意思的。”
莫十七:………
面对莫十七的死鱼眼,杜长兰心情大好,捏了捏十七的耳垂,“咱们院里,除了你谁敢不敲门就进我书房。”
莫十七一梗,无以反驳。她失忆时便被杜大人纵容的“没甚规矩”,如今虽是恢复记忆,可习惯使然……
莫十七双唇抿直,欲表决心,便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叹:“我与你说了,你唤我名姓,唤我的字都好,怎么还唤我大人。”
莫十七眼神闪烁,须臾才呐呐道:“…习惯了。”
杜长兰毫不意外这个回答,但没想到又听见眼前人道:“大人,很亲切。”
杜长兰愣了一下,才明白十七是说‘唤他大人,很亲切’。
杜长兰挑眉,有些意外,难怪十七不肯叫他名或字。
大人就大人罢,总归是唤他的。
“你来寻我作甚。”杜长兰揽着她去榻上歇息,给她倒上温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荷包,取出点心坚果置于碟中。
莫十七犹豫道:“我方才看见风铃从大…你书房出来。”
杜长兰点头。
莫十七:“这两日风铃一直神神秘秘,我估摸着他是为大人做事。现下来看是否是大人的事成了。”
杜长兰也不瞒她,将心中谋划透露大半,莫十七指尖一颤。这么机密的事就告知她了。
但随后一想,以杜大人之心思缜密,却对她交心,可见信任。
莫十七忍不住想为杜大人做些什么,杜长兰望向十七,见十七双拳紧握,眸光坚定,他双眸弯了弯:“还真有一件事,近日上京恐是要乱了,我那些个好友皆是手无缚鸡之力者,劳十七派人照看。还有蕴儿那边,还望你能亲自带人看顾。”
长砚商队走南闯北,是正经从刀尖上淌出来的,真论较起来,武力未必比上京的禁军差。
第202章 逼宫・一
月悬九天, 秋风瑟瑟,五皇子府迎来一位稀客。
“五哥,别来无恙啊。”九皇子双手拢袖, 向他问好。月辉勾勒九皇子桀骜的侧颜, 那双眼睛在夜色下如狼一般泛着幽光。
五皇子的心腹上前半步向五皇子靠拢,手不动声色按在佩刀上。
九皇子嗤笑一声:“五哥真是养了两条好狗。”
五皇子掀起眼皮:“九弟来此, 就是为了羞辱我的属下?”
“当然不。”九皇子忽然欺近, 单手拢过五皇子的脖颈,向自己跟前拉扯, 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弟弟此来是有要事相商,比如疫病, 比如二皇兄……”
五皇子神情一变, 指尖泄出一丝轻颤,九皇子睨他一眼, 缓缓松开他。
五皇子府的两名长随立刻挡在五皇子跟前, 将二人分开。
“你们退下。”
两名长随惊讶,侧首回望身后:“五殿下?”
五皇子理了理被弟弟扯乱的衣领, 不过须臾,他已经恢复如常,戴上微笑面具:“九弟夜访, 为兄自然好生款待,正巧府内刚修缮望月亭,你我兄弟二人月下小酌一杯,如何?”
九皇子拱手:“弟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并肩而行,九皇子扫过府内灯火, 明明灭灭的火光投下摇曳的影子,九皇子轻声道:“天凉了, 不知五哥夜里睡的可还安稳?”
五皇子神情平静:“底下人置了银丝碳,倒也不觉寒凉。”
“是吗?”九皇子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他垂首转着手上扳指,五皇子下意识望去,隐约灯火间,瞥见一抹猩红。
他眉梢一跳,飞速收回目光。
二人再无他言,一路进入园林,穿过石子小路,沿着湖泊踏进望月亭。
下人早在四下布满帷幔遮挡寒意,亭内四角置有碳火,石桌上正温着一壶好酒。
数盏灯火将亭内映入白昼,九皇子率先落座,自顾自满了一盏酒,喟叹一声,“醇厚有劲儿,好酒。”
他这才给五皇子满上,招呼五皇子饮用,那自在模样,仿佛他才是这亭子主人。
五皇子望着他,在九皇子揶揄的目光下,一口饮尽。
长随不知何时退去,亭内只剩他二人,九皇子取下手上的玉扳指,递给五皇子。
“五哥瞧瞧,这是弟弟近日得的,名为寄生髓。五哥可知何意?”
