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迹不周山——贪暖【完结】
时间:2024-02-20 23:17:08

  “这不,我家男人正在弄那草,赶明儿咱也做出那好吃的味道,闺女一定要来一起尝尝!”大婶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神采奕奕地炫耀着,眼中充满了生机与不屈。
  我内心百感交集,悄悄将一张一百的钞票叠起来压在碗下,临走答应了大婶明天一定会来与她一起尝尝这神奇的美味。
第19章 (19)鹰钩鼻
  从大婶的面馆离开后,我在街上逛了逛便回了别墅。
  挺奇怪的,这里没有想象中的清冷贫穷,可为何我在阳城时从来没听过咸远村的旅游宣传?还是说,因为我不经常使用社交软件的原因?
  也罢,当务之急是早早睡觉,明早等肖宇回来便去绵远村找找还依旧住在那里的老人。
  我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够接触的线索便是那个男人了。如果说老爹真的和他见了面,是在我离开村子时出了车祸,那么那个男人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我也就十二岁那天远远见了他一面,当时隔着一段距离,根本看不清长相。可是当年村子里的传言有鼻子有眼,虽说半真半假,但只要不是空穴来风,就会有线索。
  想着想着,我慢慢陷入了睡梦中。
  在梦境中,我再一次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中。我在跑,拼了命地往前跑,害怕与恐惧占据了我的大脑,机械地迈着步伐跑着。
  不同于往日的模糊,这回我看清了些周围的环境。狭窄的小道,两边都是高高矮矮错落的砖墙,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青苔散发的潮气,与黑暗夜空交融,越发诡异安静。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我顿时双腿一软,瘫跪在墙角,浑身颤抖地小声哭泣着,“小哥哥...是小哥哥...”
  一声惨叫后的短暂安静,仿佛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邀请函。
  果不其然,几秒后便爆发了一声盖过一声的惨叫,冲击着我的耳膜。诡异尖锐的哀嚎声,似人似畜。我捂着嘴,浑身颤抖,止不住的泪水几乎将我的衣襟打湿,心里一直默念着小哥哥。
  “仔细找,那丫头跑不了多远的,给我仔细找!”
  沙哑凶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条件反射般浑身颤栗,手脚僵硬,恐惧地瞪大双眼,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惨叫声还在一声接一声地响着,只不过已经逐渐沙哑虚弱。不行,小哥哥现在生死未卜,我不能就这样被捉住。我咬着牙站起来,再一次跌跌撞撞地往黑暗中跑去。
  快点,再快点,再跑快点,小哥哥还等着我在...
  ......
  梦境到这便终止了,我悠悠睁开眼,看了看天蓝色的窗栏,窗外还只是透着些微光,看起来不过才六点。
  习惯了不用手机后,我已经十分熟练地掌握看天色判断时间的技能了。
  起身洗漱时,脑海中还在想着梦里的情景,这是我头一回梦到这个场景的细节。
  “小哥哥...小哥哥是谁?”,我低声喃喃着,翻遍记忆也想不出这个人来,索性作罢。
  过了一夜肖宇也没回来,我望着门口空荡荡的车位叹了口气,绵远村在山顶,这要是走上去那还不得把腿走断了?
  正犯着愁,后院传来一 阵车鸣声。
  肯定肖宇!
  我快步走出门,来到后院,却发现只是一辆陌生的农用三轮车打着双闪停在院口,门口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冲我挥手。
  定眼一看,黢黑的皮肤,笑呵呵的眯眯眼,这,这不是昨天那个大婶的老公吗?
  我惊讶地快步走上前,打开院门。
  “小闺女!”,那男人看我走了过来,转身从车里拿出一个保温盒递给我,乐呵呵地说道,“昨晚我们研究了一晚上,终于把这味给做出来了,一老早我媳妇就上山去了,临走前她让我把这盒水饺给你送过来尝尝!刚从冷藏里拿出来的,放水里煮一下就能吃了。”
  我惊喜又感动地接过保温盒,有点后悔刚刚吃的那几口难吃的三明治,“哇!太棒了!大叔您就为了送这个水饺还专门跑一趟呀?”
  “嘿嘿也不全是,”,男人有些害羞地挠挠头,“我媳妇天没亮就出门去了,说是早点去能采多些。这不,我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去接她。”
  说罢,他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咱这家里的毛病也不中用,一家子还得指望我媳妇,真是丢脸。”,他无奈地望着我,“小闺女,不怕你笑话,我媳妇真的是顶顶好的人,我有她才是我的福气啊。”
  我望着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恍惚间好想看到了老爹,他也曾和我说过,他有我就是他的福气。
  老爹啊......
  “小闺女?小闺女?”
  我被大叔的呼唤拉回了现实,“大叔,你刚刚是说你要去接婶婶,是要走往绵远村的那条道吗?”
  “对啊,那玩意邪门得很,只长在绵远村后山的半山腰上。也就是趁着绵远村没啥人,现在都偷偷逆行从后山上去了。”
  真是给瞌睡的人送枕头--正中下怀了!我心里一喜,赶忙问到,“叔叔能载我一程吗?我要去绵远村,真愁怎么过去呢!”
