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若离—— Pooh熊【完结】
时间:2024-02-21 14:42:08

  安岚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熬夜能力,她跟张姨解释过原因道过晚安后便抱着英语书在客厅等着,地暖作用下客厅里热哄哄的,随着外面的夜色趋向浓重,安岚的眼皮也越加沉重。
  高质量的睡眠于她一向是可遇不可求,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时总会担心睡梦里挨打,睡醒后高悬的心脏才落地。住校时则被高强度的学习困扰,时常噩梦缠身。
  奇怪的是,她在这张沙发上睡的格外香甜,抛开惶惑不安的梦境,剩下安稳和平静。
  安岚最先醒的是鼻子,她嗅到某种极香的木头气味,随之而来的是地暖里突兀的寒冷气味。这气味类似燃烧的火柴燎了一下她的鼻腔,然后不紧不慢地点着树枝,灰烬落到雪地里,烧焦的香味伴随黑烟飘散,把她从睡梦中呛醒。
  清醒时开的一盏吊灯醒来后变成昏暗的小灯,睁眼时的晦暗不明中眼前人的五官格外清晰,嘴唇薄薄的,鼻翼窄但鼻梁高挺,眼瞳的颜色偏淡,却为了看起来更成熟特意将眉毛和头发染成深色,这张脸就在离她半尺不到的地方。
  两个人现在的距离有些过近了。安岚突然醒来,沈暮立刻松开放在她肩膀和腿弯处的手,身体那两块地方迅速冷却下来。
  他后退两步直到他们平时相处的距离,冷静地解释道:“张姨睡了,我想送你回房间,抱歉,把你吵醒了。”
  尽管醒来后和沈暮面贴面地靠在一起受过惊吓,安岚还有点半醒不醒的,她捂着眼睛遮蔽强光的刺激,迟缓地道:“啊,没事,本来······本来不准备睡的。”
  努力地睁眼,发现她的英语书合好放在茶几上,没那么清醒的脑袋回想起本来是她要人家来的,结果等着等着睡着了,还麻烦人家照顾。
  安岚迷迷蒙蒙地道歉:“对不起······幸好睡醒了,差点麻烦您白跑一趟。”
  伸手关掉一盏吊灯,沈暮在沙发上坐下来,宽容地笑笑,“没关系,我也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你明早见了我再谈。而且今晚我身上不太好闻,应该是熏到你了。”
  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其他的感官也在缓慢苏醒,被烧焦木头气味霸占的鼻子终于开始正常运作,安岚好像闻到了淡淡的烟味和酒味,必然是沈暮身上的。
  安岚本来厌恶烟酒的气味,来家里讨债的男人身上有股浓重的烟臭味,酒味则代表她要面对醉酒的继父,她害怕任何一种味道出现。
  沈暮身上的气味使安岚疑惑世界上的烟酒味是否并不一致,难道抽贵价的烟喝贵价的酒就不会招人厌烦?还是得知自己打扰到别人后及时道歉的态度减少了恶心的烟酒味?
  回忆起沈暮说的应酬,安岚缓慢地意识到他本来在外工作就很疲惫了,还要深夜赶过来处理她的事情,无意间给人添麻烦的担心促使她双手不安地十指相扣。
  “手上的伤状况怎么样了?这几天我和沈朝都比较忙,不是很清楚你的状况。”
  安岚摊开手抬高给他看,“好多了。”
  沈暮垂首仔细端详,分明还有一段距离,长长的睫毛似乎扫过她的掌心,安岚感觉手心痒痒的,好在她擅长忍没有缩手。
  这次的距离不至于再次脸贴脸,但也近到安岚能闻到他呼吸中散发的淡淡果香,她惊讶地发现沈暮其实眼睫毛颜色也偏浅,头发和眉毛都染过,这里却保持原来的颜色。
  利用刚睡醒后过剩的精力开始遐想:是忘记了睫毛颜色也是浅色?还是不习惯连睫毛都要染?或者是认为麻烦不愿意关照这个小地方?
