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师怔住了。
因为方勇拆开粗绳，开始往她的四肢上捆。
“国强跟我说，班主任江老师长得清纯，身材却很有料，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江老师迟来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大声尖叫起来，可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窗外传来作法的吟哦。
方勇三两下将女人摁在了床上，随着压制的动作，粗绳把女人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上头。
麻利地做完这一切，他拍拍女人的脸，说：
“江老师，国强真的挺喜欢你，他死之后，也希望你能下去陪着他，给他暖暖床，做个伴。”
夜色渐深，冷风阵阵，江海职中的孩子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不停探寻着江老师的身影。
“怎么聊了这么久？难道方国强他们家要学校赔个几百万吗？”
“谁知道呢，当时方国强狂犬病发作，他们可是扬言要报复的。”
议论间，那位老奶奶走到灵堂外侧，摇了摇铃铛。
在火盆外跳来跳去的法师便停了下来，巫女也不再吟诵。
全场寂静中，几个男人抬着一架木床，从灵堂里缓缓走了出来。他们把床放到火盆旁，床上赫然捆着一个女人。
“那不是江老师吗？”
孩子们惊恐地尖叫起来，要上去夺人，可他们却被死死拽住。
当铃铛再次摇响，法师便来回绕着火盆和床上的女人，疯癫地跳舞、作法，巫女也尖声吟起新的咒。
像刚刚将花篮丢到火盆里一般，巫女们一边念唱，一边走上前，打算将女人投进火盆。而床架子上，还捆着红嫁衣、红盖头，也要一并烧进去。
“这他妈到底什么鬼啊！？”
眼见着江老师和火苗越来越近，孩子们急疯了，对周围阻拦的人拳打脚踢。
而在火盆外围观的村民们，却一脸漠然。
一个女孩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们……他们难道要搞冥婚？”
火苗越烧越旺，吟唱越来越响，法师们也跳得越来越高，动作愈发癫狂。
而被绑在床上的江老师，也绝望地闭上了眼。
哪知那个秋夜，虽然又黑又冷，却有一只柴犬从天而降。
“哇呜――汪！”
不知那跳舞的法师是否真的癫狂，但这只柴犬，是千真万确的狂犬病发作ing。
突如其来的疯狗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正欲将人投入火盆的巫女，立刻松手，慌不择路地往外逃。
法师也惊叫起来，像子弹一般躲进灵堂，他还操着一口地道的西南话：“快跑啦！这狗是有鬼俯身的狗，它咬死了事主，也要咬死我们呐！”
当死亡可能降临到自己身上，刚刚还漠然围观的村民们，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有人鞋都跑掉了。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只有职中的孩子们不管不顾冲了上去，三两下将江老师解绑。
“狗呢？咬你们了吗？”
江老师眼中还含着绝望的泪水，但第一瞬间却询问孩子们的情况。孩子们感动得鼻涕泡泡都出来了，也有可能是被冷风吹的，总之大家伙齐齐扭头看狗，却见这狗似乎畏光，不乐意靠近火盆，在场子里绕了一圈，猛然朝灵堂奔去。
灵堂里，方勇怒不可遏，朝法师吼道：“给你三万快钱，你就这么给我们做法的？”
“你、你加到五万，我把这狗身上的鬼……哎哟！”法师慌忙躲开柴犬的甜蜜一吻，嘴里嚷嚷：“我就立刻把鬼给你除掉咯！”
“四万！”
老奶奶情急之下还是试图砍价，可话音一落，柴犬立刻就追到了脚边。老奶奶急忙躲避，再回头，却发觉自己急得跳上了供桌，一脚踹翻了送给方国强吃的供果。
“四万五，不能再多了！”方勇吼道。
“五万！不然我不管了，美女们，回家。”
法师开始招呼巫女们。巫女们唱一个晚上，都跑到门口喝凉茶去了。
“五万就五万！把狗给我弄死啊――”
柴犬已经开始在灵堂中跑酷，老奶奶声嘶力竭，终于是谈拢了价格。
光年上山寻狗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画面。
第72章 小狗也发烧
“那狗被主人带走了啊。”
保安被叫到病房，一五一十地说。
“主人？”光年微微别过脸，神情冰凉。
“他说自己是主人……”保安察觉到不对劲，忙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那个男人披头散发，样貌阴沉，哦对了，他有只眼睛害病了，是红色的！”
