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胜听到这个话是有些吃惊的,要说尊贵,那肯定是太子妃;要说宠爱,那肯定是太子良娣;要说体面,怎么王昭仪也得排在徐昭容的前面,但太子生着闷气,反而点名要徐沅,这倒有些意思。
一面他又忍不住感叹徐昭容运气好,上次闯宫,这次探病,都刚好把事情做到太子心里去了。
但当着太子的面,赵德胜却没有多嘴多舌。
这个阉人太了解太子的习性,那就是个连喜欢的菜都不肯多吃一口的主儿。他原喜食一道羊肉水晶角儿,成了太子之后,再不肯多吃。
赵德胜冷眼看着,徐太子昭容也不知是哪里对了太子的胃口,倒有点羊肉水晶角儿的那味儿。
另一面徐沅正在常宁殿用晚膳,看着传旨的小中人,差点喷出一口木樨糕子汤。
不为别的,就是觉得有些好笑,这太子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别枝想不明白前因后果,一边替徐沅梳洗,一边还有些担心:“到底是抢了昭阳殿的先,怕是不好。”
徐沅估计是太子知道自己去昭阳殿碰了个软钉子,不知怎地倒惹得太子跟太子良娣斗气,拿她作筏子呢,因此格外淡定:“不用大妆,家常素净点就好。”
最后挑了一件玉色印浅碧竹叶纹对襟立领长袄穿上,因已入夜,徐沅图简便,头发只松松用一根绿雪含芳簪别在脑后,不露出勾栏样态来也就是了。
没有刻意打扮,徐沅到含章殿的时刻倒还早。孟旭听到赵德胜的通传,见徐沅这么勤谨,心里先顺了三分气。
到底是开了春,再烧这么热的地龙,徐沅坐在榻上就有些觉着热,只得吩咐惊雀替她把外面的长袄解了,露出一件蜜合色细锦云纹中衣来。
孟旭原还想装个国事繁忙的模样,但东宫里谁不知道太子是朝里第一大闲人。偏徐沅只作不知,太子不露面,她就一味只管跟自己的丫头闲话打双陆。
赵德胜来请徐沅,她还说既然殿下事忙,我在此静候便是,由着太子在书房里指使这个指使那个。
孟旭说实话,还是有点想徐沅在床上的滋味。徐太子昭容在床上的风情,跟她平日里素淡的模样完全不搭边,很是勾人,让孟旭忍不住有几分心痒。
算起来孟旭也有一个月没有碰过徐沅,东宫里总是这事那事,他也没心思。
上次徐沅过生辰,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到底没成事。于是太子心里猫抓狗挠似的,面上却还在书房里强撑着。
眼瞧着这都人定时分了,两个人还是你一处我一处。赵德胜心里急得都快熬出油来了,偏偏太子点名要的这个还悠闲自在得很,催请几次,她就说太子殿下国事为重,不敢叨扰。
明月进来添茶的时候,孟旭借着宫灯看到徐沅影影绰绰的身形,嘴角含笑,正在跟宫人们逗闷子。身上远瞧着也挺素净的,可能因穿着长衣,看着个子比之前更高。
于是太子对一旁伺候笔墨的清风吩咐一句:“都收了吧。”
徐沅打眼看见太子从书房进了盥洗室,倒是乖觉地跟了上去,还体贴说一句:“妾来服侍殿下。”
孟旭回过头去,似笑非笑地贴在徐沅耳边吐气:“这会儿且不用你。”
言下之意就是,一会儿再好好服侍。
徐沅刚来就有宫人们服侍着沐浴更衣,这会儿也乐得清闲,又踱步回到了榻边坐着。
孟旭也没有啥好磨蹭的了,洗完一进寝殿就把徐沅按在了床上,语气怪异:“你怎么不哄我?”