  安岚有点好奇他的真实想法,也有点好奇年轻一点还没染过头发眉毛的沈暮是什么样。
  好奇挠得她心底发痒,安岚的眼神上上下下无声地打量着沈暮:今晚嘴唇比以前红,是喝过酒的缘故吗?秋天过半天气冷下来了,他半夜来也被冻着了吧,不然肤色怎么会这么苍白。
  不过这个人,怎么看都很漂亮啊。
  雪白的皮肤映着鲜红的唇,特意梳成背头的头发乌黑,安岚第一次想用“”去形容一个人。
  胡思乱想中沈暮的睫毛动了动,眼睛对上他浅黑色的瞳仁,两人同时怔在原地。
  安岚愣住是她偷看被抓包,沈暮愣住是他才发现安岚看他的眼神充满审视与好奇。
  不动声色地避开这侵略感十足的目光,身体后倾靠到沙发,他轻声说:“别再受伤了。”
  安岚收拢手掌,“嗯。”
  “是因为什么事急着找我?”
  安岚两只手掌心相合,再次十指扣紧,“我的生父,他叫蒋铭,然后他有个女儿,叫蒋曼对吗?”
  沈暮听着皱起眉头,“是这样,谁告诉你的?”
  他问的安岚一愣,这和她预计的不同,“沈朝告诉我的,蒋曼和我就在同一个班级。”
  沈暮眉头皱得更深了,安岚的学校是他交给沈朝去办的,沈暮了解他妹妹,不论做什么事都很有分寸尺度,所以在学校选择上他没有干涉太多。
  把安岚放到同父异母的妹妹在的班级,不可能是沈朝粗心犯的错误,是她故意把两个小女孩绑到一起,甚至期待她们产生关系。
  “你和她说过话了吗?”
  “还没有,但我认识一个想跟我做朋友的人,她告诉我一些和蒋曼有关的事情。我想问的是,如果我在学校里和人发生了一些矛盾,”安岚惴惴不安地问出她想了一晚的问题:“会给您添麻烦吗?”
  沈暮松开紧皱的眉毛,他对着安岚拿出了最柔和的态度:“面对面认识你之前我了解过你在学校里的生活,既然你在那里还没有我们的照顾时不担心与人发生争执,现在有人照顾你了,又为什么要担心会给人添麻烦。”
  他认为自己蹲下来放低姿态能让安岚感受到尊重,沈暮现在已经非常擅长保持这种姿态了,虽然勒在腿上的西裤还需要一定时间去习惯。
  “我们是合作的关系,双方本质上是平等的,我们用现在给你的照顾换取之后的利益,所以我们现在会极尽所能地帮助你,你只需要像普通人一样学习生活,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你不需要担心会不会给我们惹麻烦,起码在那个学校里,还不会出现使我们感到麻烦的事情。”
  这话听起来有点自大,沈暮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所以你就做你想做的吧,不用担心结果,大人会帮你承担的。”
第7章 丝袜
  沈暮为了自己明天上班方便,半夜坐车回公司附近的公寓。
  算过沈朝在国外的时间后,沈暮给她打了电话。
  她那边是下午,沈朝接的很快,“哥哥?出什么事了?”
  “你故意把安岚和蒋曼放到一个班里的?”
  “是啊,我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没多跟你说。”
  夜半的马路空旷到几十米外就能看清红绿灯的颜色,可怜沈暮视力一般,司机踩着油门抵达红绿灯时已经从绿灯变成红灯了。
  不是他本人开车自然没有视力的要求,但近视的人不戴眼镜听人说话会听不清,尤其是酒后很难保持清醒的头脑。
  沈暮烦躁地从储物匣里翻出眼镜戴上,“不算大事?你让一个小女孩跟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在一个班级里学习,谁知道她们会发生什么事情?出事了谁来负责?”
