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依(重生) ——舒位【完结】
时间:2024-02-22 23:06:18

  方如逸顿住脚步,拍着胸口顺气:“那我们先、先休息会。”
  “你们两个小姑娘,这么快就跑不动了?”
  一句调笑声起,方如逸猛地一惊,后背顿时僵硬。
  恐惧顺着她的脖颈,密密麻麻地爬上来,她极力稳住心神,回头一看。
  说话之人虽有些面丑,可却穿戴齐整,不像方才那伙赤膊的贼人。他手里提了把大刀,舌尖舔着嘴,眼神在自己和余照身上乱瞟,像是要把衣衫都扯开。
  方如逸呼吸急促,双手暗暗往身后背去,脑中不住地回想那日江与辰教自己的三个保命招式。
  “你可是要求财!”
  那人“哧”地一笑:“我金银不愁,何必求你这个小姑娘的财?”
  方如逸暗叫不好,右手握紧了藏在后腰上的匕首:“你是谁!要做什么!”
  “杀你。”那人语调闲闲。“可杀你之前要做什么,我得再想想。”
  “不准伤害我家姑娘!”
  余照忽地跃上前,挡在方如逸面前,可她的身子却抖得厉害。
  “哈哈哈——”那人仰头大笑,把大刀往地上一拄。“没想到你才跟了你家姑娘没几日,竟成了个忠仆。放心,待会儿定让你跟着她一起去阎王殿里报道,下辈子投胎做对姐妹,岂不妙哉?”
  方如逸眉头一蹙,听这人话头里的意思,似乎早就对自己和余照的事一清二楚,不像是个山贼,倒像个专冲自己来的。
  她攥紧拳头,撑出一口气,缓步上前:“你不是劫道的贼人,你是特意来杀我的。”
  那人眼中闪过丝惊讶:“这都瞧出来了?看来你这条命,我得速速取了才好。”
  “不许动我家姑娘!”余照急得大喊。
  那人瞬间闪身而至,左手疾出,“啪”的一声将她打倒在地,右手挥动大刀,直冲方如逸而去!
  刀面在昏暗的林子间闪着寒光,顷刻便到了方如逸跟前!
  她慌得侧身避开,那人“咦”了一声:“你竟还有些功夫。”
  方如逸不吭声,咬牙上前两步,瞅准机会抽出匕首,右手在他腰间一旋一抛,飞快向左迈了一步,登时接住了跃上来的匕首!
  “噗!”
  锋利的匕首没入那人右肩,他震惊地回头:“你还会杀招!”
  方如逸冷笑:“想取我的命,没那么容易。”
  她拼出全力,将匕首狠狠划动,鲜血从那人的右肩迸到前胸。她正要使那第二招,手腕却被那人倏地捏住!
  “你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那人话音刚落,方如逸便飞了出去,“砰”地摔在地上。
  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没法同长年在刀尖上舔血的杀手抗衡。遭了这一摔,她后背吃痛,眼中直冒金星,恍惚间听见大刀滑过泥土的“簌簌”声,脖颈顿时一寒!
  “方姑娘,有人想要你的命,等去了阎王殿,你可别寻我的仇。”
  “是谁要我的命!”
  那人不答,握着大刀的手猛地发力,眼看就要割破方如逸的喉咙!
  “噗——”
  一腔滚烫的血喷在胸前!
  她的双眼总算恢复了清明,却瞧见方才要自己性命的那人脸色僵硬,死气翻涌,心口上露出锋利的刀尖。
  他被人从后背捅了个洞穿。
  “刷——砰!”
  刀尖抽出,那人向后一仰,没了生气。
  方如逸心口乱跳,双眼被淌了一地的鲜血染得失神,连呼吸都不会了。
  “方姑娘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飘过来,她喘上来一口气,怔怔地望着凑到眼前那人。
  是江与辰。
  他来救自己了。
  他心里明明气着,但还是不顾一切地来了。
  “沈……沈馆主……”
  方如逸脑中乱得不行。
  刚才她握着匕首拼命反击,是为了能活下去,那些会让自己腿软心慌的恐惧,被她死死压着。如今大祸得解,绷着的弦一松,她这才觉出了害怕,惊惧和慌张翻江倒海,一阵阵涌上来,逼出了眼角的泪。
  “沈馆主,我……我……”
  她哭得字不成句,身子颤颤抖抖,力气仿佛被抽走了,紧握着的匕首也落了地。
  见她的鬓发可怜兮兮地乱着,粘了土的脸颊淌过泪,愈发让人心疼,江与辰盘算了一路的讥讽嘲笑,登时散了彻底。
  他忙上前扶她起来,想安慰几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一急,后背不住地冒汗,胸口也阵阵发紧,堵得厉害。
  方如逸的泪流个不停,他想拿块帕子出来替她擦擦,可在身上摸了好一会,却什么也没找出来。
  他暗恼自己怎会连块帕子都没备上,正要回头问问魏临,却见方如逸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慢慢拭着眼角。
  “方姑娘,我来了,你别哭。”
  他苦思冥想,只堪堪说得出这么干巴巴的几个字,忍不住暗中骂了自己两句。
  明明在说话一道上,他从未落过下风,为何眼下见方如逸哭得如此,他却好似那些嘴笨之人,连半句宽慰的话都说不出。
  方如逸定了定神,渐渐平复了心绪:“沈馆主,多谢你来救我。如此大恩,将来我定会报答。”
  “不妨事,随手为之罢了。”江与辰兄弟似的拍拍她的肩。
  方如逸想起余照:“照儿呢?”
