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你胡说八道, 颠倒黑白。”淑妃气了个倒仰,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虞蕴如此伶牙利嘴。
  “圣上, 您莫要相信他, 七皇子现在还躺在府里生死不知。”
  “圣上,七皇子也是您的儿子啊。”
  虞蕴垂眸不语, 嘉帝瞥他一眼,“你可还有话说。”
  虞蕴:“皇祖父,孙儿还是那句话。七皇子府内下人的片面之词不可信。”
  “那你敢赌咒发誓吗?”淑妃骤然发难:“以故去的元文太子的名义发誓, 你当真没殴打七皇子?”
  虞蕴抬眸:“淑妃娘娘是长辈,且敬您三分,但您此刻拿我生父说事,七皇叔又诅咒我老师病逝,扬言送我一口薄棺, 可见在淑妃娘娘和七皇叔眼里,我的确好欺, 既如此何必惺惺作态讨证据,不过是屈打成招罢了,左右我无双亲庇护,淑妃娘娘想要我这条命来拿就是。”
  淑妃目眦欲裂:“你这个……”
  “够了!”一串念珠骤然砸在地面,珠子四处迸溅,弹到淑妃脚面,她腿一软跪伏在地。
  嘉帝厉声喝道:“朕还没死,老七就这么作践蕴哥儿,哪有半分叔叔的仁慈。”
  淑妃茫然:“圣上?”
  嘉帝抵着扶手,阖目道:“既然老七伤了就好好养着,别整日里东游西逛,惦记那一两三的木材。”
  淑妃面色一白,还欲解释却被嘉帝挥退。
  内殿寂静,少顷传来一声叹息,“你这孩子,纵你双亲早逝,但皇祖父不曾疼爱你了?”
  虞蕴梗着脖子不语,他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少年人的倔强。
  嘉帝心里软了两分,放缓了语气:“你与皇祖父说句实话,老七是不是你揍的。”
  虞蕴:“是。”
  他爽快承认。
  嘉帝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却并不反感。他先时还忧心蕴哥儿性子太软,如今经老七一事,嘉帝猛然想起当年蕴哥儿认祖归宗的契机。
  十岁出头的少年就敢将一个成年青壮收拾了。
  嘉帝挑眉:“给朕一个理由。”
  虞蕴:“七皇叔欺负我在先,他心中既然无我这个侄儿,我又何必敬他。”
  嘉帝叹道:“是为了你那个老师罢?”
  底下人已经将大厅上七皇子的言论道来,嘉帝便以为虞蕴太过看重严奉若。
  然而虞蕴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孙儿气七皇叔诅咒老师,更警惕七皇叔对孙儿的恶意。他说是给老师送棺,但那棺到底是给老师还是给孙儿的,恐怕只有七皇叔自己知晓了。”
  虞蕴抬起头,与嘉帝四目相对,肃然道:“皇祖父,孙儿的确不及几位皇叔阅历深久,但孙儿也不是傻子。没道理人家想弄死我,我还傻乎乎把脖子坤其刀下。别说我肯不肯,纵是孙儿九泉之下的双亲也是不肯的。”
  嘉帝眸光一沉。
  殿外云层翻涌,落叶飞黄,七皇子一脚踹开为他上药的小厮:“本殿的皮肉都要被你掀翻了。”
  那小厮不敢呼痛,跪在地上连连告饶,七皇子询问太医:“本殿额上的伤可否能痊愈?”
  太医支支吾吾,七皇子心头大恨,抓起手边引枕砸去,“废物,一群废物,滚!”
  太医匆匆离去,七皇子抓过心腹,“宫里那边怎么说。”
  “回殿下,淑妃娘娘已经求圣上做主了,想来很快就有结果。”
  “母妃太天真了,她不知道父皇有多偏心虞蕴。”七皇子抚了抚额头的伤,疼的他面色狰狞:“小畜生,我要他死!”
