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依(重生) ——舒位【完结】
时间:2024-02-22 23:06:18

  余照道:“莫不是她见那酒是何龄递过来的,担心有毒?”
  “多半是吧。”方如逸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毛大树的声音:“姑娘,魏大哥来了,说有要紧事得见姑娘一面。”
  方如逸道:“请他到院子里来。”
  她下了榻,走到院中,不多时,魏临从院门外进来,见余照也在,刚要冲她笑笑,可余照却身子一扭,飞快出了院子。
  魏临摸不着头脑:“方姑娘,照儿这是怎么了?”
  方如逸笑道:“她听说我今日在江府中迷药的事,一直在埋怨江国舅,想来是对你恨屋及乌了。”
  魏临摇头叹气:“我就说不该放任何龄下药,公子还说无妨,你看,这不是伤着自己人了么。”
  “照儿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妨事的。”方如逸请他坐下。“你说有要紧事得和我说,发生什么了?”
  魏临神色严肃:“何龄已经下狱了,江首辅的意思是,不能放过她,须得把从前我们发现她私铸铜币的事翻到明面上来。我记得伍师傅曾在她家掌管私铁坊的时候做过工,想请他来当个证人。还有那些铸币的铜模,也是时候拿出来了。”
  方如逸道:“我明日就派人去请伍师傅,至于铜模——”她压低声音:“铜模的事,我早就告诉了左大将军,请他替我做个人证,模具也在他家藏着。眼下我嫂嫂还在堂上待客,等杜家人走了,我再让她去家中悄悄取来……”
  “不如这样。”魏临打断道。“一来一回容易出错,等会我跟着左娘子去,拿到铜模,我便直接带走,明日请伍师傅到我的武馆里来,自会有人护他周全。”
  “如此甚好,只是何家家大业大,我怕梁王要出手护住何龄。”
  魏临摇头:“这次不会了,公子给江首辅出了个主意,让陈殊去对付何龄。陈殊的女儿就要做梁王妃了,自然不愿见梁王身边还有别的莺莺燕燕。陈殊老奸巨猾,手段狠毒,何龄这回一定翻不了身。”
  方如逸面色舒缓:“那就好,我们筹谋许久,总算等来这个契机。对了,林掌柜是有冤的,得把他救出来才行。”
  “方姑娘放心,这段时日你只管坐山观虎斗,等着看何龄的下场就好。”
  ……
  次日午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陈家大宅的后门。
  车中人掀开帘子,抱着一只木盒下了车,门前小厮对他恭敬一拜:“徐先生,我家老爷已在厅堂上等着了,请徐先生跟小人来。”
  徐瑞道了声谢,跟着那小厮在陈府里穿廊走巷,一盏茶的功夫后,来到一间偏厅,一进去,小厮便把门关紧。
  他坐了片刻,屏风后忽然转出一人。
  “徐先生的帖子里写得不明不白的,到底是有何要紧事,得当面跟我说?”
  徐瑞赶紧站起,恭敬一拜:“问陈将军安好,在下贸然造访,多有打扰,还望陈将军莫怪。”
  陈殊落座,随意挥了挥手道:“徐先生请坐,徐先生马上要进翰林院做修撰,又即将给太子做老师,品阶虽比我低了些,可这份尊贵,我却万不能及。”
  话虽如此,可他的行动间却并无敬重徐瑞的意思,连盏茶也不给他上。
  徐瑞嘴角含笑,指尖点了点搁在桌几上的木盒子:“今日在下过来,是要给陈将军送一份厚礼。”
  陈殊低头饮了口茶,并不答话,徐瑞把盒子打开,取出一物:“陈将军请看。”
  只一眼,陈殊便骤然站起,冲到他面前,一把夺过那物,对着光亮细细查看许久,神色甚是紧张:“这是铸币的铜模,哪来的!”
