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无声说了几个字。
应修慈读懂了这句唇语。
——不好意思了。
他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时间问,仰头去看那变幻的数字,即将到 B2 层。
下一秒,卫汀雨忽然抬手,手掌合住男人的脸,带着薄茧的掌心碰触到线条清晰凌厉的下颌,把角度调好后,她低头俯首,亲了下去。
应修慈没动,瞳孔极细微地收缩。
相触的唇柔软温热,像微弱的焰火扔进了荒原。
试探着,又不得不燃烧。
不到一秒,应修慈反应过来,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又抵着她的唇送了三个字。
别咬我。
卫汀雨撞的太猛,跟一个猛子扎进海里的潜水人员似的。
一股属于血的铁锈味在他们唇齿弥散开来。
…… 电梯开的时候,木讷的亚裔眼镜青年一抬眼,却看到两道交缠热烈的人影。
“개새끼。”(狗崽子)
他避开目光,神色阴郁地后退了一步,任电梯门再度关上,用极低的声音骂了句。
到处发情的人最恶心了。
要不是在这个国度办事,他直接两颗子弹送他们进天堂去搞到地久天长。
第29章 29
【二十九】
徐建赫是韩裔,上一辈偷渡到了南美,把他扔下了。从有记忆开始,就在文森特手下待着了。文森特作为 Kupuc 的二把手,擅长培养人才,手下从不缺天才和变态。他的水平只能算中不溜,但胜在底子干净,外形没有威胁感。
所以这次上面把来中国的任务交给了他,任务也简单,不需要他杀人越货——从目标人物里手里套出信息就行。作为接触过陆竞的最后一个人,摸清他有没有留存视频。至于后续如何,就跟他无关了。
来之前,徐建赫摸清了对方底细,也放下心来。
这种大陆的年轻富豪,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危险,只要挑安保薄弱的时候,把人绑起来逼问,估计保险箱密码都会和盘托出。
电梯里猝不及防的一幕让他心情很糟。
徐建赫从小接受封闭训练,在异国也并不受女人欢迎,对这类当街发情的事从来避着走。
他退后了两步,脸色阴沉地避开目光,任电梯门缓缓闭上。
在电梯上升的那一刹,徐建赫冷不丁想起文森特讲过的一件事。
一次边境线山间夜路,他们一批新货的车,被一个跳舞的猩猩逼停了几秒,车急刹后又迅速启动油门离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被对方的榴弹发射器确定位置。
很多时候,一两秒决定一切。
徐建赫伸手在脑袋上敲了几下,喃喃了句什么,忽然撞开安全门,疾速冲向楼梯。
他的速度非常快,转眼间就上了四层楼,同时又冲出去检查电梯的上升楼层。
对方果然摁停了十层以上每一楼!
徐建赫咒骂了一句,手已经摸到了腰间备的短版三棱刺。
在他冲到五楼楼梯平台时,听到了上方传来的动静。
徐建赫抬头。
一个女人正半蹲在楼梯扶手上,笑吟吟地伸手晃了晃五指。
“哈喽。”
这就是刚才电梯里的人!
徐建赫双目欲裂,被耍了的愤怒让他瞬间起了杀心。
他拔出三棱刺,一步步走上楼梯。
“看来你们 Kupuc 财务状况也不怎么好。”
他走到一半时,女人忽然轻飘飘地道。
她用西语说的。
徐建赫没想到对方嘴里会蹦出这个词,震惊到脚步都顿住了。
不过他愣神的一秒,或者 0.5 秒间,事情已经起了变化。徐建赫仰头,看着凌空起跳,笼下来一道黑影,人想做出反应,女人的飞身膝击却直接撞在他头上!
三棱刺只来得及抬到一半,徐建赫的意识就彻底消失了。
卫汀雨稳稳落地,扫了眼小臂的创口,把卷起的长袖飞快拉下来。
她确认了下人只是晕了,没收了三棱刺,这才出了楼梯间,冲刚刚赶到的孟识白微抬下巴:“报警了吧?人在里面,你收尾。”
“哎,还有笔录呢。”
孟识白叫住她:“他让你处理完了……可以去楼上先休息。”
卫汀雨瞥了眼他,一幅能跟她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的样子。
德行。
她眉头一挑:“我就不去了,有点别的事要处理。警察叔叔来了叫我。”
“哎,不过,”
卫汀雨走出去几步,又热心地退回来:“你在应总身边还是挺有用的。因为经常缺席,把你老板的应急能力锻炼的相当好。”
“……”
孟识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脸迅速黑了。
“走咯!”
