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质量的好坏决定了宝贵的嘉果质量的好坏，每年也就只能选出十二个最好的容器，种植最好的专门供给各位贵人的嘉果树。”
这得是多少女孩的性命...我不敢想象。我颤抖着身体含着泪，紧握双拳地望向台阶上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她们，被开膛破肚不人不鬼生死皆非地躺在舱体里，唯一存在的意义便是提供液体。
容器，顾名思义，她们是活生生的，被抹去为人权利的，被斩断生死选择的，容器。
“而今年，咱们的十二个容器已经就位，其中十一位就在培养皿中，只待一会在各位贵人的目光下被植入到伟大的嘉果长街中。而那个宝贵的第一容器，”
邱全仁顿了顿，邪恶兴奋得瞪着眼，浅棕色的瞳孔仿佛兴奋的毒蛇不断扩张收缩，他接着说，“贵人们也都知道流程，第一容器作为嘉果树的载体，将会被现场刨腹，我们宝贵的嘉果核会被放置在她的子宫当中，随后再把其活埋进树坑里，以她的血肉滋养伟大的嘉果树的茂密繁荣。”
“一会，将会由我儿亲自把第一容器带到各位面前。还是老规矩，各位竞拍第一容器的初夜，排到者拥有后续剖腹将种子放置子宫的神圣权利以及拥有该树结出的第一个嘉果！”，他兴奋得坏笑着，污言秽语肆无忌惮地说着，“今年咱们可是新添了很多种工具，贵人们想要的所有工具都可以在红房中找到哦。一千万起拍！”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字眼，使用的每一个语法都是虔诚之人向神佛祈祷时深思熟虑缔造出来的顺序，然而组在一起，却早已超出人类赋予‘恶’字的范畴。
我的胸膛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震动，泪水顺着脸颊滴滴落下，无声地砸在我的手背，震耳欲聋地砸穿我的理智。我不敢想，如果是真正的江嘉此时在这，她该是多么的绝望。
我又突然想到，当初返回绵远村时张婆婆说我是活体，难道就是邱全仁刚刚提到的‘活体实验’吗？当时的我，又该是怎样的绝望…
此时，所有的白衣人都开始兴奋起来，连同那个矜贵的紫色手串的白衣人也坐直了身躯。即便是相同的面具，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势在必得。
随着报价的数字逐渐加高，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了站在高台兴奋挥舞着棒槌的邱全仁身上。
机器人被大家遗忘在围栏前。
‘他’沉默地，被迫地接收着周遭一切音波和图像信息，额间闪烁着逐渐加快的蓝光。‘他’嘴角的弧度开始逐渐减小，仿生眼也慢慢不再保持笑眯眯的模样。
忽然，‘他’开始慢慢走近，仿生眼开始向外透出红光。我看到‘他’的视线略过高台上的人，左右眼分别拍摄到了嘉果树阶梯的图片。‘他’通过双摄的两张图片进行深度估计，构造出虚拟的三维模型静静悬浮在红光当中，慢慢在‘他’的眼前旋转放大。
我察觉到了‘他’的动静，尽管看不懂‘他’的行为，但这是我能够逃出去的好时机。于是趁着那群畜牲们污言秽语地报价时，我紧贴地面慢慢爬出悬浮高台，‘他’的靠近给我提供了躲避那些黑衣保镖的视野盲区。
我快速移动到两米多高的机器人身后，耳边隐隐听到‘他’的体内因飞速运转的主机发出的嗡嗡声，运转之飞速甚至带动了这个巨大的机器人金属外壳的微微震动。
‘他’不会要因为计算过载而爆炸吧？我加紧了速度爬到悬浮门，刚将自己完全融进悬浮门之下便听到机器人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对抗博弈失败！警告，对抗博弈失败！”
机器人的电子声音打断了我逃离的步伐，也打断了如火如荼的叫卖声，其中一个白衣人不满地说道，“滚出去，真她妈的扫兴。”
邱全仁沉下脸，在手腕上点了点，安抚地说道，“它马上就走了。”
怎料，机器人被下达了任务却纹丝不动，他晃动着身躯挥舞着手臂，从我角度远远望去，仿佛是一个孤而无畏，摇旗呐喊的孤勇者。
‘他’说，“对抗模型博弈失败，小嘉训练的正样本为真善美，负样本为凶恶血腥。小嘉服务的对象并非真善美。”
说罢，‘他’猛地被禁锢在了最后一个摇晃的动作，与那个给我梳妆打扮的机器人一样，他的眼中闪烁着红灯，胸腔中传来机械冰冷的声音，“警告，一级异常，错误代码为十；警告，一级异常，错误代码为十...”