  他们兄妹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方心情不好另一方也跟着郁闷,沈朝语气不善地提醒他:“哥哥,你是不是搞错了?安岚不是你的孩子,更不是我们的妹妹,她只是暂住在我ʝʂɠ们家之后会对我们有帮助的孩子,只要保证她能在蒋铭咽气的时候出现就够了,我们本来就不需要为她负责,她亲生父母都不能为她负责难道要我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负责吗?”
  沈暮想反驳,沈朝继续说:“再说了,安岚她自己也不需要我们负责,她有个家暴的继父,有个身体不好的母亲,她能在那个家庭里生活这么多年甚至身上没有明显伤痕,有一定存款并且准备带她妈妈远离继父,这种孩子其实只需要资金支持就够了,她负责她自己。”
  红灯转绿,车子继续行驶,沈暮藏在冰冷镜片后的眼睛流露出不解,“我以为她还只是个小女孩。”
  国外的沈朝抵达目的地,她下车从司机手里接过雨伞撑开,厚重的黑伞能帮她阻挡本地潮湿的阴雨天气。
  “她确实是个小女孩,因为我们对她的态度是对待小女孩的态度,她也把小女孩的一部分摆出来,你看在她妈妈和继父面前,她还是个容易退缩和害羞的小女孩吗?”
  走进咖啡馆沈朝把黑伞交给侍应生收,微笑道谢后结束和哥哥的对话,“别整天担心这担心那的,像老男人一样,少让这些事把你搞得又老又焦虑,谁都知道我和你同岁,我可不希望无端增长许多岁数。我还有约,先挂了。”
  推门进定好的房间,沈朝笑着和桌边等着的人打招呼:“女士,好久不见,您新任职的学校如何?其实我家里有个孩子对你们学校很感兴趣呢,我正好来这里出差,替她了解一下贵校。”
  学校是很有趣的小型社会,尚未成年或刚刚成年的人们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所以被拥有不凡智力和财力的学生随意摆布,并且在学校中形成社会人士看来脆弱可笑的阶级关系是极其正常的。
  阶级中欺压与被欺压的关系很难摆脱,缺乏社会力量和家庭的帮助,仅凭学生本人的能力,一生都陷在霸凌的阴影里是最常见的事。
  在安岚之前就读的公立学校里,成绩是评判一个人地位的标准,这保护她不受学校中任何人的伤害。况且由于繁重的课业和普通的家庭,那里的学生少有时间精力去关心别人的情况。
  但她的新学校似乎有些不同,殷实的家庭给了每一个学生大把的空闲时间,偶尔还会赋予他们分外恶劣的性格,伤害一个同龄人不会给他们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犯错的成本无限接近于零。
  安岚答应黄绮霜一起吃饭的中午,两人只是平静地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一桶凉水从两栋楼之间的空中走廊浇下。
  观察环境是生存的首要条件,瞥见头顶上有个铁桶在动时安岚立刻拽着身边的黄绮霜向后退,鞋子刚离开一块大理石砖,一桶水随即浇了上去。
  中午这条路上人群不算密集,这桶水自由落体后在地上摊开变成一大片,受伤的人只有等下清扫这里的保洁阿姨。
  安岚眯着眼睛仰头向空中走廊上站着的罪魁祸首看,四五个人里有男有女,她见过两次照片的蒋曼站在边上侧过脸不看下面,好像这场闹剧并非她所愿。
  别的几个人脸色倒是各有特点,恼怒的有,戏谑的有,高兴的也有。
  总之没有人把底下的两个人当回事。
  黄绮霜和她视角相反,她第一时间低头关注她们两人身上有没有溅到水,极少见过这种场面的她被吓得不轻,指着安岚的腿惊慌地道:“安岚!你的袜子湿了!”
  弄湿她的袜子不算什么大事,闹到校长那也就是个同学玩笑尺度问题,不能当作理由和人起争执,看清人了安岚也没兴趣在零星几个人的围观下和这些烂人大打出手,拉着惊魂未定的黄绮霜绕开水渍,“没关系,我等下脱掉就好。走吧,吃饭去。”
  食堂里安岚平淡地打饭找座位吃饭,那差点浇透她全身的水像是饭前的助兴节目。
  与她相反的,在餐桌上黄绮霜呆呆地扒饭,许久才怔愣地问安岚:“是因为······我吗?”