  屋外鸟雀惊飞,直向皇宫。
  嘉帝哄过孙儿,祖孙俩榻上对弈,嘉帝落下一枚黑子,将白子的去路阻拦,“朕听说你那一棒朝着老七后脑去的。”
  “不是。”虞蕴捻着白子思索,而后改道突围,这才道:“孙儿冲他后颈去的,总要他痛上几个月,省得寻孙儿麻烦,实在腻烦。”
  嘉帝轻笑一声,“这事闹得大,回头你去六部轮转,叫你晓得辛苦,也算给外面一个交代。”
  虞蕴:“噢。”
  棋子落下,清脆悦耳,眨眼间祖孙俩已过了几十回。
  嘉帝不经意掠过他一眼,“老七他也是自作自受。长不慈,幼不敬,可见是有些道理的。”老七是长,他也是长,他呢?
  虞蕴颔首,“不瞒皇祖父,这皇室里除了皇祖父之外,孙儿并未有太多亲近之人。从前宽厚如二皇叔,孙儿与他也只是寻常叔侄。”
  他从棋盒里抓着白子又落下,哗哗声响,漫不经心道:“因为我知道,除了皇祖父,没人是真心欢迎我回到皇室。我从前忍着让着,却是助长对方气焰。如今老师危在旦夕,我总要自己立起来。不过一条命,我豁出去了。”
  他重重落下一子,嘉帝才发现白子竟然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他既怜惜又欣慰,心中芥蒂全消。
  难怪蕴哥儿今日气性如此大,原是杜长兰病逝,严奉若即将而去催长了他。
  嘉帝仿佛看见一只稚嫩的小虎张牙舞爪,意在吓退敌人。没有他,蕴哥儿该怎么是好。
  傍晚时候,虞蕴在宫里用了晚膳才被送出宫,京众尤以七皇子密切关注天子对虞蕴的惩处,然而无事发生。
  七皇子府又清出一堆碎瓷器。
  晚间虞蕴与杜长兰说起此事,“七皇子必然气坏了,他不好过我就好过了。”
  杜长兰看向他,眸光复杂:“你这是在激化矛盾。”
  “是啊。不愧是爹,一眼就看出来了。”虞蕴捻着百合糕咬了一口,眯眼道:“爹从前教我,见招拆招是下策,以退为进才是上策。我知几位皇叔忌惮我,何必耗时间。再者”
  虞蕴微微一笑:“狗急跳墙,急中出错。”
  明烈的烛火摇曳,映在他黑色的双眸中,是他的勃勃野心。
  皇祖父老了,所以得示弱。其他皇子正值壮年,就得比对方更强硬。
  杜长兰从虞蕴脸上看不见茫然畏怯,只有坚定。
  他会心一笑,“你大胆且做,爹会帮你。”
  “我知道。”虞蕴矜持昂首,泄露一丝得意,有了几分从前影子。
  杜长兰一个爆栗点在他的额头,哼道:“夜深了,去歇着罢。”
  虞蕴离开后,杜长兰躺在床上深思,此次七皇子在蕴哥儿手里吃这么大一个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换位思考,若他是七皇子,会如何报复?
