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的。是那种和她一起走到我面前，不敢和我打招呼的朋友。”夏沙输出完嘲讽，感觉有些舒爽。
“怎么会，我怎么会这样对你。”
我怎么会这样对你。听到这句熟悉的台词，夏沙不知道是该安心，还是该笑出来。
一个篮球扔过来，蹦蹦跳跳地滚到他们中间，暂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另一边，柯木和易西追着球跑了过来。
夏沙和齐默，一起望了过去，这时，他们两人间不知是谁更想结束这场对话。看着跑过来越来越近的柯木，夏沙对齐默做了一句总结性陈词：“你，记得你说的话。”
柯木跑到眼前，听了个尾音，问：“说的什么话？”
第53章 53.同质卡牌
运动会，八百米比赛跑道。
夏沙一脸无奈地看着柯木，不知道他把她拽到这里是要旁观什么。八百米这个项目，是最容易让人产生对标感的项目，毕竟不是人人都跑过三五千米的成绩，但每个女生都跑过八百米。在这种时候，可以清晰地对标出人与人在身体素质上的巨大差异，是一种连天分都谈不上的初始配置上的鸿沟。
也不知道是一中的德智体美均衡发产的人才太多，还是夏沙身体太弱。总之从高一到高三她在的班里，成绩好的人刚好体育也都不错，像她这样挣扎在体育课 85 分线上的优干候选人十分少。而能站在校运会赛场上的人，即使高三没有体育课练习，光拼身体素质也是强者中的强者。
再来一次，夏沙也无法遏制对青春的健美体魄的羡慕之情。这大概是为什么她作为一个体育渣但却对观看体育赛事特别着迷的原因。眼前的校运会虽然比起电视上的国际体育赛事不是一个档次，但却是更生动的在她身边的青春。
看着女孩子们扬着马尾在塑胶跑道上恣意奔跑，不管柯木把她拽到这里来有什么用意，她都先觉得赏心悦目了一阵。
在场下看比赛和在台上看比赛的体验是不同的。校运会是在省体育馆开，整个场地比学校开阔许多。夏沙坐在看台上时，只觉得场下的跑步选手如小人一般，一圈一圈地在红色塑胶跑道上移动，对于速度的感知并不真切。但在场下的时候，风声、表情、体态、汗味都更加生动。夏沙观察着那个叫芦苇的月考年级第一的女生，从脑中搜寻着关于她的印象。
夏沙之前总觉得，谁会不记得考第一的人。她每次去同学会，老同学们都会迅速把她认出来，无论在同学还是老师那里，她都是绝对深刻的记忆。但此刻她发现，对于文科班考过年级第一的人，她的印象都有限。
他们高中的人实在太多，有时在一个学校三年，同年级不同班完全不认识的情况完全可能发生。毕业之后，夏沙就认识了几个高中时完全没有交集的朋友，惊诧于在同一时空下，他们如此近却如同平行线一般的根本不认识。他们有对学校和事件的共同记忆，但在彼此的记忆中是空，这种感觉很奇特，这种时候，他们就会问互相共同认识的人来锚定彼此在历史中的坐标，夏沙喜欢问他们班的第一是谁，因为这是她之前记忆其他班级特色的一种方式。
通常对于自己班的第一，大家都能答上来。但有一次，她问到一个完全答不上来的同学，很有哲理地和她讲：“你要知道一个一模考了全班倒数第二的人，是很难去关注全班第一是谁这种问题的。你要接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注点这件事。”那时她有点脸红，在她的视角里，也许有太多像这样想当然的事，她所羡慕和关注的青春，未必是别人关注的部分。
再来一次夏沙就发现了，对别的班的第一，甚至文科的年级第一，在轮换的情况下她的记忆都不甚清晰。比起第一的名头，和她真实产生过交集的人 ，才会在记忆中留下更深的印象。
而那个叫芦苇的女生，刚好卡在和她产生交集和没有印象的中间点。
没有印象是因为夏沙高三从未正面和她接触过，各班第一虽然在大考时会分到同一个考场，但只是面熟的点头之交，看到时会互相点一下头，不至于完全冷漠错过，但也绝对不会攀谈。夏沙对她的更多的印象，是从李云姬给她看的英文试卷中得出的，李云姬常把芦苇的英文作文给她看，在这种私下的时候，李云姬会指出夏沙的词汇量不够大，用的句式太古板，还有中式英文的思路在，没有错，但能不能拿满分很看老师的心理。而芦苇的英语作文不管放在哪个老师手里，都是稳妥的满分。
除了英语这科之外，夏沙没有见过芦苇的卷子。这和夏沙在年级中被传阅得最多的是她的语文卷子的作文部分一样，一门学科要顶尖到一定程度，才会在产生破圈效应。光是成绩好，只会留下一些关于排名的印象。而在他们高三这么多的考试的情况下，大家排名此起彼伏，并没有一个稳定的王者，夏沙对于芦苇的前两次排名有印象，也只是因为这是高三最初的两次月考，记忆上深刻一点。