卫汀雨冲他摆摆手,很快消失在了安全通道。
往楼下走了几层,tຊ她才停住脚步,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角。
卫汀雨没了刚才逗人的心思,头撑在掌心里,心累地轻叹口气。
电梯里时情况紧急,她从男人臂弯里跳出来,从八楼出去,又让应修慈先回三十七楼,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话,也没时间多想什么。
但一旦彻底放松下来,卫汀雨完全不敢回想那一秒。
除了尴尬就是尴尬。
她突然感觉到袖子有点潮意,往上捋了点,观察了下,确认是浅表性伤口,因为是三棱刺,创面不大,但刃口锋利,血还没止住。
卫汀雨不太在意,要真是贯穿伤才麻烦,这点小伤等会儿去医院随便处理下就行了。
“雨姐,喂喂?一二三一二三,听到我说话了吗?”
仇亦的声音明显放松了很多。
“嗯,说。”
卫汀雨决定节省体力。
仇亦幸灾乐祸地笑:“文森特派的这个人也真够倒霉的,他本来只是冲着应修慈去的,想把人堵在家里吧,结果遇到你了……不过你在他们内网不天天挂着吗,他没认出来你?”
卫汀雨:“没有,新人吧。”
“你声音怎么了?听起来很累。”
仇亦听出不对,好奇问道。
“……没事。等会儿再说吧,这边还要处理一下。”
卫汀雨说着,推开门,从一楼离开了安全通道。
刚一出来,她余光扫到了倚在墙上的修长人影。
卫汀雨下意识把左手臂背在身后。
“你没上去啊?”
说完,她还脑内复盘了一下,确认语气语调听起来都很正常。
应修慈看向她:“嗯。”
他直起身来,看了眼指间勾着的表:“时间比我想象的久。”
“噢,跟孟……跟你的人交接了下。”
卫汀雨说:“等会儿要去做个笔录,你应该也得去。”
应修慈:“我知道。”
一楼大堂的大理石纹理真独特。
卫汀雨低头研究了一下。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那个,情况紧急。”
卫汀雨不喜欢憋事,尤其是这种事,沉默简直像在凌迟她,最终还是主动开了口。
“你能理解吧,我只需要他的注意力稍微错开就好了。对了你,你养过宠物吗?就是那种接触,嗯,对。我没别的意思。肯定不会有下次——”
“走都走了,为什么回来?”
应修慈忽然打断她,眉头微蹙,看起来是真疑惑。
他把卫汀雨也问蒙了。
“感觉不对啊,孟识白也没在这,那肯定得……”
卫汀雨话头到一半,顿住。
这个人的存在,他早就知道了?
想想那几句话没头没尾的,应修慈的确不喜欢有异心的人,但是他真烦的话,都不会有多余的话,直接把她踢走就完了。
“这是我的工作。”
卫汀雨有些哭笑不得:“你再怎么说不要管,保护你本来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啊。”
第30章 30
【三十】
过了很久,应修慈才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去。
“好。我知道了。”
卫汀雨赶紧跟上:“那,今晚这个小意外咱们就翻篇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样?”
“什么意外?”
应修慈停下脚步,神态似笑非笑,语气懒散。
“……”
还他妈翻篇挺快。
卫汀雨忍住吐槽的冲动,微微笑了笑:“是的,没什么意外。”
走出大堂门,她看到黑夜里有警车的灯在闪烁,徐建赫从她面前被带走。
孟识白正要过来找她,突然被一声尖厉的笑意打断。
“No trates de escapar, él siempre te vigilará,Eres una perra!”(别想逃跑,他会一直注视着你,你真是个 x 子!)
徐建赫清醒后,想起来她是谁了。
文森特几次派人回加州要抓的人!
孟识白看卫汀雨突然沉默下来,轻声提醒:“不能再动手了,这里是公共场合——哎!”
卫汀雨大步流星地上前,跟警察礼貌颔首:“抱歉,我最后说一句。”
没等旁人反应过来,卫汀雨已经一把揪住徐建赫的衣领,垂着眸,语气温柔又沾狠意。
“Eres muy leal a él. Cuando lo vea, le quitaré el ojo, lo lavaré y te lo taparé en la boca.”(你对他真忠诚。等我看见他,我会把他的眼球取下来,洗干净塞你嘴里。)
“哎哎,女士请放手!”