  次日,虞蕴去六部轮转的消息传出,震惊众人。
  这哪里是惩罚虞蕴,圣上分明是让虞蕴接触实权了。
  与此同时,宫内传来淑妃御前失仪被禁足三月的消息。
  上京众人面面相觑,七皇子在府里歇斯底里,额上伤又渗出团团血迹。
  五日后,虞蕴清出两笔兵部烂账,捕吏员二人,一名主事自尽。
  七皇子顾不得养伤,匆匆前往兵部,这对皇室叔侄针尖对麦芒,差点把兵部的朝房给拆了。
  兵部侍郎硬着头皮劝架,都是金贵主儿,他谁也得罪不起。
  七皇子厉声喝道:“虞蕴你什么意思,兵部素来由本殿涉事,你一来就大动干戈,打狗还得看主人。”
  虞蕴:“七皇叔糊涂了,天下是皇祖父的天下,兵部也是皇祖父的兵部,我为皇祖父清理蛀虫,何错之有。”
  七皇子:“你――”
  虞蕴拢着手,日光斜斜的打在他的身上,光影明暗间,他眉眼深邃不可捉摸。
  七皇子怒极反笑:“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虞蕴:“七皇叔误会,侄儿只是秉公办事。”
第233章 无法无天・三
  七皇子甩袖离去, 虞蕴神情淡淡:“让工部派人来修缮。”
  兵部侍郎应是。
  虞蕴径直入屋,继续翻阅卷宗,一名吏员偷偷离去, 不过一盏茶七皇子去而复返, 警惕的盯着虞蕴:“你翻这些陈年卷宗作甚?近年大承国泰民安,少有军队之事。”
  “非也。”虞蕴抬起头, “用兵只在一时, 养兵却在千日。平日里的武器损耗,兵士饷银都该有个了解。否则底下人欺瞒, 也是不知。”
  七皇子一梗,强硬道:“毛头小子不懂事, 户部才是钱袋子, 你问饷银来去该去寻户部才是,寻什么兵部。”
  七皇子边说边朝虞蕴行去, 飞快瞥过虞蕴面前的卷宗, 发现无关紧要,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他单手把在虞蕴肩头, 轻蔑又不屑:“没有真才实学,别出来丢人现眼。”
  “不过凡人,谁又生而知之。”虞蕴起身不客气的拍开七皇子的手, 他身量已经与七皇子齐平,两人四目相对,他那副极似生父的脸令七皇子有一瞬间心悸,仿佛事隔多年,七皇子又回到在元文太子跟前做小伏低的时候。
  七皇子不得不承认, 元文太子除了病弱早逝,几乎未有短处。
  面对虞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眸光一颤,只一刻的动摇便落了下风,后续再找补也无济于事。
  虞蕴重新落座,翻阅卷宗,七皇子随手拿起公案上其他的卷宗,都是陈年烂谷子的事情。
  他每一卷翻阅个大概,半个时辰后又有新的卷宗送来,七皇子面色陡沉,不得不与虞蕴耗着。
  屋外明明暗暗,院子角落里的芍药枯萎凋零,映着褐色土壤,莫名凄凉。
  待到日头西下,余晖洒落,整座兵部澄红红一片。
  虞蕴合上卷宗,行礼离去。七皇子立刻跟上。
  二人在兵部外分离,虞蕴登上马车前道,忽然道:“七皇叔,军饷虽是户部拨款,可如何分发却是兵部经手。”
  话落,那道清隽的身影没入车内,七皇子一拳砸在车框。
  一干下人大气不敢出。
  次日虞蕴早早去了兵部,府里仍旧寻觅大夫,他似是嫌太医医术平庸,于是去寻江湖郎中。
  嘉帝从太医处得知严奉若病况,便由着虞蕴折腾了。
  “左右也就数月功夫。”嘉帝顿了顿,想起一人。
  大内侍正等着嘉帝后续,忽闻道:“惠贵妃那边如何了?”
  大内侍微怔,赶紧道:“听娘娘宫里人说,前日夜里娘娘用了一碗粥。”能进食则证明是向好了。
  嘉帝垂下眼,无意识点着扶手,“大皇孙近日可来过?”
  大内侍:“圣上英明,半月前大皇孙来过一次,只他在守孝期间,未免冲撞圣上,于是隔着许远,向内殿方向磕头叩拜。”
  嘉帝猝不及防想起当初二皇子临死前求见他不得,也是在内殿外磕头跪伏。
  他面色微凝,傍晚嘉帝亲自探望惠贵妃。
  同一时刻,内侍传天子口谕,赞大皇孙孝心可嘉,温文有礼有其父之风,开私库下赏赐。
  上京众见状暗自琢磨,揣测圣意。
  七皇子从宫里得了消息,得知惠贵妃病情有起色了,心生一计。
  “秋猎?”嘉帝盯着七皇子额头的伤,“你也不怕给那野畜做了口粮?”
