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依(重生) ——舒位【完结】
时间:2024-02-22 23:06:18

  可张焦的兵策是徐瑞帮着写的,元轼既然密图谋反,刑部多少也有他的人在,想暗中见张焦一面,必定不是什么难事。
  若两人一见上,徐瑞就危险了。
  方如逸眉头紧蹙:“徐哥哥,你得赶紧回去,告诉江国舅,让他务必请刑部的程侍郎看管好大牢,觉得不能让张焦和旁人通气。”
  徐瑞目光微闪:“逸儿妹妹怎知,张焦背后另有其人?”
  这话让方如逸大感惊讶,难道他已经发现,张焦就是元轼的人?
  她想了想道:“我是觉得,张焦和曾得功能搭上话,是一件颇为怪异的事。他们两人之间本是不相熟的,又没有什么利益往来,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与何家有联络。所以我推测,或许何家是他们背后之人?”
  听完这话,徐瑞暗自松了口气。
  他早就怀疑张焦背后另有他人,只是一直没能查出到底是谁。
  虽说曾得功和张焦都与何家做生意,但能把两名朝廷要员捏在一处的人,绝不是一个商贾那么简单。
  眼下见方如逸只一心猜测何家,没往朝廷官员里想,他也算略略安心。
  中朝诡谲,风云易变,逸儿妹妹到京都不过两载,怎能搅得清这滩浑水?
  还是让她莫要沾染的好。
  徐瑞点头:“我心里也在猜何家。不过你放心,今日张焦一下狱,江国舅就去了一趟刑部。回来的时候说,程侍郎抓了好几个人,都是张焦牢房外鬼鬼祟祟想进去的。”
  “原来你们早有准备,倒是我多虑了。”方如逸脸色稍缓。“如此一来,张焦就没法把消息送出去,和他联手之人,便不知那份兵策其实是你写的。”
  徐瑞笑道:“我可是个想长命百岁的,一个张焦还不至于绊住了我。从江府出来后,我立即去了趟张府,告诉张焦夫人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方如逸顿时明白过来,眼里带了丝笑意:“背后那人见进不去刑部大牢,自然会去寻张焦的亲眷。你这么做,他们定是要扑空了。”
  说了两句,她的脸色忽然一变。
  张焦夫人并不与贵眷往来,这一出逃,多半是跑去了张烈家,逼着张烈去找人救命。
  若元轼查到张烈那,逼着张焦夫人说出撰写兵策之人的姓名,那徐瑞就危险了。
  方如逸立即对余照道:“马上让大树去张先生家,就说……”
  正当此时,毛大树从廊下奔来,口中喊道:“姑娘,陶娘子和张姑娘来了!瞧着急得很!”
  方如逸眉梢一扬:“来得正好,快请她们进来。”
  毛大树答应着去了,她又对徐瑞道:“徐哥哥,张焦的亲戚家来人了,不能让她们瞧见你在这,万一被张焦夫人知道就麻烦了。
  我让照儿带你从后门出去,张家的事交给我,必不会让背后之人找到他们,更不会透出你的名字。”
  徐瑞没有多言,拱了拱手,当下便跟着余照转出厅堂。不过几息的功夫,陶莲和张盈就从廊下过来。
  一瞧见方如逸,陶莲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请姑娘救我张家老小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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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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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如逸上前几步馋住陶莲,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陶娘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说起救命的话?”
  陶莲抽泣道:“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断不敢来叨扰姑娘。姑娘常在贵眷家行走,定是知道我夫君的三弟张焦做着昭信校尉,是个有官身的。可今日军中考核,不知怎么回事,他竟被下了大狱,说他有什么舞弊的罪!”
  “莫不是在考武举人的时候?”方如逸故作惊讶。
  陶莲点头不已:“我听夫君说,舞弊之罪可大可小,若是闹大了,会祸及一家老小。可怜我家才刚挣扎起来,夫君听进了姑娘的劝,日夜勤勉,就等着年后去考武举人。
  要是真闹到没法挽回的地步,一家子的男丁流放漠北,女眷都得充了教坊司入乐户,世世代代都是贱籍。还请姑娘救命!”
  说着,她拉住张盈就要跪下,方如逸忙扶住她,领到厅堂上坐着。此时余照也回来了,亲自端了茶来,奉给陶莲母女。
  方如逸思索片刻:“陶娘子先别慌,舞弊之罪也不是那般可怕。今上和先帝一样,以仁治天下,若非谋逆大罪,绝不肯对百官加以重责。”
  陶莲听得满脸怔怔:“姑娘莫不是安慰我吧?”
  “怎么会?”方如逸认真道。“我记得先帝在时,有过一次秋闱舞弊案,私收贿赂的考官被降职罚俸,一众考生也不过是终身禁考,半点性命之忧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祸及家人了。”
  她想把张焦拉下马,可却不能因为此事连累了张烈,否则扶张烈入朝局的计划,就会彻底泡汤。
  江与辰多半也想到了这一层,又对庆德帝的性情颇为了解,知道他不会下死手罚人,这才捏住张焦舞弊的罪行,大做文章。
  一旦张焦终身禁考,仕途便再无指望,如此,也算是斩断了元轼在武将一道上的臂膀。
  陶莲的眉头略略一松,可心里的石头却仍旧沉重地压着:“可眼下刑部那头半点消息都透不出来,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方如逸想起张焦的亲眷,忙问道:“张校尉的家人如今身在何处?”
