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说了很多我的坏话。”
“为什么?”
“我真的很丑吗?”她还是在意这个。
甚至在意到了从扭头看着窗外转为看向他,盯着他等他的回答。
但是不同于其他女孩子问起这种问题时会带着一点不好意思和期待,她问这话问得颇有几分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意思,要是敢说一个丑字,马上手起刀落。
他在她的注视下,“不丑。”
“这还差不多。”
她继续扭回头看着窗外生气。
没多一会儿,年级主任回了,带着许嫣然进来。
年级主任去时只说了叫她来一趟,没说原因,本来整个年级都怕他,就算是再调皮惹事的几个男生也见了他就犯怵,所以被年级主任叫出来开始,一路上都在心惊胆战反省自己犯了什么事,提心吊胆是不是她追林嘉远的事被发现了,想到也有可能是被人告发了,愈发的脸色惨白,因为年级主任打早恋向来是心狠手辣,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害怕得脸色惨白。
进了门,看到直挺挺站在那儿的江弥,更是像见了鬼一样,愈发的紧张害怕起来。
偏偏江弥回头看见她进来,脸不红心不跳,脸上一点进老师办公室的紧张都没有,直直盯着她,那模样正义凛然地让人心虚发怵。
年级主任回头见她定在门口,喊了句:“别站门口,进来。”
许嫣然这才面如死灰跟着进来,像要判死刑。
进来后,年级主任见到沈既白还在,连忙想去搭把手帮忙:“是不是有哪张找不到啊,我这下面还有一些,你看看有没有你要的。”
他倒也没反对。
年级主任把下面柜子里的试卷也找出来给他,沈既白装模作样地说句谢谢,继续在那里找试卷。
不过沈既白也没待太久,听了几分钟,听着她据理力争、条理清晰,不像是吃亏也不像是要挨骂,所以就没再待下去,暗自笑着出了办公室。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转头就看到沈既白还在。
年级主任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单独的一个空间,跟其他办公室之间还隔了一条走廊,连着下楼的楼梯,再加上也没人敢在年级主任办公室附近打闹,这里格外清净。
沈既白就站在走廊那里,懒洋洋靠着走廊的围栏,在看走廊外那片没过楼顶的香樟树,树荫在入冬的阳光里淋着细碎的光阴。
但她走出办公室后的第一件事,是转头对哭哭啼啼的许嫣然说:“你……林嘉远的事我没有说,你今天道歉了,我也不会找你麻烦,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回去也不会告诉别人,但是你也不能再说我的坏话了。”
许嫣然还在哭,一般胆子小的人进了年级主任都会害怕,那些调皮的男生都被治得服服帖帖,更别说许嫣然这种连被老师说句重话都要红眼圈的人。
不得不说,她哭起来真的好看,漂亮的人即使掉眼泪也是美的。
她有点看不过去,临时出来的又没有带纸巾,看到沈既白在那里,朝他问道:“你身上有没有纸?”
沈既白还真有,从衣服里拿出一包纸巾扔给她。
扔得还挺准,她轻轻松松就接过来了,她拆开把纸递给许嫣然,“你别哭了。”
许嫣然倒是接受了,接过来擦着脸上的眼泪。
她也就没有要再说什么的意思,又抽了几张纸给她,转身正准备走,许嫣然抽噎着叫住她,“这样的事我不会再做了,以后我不会再说你的不好,但是林嘉远,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会和你公平竞争。”
她转头一脸的无语,“你是看什么偶像剧看多了吗,什么公平竞争,我不跟你争。”
结果许嫣然以为她是看不起她,急道:“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跟他关系好就稳操胜券了,就算是青梅竹马又怎么样,天降也一样能赢,我不会输给你的。”
“……小说也少看点。”什么八点档的词,谁天天拿这些词说话。
许嫣然不想再跟她说了,擦着眼泪跑走了。
她摸摸脑袋,一边往前走一边还在看许嫣然的背影,考虑自己是不是说话哪里太重了,沈既白拉住她,她才差点没撞到他身上。
结果她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还在看许嫣然:“林嘉远老说我少看点小说电视剧,我也没看成这样啊,我也就算是正常娱乐消遣吧,没有看得脑子都是小说和电视剧的形状吧。”
沈既白放开她,“差点撞到我了,不知道?”