  安岚在学校里吃饭很快,别人吃了一半她就结束了,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抽出餐巾纸擦嘴,反问:“不然呢?”
  “这不是我以为的,我以为······我以为只是吃饭而已,我觉得她们不会因为我找你的麻烦的,你家庭也很好,她们怎么敢······”
  安岚撑着头默默听着想:有点心眼但没用的笨蛋。
  笨蛋还在絮絮叨叨地反省,时不时吃口饭,同时兼顾情感和生理需求。安岚看的叹为观止,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还没被呛到的。
  可惜午饭时间快结束了,她出声打断黄绮霜的赎罪自省,“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没关系,我是知道原因才答应你一起吃饭的,你不用这么纠结担心,我不会受伤,你也不会。”
  她端着餐盘站起来,“回教室吗?”
  黄绮霜急急地跟着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放餐盘,她跟在后面真挚地提出补偿:“你脱了袜子会不会冷啊,我柜子里有一双备用的,你穿那个吧。”
  盘子放下后安岚用手心蹭蹭裸露的大腿,秋日天气渐冷还是平滑细腻的皮肤,没有干裂,更没有尸体一般的僵硬。
  思绪飘到不久前将将入秋天高气爽时她还在担心冬天衣服不够会被冻到,盘算着趁反季便宜早点给她和妈妈买几件过冬的衣服。
  如今等到真的入秋了有人给她和妈妈准备一堆保暖衣物,甚至不穿裤子也不会冷了,因为学校、车和房子里都开足了暖气,她的身体一点都不会被冷气伤害。
  原来衣服多少并不是那么重要啊。
  “不用了,在教室里不冷,下午就回家了,没关系的。”
  其实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安岚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不管新旧她穿上都不适应。
  考虑到了实用性问题,但没考虑到外观上的问题。
  她遗传了妈妈的身高,在女生里算是鹤立鸡群,每次排队都在最后一个。偏偏十几年来身体都没有得到足够的营养,身高骨架大却没有肉撑起来,四肢都是细细的,身体只有薄薄的一片。
  买校服时是按照体重下的单,体重对应的尺码腰围胸围臂围都合适,但对于她这个身高来说,裙子长度偏短,连膝盖都遮不住,坐下时大腿一截白花花地露在外面。
  沈朝看过她第一次穿校服后就说要把校服裙子拿去改长,不过那段时间公司里她要忙的事情太多,这几天更是出国在外,导致改衣服一直搁置到现在。
  平时穿袜子时她的下半身有两层衣服,最外层的过短不碍事,还有里面的一层保护她。
  而午饭后的下午安岚因为脱掉了感到尴尬不止是因为少了里面的一层衣服,更是因为环绕身边的视线。
  事实上安岚也不明白为什么脱掉一层丝袜就像脱掉一层保护套一样,好像这层丝袜是某种暗示的按钮,脱下就代表她变成了可以被任何人赏玩的路边景观。
  女学生们穿的丝袜其实和肤色是同一个颜色,区分穿与不穿的方式就是观察皮肤的光泽,并且要细致认真仔细地端详一番才能确定。
  难道这些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没穿丝袜吗?
  视线的冒犯无处不在且极易察觉,但被冒犯的人却不能以自己糟糕的个人感受作为证据使那些人受到惩罚,所以忍耐一时半刻成为此类情况最好的解决方法。
  直白的视线侵犯直到她放学坐上车时才结束,安岚才松了一口气后扭头发现今天来接她的还是沈暮,那一口气又提起来了。
  她在学校里面对男同学的打量和冒犯视线并不在意,顶多感到恶心和厌烦。因为她清楚这些人心里的想法和禽兽没有分别。
  但面对沈暮,她有点微妙的羞赧,安岚希望她的资助人看到的是她美好的一面,或者是像个正常女孩的样子,绝对不该是从学校光着大腿回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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