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舅,换了行事作风,滋味如何?”
“没做之前自然是憋屈的,可只要达成所愿,倒也畅快了。”
江与辰笑了笑,又道:“晚些时候,杜迁多半会登你方家的门,我便不留你用饭了。今日闹腾一场,我爹还不知要怎么说我……哎,得给他请罪去。”
方如逸大感惊讶:“江首辅竟是管你的?我还以为他对你是诸事不问。”
“他那个老狐狸,我有什么事是他不知的?”江与辰唉声叹气,提起自己这个爹就头疼。“你以后见了他就知道他有多……”
一句话没说完,下人从门外奔进来:“公子,老爷回来了,听说了今日府上发生的事,正寻你呢!”
江与辰无奈地站起身:“我知道了,这就去。”
方如逸忙道:“今日之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要不要我帮你替江首辅解释一番?”
“不必,我自己的爹,我还算能应付,若是挨了打,我再来找你和余照治。”
方如逸连声答应,直看着他走出偏厅,才从江家离开。
魏临小跑着跟上江与辰,从长廊往后院去,忍不住道:“公子,老爷何时打过你?我怎么不知?”
江与辰眼中浮现几丝狡黠:“他打不打我不要紧,要紧的是,得让如逸知道,我为了她,连挨打挨骂也甘愿。再说了,若是身上因此受了什么伤,不就有理由去找她说话了么?”
“原来是个苦肉计啊——”魏临故意拉长声调。“公子,方姑娘没说错,你最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杜迁没戏唱了,方姑娘想必又要相看郎君,你可得抓住机会。不如趁今日见老爷,让老爷去方家提亲去……”
“你别乱出主意,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江与辰打断他的话。
魏临甚是着急:“公子,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可别等来等去,到时候再来一个杜迁,难道你又要拱手相让?”
“当然不是。”江与辰走出长廊,目光笃定。“从前我不知自己对她的心意,才让杜迁趁虚而入。如今我已知了,岂能让他人把如逸从我身边抢走。可我胡闹多年,只怕寻常提亲,会被她拒之门外,总得想个妥当的法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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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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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临点头道:“既然公子心中有数,那我也不多言。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让照儿睁大双眼,盯紧她家姑娘,绝不会再出现一个杜迁。”
眼看就要到江介院中,江与辰停下脚步,侧身道:“为着我和如逸的事,你和武馆里的兄弟们也忙了好几个月。现下还能再松快一些,只怕等元轼反心大露,便再无宁日了。”
“如今陛下春秋鼎盛,太子又早早立下,梁王就算要反,也得师出有名才行。公子放心,老爷心里都有数。我们朝中有人,大势压着,梁王的步子不管怎么走,老爷都有法子应对。”
江与辰的眉间却闪过一丝担忧:“只怕他那个小人,不会明着来。”
说罢,他摆了摆手,转身走进院子。
江介的书房敞着门,一副早就等着他来的模样。他慢条斯理地迈步进去,望见江介握着一支笔,在桌案前奋笔疾书。
他自顾自倒了杯茶:“爹,找我有事。”
江介头也不抬,下笔飞快:“今日的谢师宴,你谢的是谁?我可从没听说,你有老师。”
“还能有谁,徐先生呗。”
江介右手一顿:“徐瑞今日不是进宫去见太子了么,何时回来的?”
江与辰缓缓饮着茶,见桌案上的果子不错,拿起来就吃:“这会应该还没回吧,我让他出宫后直接家去,不必到这里来。”
“你这……”江介搁下笔,甚是头疼。“你摆个谢师宴,又拉着徐瑞做借口,好歹让他在席面上露露脸,否则开的哪门子的宴?”
江与辰干脆把整盘果子都端走:“爹,何必拘那些俗礼?如今全城的人都知道徐先生是我恩师,这就不行了。难道他不来,我这谢师宴就不摆了?”
“你摆这谢师宴,是为了方如逸吧。”江介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拿回盘子,捻了块果子吃。“又是帮她退亲,又是替她拿下何龄,你这是看上她了?”
江与辰不置可否:“爹,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胡闹!”江介把盘子重重一放。“方家是人物,镇边的重臣,国之栋梁,方如逸小小年纪便极有胆识,独自一个在京中住着,费心做大生意,去岁还悄悄拿到了何家私铸铜币的罪证。再有前段时日,她人都要进大牢了,还打点好了一切。这样的女子,岂是你这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配得上的!”
江与辰登时站起身,急道:“爹,我如今也是陛下御笔钦点的新科探花,眼看着就要进翰林院了。是,我从前是不学无术,是有些胡闹,可我现下都改了,以后定会做一番事业,给方老将军看看!”