夏沙之前觉得，自己和芦苇是很不一样的两个人。没有人会觉得她们之间有共同点。芦苇长得高大，身材颀长，不是爱打扮的类型，而夏沙娇小甜美，两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是到毕业之后，夏沙有一次和一个高中时的其他班的女同学聊天，才知道别人会把她和芦苇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当时女同学的那话说得奇怪：“我男朋友那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对你和芦苇两个人，都特别另眼相看，对你们两个人都挺好的。”几个人在不同班，夏沙也不知对方底细，突然而来的这个结论，夏沙并不知如何回答。若硬要说她和芦苇的相同点，只能是都是文科生，成绩都在年级前列而已。
而今天站在这里，看着奔跑在场上的芦苇，夏沙想，自己和她真的有什么更多的共同点吗。
“你也来看比赛。”夏沙听到身旁的柯木和人打招呼，她往后一看，是拎着一沓选手号码牌的齐默。
“体育部人手不够，叫我过来帮忙。”齐默一边朝他们招手，一边回答柯木。
夏沙瞟了柯木一眼，这是在干什么，没有修罗场也要制造修罗场吗。
齐默之前把画册给她的时候，夏沙就以为那个场景似乎就不会发生了。约定已经达成，自己也没有更多苛责的部分。夏沙还笑话了柯木一遭，严阵以待的事，就这样莫名的被提前完成了。但柯木显然不这样认为，觉得运动会时一定还会有事情发生。
夏沙正想用眼神询问柯木，撞入视线的齐默却突然在她脑中电光火石一般拉起的线索。
以齐默为中心的话，她和芦苇，确实是有相同点的。
她和齐默所有交集的产生，一起去英语竞赛、可以理解他的话和梦想、再加上好学生的属性，从齐默的角度来看，她们两个也许真的可以归为同质的卡牌。
而芦苇这张卡牌，显然在共同点之上，具备了更多的属性。
想到这里，夏沙望向齐默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第54章 54.临场发挥
齐默与芦苇，这时是从不同方向朝夏沙靠近的。
赛道上，芦苇正在向最后的终点冲刺；而齐默是从观众席的方向，朝他们走过来。夏沙因为心中的惊疑呆在原地时，在芦苇越靠越近时，柯木推了夏沙一把，说：“到终点时你接住她。”
夏沙被推得向前一步，刚好站在了终点冲线的前方。芦苇在冲线时一个踉跄扑向终点线，夏沙下意识地接了她一把。还好八百米每个人的前后距离拉得够长，冲线速度并不快，夏沙被撞得晃了几晃，最终把两人稳住了身形。
跌在夏沙怀里的芦苇反应更快，稳定之后，反手把夏沙扶起来。站起来后，芦苇活动了一下脚踝，面部表情不大，这才对夏沙说：“谢谢你，要不然我刚才肯定伤了。”
夏沙展现了一个条件反射的社交微笑，说：“不客气，应该的。”她上前扶住芦苇的手腕，说：“你走两步试试看。”
芦苇也不扭捏，抓着夏沙走了两步，表示没事。夏沙问她：“你自己可以回班级方阵去tຊ吗？”芦苇说：“没事，我们班的同学已经过来了。”夏沙回头一看，果然有芦苇班上的同学已经围在一旁，只是看她们两个还在讲话，并没有上前。此时看夏沙回头找人，两个女生才向前从夏沙手里接过芦苇，一脸后怕地对夏沙说：“还好你刚才扶得及时。”然后又感叹客套了几句才离开。
夏沙笑着把她们送走，这才回头找柯木算帐。
刚才的状况其实挺危险，要不是她和尹松已经晨跑了十来天，连假期都没有松懈，刚那波冲击她很有可能被一起带摔的。作为一个曾经平地摔都能脱臼的人，夏沙不敢想要是在高三时骨折会是什么情形，对学业又会有什么影响。柯木一点准备不让她做，直接上手的那一推，还是太莽撞了。
像是收到了夏沙的控诉，柯木主动迎了过来，问她：“没事吧？”
夏沙瞪了柯木一眼：“你说呢？”
比起胸有成竹的柯木，一旁凑上来的齐默显得呆愣许多，还和没弄清楚情况一样问她：“你怎么就冲过去了？”
夏沙不过脑子地回了他一句：“不好意思，没给你留机会。”
听得夏沙这一句，齐默的呆愣之上，又多了些茫然，说：“你在说什么呢。”
柯木这时插进来说：“都看完比赛了，我们走吧。”一边说，一边对夏沙点头。夏沙原本是句无心的揶揄，此时看见柯木的肯定，内心一通敞亮，赶着想验证自己续写的剧本对不对，也顾不上再和柯木生气，从善如流地答应和他一起回看台。
齐默正想跟上，柯木指指他手里那沓选手号码牌，说：“你是不是还有事？”
不愧是柯木，腹黑得水到渠成。
踏上回看台的阶梯，看着在前面领路的柯木，夏沙不知自己心里的情绪是钦佩还是警惕。他想做一件事时，可以这样把周围的人都算计进去。为什么只有夏沙一个人上去了？除了柯木推了她那一下，看当时的站位，他甚至还把别人都挡了一挡。
回到看台的那一层，高三的座位区域人已经十分稀少。
每个班级看上去都不成阵，零零落落的，大多是早上来给班主任露个脸，中途就跑去出逛街了。有学生会的人，在一个班一个班地查考勤扣分，经过一个理科班时，只剩他们班主任一个人坐在前排，手撑在膝盖上，眼神放空地看着台下的跑道。夏沙听到学生会的同学问：“林老师，你们班的人呢？”
那个戴眼镜的男老师，目视前方，没有感情地说：“都在后面。”
学生会的同学无奈地说：“林老师，你要不要往后看一看。”