  徐瑞闲闲地拂着衣袖:“陈将军可瞧清楚了,这并非官造铜模,而是私铸所用。”
  陈殊目光复杂,盯着他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在下一介白衣,怎会有这些玩意?自然是家中有私铁坊,又做着大生意的门户,才有人力财力去动这个心思。”
  陈殊思索片刻:“何家的?”
  徐瑞缓缓点头:“陈将军,这份礼,如何?”
  “我怎知这就是何家的?”陈殊把铜模扔还给他。“再说了,徐先生你如今是梁王跟前的人,梁王与何家交好多年,你为何要对何家下手?”
  “因为何家已经无用。”徐瑞目光笃定。“可惜王爷还不曾意识到这一点,陈将军一定知道,在向王爷效忠之前,我在江首辅手底下做事。他的人已经对何家有所怀疑,否则昨日怎会一举把何龄拿下?”
  陈殊皱眉深思,其实徐瑞说得没错,江与辰素来不与京中世家往来,昨日却忽然办了个什么谢师宴,假借自家女儿的手,把何龄拿下。
  仔细想想,这谢师宴似乎是专为送何龄入狱才办的。
  若非江介授意,这江与辰怎会忽然对朝局中事感兴趣?
  不,不对,听说江与辰一开始根本没露面,后来扯上方如逸,他才在人前现身,搞不好这宴席从头到尾全是江介的手笔。
  既然江介这个内阁首辅有拿下何家的意思,那刑部和大理寺审起案子来,多半不会有什么阻碍,只是不知今日徐瑞过来,到底站的是谁的立场。
  陈殊沉声道:“徐先生,若是江首辅有意扳倒何家,自去做便罢了,何必把此事告诉我?我一个武将,只知行军打仗,旁的一概糊涂。”
  “令爱的事,将军也糊涂?”
  陈殊一怔:“这是何意?”
  徐瑞缓缓道:“陈将军,在下今日过来,不是为了江首辅,也不是为了王爷,而是为了你,为了令爱将来在梁王府能坐得稳王妃的位子。”
  陈殊默然无言,眉头却越皱越紧,徐瑞又道:“何龄是个难缠的,三年前,她对方如逸下手,昨日又对令爱下手。若是将来令爱做了梁王妃,何龄还与王爷不清不楚,时常往来,难道陈将军要日夜住在梁王府,替女儿挡人灭祸不成?”
  一番话戳中了陈殊的痛楚。
  他只一个女儿,向来骄纵着养大,行事张扬,半点不知藏锋,要是梁王愿意保她一世也就罢了。可梁王心中别有图谋,又依仗何家财帛,若何龄使些手段,关键时刻,他的心向着谁,还未可知。
  要是自己能在女儿过门前,把何龄这个大患给除了,梁王能依靠的,自然只有他陈家一个,女儿在梁王府就算跋扈些,也无妨。
  一念至此,陈殊的脸色和善了不少:“没想到徐先生今日,是在为我陈家打算。可梁王怎会愿意舍弃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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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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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王会舍弃的,他要的是何家的财力,而不是何龄这个人。”徐瑞望着陈殊。“若是另有一人与何家有同样的财力,陈将军觉得,梁王还会需要何龄么?”
  陈殊心下明白了七八分,可眉头却是一皱:“徐先生今日过府,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借我的手,扳倒何家。但我想不通,你做这些,有何好处?”
  徐瑞仰头大笑:“陈将军机变如斯,难道想不通除掉何家,于我而言,有天大的好处?一则,江首辅要何家倾覆,我给他做事,岂非大功一件?二则,梁王本就看不上何龄,嫌她时常自作主张,我帮着处理了她,岂非解了王爷心头之患?三则——”
  他的目光定定地锁住陈殊:“三则,我替令爱铲平前路,将来同为王爷效力,陈将军对我便再无猜疑。此事一箭三雕,在下可是有天大的好处。”
  陈殊的眉头舒展了些:“原来是同道中人,徐先生早说出这番话来,我又何必处处相问?”
