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春深——Ms.周一【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3 14:47:28

  “那游戏谁厉害些?”
  “嗯……”季夏沉思了好一会,最后机智回复她,“我家有两个书房,所以你知道的,强龙不压地头蛇。”最后两人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季夏看了下时间,已是十一点。她邀请黄记者一起下厨,黄记者爽快答应。“不过,秦帅出去了。”
  “他去马场了。”季夏领着她往厨房走。“我补眠的时候,他就去马场。到饭点了他自然会回来。”
  “秦帅为什么不等你一起去?”
  “因为我不会骑马呀!”
  黄记者在打下手,这期间又聊了许多事。譬如她一个大家小姐怎么会下厨?她最喜欢吃那一道菜?最喜欢吃谁做的菜?
  这些个问题倒是个好问题,季夏说。此时的大菜已经做好,季夏把昨日熬制的高汤再加个火。灶里的火刚好转至文火,季夏洗了手擦了两个红酒杯,便倒上红酒与黄记者共享。
  季夏夸她问的问题全是有感情有故事的。“你知道吗,最让人记住不是菜的味道,而是与它有关的故事。最让人恋恋不舍的不是它的美味,而是与它产生的感情。”季夏说,“说到底,舌头管吃,记忆和回忆那是脑子的事。”
  ——我最想吃我母亲做的炒田螺,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去世后,我想着有一天我能做回那个味道。
  季夏一次答了她三个问题,又给她讲了她母亲的故事。还给她讲了她父母的故事。
  “我如今想来,算是明白了我跟少庄的聚少离多是随了我父母。”
  “母亲”在季夏的记忆里除了【清风楼开门救人】就是月下灯旁【鸿雁传书】。
  “这个时代,我们的爱情似乎习惯等待与被等待。最大的背叛不是移情别恋,而是自此永别。”
  季夏问黄记者,“我的父ʝʂɠ母应该算另一种【琴瑟和鸣】,而且,这是我们这时代大多数人的一种。”
  后来,黄记者在当期的采访中写下这么一段话:
  从1842年开始,我们开始了动荡且失去的时代。失去了那些原本属于我们的,也失去了原本可以争取的。八十一年里,有人挣扎,有人反抗。有人投降,也有人斗争。但大多数的我们,还是在等待。【等待,其实意味着遗憾。】周小姐在采访中说。所以,活在这个【失去】的年代,等待的我们总是【遗憾的】。
  黄记者在后记写下这么一段话:
  采访结束后,与秦帅周小姐,周氏和何氏伉俪一同吃晚膳。也是新鲜,三位先生在厨房忙活,三位太太在旁边打下手。秦帅做的是甜品红豆糕,周秘书做的是主菜,何先生做的是罗宋汤。“我与一小娃站在厨房外面看着这一幕,觉着甚是美好。”
第119章 此生一诺许,白头到人间(16)
  周洋返粤并不顺利,比预期安排的晚了一天到。季夏见到他时是采访结束后的第二天早上,他的行李还在脚边就已经开始向秦少庄汇报工作。
  秦少庄指了指西图澜娅餐厅,让她过去把早餐吃了。自打回了广州,她和秦少庄就没有一起吃过早餐。他们的作息时间不同,季夏接了翻译的工作,便是忙到凌晨也是有的。秦少庄六点起床,七点吃早餐,八点办公是铁定不会改的,他俩互相体谅,不在早餐时间上纠结。
  昨晚秦少庄做了红豆糕,季夏提了一句说明天早餐还想吃它,结果有心人就记住了。只是这第一口红豆糕不是季夏吃的,而是阿三。
  季夏刚坐下来就被脚边毛绒绒的东西吓得大叫一声,秦少庄和周洋赶过来发现她整个人僵硬到不敢动,“我脚边那个毛绒绒会动的是什么?”
  阿三吃了红豆糕后很给面子地吠了两声,季夏这才慢慢弯下身子打量,“阿三!”