江介满脸嫌弃:“你啊你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看看方孚远,他可与你同岁,如今战功赫赫,左大将军得了这个孙女婿,每顿都高兴得多吃两碗饭,逢人便夸他。可我一想起你,就愁得吃不下饭。”
“爹,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吧。再说了,我看你每日都让厨下做四个菜,吃得很香啊……”
江介冷哼一声:“那是我在为陛下和娘娘,为太子,为国朝的江山社稷珍重自身,就算食不下咽,也要努力加餐饭。”
江与辰不去戳破他:“反正我只要如逸一个,爹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只想娶她。”
“可想清楚了?真这么喜欢?”
“当然。”
江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儿啊,你要上进些,荣华富贵,皇亲国戚,那全是过眼云烟。你得自己有本事,不管将来时局如何变,都能安身立命。否则以后方如逸嫁给你,跟着你一起吃苦受罪,你如何向方家交代?”
江与辰的神色严肃了些:“爹,这些我都记下了,我不会让如逸吃苦受罪的。”
江介思索片刻:“我们家的库房许久不曾整理了,等我让人去仔细瞧瞧,都有些什么,若是不够,再让你舅舅替我们买去。”
江与辰不解:“爹,你要做什么?”
“置办聘礼啊!”江介瞥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你要娶方家的女儿,难道不准备聘礼?”
“不是,爹,你这转得也太快了吧?刚才还说我配不上如逸……”
江介甚是无奈:“你忘了杜迁的事了?既然喜欢,那就早早下聘,把人娶进家里来。否则她要是又和旁人定亲,难道你要一个一个去破坏不成?”
江与辰赶紧道:“爹,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从前我不是一直在胡闹么,我怕贸然下聘,如逸看不上我,再等等吧,等我十拿九稳了,爹你再上门替我说些好话,这门亲事才能水到渠成不是。”
“罢了,随你自己操心去。”江介甩了甩衣袖,坐回桌案前,脸色渐渐肃然。“不过,说起来,你今日倒是做了件靠谱的事。既然何龄下了狱,那就别放过她。你之前跟我说过,方家的案子同她有关,还有私铸铜钱的事,是时候翻到明面上来了。”
江与辰想了想道:“爹,这件事,我们来做也不是不行,只是太过打草惊蛇,惹得梁王怀疑。不如交给陈殊,让他去查何家的私铁坊。”
江介眉梢一动:“陈殊?倒也是个法子。陈殊的女儿即将嫁进梁王府,何龄纠缠梁王多年,必然是他的心头大患。干脆让他们两个先斗上一场,我们藏身其后,等陈殊吃下何家,我们再收一把也不迟。”
他思索几息又道:“陈殊那边,就让徐瑞去联络。如今他得了梁王的信任,也该在陈家面前混个脸熟,将来陈织吟做了梁王妃,自然也会信他。”
“好,明日我就让魏临去跟徐先生说。”
……
方家的马车还在路上走着,马蹄声甚是平稳,可方如逸心头的思绪却纷纷乱乱。
既然何龄一早知道杜迁有问题,想来背后之人多半就是梁王。只是今日回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问江与辰,到底是如何发现杜迁另有所图。
她思忖许久,马车停在了方家老宅的大门前,余照刚扶她下车,便有下人奔过来道:“姑娘可算回了,杜侍郎的夫人钱大娘子亲自带着杜公子过来,已经在堂上坐了好一会了。”
方如逸点了点头:“看来今日在江家的事,少将军和大娘子都知道了?”
“都已知晓,大娘子悄悄传话出来,说若是姑娘不愿见杜家人,就从后门进宅子,她和少将军自会把人打发走。”
方如逸默然片刻:“既然亲事断了,钱娘子我也不必见,不过杜公子却可一见。就说我在后院,想听他亲口说句道歉的话。”
其实杜迁道不道歉,她并不在乎,但她方才细想许久,总觉得调换熟铁的案子颇有疑点,有件事,她得亲自确认才行。
下人得令去了,她重新坐上马车,绕到后门进了宅子,在后院的石凳上坐着等了不多时,便见杜迁脚步匆忙地奔进来。
“逸儿……方姑娘。”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正如他数月前,在铁坊里初见方如逸那样。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打要骂,我都认。”
方如逸以为自己能平静地面对他,可此刻真见了面,心里不知怎的,颇为酸楚。
从她总觉得,杜迁是不会骗自己的,却没想到,他不仅骗了,还帮着梁王狠狠算计自己。虽说没有风月情意,可知交好友的背叛,也是痛心。
方如逸低了低头,换上一副淡然笑颜:“杜公子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只是沈校书被你放在了心尖上,自然也就顾不上我们之间的情谊了。我都明白,也能理解,但有一件事,我怎么也想不通。”
“你说。”
“就算你与我成了亲,我方家在礼部并无靠山,也不认识什么官员,你要如何帮沈校书脱籍?”