那扳指颜色浓烈如血,至中间浸出一抹暗红,看旧了令人头皮发麻。
五皇子将扳指放下,淡淡道:“我平日不爱这浓烈的色彩。”
所答非所问。
九皇子拿起酒盏把玩,十分古意的古铜色,内敛的色彩自有一层晕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撇了撇嘴:“五哥素来爱这厚重沉稳之色,其实那扳指原不是如此,只是主人日日戴着,扳指吸了主人精血,便有此色。”
五皇子: “胡编乱造的东西,九弟也信。”
九皇子叹息一声:“弟弟原也是不信。可后来被至亲兄长敲骨吸髓,几乎吞尽精血,弟弟便渐渐信了。至亲都能如此,又无怪乎一块玉。”
亭内倏地一静,五皇子目光如刃,锋芒毕露,寸寸剐过九皇子头脸,然九皇子也分毫不惧,两人四目相对,涌动无言战火。
面皮已经撕开,九皇子不愿演这兄友弟恭戏码,他冷声道:“五皇兄,你要夺位,弟弟没有意见,大家真刀实枪的干,最后只看谁更甚一筹。但你拿着弟弟当木仓使,却当真是虚伪十足的伪君子。”
风拂云动,月华大盛,游鱼自水面而出,跃动的水珠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又转瞬砸落,惊起一声短促响动,与五皇子投去的血色扳指落下之声相互映和。
五皇子身子前倾,半臂撑在石桌上,唇角轻扯:“那么以鬼神之说加害父皇的九弟又是什么,真小人吗?”
九皇子:“你……”
九皇子抿了抿唇,他抓过扳指欲带回手上,但瞥了一眼血色,心里也发怵,到底是扔在一旁,又惹来五皇子嘲笑。
九皇子气闷道:“咱俩都不是好东西,我也不跟你争,今夜我来寻你就一件事,咱俩结盟一起反了。”
夜风更甚,透过厚重的帷幔窜进一缕,激得炉火翻涌,映出五皇子晦暗的眸。
“九弟糊涂了。”
九皇子见他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模样,启唇吐露惊人之语:“玄龙卫,你听过罢?”
“你是不是也以为玄龙卫是父皇哄我们的?”
“哈,我告诉你,咱们做的那些子腌H事,父皇都顺着查来了。”
九皇子腾的起身,犹如困兽在亭内来回踱步,低吼道:“从前咱们兄弟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父皇也不放心上,可这次谋害天子,父皇定然不会饶了我。”
他双拳紧握,眼眶因为睁得太大,逐渐漫出血丝。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发现五皇子也绷紧了身子,犹如一张拉满的弓。或许就这么断了,或许…蓄力多年的一箭,终将射出…
亭内泛着躁动不安的情绪,忽的。九皇子欺近,“我为什么会害父皇?是你,是你怂恿我。”
是五皇子在二皇兄染疫后,在他跟前提及疫病传人,明里暗里引导,害他走上不归路。
他把着五皇子的肩,神情涌动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你不跟我联手,我就将所有事情爆出,上京放毒,毒害储君,毒害皇侄,哪一件挑出来都能断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我讨不了好,你也别想好,咱们同归于尽!!”
一番话犹如一把大锤,重重敲击在五皇子的假面上,龟裂散去,噼里啪啦落了一地,露出五皇子丑陋狼狈的真容。
五皇子把住九皇子的手,力道之大,几欲令九皇子产生骨裂的错觉,可他却不觉痛,手上愈痛便证明五皇子愈慌。
“五哥――,咱们大承温文有礼,持正端方的五皇子终于也有失控时,早就该让天下人看看你的真容了哈哈哈哈啊――”
一股大力甩来,九皇子避不及,重重摔在地上,九皇子仰首冷冷道:“我手下能调动五千兵马。京周驻军有我细作,至少能拖住一刻钟。”
亭内传来一声嗤笑,九皇子也知自己势单力薄,现在他能不能挣来后半辈子荣华,大半要靠五皇子。
是以他软和态度,“五哥,你知道我平日好享乐,且待你登基,你随便将我打发去一个富庶地就好,绝不给你添乱。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帮兄弟这一回罢。”
五皇子却问他:“你怎么笃定父皇一定知晓我们做的事。纵使有玄龙卫,也不过肉体凡胎,如何就通晓所有。”
九皇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止玄龙卫,三位辅臣也快查到咱们身上了。头顶的铡刀已现,要么毁了铡刀,要么等死。”
五皇子今晚被九皇子一通撒泼打滚搅合的脑子乱糟糟。他隐约觉出一丝不对劲。可九皇子恐惧之下,根本听不得劝。
再者,九皇子说的也有些道理。
之后他送离九皇子后,五皇子去寻了红尘道人,“深夜来访,叨扰道人了。”
丽娘眉眼沉静,道了一声法号,缓缓拨动念珠,“殿下应是有烦心事。”
五皇子沉默片刻,还是将九皇子来寻他之事道出,五皇子苦笑:“我也知现在行动并非好时机,可九弟生拉硬拽我,我不得不拼死一搏。”
若覃州铁矿一事未爆出,他养精蓄锐,五皇子还有七成把握。但如今贸然行动,却连五成都不得。
丽娘闻言掀起眼皮望了他一眼,目含怜悯,“我说过,殿下周身龙气护佑,乃是天命之人,必能事事顺遂。殿下若是心中不宁,不若我为殿下办一场祈福仪式。”
五皇子颇为意动,爽快的拨了一大笔银子,还道:“可要我亲至跪求?”