  七皇子讨好道:“儿臣虽不济,却也是父皇的儿子,堂堂龙子还能让野兽叼了去。”七皇子将嘉帝捧了一番,又道:“儿臣是听闻惠贵妃娘娘转好了,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咱们也不去远了,就在京郊玩玩,等到入了冬便真真乏味了。”
  嘉帝有些意动,七皇子加紧游说。嘉帝被他缠的无法,又瞥见七皇子额头的伤,先时到底是偏袒了蕴哥儿,遂松了口。
  七皇子欣喜不已,“父皇,儿臣这就去安排。”他主动将此事揽过,嘉帝便默许了。
  回府后,七皇子妃大惊失色:“殿下伤势未愈,为何糟践自己。”
  七皇子冷笑:“这次本殿要设一出局中局,小兔崽子想跟我斗,呵!”
  天子秋猎一事迅速传开,因着规模不大,随行人员也多是天子跟前得脸的人。
  三个阁老上了年岁,坐镇朝内。
  除却大皇孙等人守孝,其他皇子龙孙皆在列。
  杜长兰暗中跟在虞蕴身边。
  秋猎一事传出,杜长兰便做了三个猜测,七皇子利用秋猎一事加害蕴哥儿;七皇子自伤陷害蕴哥儿;七皇子加害其他皇子,甚至天子,推至蕴哥儿身上。总归是来者不善。
  队伍缓缓行进,黄昏时候抵达猎场脚下的行宫。
  这是离京最近也最小的皇家猎场,供帝王平日玩乐。
  居所比不得其他地方,虞蕴与六皇孙八皇子孙同住一院。
  八皇孙神情不悦:“真晦气。”
  虞蕴颔首:“确实。”
  八皇孙:“你――”
  六皇孙赶紧将八皇孙带进屋,不与虞蕴正面冲突。
  谷穗也跟随虞蕴回屋,忍不住道:“八皇孙不同七皇子居住,怎的与殿下一个院子了。”
  八皇孙便是七皇子之子,也无怪八皇孙与虞蕴不对付了。
  虞蕴默了默:“估摸是想监视我。”
  谷穗默然。
  傍晚心腹提来食盒,“主子,秋日蘑菇多,厨下特意备了鲜汤,还有蘑菇炒肉。”
  六菜一汤,多是蘑菇,屋内也盈满了蘑菇的鲜香。
  虞蕴尝了一口,眼睛微亮,夜里杜长兰来,虞蕴还说起蘑菇鲜美,“真想让爹也尝尝。”
  杜长兰鼻尖嗅动:“你这屋里的菇味未散,我虽未尝,透过这味儿也能猜测一二。”
  虞蕴弯眸笑。
  第一夜相安无事,次日天边泛起鱼肚白,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明媚耀眼。
  谷穗提食盒而来,虞蕴惊讶:“怎么又是菌菇。”
  不过与昨儿夜里不同,虞蕴也不介意尝尝。
  他们离去后杜长兰自柜中而出,嗅闻空中味道,眉头微蹙。
  奇怪,这菌菇鲜味竟有这般持久?
  杜长兰压下疑惑,赶往猎场入口。
  人群中七皇子一身骑装向嘉帝献殷勤:“父皇您瞧,当真是天公作美。”
  嘉帝矜持颔首,一众皇子龙孙排列帝王身开,随着天子射出第一箭,马蹄声起,众人争相跟随。
  飞鸟惊飞丛林,日光透过苍翠枝叶洒落,仿若金甲披身。一支箭矢破空而出,没入草丛。
  近卫立刻去取,飞快将一侧的白狐调过,“回圣上,是一只白狐。”
  天子讶异,狐疑的接过猎物,白狐还在挣扎,的确是他的箭矢无错。
  “圣上英勇不减当年,实乃大承之福。”
  嘉帝爽朗道:“尔等全力以赴,若是大丰收,众人皆有赏。”
  “是――――”
  天子队伍离去,两人出现在原地,杜长兰从草丛里捡起那只受伤的灰兔,上面还带着箭矢:“看来七皇子买通了天子近卫。”
  虞蕴将箭矢拔出,给兔子上药包扎,“爹的意思是七皇子故意哄着皇祖父,以此夺取皇祖父疼宠。”
  杜长兰:“有这个可能。”
  但他总觉得七皇子弄这一出,并非仅仅为此。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