  “陈将军对在下有所猜忌,也是常理,毕竟你我二人此前从未打过什么交道。不过,从今日起,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将来风雨同舟,还望陈将军多多照拂。”
  徐瑞说着站起身,对陈殊恭敬一拜,陈殊笑着扶住他:“贤弟不必如此见外,你的礼我收下了。事不宜迟,我得赶紧去梁王府一趟,否则迟了些,只怕王爷要把何龄救出来了。”
  “好,接下来的事,便拜托陈将军。”徐瑞又拱了拱手。“对了,这些铜模的来历倒还没同将军说过。它们都是从方家的私铁坊里挖出来的,这间铁坊本就是何家的产业,王爷是知道的。
  方家与我家交好多年,方如逸胆子小,挖住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不敢闹起来,便私自藏着。如今见何龄有跌落之势,这才拿出来给我,让我转交江首辅。”
  陈殊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何龄一直针对方家,想必方如逸下狱,也是她的主意吧?”
  徐瑞笑而不语,陈殊也不去追问太多,立即喊人套了马车,带着铜模直奔梁王府。
  到了角门外通了名,梁王府的看门小厮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陈殊会亲自登门。他忙奔进去通禀,不多时,一名贴身护卫匆匆奔来,请陈殊入府。
  护卫领着陈殊去了内院偏厅,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元轼便从门外进来,笑道:“真是稀客,陈将军竟亲自过府一叙,可是要来商议成亲喜宴的事?”
  话音未落,只听见“砰”的一声,陈殊把木盒子扔在桌案上,面色甚是严肃:“这都火烧眉毛了,王爷竟还笑得出来!”
  元轼见状,回身闭紧了门:“陈将军发这么大的火,究竟为了何事?”
  陈殊一下掀开盒子,把里面的铜模倒倾在地,叮铃桄榔一阵乱响:“王爷寻的好帮手啊,居然敢背着王爷,做这等大逆不道的蠢事!”
  元轼扫了一眼,眉头微皱:“铸币的铜模怎会在陈将军手中?”
  “王爷可看清楚了,这是私铸铜币所用的模具,并非官造。”陈殊踢了一脚铜模。“王爷也别嫌我多心,派人盯着何龄与方如逸,这才发现方如逸早就从自家的私铁坊里挖住了这些。
  王爷多半知道,方家的私铁坊,原本是何龄送给曾得功那外室的,只怕何龄名下的铁坊里,也做着这等卖国求财的勾当。我陈家的女儿金尊玉贵地养大,眼看着就要嫁进王府,可何龄总要来纠缠不清,昨日还在酒中下毒,要害我女儿性命!”
  他上前一步,逼到元轼面前:“王爷,若吟儿真出了什么岔子,可是一尸两命!”
  元轼猛地抬头:“吟儿她……”
  陈殊满脸不喜,走到一边坐下:“王爷做的好事,难道你不知!”
  “是本王对不住她,不过,好在婚期将近……”
  “那何龄就不管了?”陈殊拔高音调。“这都多少年了,王爷难道还没看清楚,何龄就是个祸害!先前,她对方如逸下手,搅了王爷的婚事,如今又轮到我陈家!那方家在京中无权无势,不敢出头也就罢了,难道我陈家是好欺负的?!”
  他回头盯住元轼:“还是说,何龄所为,全是王爷的意思!”
  “怎么会!”元轼忙走到他面前,语调恳切。“本王是真心实意相与将军结为一家,将军也知道,本王的大业,没有将军相助便办不到,怎会暗中指使何龄对吟儿下手?岂不是自讨苦吃?”
  陈殊道:“既如此,还请王爷赶紧解决了何龄,免得她将来在吟儿面前乱窜,于你于我,都没什么好处。”
  听了这话,元轼却沉默不语地走到一边。陈殊见状,扭过身子气道:“王爷莫不是还想偏袒那个毒妇!”