丽娘摇头,“殿下命格极贵,上天轻易不受。只消殿下心中随时记挂着就好,所谓心诚则灵。”
两人又论了一刻钟道法,离开时五皇子浑身一轻,然而丽娘的神情却陡然沉重。
左右手迟疑:“道人,您不看好……”
他们说的隐晦,但彼此心知肚明。
丽娘疲惫的阖上眼,话语里含着无尽乏累,“这么好的一步棋都废了。”
左右手心下明了,道人是打算临走之前坑一笔大的。只是有一人……
“道人,陈芨那边,可还管他?”
丽娘颔首:“将他带上。他与杜长兰有旧怨,又心性毒辣,往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瘟疫一事里,前后都有陈芨的影子。
次日五皇子府秘密护送红尘道人出府前往城外道观,与此同时,九皇子府一名卑微幕僚不见踪迹。
九皇子闻言后,不耐的摆了摆手:“不见就不见了,就当他死了。”
左右他都要反了,不怕陈芨抖落他的腌H事。现在笼络五皇子才是大事。
第203章 逼宫・二
嘉帝倚坐龙椅许久, 面上无悲无喜,直到殿外夜色降临,挟寒裹湿的夜风打着璇儿钻进门缝, 摇曳了灯火, 闪过嘉帝冷寂的眼。
“传令下去――”
数道密令飞速传往驻军大将,至亥时, 宫中骤亮大片灯火, 照亮半个皇宫,太医院齐齐待命, 皇城戒严。
一道人影匆匆没入五皇子府,九皇子紧跟其后, “五哥, 好消息!”
五皇子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飞快避入屏风后, 从秘道而出, 同一时刻,九皇子大步而入:“五哥, 弟弟也收到消息,宫里瞧着不太好了。”
他眉眼舒展,处处都透着喜意风光, 不见丝毫为人子的担忧,五皇子眉头微蹙,“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这许多年书,你终是白废了。”
“五哥狭隘了, 古语言君不正,臣投他国。父不慈, 子奔他乡。【*】”见五皇子眉头皱的更深,九皇子话到嘴边又拐了弯儿,他缓了语气道:“五哥,我也不欲如此,但父子只能存其一,我正值壮年,江山社稷还待我出力。”
五皇子摩挲手指,盯着九皇子虚伪的面孔,对方那双黑色的眼里抑制不住的雀跃。
五皇子:“九弟说的是。”
九皇子眼里喜意更深,“五哥,我……”
长随进屋传信:“五殿下,韩家公子来了。”
九皇子昂首道:“五嫂的娘家兄弟罢,都是一条船的人,一起密谋也好。”
然而五点皇子摆手,拒绝面见二人,九皇子诧异:“五哥?”
五皇子叹道:“我那两个舅子骨子里刻着儒家理念,若让他们知晓此事,恐是要大义灭亲。”
“他们敢!”九皇子神情阴狠,“五哥,不若弟弟帮你……”他横手在脖前比划。
五皇子瞥了他一眼,拒绝。九皇子自己找了太师椅坐下:“你看你,总是太过心软,妇人之仁。”
五皇子:“你没有旁的事?”
“那自然是有的。”九皇子脚尖一点,屁股还没坐热又腾的起身,凑在五皇子身边窃窃私语。
九皇子道:“父皇病重,我为人子,欲侍疾。”
五皇子神情淡漠:“父皇不会见你。”
九皇子:“那是奸人阻拦,欲谋害天子,我要清君侧。”
两人四目相对,九皇子微微一笑,“五哥,沉痼难除,唯有挥刀切之。奸臣当道,唯有整顿干坤。”
九皇子伸手拍了拍五皇子的肩,大步朝外去,皇子府的马车一路驶向宫门。
莫十七收回视线,叮嘱手下继续蹲守,她迅速前往杜府。
杜长兰问:“只有九皇子一人?”
莫十七:“是。”
莫十七眉头微拧:“按照先时情况,圣上若真病重,应是不会面见九皇子。”
杜长兰示意她说下去,莫十七眼睫微垂,微微侧身避开杜长兰的目光,这才道:“是以我猜测有两种可能,一,九皇子打算强闯入宫。二,圣上病重是假,请君入瓮是真。”
莫十七兀自琢磨,她总觉得自己还遗漏了什么东西。书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杜长兰拉开抽屉,从里取出一把剪刀,莫十七望过来,见杜长兰将灯芯剪去一截,灯火骤盛,屋内一片亮堂。
杜长兰收拾剪子,头也不抬道:“还有第三种可能,九皇子做了五皇子的踏脚石。”
莫十七:“此话何解?”
纵使她未与九皇子近距离接触,但通过收集的信息,也知晓九皇子不是好相与的。九皇子肯乖乖做五皇子的马前卒?
杜长兰拉着莫十七在榻上对坐,提笔蘸墨在纸上画下一个大概的势力图,且不提上京世家,上京驻扎军队便是不可逾越的高山,除却五皇子和九皇子外,其他皇子也是一股势力,更遑论二皇子薨逝后,残留势力投靠三皇子。
此刻动手,五皇子毫无胜算。但以对方城府,非是坐以待毙。
杜长兰将所有势力给莫十七捋顺了,而后抛给她问题:“若你是五皇子,当如何破局。”
往前是龙潭虎穴,往后是断壁深渊。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