杜迁的目光暗了暗,别过头去:“自然是有旁人助我。方姑娘,你为人聪慧,有些事,无需旁人多言,你定会明白。我有苦衷,不得已才欺骗于你,是我行错了路。可为了微儿,我并不后悔。”
听他如此说,方如逸心里反倒有些敬佩:“杜公子本该是坦荡君子,若有机会,不如抽身而退,何必在京中的污泥浊水里搅呢?”
“若有机会……”杜迁苦笑。“方姑娘,人活一世,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更别说什么为自己而活了。我已做了选择,将来摔伤也罢,后悔也罢,都是我的路。说起来,我倒是羡慕江国舅,他胡闹了这么多年,可江首辅从不苛责他,皇后娘娘又爱护他,你得了他的助力,比我幸运。”
方如逸心中有些不忍,但很快便消散殆尽。
人人自有缘法,他在可以选择的时候,与小人为伍,这份随之而来的苦果,也该他尽数吞下。
“杜公子,今日你走得急,只怕还不知何龄已被下狱。”
“什么!”杜迁满脸震惊。“江国舅是如何做到的?”
方如逸道:“是何龄自己犯了错,江国舅只不过顺水推舟,把她当着众人的面揪出来罢了。”
她将后来的事细细一说,杜迁摇头道:“这个何龄也实在耐不住性子,竟敢撞到陈家跟前去。”
“杜公子,何家这回只怕翻不了身,我问你,林掌柜可否有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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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竟然上榜了!
这是本文上的第二榜,我还以为要轮空到完结了……激动的心!
有件事要跟大家说下,今天收到通知,不能写面 | 首,所以《别渡我》的文案需要修改,有个大情节也要改。
哎,具体要怎么改,还没想好,反正先把不能写的部分去掉吧。
如果收藏了那本的宝子介意的话,请取收吧,实在抱歉。
第126章 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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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迁望着她,定定道:“有。”
方如逸心里绷着的弦松了松:“杜公子,多谢告知。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我的私铁坊能做起来,受你良多助益。将来你若复归自由身,别忘了还有我这个朋友。”
杜迁怔怔地看着她,愧疚如浪,卷满身心。
他做了那么多错事,每说一句话,每行一步路,都是在算计她,算计方家。如今她已全都知晓,可还是拿自己当朋友一般看待。
他一向自许君子,可到头来却活成了个小人。
“方姑娘,是我对不住你,岂敢再与你做什么知交好友。”
方如逸不甚在意:“你是被迫的,我都明白。”
杜迁鼻头酸涩,想再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出不了口,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余照直等着方如逸进了屋子,才小声道:“姑娘真是厉害,这可是诛心哪!”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才会愧疚,才会难受。若他是梁王何龄,只怕这会早就对我恨之入骨,骂我破坏了他们的大计。”
方如逸歪在榻上:“对付不同品性的人,须得用上不同的法子。杜迁本是个君子,只要我的言行比他更像君子,他一定会自愧不如。”
余照认真地点点头:“姑娘累了一日,赶紧歇息,奴婢让厨下做些汤水菜饭来。”
“今日还真是累着了,实在是何龄那杯下了迷药的酒,被我喝了,倒是帮陈织吟当了一场灾……”
“什么!”余照本已走到了门口,听见这话,猛地回身过来。“姑娘何时中了迷药,奴婢怎么不知?”
方如逸不甚在意,摆摆手道:“就是开席前那会,何龄给陈织吟敬酒,陈织吟自己不喝,拿给我的那杯。”
余照急得赶紧捉住她的手腕,细细把脉:“姑娘怎的比奴婢还心大,这样的酒说喝就喝!”
方如逸无奈:“这不是在江国舅家么,我想他总不会害我吧,就没留什么心眼。”
把过了脉,余照紧张的神色消散不少,放下她的手腕:“迷药的药效已经解了,是江国舅的手笔吧?”
见方如逸点了点头,她却气得嘟了嘴:“发生这么大的事,姑娘也不知道同奴婢说一嘴。江国舅又不通药理,万一给姑娘的身子留下什么病根怎么办!”
她唠唠叨叨地站起身:“奴婢好不容易才把姑娘的身子养得像牛一样壮,江国舅也不知道替奴婢省点心,自己家的下人,怎么不看紧点!”
方如逸忍不住笑道:“照儿,你怎么还埋怨上江国舅了?从前在这府里,就数你最爱说他好话。”
余照不答,走到斗柜前翻来翻去,找出来一个小纸包,送到方如逸面前:“姑娘,这是奴婢配的解毒丹,寻常迷药什么的,服下一颗立即能解。姑娘以后还是常常把它带在身上才好。”
“好,我记住了,今日起便带着。”方如逸接过纸包,把它塞进随身挂着的香囊里。“其实这件事说来也怪。陈织吟一向爱饮酒,不管去了那家的花宴诗会,都是酒盏不离手的,可今日却不愿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