  “已经去庄子上躲着了。”
  “可是自家的庄子?”
  陶莲点头,但方如逸却眉头紧锁:“陶娘子,恕我直言,他们不能住在自家庄子里。张校尉既有舞弊之嫌,那么入朝这几年的年尾考核,是如何通过的?定是背后有人在帮他,那人多半也见过张校尉的家人,若是那人起了歹心怎么办?”
  陶莲一惊:“姑娘说的,可是那位写兵策之人?”
  方如逸摇头:“撰写兵策的,不过是个捉刀人,听令行事罢了。那人背后的势力,才是最可怕的。”
  沉默许久的张盈忽然道:“娘,我觉得姑娘说得没错,该让三婶婶和堂弟换个地方藏身才是。”
  陶莲迟疑又慌乱:“话虽如此,可是,可是让他们去哪里藏身?谁敢冒这么大的险,收留罪臣家眷?”
  “陶娘子若信我,不如让他们去我家的庄子上,暂住一段时日。”方如逸道。
  “这使不得使不得!”陶莲摇头不迭。“今日贸然登门,已经很叨扰姑娘了,怎可让姑娘替我家担着这么大的风险?”
  方如逸面色柔和,拉住她的手,言辞恳切:“陶娘子,其实我愿意帮你们,是存了私心的。你把我的珠宝铺打理得那般好,若是因此遭了什么变故,我上哪里再寻你这样的鉴宝高手?
  还有,张校尉的家眷要是出了事,张先生二遇官场打击,只怕此生再也不会有入朝局之心,我还指着你家将来在官眷中行走,多多帮衬我的生意。你说,我们两家有这么多的往来,我如何不想着帮你?”
  陶莲听得大为动容。
  其实她心里明白,出了祸连家族的重罪,方如逸本可把张家甩到一边,切割干净,断没有赶着上门帮忙的理。
  但她却没有这么做,反而一心帮扶,担下天大的干系,要和张家共渡难关。
  如此恩情,实在叫她无以为报。
  陶莲忙起身,拉着女儿又要跪下,方如逸故作生气:“陶娘子再这般见外,我倒要后悔方才说那些要帮你家的话了!”
  张盈闻言,一把馋住母亲,对方如逸福了福:“姑娘大恩,我张家此生铭记,将来我爹爹入朝局,必为方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在朝为官,什么送礼答谢都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同气连枝,共荣共进。
  张盈在王家念书的时日虽然不过几天,可暗自观察着,早就发现塾中子弟,全是一门子的亲朋眷友,身上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他们的父兄在朝中也是同脉至交。
  此刻虽说是张家落难,但也是他们向方家表明心迹的机会。若是他们能在方如逸的帮扶下,翻起身来,以后中朝行走,她爹爹也算是有了方家做依靠。
  将来方将军年迈,爹爹力盛,反哺反助,方家也不致于败落。
  如此,才是家族长久兴旺的根本。
  方如逸明白张盈的意思,心中实在惊叹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远虑,点头道:“以后的事,等一道渡过眼下的难关,再说也不迟。”
  她对余照道:“照儿,你让人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今日便同陶娘子出城,去张家的庄子里把张校尉的家人接走,就安置在城西那处庄子里罢。”
  她望向陶莲:“城西的庄子是我今岁夏末才买到手的,又换了新的庄头,城中无人知晓,最是妥帖。你去了之后,千万叮嘱张校尉家人,告诉他们只要不出庄子,我定保他们安然无恙。
  再有一个,若想活命,绝不能透露那位撰写兵策之人的姓名,否则一旦让背后的势力知晓,发现他们是个嘴上不严的,只怕……”
  方如逸没说下去,陶莲却已然心知肚明,赶紧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不会让他们给姑娘添半点麻烦!”
  “快别说什么添不添麻烦的话,一家子安危要紧,时候不早了,快去罢!”
  陶莲和张盈忙跟着余照出门,坐了马车往城外去。
  黄昏时分,余照才匆匆赶回来,对方如逸道:“姑娘,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张焦的妻儿一开始还不愿意去姑娘的庄子上,张姑娘吓了他们两句,这才动身。”
  方如逸拿起火折子,慢慢点上灯:“盈儿是个有能耐的,将来她爹爹入朝为官,她也会有大好前程。张焦的妻儿叫什么名字?”