光年骤然一惊，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光焰按住。
待保安离开，光年立刻道：“去方家村。”
“啊？”光焰一头雾水。
“带走狗的人，我知道是谁。”
少年眯了眯眼睛。
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山里搜寻母亲的踪迹，碰到过曾诉强几次。曾诉强住在一个溪边的小木屋里，屋外常有各种鸟的尸体。
喜欢虐鸟，没准就喜欢虐狗。
少年迫切地看向光焰，眼中带上了恳求。
光焰从没见过这小子露出这副神情，一下子心软了。
在这个寒冷的秋夜，光焰开着面包车，将小祖宗送到了山野中。少年伤势严重，只能平躺，于是又是光焰任劳任怨地走下车，敲敲木屋的门。
半天没人应答，只有一股浓浓的腥臭。
光焰将木屋绕了一圈，发现窗户破裂。他踮起脚往里一探，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跑回车内。
“有狗吗？”少年问。
“什么都没有。”光焰说，“但里面都是血！你说的那个变态，不会把狗吃了吧？”
少年面色苍白，道：“去方家村吧。再打听一下消息。”
面包车又亢哧亢哧地往方家村开，却见村道上人们飞逃而出，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待车子驶进丧事现场，才知道始作俑者就是他俩找了一晚上的小狗。
只见那柴犬勇猛似饕餮，见人就扑，扑到就咬，还偏偏往灵堂里钻，把所有的摆设全都搅乱，最后连挂在中间的那张遗照也掉了下来，被逃窜的人们踩在脚下。
“快，快作法，把这狗收了！”
方勇哪还有人如其名的样子，一米八的大块头，和他老娘挤成一团躲在灵桌上方。
法师手操一柄平时拿来捞柿子今天拿来捉狗的捕犬网，两腿战战，缓慢靠近那疯狗。
疯狗双目赤红，冲法师吼叫一声，法师便吓得立刻跳上板凳。
“五万……五万快……”
法师虽胆小，虽惊惧，但嘴里喃喃自语。这竟比任何咒语都有效，一想到五万快能给自己买齐冰箱洗衣机甚至买辆车！法师便大叫着扑向柴犬，将柴犬捞进了捕犬网。
一次就成功，实在可喜可贺。可这柴犬力大如牛，一被捉住，便立刻撕咬着网绳。
“怎么办？捉到了要怎么办！”
法师大吼大叫，可无人理他，因为光焰从面包车上走下来，瞪着方勇和他老娘。
“你、”方勇怔了片刻，粗声发问，“你这姓光的，怎么还敢来！”
“嗬――”
光焰冷嘲一声，却懒得和方家村的人掰扯。他指着法师捉到的那只狗，说：
“这是我们的狗，就算染了狂犬病，也得我们拿去安乐死。快把狗给我！”
场面竟似武侠小说中最危急的场面，女猪脚惨当人质，男猪脚朝大反派怒吼“还给我！”，只是怎有个跳来跳去的法师？
“哎哟，怎么办啦？这狗要挣脱咯！”
被捉住的狗不断朝法师龇牙咧嘴，口水也飞来溅去，法师发誓，他的小心脏已经不能再承受这样的恐吓了。
“你们的狗？”
方勇还站在灵桌上，他伸长了脖子，眼神移向不远处的面包车。
“所以光年还活着，对吧？”
方勇跳下灵桌，大步向前，眼中倒映着邪肆的火光。
“法师，给我把这狗烧了。”
烧花篮，烧老师，现在还要烧小狗！
光焰顾不上什么狂犬病，飞扑而去，想夺下小狗。
可那法师急于脱手，一听到指令，便立刻将捕犬网朝前一甩，正正好甩进那巨大的火盆之中。
方勇阴笑一声，瞥向面包车。
车内，少年艰难地撑着身体，漆黑的眼眸倒映出火盆前的景象。
他的小狗，他的早上好，被火吞噬了。
火苗高涨，围着火苗的方家人也气焰高涨。他们叫好，鼓掌，高兴这只疯狗的死亡。
火盆内的小狗疼得直打滚，声声惨叫，凄厉异常。
少年的意志轰然倒塌。
他的身体也因为无法承受这份巨力，而霎时酸麻。
他窝在黑漆漆的面包车里，一滴眼泪从他眼中无力地滑落。
两滴、三滴，倾盆而下。
少年茫然地转过身，见急促的暴雨正拍打着车窗，打出鸡蛋大小的水晕。
而那只巨大的火盆，也在暴雨降落的瞬间，偃旗息鼓。
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火盆中的小狗解救。
而刚经历过火烧屁股的悲催柴犬，虽然毛被烧掉了，但身上的捕犬网也被烧掉了。他立即跳出火盆，用力咬上方勇的腿，又给巫师送上了一个吻手礼。
在人们的哀嚎中，柴犬扭过身，朝深林奔去。
少年轻轻伸手，将车门打开。
他身体里不知为何又蓄起一股力量，支撑着他起身、下车，一步一步走到火盆旁边。
暴雨倾盆，他却只觉得畅快，微微仰脸，在雨中露出一个艳丽的笑。
方勇等人瞧见少年的表情，纷纷背脊一凉。
“傻愣着干嘛？”
少年对他们说：“被疯狗咬了，快去打疫苗啊。”
“我呸，你来假好心？”奶奶冲了过来，扶起方勇，心疼极了。