徐沅差点笑出声来,他自己跟太子良娣赌气,反倒还要怪她不哄他:“殿下何出此言,妾看您忙于国事,不忍相扰。”
孟旭看见她这双装无辜的眼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直接扒下徐沅的衣物,徐沅要躲开他的目光,他还硬把徐沅的脸正过来,一字一句:“不许动,我要你好好看看自己的模样,从我眼睛里。”
等到孟旭真的进入徐沅身子的那一刻,徐沅才发现这个男人好像真的有些气恼,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
要的久了,徐沅是有点疼的,再加上许久未有这事儿,一疼徐沅下面就止不住痉挛,夹得孟旭差点把持不住:“小沅,你怎么这么厉害了?”
徐沅期期艾艾、抽抽搭搭:“殿下好了吗?”
孟旭不打算放人,继续他们的阴阳交合、颠鸾倒凤。
事后孟旭倒是想旁敲侧击地问一句徐沅:“今儿去看你郑姐姐了?”
徐沅被作弄得没了脾气,此刻正酥胸半露,眼若秋水,面似桃花。
累得半眯着眸子,说出来的话像刚出笼的碧粳米糕:“原想着春日无聊,去陪阿浔解解闷,倒不想碰见个冤家。”
孟旭也懒得再追问,他也不可能没有分寸地说什么徐沅受委屈了之类的话,他不在昭阳殿留宿已经是下了郑浔的脸面,再做什么就过分了。
于是只露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冤家路窄,可不正是。
第9章 九、谁福气好
太子在太子良娣出小月的日子召了太子昭容,这对于整个东宫来说都是个很新鲜的故事。
毕竟在众人眼里,不管比什么,徐沅拍马都赶不上郑浔,她竟然有本事横刀夺郑浔之爱,实乃匪夷所思。
太子的后院一直都像一锅温水,妻妾之间总是上行下效,各得其位,根本斗不起来。这着实让东宫的奴才感到索然无味,因此丧失了很多工作积极性。
别枝就曾对徐沅表明,与她一起进来的一位姿色尚佳的小姐妹被分到了成王府里,在某一个成熟的夜晚就被成王收用了。但这种事情在太子宫,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太子一个月里得有一小半的日子被圣人派出去办公,就算在东宫,一个月也有五六天自己在含章殿将息,并不曾召人相陪。
叫人侍寝的日子半个月不到,太子妃固定八天,就算怀孕也不曾短少。太子良娣再占四天,余下那两三天,泰半王清惠还要占去两天。由此可以得出,徐沅一个月侍寝的次数,真的是少得可怜。
所以对于徐沅成功争宠这件事,大伙儿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纷纷无奈将她得宠归结于运气好,运气好所以圣人没有治她的罪,运气好又得了太子的青眼。
但总之,大家都默认这是在打昭阳殿的脸,甚至下人们都期待着太子良娣能够站出来将徐沅这个邀宠媚主的妖妃暴打一顿,好给深宫无聊增添一桩美事。
只可惜,昭阳殿和常宁殿的主子奴才都还是客气再客气,恭敬再恭敬。太子良娣跟太子昭容见了面依旧姐姐妹妹亲亲热热,殿里的奴才还是姑娘嬷嬷您先您先。
众人打眼一瞧这做派,看热闹的兴致大减。
只要没有人下猛料,东宫这锅水就依旧温吞,根本烧不起来。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又怎么闹得起来?
郑浔一宣布身子好了,王清惠迫不及待就把管家的烂摊子给她扔回去。
她看得长远,想得透彻,说破大天也轮不到她来当太子的家。与身份不匹配的事就要少做,不然后患无穷。
何况,太子这些日子虽然在清凉殿歇的多,但王清惠却清楚自己这殿里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太子昭仪倒是洒脱,她身边的宫人们还跟着叹息。
知春和袭夏一直唠叨:“昭仪您管家这一个多月本就是处处体贴,太子殿下当面赞不绝口,下人们背地里也承情,怎么那位一好了,竟没您的位置了?”
宫人们所知狭隘,王清惠也不会同她们计较,只道:“我知你们的难处,因我管着家,你们行事也多方便不是?只今日装糊涂,昧下这权柄来,来日太子妃问我要呢?既本来就要还的,又何苦惹一身臊?”