  “他的娘子闺名王梨花,儿子单名一个傲字。”
  “傲?”方如逸摇头一笑。“这般期许,只怕担不起罢。”
  余照眼中浮现讶然之色:“姑娘怎知?回来的路上,我听陶娘子说,这张傲连个童生都没考上,武艺也是平平,每日里几乎都在教坊司进出,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无一不精呢。”
  “上梁不正,下梁自然也是歪的。”
  “可不是么,其实这张傲过完年也十四了,也到了议亲的年岁。之前张焦想攀一攀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堡,求娶王御史的三女儿,特特在年节下,带着张傲登门拜访。
  谁知那张傲回来,竟说什么,自己想邀王姑娘一道去教坊司吃酒闲谈,可王姑娘却一声不吭,还叫下人请他出去。张焦夫妇气得不行,第二天赶紧上门赔罪,但王御史却连门都不开。”
  方如逸听得哭笑不得,茶也忘了吃:“这张傲怎会如此不懂事?竟然要请一个官眷家的闺阁女去教坊司吃酒?
  罪臣女眷一旦进去,便成了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让你服侍谁就服侍谁,让你给谁献艺,你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别说是官眷了,就是平头百姓的女儿,谁不惧怕那般所在?”
  她缓缓饮了一口茶,思忖片刻道:“这个张傲你得让庄头盯紧点,酒色之徒最不喜被拘着,若是因为他出了什么岔子,被梁王的人套出了话,徐哥哥定有危险。”
  余照连声答应:“姑娘放心,明日我亲自去庄子里说。”
  主仆俩安歇一晚,次日起来,余照去了庄上,方如逸在家中打点给各家贵眷的年节礼,直忙到小年夜,才把礼物都送了出去。
  除夕夜照旧在徐家过,江与辰专心备考春闱,只让魏临送了礼来,自己却不曾现身。
  方如逸倒也不在意这些,自从武馆一别后,她便收了对江与辰的情意,只把他视作知交亲朋,以兄妹之心相待。
  在江与辰那头看来,两人之间反倒亲密了不少。
  年节一过,木工坊里又热闹起来,忙着赶工新制水车,还接了不少农具的活。
  眼看时近二月,京中那些参加春闱的举子们也不四处闲逛了,全蹲在家中,埋首书卷。
  元轼还在派人找着张焦的妻儿,连张烈家都去了七八回。所幸方如逸一早叮嘱过陶莲,有人来问,就说一向与张焦鲜有往来,从不知他家动静。
  上门查问的人得不到消息,只得作罢,回去另想他法。
  王梨花深知舞弊罪责的厉害,是一心在庄子里躲着的,可她的儿子张傲却颇有些待不住。
  年节下的歌舞声乐,他是半点都没瞧见。
  眼看就要到二月,他一想起自己苦苦在这破庄子里,挨了这么些时日,每天见的,不是满脚泥水的粗汉,就是背着竹篓的村妇,连个小姑娘都瞧不见,心里实在耐难。
  再有一日便是春闱,想着这会京中举子定是在家待着,朝廷忙着科考的事,多半顾不上别的,正是偷偷溜进城中闲逛的好时机。
  趁着庄子里的人一心扑在春耕上,他拿了些金锭溜出庄子,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直奔教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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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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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的教坊司,和南北市街隔了一条清浊河。
  住在河那头的人家,多是三教九流之辈,知道在城中随便撞个人,都是瞧不上自己的官眷,无事便从不往河这头来。
  文臣武将们没一个看得起教坊司的女校书,满口“绿巾人”地叫着,便是纳妾养外室,也绝不考虑这些戴青卍字头巾,系红线褡膊的乐户女。
  这些人,不过是私底下用来取乐的罢了。
  可张傲却是个例外,他恨不得日夜都住在河那头。
  天光渐逝,教坊司里的灯火,映得半条清浊河明亮如昼,橹船摇过去,张傲急不可耐地跳上岸,直奔常去的流香阁。
  “哟!张小爷!”小厮双眼一眯,暗笑这冤大头又上门撒钱来了。“年前就没瞧见张小爷,可是家中有事?”
  张傲含糊其辞:“忙着呢!风铃哪去了?”
  “今儿有个贵客点了风铃姐姐的红头牌,这会子正陪着喝酒唱曲儿呢!”
  张傲不大高兴,摸出一块碎银扔给他:“去,把她给爷叫来。”
  小厮接过银子,攥在手心,陪笑道:“张小爷,那位可是个贵客,小人不敢去叨扰。”
  张傲白他一眼,抖开钱袋,抓了几个金锭,在手中掂了掂:“够不够?”
  “这……”小厮迟疑。
  张傲又摸出两个,在他眼前一晃:“若是这样都不够,爷可就找别人去了……”
  “够够够!”小厮赶紧兜走金锭,笑得眯了眼。“张小爷去东暖阁稍候,小人便是拼着得罪贵客,也一定把风铃姐姐请来!”
  小厮身子一扭,两腿飞奔,一溜烟跑到西边的水阁,对立在窗边张望的风铃拜了拜,捧上金锭:“姐姐,那送钱的傻子又来了!”
  风铃接过金锭,满意地摸了两把:“这个姓张的小子还真好骗。做戏得做全套,你先去哄住他,我等等再来。”
  小厮答应着去了,风铃把金锭收进匣子中,坐在妆镜台前描红花绿了一阵,想着差不多是时候该过去了,正要起身,脖颈上忽地一冰!
  “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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