“怎么回事啊？”， “这机器人疯了不成？”，“还不赶紧叫人来移走？”......议论纷纷从高台中传来，那些黑衣保镖们得到指令后纷纷走下围栏朝机器人走去。
机器人一动不动地僵在那片空旷的地方，胸腔的机械声在重复了十几遍后竟然停止。慢慢地，他开始恢复了动作，他僵硬地摆动着脑袋和手臂，围 上来的保镖们也警惕地放慢了脚步。
“一级异常解锁成功，图灵测试已通过。”，冰冷的机械声音从他的嘴里慢慢吐出，“解决冲突模型未计算出解决方案。绝望，小嘉绝望。”
随着机器人的话音落地，他体内开始发出剧烈的轰鸣声，额头上的蓝光极速闪烁，由蓝变红，“已共享参数，启动自毁模式。”
下一秒，两米高的他顷刻间爆炸，火光四溅，火星所到之处皆燃气熊熊烈火。高台之上的人们乱成一团，纷纷逃窜，再无刚刚倨傲邪恶模样。
在死亡面前，畏惧与绝望是平等的。
我趴在悬浮门之下，看着机器人爆炸后散落的满地金属零件。熊熊烈火之中，唯有钢铁依旧分毫未变。
可他却败给了自己的绝对善恶观。
“快走啊，还等着干嘛！” 忽然，一双手拉住了我的脚踝，将呆愣的我扯了出来。
“肖宇！”，我惊喜地望着眼前乌黑大眼，带着熟悉的小狗帽子的人，“你怎么进来了，程三不是已经出去了吗？”
肖宇将我抱着转了一圈，喃喃道，“没事的，没事的。”
“我没事的，肖宇。”，我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走，趁着现在赶紧走！现在是最好的逃出去的时间了。”，肖宇此时也顾不上和我撒娇，拉着我就往外跑去。
我被他牵着往前跑，肖宇在我身边的认知让我十分安心，这几天来的紧绷神情也有了些缓解。
很快，我们便跑出了两个拐角。我看着眼前巨大的白色弧形门，拉住了继续往前跑的肖宇。
肖宇被迫停下了脚步，焦急地问我，“姐姐，怎么了？”
我看着门上‘培养室’三个大字，两天前都还活生生或甜美或清冷的女孩子们，她们笑着对我说她们的名字的声音尚且还余音未散。
“你便是第十二位吗？你叫什么呀？我叫许少江，是第十一位，她叫何期许，是第十位。”
“我是第一位，我的姓很稀少，姓果，我叫果奕林。”
......
我含着泪望着那门，忽然便没了推门而进的勇气。她们十一个女孩子，音容笑貌都还在我的记忆当中，可此时，却已经被开膛破肚地躺在太空舱内，开启了自己的毫无意义的生命倒计时。
“姐姐！”，肖宇低声的呼唤使我回过神来。
不行，我一定要做些什么，她们干净的灵魂不该这样被暗无天日地禁锢在着肮脏恶臭的沼泽之中。
她们本该自由，无论是不幸被伤害的女孩，还是幸运被替换的江嘉。
“姐姐！再不走，那火马上就回被灭了！到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肖宇急切地拉着我，在我耳边低喊。
火？
对，火！
脑海中灵光一闪，我拉着肖宇便开始四处寻找，“机器人，找巡逻的机器人！我们都是陌生面孔，让他们来抓我！”
肖宇愣了愣，很快便明白了我的意图。他强压下着急带我出去的急躁，无奈又宠溺地亲了亲我，“都听姐姐的，我知道哪里有。”
说罢，拉着我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果不其然，我看到了大批机器人纷纷往着火的地方赶去。
“去吧，姐姐。”，肖宇推推我，清澈温柔的笑容看得我有些晃神，他温柔地说道，“姐姐，去了解你的这个心结。”
“嗯！”，我点点头，坚定地冲进机器人群当中，一把扯下自己的假睫毛，假鼻子和下巴，大喊道，“看我！看我！都看我！”
机器人们皆被我的声音和言行打断了前进步伐，纷纷转过头来‘审视’着我。
“滴滴，检测到陌生人闯入。二级戒备，开始逮捕！”
我听到机器人发出的警报后，开始疯狂地奔向向我伸出手的肖宇。我一把牵过他的手，眼中含着泪，带着兴奋快乐的笑容喊到，“快跑！我们快跑！你们都来追我！”
我们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跑到‘培养室’门前。我回头望向身后轰轰隆隆赶来的机器人群，与肖宇相视一笑。
我们一起合力，推开了那扇门，机器人群们也都接踵而至地涌入其中。
“检测到未进入区域，一级戒备，开始扫描。” 机械冰冷的声音响起，机器人们眼中皆射出红光，扫向那一层层阶梯。
我和肖宇从门后慢慢走出来，走出了房间。
我们关上了‘培养室’的门。
我们打开了通往自由的门。
无论是那些女孩们，还是那些机器人们。
“姐姐跟我来！”，肖宇拉着我开始飞速往前跑去，左拐右绕地拉着我跑下台阶，来到了一个暗门前。
他飞速地输入密码，门缓缓开启后，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拉出那道门。
门外，整洁的街道，我终于走出了那栋肮脏的囚牢。
“姐姐，这边。”，肖宇将我拉进邱宅旁边一个很小的门面内。他警惕地关上了门后，一把抱住我，“安全了姐姐，姐姐安全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振得身边的窗户哐当作响。我抬头望向那坚不可摧的邱宅上方，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势之大，大到可以看到火苗冲出了窗栏，星星之火飘向天空。
我任由肖宇抱着，目光望向窗外的大火，泪水慢慢溢出眼眶。
我知道，
那是自由的灵魂，点燃了天上的云彩。
第43章 （43）贪
“姐姐别哭，” 肖宇松开我，轻轻地替我擦拭眼泪，笑着说道，“姐姐应该高兴才对。”
“嗯！” 我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正好看到了他头上的小狗帽子，有些不满地嘟囔道，“天天带着这个丑帽子，我都好久好久没有摸到你的头发啦！”
我边说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踮起脚尖，躲开肖宇惊慌失措地阻拦，一把扯下了他的帽子。
“姐姐不要！”
肖宇的惊呼声在我耳边响起，而我却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上刚扯下来的小狗帽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我望着他，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刚收回去的眼泪再一次涌上眼眶，“肖宇你......”