  秦少庄说,“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让石头从奉天把阿三给你带过来,这会倒像是惊吓。”
  周洋从底下把阿三抱了过去,“原是安排了人先帮它洗澡的,毕竟也是忙了一路。大约是看管的一时疏忽,让它跑了出来。”
  “是阿文让你带阿三过来的?”季夏看着他怀里那只西施,心里觉得奇怪。
  “是我让石头带来的。我送你的狗,怎么就跟着别人瞎转悠。”秦少在吃味道,“还有,你要么称呼他元承文,要么称呼他元二少。”
  季夏被阿三这么一闹便没了胃口,喝了豆浆便作罢。“小气鬼,爱计较。”季夏小声嘟囔了一句。“阿三爱跟元二少,这是谁的错?”季夏不担这个责任。当初他把阿三送过来说是为了给她解闷,可分明就是让她睹物思人。季夏那会可是被秦少庄伤得不轻,季夏哪来的心思养狗。
  秦少庄见她耍脾气了便抱过阿三,“还是我给你洗澡吧,你妈妈开始翻旧账了。”
  “嗯,顺便告诉你,它之所以叫阿三是因为它是我们之间的第三者。”
  秦少庄愣愣地回过头来说,“阿三是男的。”
  “所以我没有给它改名尚晴。”
  周洋扑哧地笑了一声。不巧迎上了季夏和秦少庄地眼神,尴尬地把笑意忍了下来,腹议他们俩是幼稚鬼。季夏挂心奉天的情况,从都督府问到了周公馆,从公署问到了徐师傅和元承文。周洋回答得十分官腔,也是表面那一层。如今她的身份到底不比以前,退出了奉天的圈子自然也不好多打探多了解。
  季夏吃完早餐便上楼完成翻译的最后工作。秦少庄给阿三洗完澡后便交给了老妈子帮它擦干,转身和周洋进了一楼书房。
  “奉天的学运怎么样?”秦少庄拆开周洋从奉天带来的情报,里面有不少胆颤心惊的消息。
  九月的时候奉天发生多起学运起因是一日本侨民与一学生发生争执,失手打死了学生,继而引起了学生的抗议。事件愈演愈烈,加深了中日两方的矛盾,日本方面追查后发现,这个学生是俄语专业,其教授老师有留俄红色背景。目前已经导致了奉天大学和中学相继罢课,学生游行抗议,要求严惩凶手。
  “那元承文是怎么牵涉进去的?”
  “那老师......姓李,是元二爷在奉天大学的朋友。”周洋顿了顿,“说起来,元二爷这些日子在奉天也是不怎么安生.....”
  周洋说的不安生是指元承文在奉天交往的都是像那位李老师这样的朋友。另外,他还参加他们的社团活动,交往密切得很。这次这位李老师出了事,他是多方走动引起了日方注意。
  “按照秦少的安排,目前已经把元二爷安置在你的郊区别墅。”
  秦少庄闻言也是苦笑,“是安置还是软禁,你以为他不清楚吗?”说到底,元承文也不是没见识过这些的。
  周洋面露难色,最后还是决定补充说道,“元二爷......和孟小姐也有联系。”
  这下子,秦少庄终于把事情串起来了。“怕是要旧事重提了。”众人以为元啸是因为战败而郁郁而终。其实,那不过是日本人散播的烟雾弹,掩盖他们的恶行。
  “二爷……不至于查出来吧?”
  “说到底,他们父子一场,他要是有动作我还不做担心。”秦少庄抬头看向楼上,“只怕他埋伏得深,所图的大。”
  “少帅是指……”
  “我可能要跟小小聊一下孟小姐的儿子了。”
  季夏把译稿装订好后便准备出去走走顺便把译稿送到出版社。刚巧,秦少庄从外面回来,两人便商量一起出去顺便在外面吃饭。
  季夏跟周洋说,“石头哥,先去西关吧,我想吃陶陶居的点心。”
  季夏见秦少庄今天穿着西装,心料他是出门办事了。眼瞧着他的的领带有些歪便又顺手帮他整理一番。
  “今早出门办了点事。”秦少庄见着她十指白纤,心下暖暖的,便主动交代。
  “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
  季夏点了点头。
  “你不问问我办的是什么事?”他抓了季夏的手。
  “别人的事,是分轻重缓急。你的事只有说得与说不得。”季夏笑眼看他,“你知道我又不是不知规矩。”
  是的,她卸任机要秘书了。现在,她只是属于他的未婚妻。
  “我要留在广州当个教书匠了。”
  “说玩笑话?”
  “少帅说的是实话。大元帅在筹备陆军学校,陈督军也同意。两位都邀请了秦帅出任军校筹备委员一职,还商量着让秦帅担任陆军学校的总教官。”周洋解释道。
  秦少庄本来还好奇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她就问了一句 “还回奉天吗?”
  秦少庄蹙眉,这跟回奉天有什么关系?“你不想回奉天?”
  “嗯。”季夏点头。“要是回去了,我怕自己忍不住有一天要给阿三改名。”
  离开陶陶居时是下午两点,季夏和秦少庄打算散步过去出版社。不远,也就两个街口的路程,周洋便留在车上等他们。季夏和少庄很少过来西关,一来少庄多活动于东山,二来季夏平时很少出门。
  已是初秋,岭南气象还是有过云雨。秦少庄挽着季夏躲进骑楼下,过往的小贩又把两人挤到了角落边,秦少庄挡在前面,把她护在怀里。季夏躲在他的风衣里,耳朵贴着他的心房,秦少庄莞尔一笑两人的心跳蓦然同步了。
  季夏也笑着说,“记者小姐昨天问我,从前的工作跟现在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那你怎么说?”