只听那个男老师继续用生无可恋的语调说：“你想扣多少分就扣多少分吧。”
在偷听的夏沙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正在无助张望不知怎么下笔打分的同学，一下就发现了柯木，投来求助的目光。柯木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计较了。自己上前和这个男老师说了两句：“林老师，班上同学都走了啊。”
男老师保持刚才的语调，说：“孩子大了，管不住啊。”
柯木拍了拍男老师的肩，表示安抚。然后走下来接着和夏沙往前走。走出一些距离，夏沙终于敢笑出声，抱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一边笑一边发表感概：“林校长以前当老师的时候，是这样的啊，是你以前的班主任吧。”
柯木看着夏沙笑得停不下来，索性停下来等她，无奈地说：“是啊，他当我们班主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是我们班太调皮了。”
夏沙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柯木以为她笑够了，伸手想把她从弯腰的状态拉起来。夏沙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顿了一下，低着头没有动。柯木一时有点着急，问：“怎么了？笑狠了？刚才还是撞着了？”
隔了几秒，夏沙像是缓过来了，拉着他的袖子直起身来，说：“你现在知道问了，之前推我出去时怎么不先问问我。”
柯木见她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说：“这种随机应变的事，提前告诉你了反而不好发挥。”
夏沙质问道：“那我要是摔了怎么办？”
柯木说：“她冲线的速度不快，而且是塑胶跑道，只要有点力挡她一下就好。”
夏沙看着柯木，说：“你又没有试过，你怎么能保证我一定不会受伤？”
柯木的眼神回避了她一下，说：“对不起，下次这种事，我提前和你讲。”
还有下次吗？
夏沙暂且没有去计较，问他：“上一次是齐默扶住了她？”
柯木点头：“是的。你上次看到的，是齐默扶她回班级方阵。虽然她看上去能走，但其实还是扭到了。所以齐默是扶着她走回去的，他当时确实不方便丢下她，上去和你讲话。”柯木抬头，示意夏沙从这个角度看了一眼看台上还留下的人，零星几个留下来看包的人，通常都是坐在最高的几阶上，身边围了一圈同学们放下的包。配合着这个视角，柯木和她解释：“他甚至不一定看到你了。”
夏沙回头，从下往上的视角一看，没有说话。
第55章 55.无可取代
像是默认了柯木的这个结论，夏沙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问他：“上一次她摔的时候，你在场？”
柯木点头：“我在给选手发号码牌。”
夏沙想了想，又问：“那她上次伤了之后，又跑了三千米？”
柯木说：“是的，而且拿了冠军。”
夏沙默然，这是多么出色的意志力，对于知情的人来讲，内心又是多么震动。连夏沙知道了内情之后，都忍不住想了解这个女生的精神世界更多一些。更想要和她做朋友，是顺理成章的事吧。
夏沙问：“三千米和五千米是明天吧？”
柯木回答：“是的，放在了运动会最后一天。”
夏沙表示知道了，转而道：“开完运动会，第二天马上就下一轮周考，这是完全不给收心的时间。”
柯木笑道：“高一高二的周考时间又不是这时候。再说了，只是周考而已。”
夏沙直视柯木，问：“你考试确实是不用复习吧？”
柯木不是第一次回答她这个问题了，每次答案都很迷离，这次回复她的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已经复习过了。”
夏沙这次极为干脆地说：“我信。”然后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班的方阵下面。
抬头一看男班长还在勤勤恳恳地守地盘，夏沙又觉得，自己这个搭档也有看上去任劳任怨的时候。上一次她受刺激，直接和男班长说了一声就走了，男班长答应得爽快。夏沙当时是跑回旧班级的方阵里，叫上林菽一起去逛街，在逛到下午的时候，遇到了退赛后跑出来的季晨。
想到这里，夏沙不由想，她和林菽关系的彻底和好又要再推迟一些，而这次她决心要去看尹松比赛，大概也遇不上了。这些成年后和她友谊异常坚固的朋友，她反而不太担心。她和林菽后来大学时打完了几十张 IC 电话卡，和季晨通了三五百封信，即使是在高三他们在她的实际生活中参与得并不多，也并不影响他们依着这一点联系在人生更长的时间中陪伴。
不过，这样的定义，好像后来的齐默也符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