  “没问题!”
  待我快速跑回屋里将保温盒放进冷藏柜后,急急忙忙收拾了一下便又跑出了门。临走前,还顺手带上了茶几上的手机。
  “小闺女坐稳咯!”,大叔开着车快乐地吆喝着,“系好安全带,咱们出发咯!”
  大叔的车技很好,一路上开得四平八稳,这是除了老爹以外第一个开车让我不怎么晕车的司机。
  “小闺女去绵远村那个鬼地方干什么啊?”,大叔开着车,扯着嗓门和我唠嗑。
  “听到了一些传闻,所以有些好奇。”,我含糊其辞,半真半假地说道。
  “是不是那个十一年前的失踪案?”,大叔说到这更加来劲,他望着我自信满满地说,“我认人从不出错,你这娃娃一身书香气,肯定是个吃墨水的人,不是记者就是作家。”
  我望着大叔笃定的眼神,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不默认也没否认。
  搞不懂我哪里来的书香气,我记得我根本不喜欢文学,高中选的也是理科,唯一和文学沾边的还是为了悼念老爹而养成的读诗习惯。
  “那十一年前的那起失踪案您都知道些什么呢?”,我斟酌着语气问道。
  “那个失踪案啊,当时闹出来的时候可以说是轰动全国,我估计我知道的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不过,我和你说个你肯定不知道的事。”
  大叔的神情变得神神秘秘,“小丫头你是记者,那你肯定知道四年前的火灾。我和你说,搞火灾的那批人其实就是失踪案的那几个人!”
  尽管我也有这方面的猜测,但大叔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浑身一颤,汗毛竖立。我面上不显,假装好奇地追问,“叔叔是怎么知道的?”
  “眼睛看到的,鼻子闻到的呗。”,大叔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以前绵远村的那个村长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家媳妇张太婆更是个毒妇,天天就想着霸占绵远山,一点好处都不留给我们村。所以,我们只能在绵远山的山脚下偷偷躲着采点草药,野菜,蘑菇之类的。”
  “后来有一天我在山脚采摘些食材,正好看到那个村长带着他那婆娘和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进村口那嘀咕着什么,我躲得远,隐约听到什么女孩,体弱之类的,那男的长得个儿高高,大大的鹰钩鼻很显眼,而且他穿得很奇怪,反正我看不惯,一身墨绿色,连鞋子都是墨绿色的,我印象很深。”
  “正是这个人,我在火灾那天的清早也看到了。那天他还是一身墨绿色,大大的鹰钩鼻绝对错不了!”
  “更何况,两次我都和他擦肩而过”,大叔生怕我不相信似的,急切地补充道,“我做厨子的,对味道很敏感。那人身上有瓜果和奶混合的甜味,比较淡,靠近了才能闻到。”
  “我没闻过那种味道,所以非常敏感。”
  我心下了然,没想到邱院长居然亲自来了。或许失踪案和火灾的目标其实都是我,而老爹其实仅仅只是被我卷进了这场阴谋当中?
  我知道自己潜意识里依旧不愿承认老爹与邱全仁有什么瓜葛。
  叹了口气,望了望窗外,已经快到绵远村了,我有些紧张。
  大叔开到一块平地便停了下来,“小闺女,村子的出口就在前面了,那儿不好停车,我就送你到这儿啦。”
  “好嘞,谢谢叔。”,我麻利地跳下车,对大叔露出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大叔快去接婶婶吧!我过两天还去你家吃馄饨!”
  “好嘞!那一百块钱够你赊几百回账啦哈哈哈哈”,大叔调转车头,从我也挥挥手,洪亮又爽朗的笑声洒遍了整条道。
  我望着渐行渐远的三轮车,头一回毫无负担地由衷地笑着,灿烂快乐地笑着。大叔大婶他们爽朗热情的性格,朝气蓬勃的生命力,以及绝不低头的倔强顽强,真真像极了我的老爹。
  活着真的很美好,这样活着难怪会觉得很美好啊,我的老爹。
  转身望向前方不远处的村子,零星散落的破败屋子无一不在昭示着久无人烟的清冷。我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慢慢朝着村子走去。
  凭借自己残缺的记忆,我勉强走到了村中心。绵远村当真是无人居住,一路走来,路边的田里全都长满了杂草,满目枯败。
  记忆中烟火缭绕的村中心也早已冷冷清清,落满灰尘。越往里走,心里越往下沉。难不成,当年的孤寡老人都去世了?绵远村当真成了一个人都没有的弃村了吗?