  “她晕了。”
  魏临的声音传来,他正抱着余照,检查她身上的伤势。方如逸忙越过江与辰,跑过去细瞧,脚下踉踉跄跄的。
  “照儿怎么样?”
  魏临神色自若:“她没事,就是摔着了脑袋,若是等今晚我们到客栈后还没醒,我再想个法子让她醒来。”
  他说着望向方如逸,目光停留在她的脖颈和手背上:“方姑娘,倒是你,脖子上有刀伤,手背也擦破了,得赶紧敷药才行。”
  方如逸这才感觉脖子和手背颇疼,膝盖也痛得厉害。
  “我扶着你吧。”江与辰伸手过来。
  方如逸想着自己如今双脚不利索,也顾不得什么拘礼不拘礼了,一心只求赶紧离开此地,便点了点头,伸出手准备搭他的肩。
  可江与辰却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左手紧紧扶着她的腰,好让她的双腿在行走时,能少用些力气。
  魏临抱起余照:“公子,走吧……”
  “嗖——”
  一支冷箭突然从林中射来!
  江与辰“当”地挥刀打落,左手用力,将方如逸抱得更紧,身子一旋,右手握着的大刀,立即朝射箭的方向疾飞!
  “砰!”
  刀身没入树干,惊起几只飞鸟,簌簌声过,却不见那藏在暗中的人影。
  魏临放下余照,跑过去拔出刀,回来后急道:“公子,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江与辰眉头紧锁,抱住方如逸的手半点不敢松开:“鬼鬼祟祟的,想是没打算和我们正面交锋。罢了,给方姑娘和余照治伤要紧。你看看那刺客,身上可有什么信物。”
  魏临点头应是,在刺客身上翻找片刻,摸出一块腰牌,递给江与辰。
  腰牌上刻着一个繁复的花纹,江与辰并不认得,可方如逸却惊呼起来:“这是何家的东西,是何龄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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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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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家的腰牌?”
  江与辰和魏临对视一眼,他们在京都时,虽有事无事便爬墙头看热闹,可却从未见过何家腰牌长的是个什么模样。
  可方如逸却见过。
  前世给自己下毒之人虽然是余照,可她却是被一名挂着这腰牌之人,逼着做的。
  她见过那人,是何龄的护卫。
  只是没想到,今生,她已经同元轼断了亲,何龄居然还要置她于死地。
  方如逸心里生出恨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赶紧去安岭县吧。”
  江与辰干脆将她打横抱起,和扛着余照的魏临,一起往官道边赶。
  林子尽头一派安静,方才劫道的匪寇已经离开,可道旁却鲜血淋漓,趴着不少尸首。方如逸看得心惊,所幸她们的车马还在,江与辰当即抱她进去,命魏临赶紧驾车。
  马车驶上了官道,余照仍旧昏睡不醒,江与辰像是全然忘了自己还搂着方如逸,左手紧紧扣住她的腰身,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没有放开的意思。
  这般姿势实在不成体统,方如逸心里别扭起来,暗自挣了挣,可腰间的力道却并不曾消失哪怕半分。
  车厢里的气息有些灼热,不知是暑气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
  方如逸的脸颊贴着江与辰的左肩,总觉得有些潮湿。
  如今是盛夏,他的衣衫颇为轻薄,方才又急奔了一阵,许是生了汗,但却不似军中壮兵粗将那般臭烘烘的,倒是有些细叶寒兰的清灵潇洒。
  闻着叫人舒爽安宁。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老靠着他吧……
  “咳咳……”方如逸清清嗓子,仰头道:“沈馆主,眼下已经入了马车,应该也没什么危险了。”
  江与辰点了点头,左手一动不动:“就算有危险,我和魏临都在,出不了什么事。”
  挣也挣过了,暗示也暗示过了,可他像是冻住了一般,还是不放手。
  方如逸只得无奈道:“那沈馆主能否放开我?”
  她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左手手背。感受到冰冰凉凉的触感,江与辰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她:“哎,忘了。”
  “无妨。”
  方如逸含笑摇头,江与辰看着她,耳根没来由地发红。
  “你的手有些凉。”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应该狠狠嘲笑她不听好人言啊!