当家三年,猫狗都嫌,再加上东宫又不是那么好管的家。这一滩浑水,王清惠根本不想再沾。
王清惠轻松了,郑浔却对着一屋子的帐簿礼册发起愁来。她也知道,没了太子妃,她就必须当起这个家来,但王清惠这撂挑子的速度也太快了。
她身子才刚好一点,如今就算是太子留宿,她也会劝着他走。虽说已经大好,但下身却总是淋漓不尽,叫她怎么侍寝?
偏这时候还不能静养。
王清惠这做派倒讨了顾嬷嬷的好,嘴里夸奖不断:“王昭仪倒是知礼,听您大安就把东西还回来了。”
这话说得就好像郑浔一开始就是管家的那个人一样。
其实顾嬷嬷还想借机踩两句徐沅,但是一看郑浔愁眉苦脸的样子,又不敢太放肆,生生憋出内伤。
倒是青烟和翠雾看得明白些,还宽慰道:“您别操心,这些内宫琐事,有我们还有嬷嬷替您料理。您只管安心休养,再替太子殿下养育一位皇孙才是。”
郑浔听了,多少有些安慰,也就着人理起事来。细细问了太子爷最近的人情走礼,各处的节礼都有疏漏没有,还有宫里各处的支出记帐、年节封赏、人事变动等。
不看不知道,一看倒看出很多麻烦来,又免不了对王清惠工作疏忽的地方进行大刀阔斧的修缮。
满打满算,郑浔花了三日时间才对上一任管家者工作不细致的地方做了善尾,总算是把帐面做平了。
东宫里的规矩也重新兴起来,各处闲杂的人手也都有了执事,因着白芍的事,又放出去一批来历不明的宫女内侍,只留下那些知根知底的老人。
她本来还在一堆烂帐里埋头苦干,直到太子妃身边的红玉姑娘来通传:成王妃以及赵王妃携礼来探望良娣,此时正在长信殿等候。
红玉一语未了,竟直接要郑浔稍微收拾收拾随她一起去见客,可能怕太子良娣紧张,还安抚道:“太子妃也一道请了王昭仪和徐昭容呢。”
成王妃和赵王妃特意相邀来东宫看望郑浔,也算是来替文贵妃致意的。毕竟郑浔那个孩子是在文贵妃眼前折腾没的不是。
太子妃身子重不说,怀相也不好,连坤宁宫的圆圆且顾不上,这时候反倒又念起李皇后把圆圆接进宫的好来。
但成王妃一行人既登门拜访,说白了就是来赔礼道歉的。成王妃又将临盆,辛苦如此,吴字微也不好避而不见,于是硬撑着坐在榻上跟成王妃和赵王妃两个嘘寒问暖。
太子妃原是一张圆脸,现下瘦的都成了个尖下巴,成王妃赵王妃还是腊八冬宴见过一次太子妃,现下都觉得奇怪:“您怎地如此清瘦?想来是肚里这个不体贴?”
两个孕妇倒还能说上两句,太子妃一面安排人去请东宫几个妾,一面又示意绿云给两个王妃安座上茶,接话道:“不像三弟妹好福气,都五个月了,还是寝食难安的,凭他什么山珍海味,总无福消受。”
吃不下睡不着,还得保着肚里那个长成,母体亏损是必然的。太子妃再怎么瘦,她这肚子可比寻常五个月的还大上几分。
成王妃看得明白,知道东宫这是孤注一掷,只不戳破:“二嫂受苦了,只盼他生下来好好孝敬你就是了。”
妇人生子,千奇百怪。成王妃的产期在三月底,她怀三胎都是能吃能睡,从没受过太子妃这种苦。
赵王妃虽然大婚两年无所出,但也看着成王妃怀了两个,心里对太子妃的怀相不免起疑:“二嫂这胎也太奇怪了些,寻常妇人害喜总也有个定数,你这眼瞧着都六个月了,怎么还……”
这为人处世讲究一个看破不说破,显然赵王妃许蓁是不具备这个觉悟的。
一席话弄得太子妃成王妃两个人都不好接话,还是成王妃反应快:“阿蓁你又没有生养过,知道什么?妇人有孕不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你当字微想受这苦不成?”