  季夏箍紧他的腰,“不告诉你,过些天买杂志看吧。”
  “小样儿。”他顺势掐了她的脸颊。“你的脾气呀,像极了这天气。”
  “谁说不是呢。”季夏笑着往他怀里钻。
  雨势越来越大,秦少庄带着季夏躲进了身后的店——卜卦算命。
  秦少庄给算命掷了几个铜板想要置杯水喝,算命的却送季夏几句。“小姐面善,祖上积德。这位先生一身戾气,血腥满满,污了小姐的双手且还背了索命债。”
  季夏后来跟秦少庄说过,“都说是神神气气的东西,面子说不信,里子却很避忌。”那是1925年的季夏,季夏与他决裂的开始。
  而此刻,季夏只不过蹙眉不拿他的话听。嘴上说了他一句,“江湖话,骗小孩。”
  季夏不说重话不是因为她的修养,而是说不得这样的话——平镇多是出外谋生的人,距离十万八千里,有时候就是这些江湖话支持了一个大家庭和整个家族。
  季夏拉着秦少庄的手往外走,说是不要在这个地方多待了。所幸出来时已是雨过天晴,季夏拉着他去出版社交了稿子便走了,一刻也不应酬。
  社长笑话她,“莫不是秦先生拿大?”
  坐在沙发上的秦少庄站到周季夏的身后,搂着她的肩回社长ʝʂɠ,“我们家一向是小小拿大的。”
  “秦先生……惧内?”社长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拿着眼光打量眼前这对男女。
  季夏深深地看了秦少庄一眼。秦少庄回他,“不不不,我护内。”
  社长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社长把他俩送到门口,说,“周小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们下一部作品的合作?”
  “谢社长的抬爱。我当初合作这部作品本就冲着作者去的。忙完这段时间了,我也打算休息一下,陪陪家人。”
  社长看了看秦少庄,思量再三才道,“本觉着周小姐接受了新式教育会追求独立自主,且是周小姐学习的专业,难道周小姐不想有一番自己的事业?”
  社长这话算是说着季夏把话给秦少庄听了,季夏多少有些愠色。
  “社长,不论是新式教育和旧式教育,我学的都是启智明理。新式教育是让我们追求独立自主,可我如今也没有依附那一位,社长的话说来没有来由。”
  “再者,事业无高低,志向有大小。我的事情会安排好。”
  这下社长的脸色又红又绿,季夏自知此后就不用再烦如何推稿了。这社长说是李先生的旧识,在李先生的丧礼上找到季夏约了版稿子。季夏当时既是不好推脱也是对要翻译的书感兴趣故而应下。李太太当时评价这位社长——长衫外里披西装。季夏以为她当时说的这位社长的衣着,如今看来这评价分明毒辣。
  回去的路上秦少庄问她,“你说这事业无高低,志向有大小,我挺认同的。就是,你的事业和志向是什么?”
  “国无南北。”季夏握着他的手,紧紧的。这话可把他震撼的不小。虽知周家一直在国计上忙活着,可他一直以为那是周伯邑和周云卿的事。他知她性格和脾性,却不知她什么时候立了这个决心和志向。
  “你是什么时候立了这个心思的?”
  “那一年,我喜欢一个少年郎,因为他深爱着他脚下的土地。他志在一统,恰好,我想要太平。”
第120章 此生一诺许,白头到人间(17)
  秦喻送杂志过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她的笑容十分灿烂,像极这个季节的太阳。秦喻说,这期的杂志反应要比上期好些,而且可能要再版。
  秦少庄说秦喻拿着两本杂志过来邀功,秦喻则回笑他说,“也不知道是谁,早早地定下五百本杂志,还要寄回去奉天。”
  季夏听了是既好笑又尴尬,季夏暗戳戳地跟秦少庄说,“你这么高调地秀恩爱,不好吧。”
  “是我吗?难道不是我们?”季夏当时心想,秦少庄是越来越不羞不臊。
  季夏一开始没有答应秦喻的邀约是顾忌到秦少庄的身份以及他的一些隐私。作为奉天军事和政治的第二把手,多的是秦少庄避讳的东西。但是,影响事情的结果是因为它的发展,而不是它的开始。而决定事情的结果则是它的本身。
  换句话说,秦少庄之所以答应司徒瑛的邀请是因为司徒把这件事的定性交给秦少庄——他并不是一个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权力中心人物,而是一个平凡且努力追求幸福的普通人。
  季夏不知道奉天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杂志刊出后,周洋脸上的眉毛算是舒展了些。至于陆军学校的事情也在此之后很快得到解决。何家带头捐资,周家说服李太太来粤调动旧时人脉。至于木颜堂,他亦从上海来粤协助军校筹办事宜。
  陆军学校开学后,秦少庄和周季夏一同到天字码头送李太太返沪,木颜堂则因为出任教官的原因而留粤。
  在候船室的时候李太太与季夏说了几句体己话。
  “从前你李伯伯跟我说少庄这孩子喜欢你的时候,我多半觉得他在开玩笑。少庄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清楚。我呀,怕着你吃亏。可那时候你身边有太多的反对声音了,我说与不说其实没啥两样。旁人的话若是入得你耳,谁说的不是听呢?”
  李太太太明白,她当年可不也是这样走过来。“后来我妹妹结婚,发了请帖到奉天请了他来。他便是跟我说,他是真的喜欢你。年岁动荡,虽说不得白头,但他是奔着长久去的。”
  “我想,你李伯伯最高兴的莫过于没有错失你们的订婚。孩子呀,你们长长久久的吧。等日子太平些便结婚,莫要拖着。年纪大了,我总盼着有喜事。多少年了没有喜事了,这个时候呀,我们需要些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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