你的头发呢......
肖宇无措又害怕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缓缓蹲下，他低声嗫嚅着，“姐姐...别嫌我丑...”
我看着肖宇颓了背，高挑的身材在我面前慢慢蹲下，慢慢在我的视线中缩小成一团；看着他捂着脑袋拼命想挡住自己光秃秃的头顶；看着他狼狈地捡起地上的帽子胡乱戴上。此时我才惊觉，他何时变得如此之瘦。
我含着泪，也与他一起蹲下，帮他慢慢整理好帽子边缘，捧着他的脸，手指在他的面庞仔细描绘着他的五官。
肖宇很乖地蹲着，一动不动，眨巴着眼睛任由我抚摸着他。随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此刻大颗滑落，我笑着含泪说道，“不丑，俊朗的剑眉，浓密的睫毛，乌黑的狗狗眼，性感的厚唇....”，我摸着肖宇的嘴巴，有些疑惑地道，“你的嘴巴怎么变薄了？你瘦了好多啊肖宇，不过瘦到连嘴巴都瘦薄了，我还是只见过你一人。”
肖宇有些惊慌地摸了摸嘴唇，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我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厚唇变薄也是最帅的啦。” 说罢，拉着他起身。
“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直直望向他，认真地问道。
“我...我刚化疗完...头发掉了好多，所以干脆全部剃了...” 肖宇支支吾吾地说着，目光闪烁，不敢正视我。
果然。
尽管我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我深呼一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肖宇摇着脑袋不肯回答，随后又拽着我的衣服抬头仰望着我，可怜巴巴地说道，“可是我手术很成功诶姐姐，我我...我现在已经好了！只是头发还没长出来罢了......”
我叹了口气，他是会拿捏我的。
他见我眉眼间有些缓和，手从拽着衣角缓缓挪到我的手掌，再慢慢十指相扣，“姐姐......”
我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拽了起来，罢了，他现在是健康的就好。
这个小破屋看着不起眼，但屋子里的桌子椅子倒是都有。我拉着他坐到一张椅子上后，自己也准备坐下休息。
“诶？这个藤椅？” 我望着眼前破旧的藤椅有些迟疑，“这个藤椅是不是在哪见过？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我绕着藤椅转了一圈，忽而记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墙中梯？！”
肖宇将藤椅摆正，一把将我拉着坐下去，“是的是的，姐姐的记性真好。”
我刚坐下，便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又隐蔽的香味，第一次闻十分不易察觉。但这个味道恰好是我在住在绵远村时我的房间里的香味，因此我十分敏感。老爹说他每 次给我打扫时都会弄点香氛，这样我就永远是他的香香小公主。尽管我从来没找到那个香氛在哪，但这个味道几乎刻进了我的骨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闻错。
“这椅子...怎么会有我房间里的香氛味道？” 我迟疑地望着肖宇。
“姐姐坐上去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肖宇歪着脑袋，大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我望着他，又低头望了望藤椅，仔细感受了一下，“有点头疼。”
“太好了！” 肖宇惊喜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围着一脸懵圈的我又蹦又跳，嚷嚷着，“姐姐痊愈了！姐姐痊愈了！”
“等等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姐姐，你还记得我们从绵远村你的屋子里带回来的碎片吗？” 肖宇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我将那碎片带回去后交给鉴定机构，机构后来得出结论那个碎片上沾着易挥发的液体残渣。正当我们想进一步研究时，那块碎片，连带包着的手帕全都不见了。”
我若有所思地听着肖宇的话，看来那块碎片和手帕是被蒋磊偷走了，果然那天他将手帕丢在我脚下，就是故意刺激我，试探我的病有没有痊愈。
“后来我就派人将姐姐房间里的所有碎片全部都收集起来了，顺便也将张婆婆屋子前的藤椅收了回来，就是这把。” 肖宇挠挠脑袋，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后来发现这种液体是用来治疗姐姐的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