说起来太子妃和成王妃原还是闺中密友,只是后来走向了不同的位置,面上就不好怎么来往。
成王妃一声字微勾得太子妃想起刚进内宫时两个人互相扶持的情谊,顺嘴就说:“鹤嫣你说四弟妹做什么,她不受这些罪,不比我们福气好?”
成王妃坐在榻边,就近拉拉太子妃的手,点点头:“这话不假。”
太子妃无心之语,许蓁却被说得羞红了脸。赵王只把她当个镇宅之宝供着,却并不宠她。她膝下无子,就连郭昭仪也时有挑剔,出来交际还得看三嫂赵鹤嫣的眉高眼低。如今两个嫂嫂当着面这样嘲弄她,竟也无法自白一二句。
而太子妃和成王妃则真个叙起旧来,只招呼宫女们伺候赵王妃喝茶吃点心,许蓁在一旁话都说不上一句,急得眼睛都红了。
还是郑浔一行人的到来打破了室内僵硬的气氛。东宫的姬妾们别的事上心还有限,但一说到跟成王赵王的妃妾打太极,那绝对个顶个都是高手。
按照规矩,郑浔她们三个给两个王妃见礼,成王妃和赵王妃也礼节性地还了半礼。
太子妃的寝殿原就不大,内里还有一间碧纱橱被隔开,外间起居的地方被一屋子女人占了去,总显得有些个挤。
郑浔眼角略微扫一扫成王妃和赵王妃的模样,就知道今儿这两人不过是拿她充藉口,真正的来意只怕还没跟太子妃挑明。
既说见她,那她便来坐着,只管礼数周全地应上一两句就算了。
太子良娣都是这个态度,王清惠和徐沅两个位分低,更不会上赶着跟成王妃、赵王妃找话说,不论哪一句犯了这俩人的忌讳,赶明儿就被文贵妃拉过去喝茶。
成王妃看着太子这几个美娇娘行动之间对主母的恭敬,一时间倒生出许多艳羡来:“还是二嫂有福气,不仅二哥体贴,就连底下的妹妹们都与你贴心。”
她自家后院那些花穗柳叶,赵鹤嫣是一个都看不上的。那些货色的谈吐做派,不说别的,就给东宫这几位提鞋都不配。
另外两个先不论,郑浔身份多贵重啊,那是圣人和皇后亲自教养的女孩。纵不配太子,日后封个郡主也不在话下。现如今还不是老老实实在东宫当着妾,处处低就还事事周全,这就很难得。
偏生成王府里那几个瘦马狎妓日日在那调三斡四,惹是生非,叫人不得安宁。
成王妃越想越气,面子上的和煦都快绷不住了。大家看着成王妃一脸郁色,都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还是郑浔主动虚掩着嘴笑道:“我们底下这几个纵体贴吴姐姐也有限,不像您,王府后院多美人娇客,贴心的自然多。”
赵王妃听了这话,直接笑出声来:“三哥府里那一堆是些什么货色?不气三嫂就是万幸了,还贴心呢。”
成王生性风流,处处留情,宫内宫外都司空见惯。
前些日就有个歌姬在上京各处的青楼酒馆遍地嚷嚷自己怀了成王的种,日日往王府跟前闹。
那歌姬闺名妙仪,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心知自家若不闹便只能由得成王妃摆布,于是更加不要命的一味混说。
连成王下面那东西的尺寸,与她耳鬓厮磨说的那些个好话,甚至连成事时是个甚滋味都说的绘声绘色,打定主意就是要赖上成王。
成王妃不用出去打听,天天在自家府门就能听到那女人柔若无骨的如泣如诉。
先赵鹤嫣还派人去赶她,谁料不理她还好,一去招惹,她就作势往门口的石狮子上撞,口中都是什么以死明志、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