  但见她粘了一身的泥,手背和脖颈都伤得不轻,江与辰彻底忘了自己此番回来的本意,忙摸出金创药,凑到她跟前,非要帮她上药。
  知交好友,不都是如此么。
  药膏清清凉凉的,方如逸低头望着他的食指,骨节分明,有些习武之人的粗粝,可他给自己涂药的力道却轻柔得很。
  手背上的伤口很快抹好了药,江与辰的指尖又沾了药膏,缓缓落在方如逸脖子上的伤口处。
  他靠得颇近,略有粗糙的指腹在皮肤上打着圈,一下一下的。
  方如逸明明只闻得见那金创药的清幽,可身子却酥麻得很,后背也僵直了。
  她忍住心口的狂跳:“沈馆主费心了,我有些血亏,大热天双手双脚也是冰凉。”
  “我写给你的药膳单子,你吃过么?”
  方如逸点头:“轮着吃了一遍,有几个甜滋滋的,有几个却甚苦。”
  江与辰望着她一笑,眼眸晶亮,邪气也收敛了:“良药么,总是苦口的。”
  “其实你说的没错。”方如逸没头没脑地吐出这么一句。
  江与辰却明白她的意思:“现在知道江湖险恶了?”
  “多谢你不计前嫌赶来救我,我仔细想了想,昨日你要把贼人打跑,是为了护住我和照儿。你武艺高强,自然不怕劫道的,算起来,却是我太过小心谨慎了。”
  江与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听了这话,反倒生出莫大的歉意:“昨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忘了你和余照不会武,见了贼人要么躲,要么花钱买命。我也……不该凶你,对不住。”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在跟方如逸道歉。
  真真是平生头一回。
  方如逸低了头,深深叹气:“劫道的贼人也就罢了,我都同梁王断亲了,何龄怎的还不肯放过我。”
  提起何龄,江与辰心中很不痛快。
  之前在京都,他便觉得这皇商女和元轼是一路货色,假惺惺地惹人烦。
  如今他好不容易得了个朋友,虽还没处成真正的知交,但也不是她何龄能随意欺负的。
  更别说要下杀手了!
  江与辰眉头紧皱:“这何龄……我要她的命!”
  方如逸吓了一跳,忙揪住他的衣袖:“难道沈馆主想杀上门去不成?”
  “倒也不是不可以。”江与辰目光凛凛。“虽说我们手上有何家的腰牌做证据,可若是告到官府去,何龄定会想法子找人顶罪。还不如一刀杀了她痛快!”
  “这可使不得!”方如逸急道。“何龄的仇我要报,但杀她一个有什么用?何家还是元昭的皇商……”
  江与辰忽地明白了什么:“你是想毁了何家?”
  方如逸自知失言,但一想到如今江与辰和自己坐着一条船,何龄若想再对自己动手,势必要同他打个你死我活,如此想来,何龄倒是他们两个共同的仇人。
  既如此,对何家出手的事,也没什么好瞒的。
  方如逸点头道:“没错,何龄对我苦苦相逼,只杀她一人,我不甘心。如果我不能破了何家,就算将来我亲手送何龄进了大牢,他们家也不会放过我。”
  这番话,让江与辰满意得不得了。
  不愧是他看中的知交!
  有仇必报,斩草除根,做人么,本该如此的。
  何况对方都上门要取自己的命了。
  “你想怎么做?”江与辰心头忽地生起一念。“你要找工匠做农具,难道是想用农具生意对抗何家?”
  方如逸语调徐徐:“不错,要说何家做着的盐铁生意,我的确插不进手。可农具却不一样,京都官宦贵胄,家家户户都有庄子田产,农具必不可少。”
  “有道理,我是你的护卫,她何龄敢对你起杀心,便是我的仇人。这忙,我帮定了!”
  江与辰一脸愤慨,心里却澎湃得很。
  他在京都闲了两年,总是爬墙头也没什么意思。
  哪有那么多热闹可看?
  如今来了件扳倒皇商的大事做,他心里瞬间有了奔头。
  “公子,到安岭县了,我找了间客栈,不如我们……”
  魏临探进头来,登时惊得瞪大了眼。
  他家公子,居然在给方如逸上药!
  指尖轻缓,目光柔和,这般的小心翼翼,还是曾经那个浪荡到底,从不管旁人如何的江与辰么!
  ……
  太州府,何宅前厅。
  “这盆天目松的树干,怎么有些蛇形的作派?弯弯曲曲,转角又粗大,王爷定瞧不上。”
  何龄眉头微蹙,凝神查看新进的几盆天目松,候在一旁的张掌柜哈着腰,目光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给何家供这天目松的盆景也有两年了,早年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能和京都的王爷世家做上生意。
  虽说中间经了何家的手,赚不了几个钱,且万不可张扬出去,可好歹是同权贵们攀上了关系,将来家中若有什么解不开的难处,也有个门路可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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