  正当我凭着记忆艰难地穿梭在结满蜘蛛网的屋檐下时,一不小心被突然滚出来的一个水杯绊了个趔趄。
  我顺着水杯滚出的方向望去,在屋檐的阴影笼罩下,正做着一个身形拘偻,满头枯草般白发的老婆婆。
  她坐在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藤椅上,眼睛深深地凹陷在满是沟壑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混浊地盯着我。
  见我看到她,也不开口说话,只傲慢地缓缓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将水杯捡起来给她。
  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本就诡异至极,现在突然冒出一个老婆婆就更加令人寒颤。我本能地就像逃离,但弄清楚真相,让老爹在我心里彻底和邱全仁毫无关系的迫切又使我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我试探性地捡起水杯,一点一点走向那个婆婆,慢慢将水杯放在她的脚边。
  她依旧是一眼不发,混浊地双眼无神地盯着我,根本看不出有没有聚焦,是不是盲人。
  我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时,她突兀地说道,“华丫头。”
  她看得见!我有些吃惊,“您认识我?”
  “呵呵”,老人仿佛声带撕裂般沙哑刺耳的笑声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她裂开满是褶皱的嘴巴笑着,抬头盯着我良久,藏满污垢的长指甲深深掐进藤椅中,“认识?当然认识了,我做梦都在想你啊,华丫头。”
  “你怎么还是和小时候长的一个样啊,根本没变样。你现在多少岁?十七十八岁吗?”
  “哦不对,”,老婆婆慢慢移动着脑袋,裂开的嘴角就没有放下去过,整个人都透着诡异,“我怎么能给忘了,你也是活体。让我猜猜你现在多少岁?”
  老婆婆突然地立起了上半身,直直地向我凑近。
  我惊呼一声,被扑面而来的那种濒临死亡才会有的腐朽气息惊地后退几步。
  “你到底是谁?什么活体?你在说什么东西?我二十四岁,不是十八岁!”,我有些惊恐,又有些恼怒,她再说什么胡话,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吓人。
  “二十四?”,她有些得意方才将我吓一跳,缓缓又靠回了藤椅,眯起双眼,“二十四,真好啊华丫头,能活这么久。”
  呸呸呸,她说什么丧气话。我有些生气,也不再害怕,壮着胆子仔细打量着她,企图认出她到底是谁。
  “认不出我了?”,她微挑起一边的眉毛,倨傲地嘲讽道,“哼,没教养的东西,当年你 还踹了我好几脚。”
  “你!”,我望着她,心里惊讶至极,她居然是张太婆,村长的老婆?!顾不上惊讶,我急切地问到,“张婆婆,你那侄子在哪?我有急事要问他!”
  “死了。”,张婆婆沉默了半晌,吐出两个字。
  死了?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死了?怎么可能?他现在按道理才不到五十岁啊?”
  “都死了,”,张婆婆抬起头,不复刚刚的傲慢,混浊的眼泪沿着她脸上的沟壑曲折流淌,“全都死了,我家就只剩我这个老太婆,他们全都死了。”
  我手脚冰凉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都死了?她老公,她儿子,她侄子,还有那个嫁了三回的妹妹,全死了?
  张婆婆哭了一会,又慢慢说道,“我就说你爹那档子龌蹉事会带来厄运,会带来晦气,就是那人,就是那人,害了全村!”
  我听着心里直发怵,颤抖着问到,“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
  她有些激动,悲戚地哀嚎着,“就是他,和你爹勾勾搭搭的那个鹰钩鼻的男人!”
  “就是他,害死了我全家啊。”,张婆婆陷入了激动中,佝偻这躯壳痛苦颤栗。
  我呆呆地站在一旁,脑海中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是不是哪里弄错了?那人怎么可能是邱全仁?不对,邱全仁怎么可能是那个男人?
  她肯定是老糊涂了,我摇着头缓缓后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第20章 (20)金丝奇楠木手串
  我望着眼前痛哭不已的张婆婆,手脚冰冷,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我接下来要怎么做?我该怎么办?我还能相信什么?还有什么是我能相信的?
  我不知道。
  迷茫间看到张婆婆抹了把眼泪,撑着藤椅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慢慢抚上我的脸。
  苍老的手背上一条条青筋如同蜈蚣蜿蜒攀爬,陈年老茧带来的刺痛使我有了几分清醒。她对我说,“逃吧,你也是个可怜的,华丫头,快点逃吧。”
  她的话有些耳熟,朦胧间好像曾经也有人让我快点逃。张婆婆见我愣神不动,不免有些着急地推了推我,“快点走!快点!”
  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婆婆推到了阳光照耀的小道上,而她则缓缓退回了被阴影笼罩的藤椅中,从我摆了摆手,便闭起双眼不再看我。
  此时的我却是满腹疑惑,可看到张婆婆的模样,也不好再开口多问。顺着小道又往前走了几步,想着能够再遇到些老人好问个清楚,哪曾想,竟是空无一人。
  我走在小道上,越发觉得整件事情都透着诡异和离奇,光张婆婆一家就是四条人命,难道这邱全仁当真是手眼通天,草菅人命吗?
  可是在这其中,老爹又是什么角色呢?
  我依旧不相信那个男人就是邱全仁,这个认知太过于离谱,让我从心底便产生了强烈的抵触。
  小道越走越荒凉,即便是阳光照耀之下,我依旧感受到了阵阵凉意。张婆婆让我快逃的叮嘱忽然在脑海中响起,像是一记警钟,让我仿佛感知到了某些危险信号,我下意识地转身拔腿就跑,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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