  “陈将军莫急,本王并非偏袒于她,只是谋图大事,总要有财帛撑着。”元轼徐徐道。“本王不好亲自出面做生意,只得依仗何家,若何龄倒了,本王将来如何拉拢朝臣?”
  陈殊冷哼一声:“若是王爷担心这个,倒也无妨。你解决了何龄,朝廷查抄完何家产业,我自有法子尽数吃下。到时候,由我来为撑门面,岂非两全?”
  元轼没有出声,陈殊起身道:“王爷应该知道,舍妹如今已然做了汝阳王妃,汝阳王爱财如命,手中捏着不少家业,也有做大的本事。我知道,王爷嫌我是一介武夫,不懂经商之道,可若是我让舍妹帮着打点,汝阳王最听她的话,难道不会指点一二么?如此,王爷在京中,也算多了一个臂膀。”
  半晌,元轼才道:“原来陈将军今日过来,早已打算好了一切,就算本王不答应,只怕也是无用了。”
  陈殊背过手去:“我不过是想为吟儿打算一二,为人父者,难道舍得儿女一再涉险遭罪?”
  “说得也是。”元轼缓缓点头,盯着地上的铜模。“没想到何龄背着本王,居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陈将军慧眼如炬,揪出她的过错,也是大功一件。不知陈将军准备如何做?”
  陈殊道:“无须王爷操一点心,听说京兆府今日已经派人审问何龄,我会安排人把这些罪证送去京兆府,王实因是个胆小的,见了这些东西,自会上书,请陛下把案子移交大理寺。
  听说方家出事那会,江首辅的人有些异动,王爷也知道,方家的那间私铁坊,是从曾得功外室的手里买来的,这外室如今还关在刑部,也不知她究竟是不是东瀛来的奸细。
  这何家与那外室,里里外外多半扯在了一条线上,等案子到了大理寺,江首辅的人自然会彻查清楚。”
  元轼静静地听完,神色一派淡然:“既然陈将军心中有了主意,此事便拜托将军替本王操办。”
  陈殊正等着他这句话,当即道:“王爷放心,此事绝不会沾染梁王府一星半点,王爷只管等着好消息便是。”
  说罢,他捡起铜模,仍旧装回木盒子中,告辞离去。
  元轼坐在一旁,提起茶壶倒了一杯,那茶已然凉透。
  护卫从门外进来:“王爷难道真要按照陈将军的意思,舍弃了何姑娘?”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本王还能怎么保她?”元轼饮了一口茶,无甚滋味。“从前提醒了她多少回,她就是不听,仗着自家财大业大,在京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踢到铁板上,岂是断腿便能收场。”
  “可何姑娘这些年也给王爷做了不少要紧事……”
  “那又如何?”元轼放下茶盏。“没用的棋子,难道本王还要死死捏住不放?岂非凉了那些有用棋子的心?”
  护卫低头道:“属下明白了。”
  元轼站起身:“你去京兆府,让我们的人安排一下,今晚,本王要见一见何龄。”
  “是。”护卫答应着去了。
  入夜时分,一辆简素的马车从梁王府后门驶出,停在京兆府的角门外。
  元轼戴着兜帽,穿着一身黑衣,进了京兆府的大牢。一名差役领着他到了关押何龄的牢房前,他抬头看了几眼,这间牢房并不阴暗潮湿,灯火通明不说,竟还是个两重进出的屋子,用具摆件也是一应俱全,想来是专供贵人所用。
  差役开了门,对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听见动静,正躺在床榻上的何龄,诧异地坐起来,正瞧见元轼走进来。
  “王爷?!”
  她惊喜万分,连忙下床奔过来,扑进元轼怀中,连绣鞋都忘了穿。
  元轼任由她紧紧抱着,许久才道:“龄儿,你受苦了。”
  何龄抽泣起来,她付出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元轼丝丝缕缕的关切,如今虽身在牢狱之中,可能换得元轼一句“你受苦了”,便是让她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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