少年还是笑，他绕着火盆转了个圈，轻快道：
“你们可不能死于狂犬病，不然我就没事可干了，对吧？”
第73章 永不消逝的蓝
林迎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朵金色的大蘑菇底下，灰兔子正在为她哭丧。
“早上好呜呜呜你怎么就疯了呜呜呜早上好你就是直接死了也比疯了强呜呜呜屁股上的毛也没了呜呜……”
林迎头昏脑涨，眼目浑浊地坐起来。
瞧见林迎这痴呆的模样，灰兔子哭得更伤心了，哭得眼睛都红了。好吧，人家本来就是红的。
不过，大白天的，哭什么丧呢？
林迎左思右想，只记起在小木屋的片段。
因狂犬病发作，柴犬・林完全成了疯狗，于是林迎的灵魂被挤了出去，浮在空中。
她都没来得及欣赏一下自己灵魂的模样，却见曾诉强正要侵犯柴犬。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太恶心了！
万幸，咱汪汪队不愧是汪汪队，何况发了疯的汪汪队，直接给曾诉强干趴下了，还把人咬成了太监。
走之前，林迎看见了曾诉强灵魂的形状。
本来还以为是癞蛤蟆王八蛋呢，哪知是一团瘪瘪的红色气球，软趴趴地躺在那里。
那之后，林迎展开翅膀，飞向了黑夜，意识也渐渐模糊。
等她再醒过来，灰兔子就在哭丧了。
“早上好君，以后，我还能跟你说早上好吗？”灰兔子问。
林迎举起爪子，她已经回到了柴犬的身体内，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病好了。事实上，林迎眼神呆滞，呼吸不畅，浑身的肌肉都有种隐隐的酸麻，而且屁股火辣辣得疼。
低头一看，整个屁股上的毛都没了，身上也有好几处乌漆嘛黑的烧伤。
狂犬病的病毒怎么如此厉害，体热竟热到把毛都烧了？
林迎茫然地支起身体，问灰兔子：
“我……我还有几天可以活？”
灰兔子痛彻心扉：“我叫你表哥给你看过了，你已是病症晚期，约莫今日就会麻痹而亡。”
“我表哥……？”
灰兔子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支支吾吾半晌说出自己和狼王家族某只小红狼的青涩&禁忌之爱恋。
林迎听得头大，不过倒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她大概已经度过狂犬病的兴奋期，来到了麻痹期。这两天，柴犬・林就会肌肉萎缩、呼吸衰竭，最终死去。
死亡，又是死亡。
林迎趴在泥土地上，狗勾眼茫然地望着眼前。
那灰兔子见她如此萎靡不振，一抹眼泪，搭住她的狗爪，认真道：
“咱们的生命反正就这么几年，哪怕时日无多，也要珍惜每一瞬间。来，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林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光年。
但林迎不愿意他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接触狂犬病毒，何况，他这时候已经离开羊城了吧。
思来想去，林迎说：
“我在城里有一帮朋友，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曾为我拔刀相助。现在我时日无多，只想和朋友们见一见。”
这可让灰兔子犯了难。
“依照我的速度，进城怕是要走上三天三夜。”
一狗一兔正说话间，有一喜鹊自空飞来。
灰兔子同这喜鹊不对付，招呼也不打。那喜鹊径自走到林迎面前，两翅一合，郑重道：
“恩公！”
林迎惊疑不定，只是体虚，便干瞪着眼，等喜鹊蹦出下一句话：
“那夜我都瞧见了，是你将那变态治死了！”
原来，那晚曾诉强出门之后，射死了几只雀鸟，其中就有这喜鹊的弟兄。不仅有喜鹊，还有这山林间各种各样的鸟儿，这几个月，都在遭受曾诉强的屠杀。
“恩公！”
“恩公！”
五颜六色的鸟儿飞扑而来，绕着林迎歌唱飞行。
喜鹊真挚道：
“听说恩公时日无多，若有什么心愿我们能帮忙，一定在所不辞！”
林迎热泪盈眶，说：
“不如这样，由鸟儿们递信，把消息传给城中猫狗！”
这事说办就办，鸟儿们成群结队飞往城中，似五彩霞光，在云间穿行。
林迎继续躺在蘑菇底下，回忆起自己短暂的狗生。
先前她还奇怪，为什么她会进入小狗的身体，现在看来，大概是天使让她进入了这只有狂犬病毒潜伏的小狗，好完成任务。
依照狂犬病的传播方式，曾诉强大概率感染了病毒，发病后，没几天就会死掉。
可以说，任务算是完成了，可林迎的心却没那么轻快。
她躺在蘑菇底下，灰兔子给她唱挽歌，唱得实在难听。可能天空也被这歌声吓到了，一整日都天色阴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