很快有人上来,把她跟徐建赫分开。
徐建赫死死盯着她,如果没有人拦着,好像能扑上来咬死她般。
卫汀雨定然地凝视回去,唇角挑起一个很轻的弧度。
“Espero que estés vivo cuando llegue el momento。”(希望到时候你还活着。)
孟识白眉头紧皱地看着,虽然听不懂,但是显然两方都没在说什么好话。
他正想问一旁的男人,要不要把人拉回来,一扭头,看见应修慈抱臂,神色平静,明显是放任自流。
……行。问都不用问。
等卫汀雨被人拎回来,孟识白还是没忍住,一把抓过她左臂:“哎,非要惹这个事吗,他又不是关终身,到时候要出来,你要在外面又遇到,应——”
孟识白也是练家子,力气不小,卫汀雨呼吸一下没稳住,‘嘶’了一声,倒抽了口凉气,眉头微皱。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应修慈回头瞥了眼,刚好看到这一幕。
“应总,这辆,不会耽误很久的。”
旁边有人引着路,应修慈却抬了抬手:“抱歉,等我一下。”
他折返回来。
孟识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压力,注意到落点,赶紧松了手:“我……”
卫汀雨的长袖衬衫是深色的,在黑夜里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应修慈的夜视和辨认痕迹的能力极强,扫了一眼便看出端倪。
他刚要伸手,卫汀雨错开一步就想躲开。
应修慈神色沉了沉,不由分说捉过卫汀雨手腕,把袖子一把拉上去。
小臂的伤口已经停止渗血了,但一直捂着,血迹一片模糊,也看不出伤口本来的样子。
应修慈抬起黑眸,看了她一眼。
卫汀雨心虚地望天,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她又没做错什么!
于是立刻抬头挺胸,理直气壮:“这么轻,等会儿找个大号创可贴就……哎!!”
应修慈显然不听她的。
最后还是先去了就近的嘉里医院。
嘉里是复壹旗下的医疗分支,应修慈的车刚停下来不久,十分钟后就有分院的高层闻讯匆匆赶去。
本来他打算直奔八楼 vip 区,结果被告知人在急诊。
于是又赶过去,生怕晚了应修慈出什么意外,等看到人在角落才松了口气。
“应总,您有需要怎么不早说啊,我们这里随叫随到的,给您在——”
应修慈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你看我需要吗?”
语气有些凉飕飕的。
高层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站在拉上帘子的床旁边。
哗啦——
帘子从里面被拉开,一张骨相英气、五官线条却偏柔和的脸,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更显出几分清冷之意。
“行了,好了,注意伤口别碰水,过几天来拆线。”
女医生嘱咐道。
“谢谢啊,医……”
卫汀雨看了眼名牌,笑得甜美:“小胡医生,您这技术真好,改天拆了线我要把这线头裱起来,保佑我下次遇到个技术跟您一样干净利落的。”
“你这孩子,小嘴儿真能叭叭。”
胡医生被她逗笑:“女孩子家的,还是得小心点,这伤口不浅啊,到时候再留了疤,不好啊。”
卫汀雨沉默了一瞬,又弯起眼笑了。
“没事的。”
她不在乎身上留下过什么痕迹。有时候记忆力不行了,看着这些疤痕,兴许还能想起来,遇过什么事、什么人。
“给她个单人间。”
应修慈对着高层低声嘱咐道。
“我不用……”
卫汀雨撑着床要跳下来,忘了左手不能受力了,刚皱了脸,抬眼对上男人的黑眸,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默默坐回了床沿:“……住就住。反正不是我掏钱。”
应修慈情绪明显很一般。
卫汀雨不喜欢事倍功半,这时候反驳也没意思,现在还没上飞机呢,到时候真不让她干了。
但卫汀雨怎么都没想到,她是被轮椅推上去的!
杀鸡焉用牛刀,救命。
这事要传出去,她未来的职业生涯就折戟了。
等进了房间,卫汀雨满脑袋都是省略号。
“不是,这也太大了,浪费资源了吧。”
她看向窗边的人,叹口气:“其实我休息两天就能好,不会耽误你的事。”
“卫汀雨,这伤确实不重,但如果没人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医院?”
应修慈转过身问。
“就,做完笔录……吧。”
卫汀雨抿了抿唇,她想了想还是道:“不是我不重视,我是差点忘了,刚才缝针要真没麻药我都可以的,就这种程度的皮肉伤。”
应修慈双眸微垂,看不出情绪波动。
“你能tຊ保证——”
卫汀雨飞快道:“我可以,保证不会影响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