她这才转头看向他,“哦,对不起。”
她刚得了道歉,心情还算不错,这会儿也有心情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不是你一直跟我说年级主任有多可怕?怕你到时候哭起来,准备进去救你。”
“我现在才信了,原来你之前替我被叫去办公室那次是真的没有被挨骂。”
他笑了声,“早就跟你说过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因为如果是我进去了,我一定会挨骂。”
他低眼看她,“今天不怕年级主任了?”
“太生气了。”
“她喜欢林嘉远才找你麻烦?”
“……嗯。”她立马说道:“你不要告诉别人,不然被年级主任知道了,她真的会挨骂,年级主任抓早恋抓得可凶了。”
沈既白笑道:“你还有空体谅别人。”
“虽然她的做法让我很生气,但她也是女孩子,她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小。
沈既白察觉到了她的声音,转头朝她看过来,但她只低着头看脚下每一步踩过的脚印。
那几天的天气很好,南江的冬天大多数都是灰蒙蒙的阴天,少有大片灿烂的阳光,可是那几天的阳光很好,走廊外那片遮过了高楼的香樟树像浓密的光阴,他们此时就走在这一段无法回去的光阴里。
她走在他的身边,难得的心平气和,没有说几句话就被他气得跳脚想吵架,马尾的发梢细软地扫过脖子上的稚嫩,他低头只能看到她脸颊柔软的轮廓,脚下是他们的影子。
可是这一段路的安静,他知道她的心里想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好一会儿后,她听到沈既白笑了一声,“她说得挺好的。”
“什么?”她怔怔抬头看过来。
他看向走廊外那片阳光正好的树荫,风从繁密中穿过,抖落而下的大片碎光,正是这光阴的齿轮。
“公平竞争,青梅竹马又怎么样。”
他唇角勾着弧度,平静地重述着刚刚听到的话。
“……”
她无语了好一阵,“你也看这种小说?”
“我不看这些。”沈既白从那片灿烂的光里转过头看向她,“但在我的人生剧本里,我就是主笔。”
风还没有停,大片大片的灿烂正从树荫的缝隙里争先恐后穿过,将他望过来的瞳孔映亮,那一瞬仿佛这风正是因他而起。
他的声音很轻,这样张狂不驯的话,从他的口中轻飘飘的落下来,她仿佛也会像这风里摇曳的香樟树,将要进入他的命运。
第38章
往前走几步才发现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往公告栏走。她踮着脚看到有老师子那里张贴东西, 她猜测道:“是不是考试的排名出来了?”
她说完就立即往那边窜了过去,热闹的事她跑得最快了,很快就钻到了公告栏面前, 但还是因为来得晚了,没能挤到最前面。
好多人头挡着, 只能从缝隙的犄角旮旯里看到一部分名单,根本找不到自己想看的。
后面忽然静下来一会儿,她感觉到异常,回头看了一下, 才发现是慢悠悠姗姗来迟的沈既白。
大家不敢拥挤碰到他,还有各怀心思不想让他觉得烦, 刻意给他留点好印象的, 所以他靠近过来的这一会儿大家都静下来不少,不像刚刚那样挤破了头。
他在后面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在伸着头左看右看就知道她估计什么都没看到。
“还没看到?你在三百四。”
沈既白直接告诉她。
她确实是半天都没看到自己, 环境太艰难了,这一听就直接往三百那边去看,嘴上还不忘惊喜着确认:“不会吧, 你确定没有看错吗,我觉得我没有考得那么好啊。”
等那边的人头让开,她也终于看到了自己, 心满意足地从拥挤的人堆里钻出来。
回到沈既白跟前,已经笑得嘴角能咧到脑后,“我居然真的考了三百多名!”
连回教室的路上都开心得脚步像蹦跳,已经在思考怎么告诉林嘉远了, 不过林嘉远说他会看的,他什么时候能看到啊, 什么时候能请她吃饭啊。
沈既白低头看着她蹦蹦跳跳的马尾,“不看林嘉远第几?”
她理所当然就回答,走路还在开心地蹦跳,“我当然看了啊,我第一个就先看了他的,然后才看我的。再说了,他肯定是第一啊,不看都知道。”
“这样啊。”他自嘲笑了一下,而后问道:“不问问我第几?”
“对哦,你第几啊?”她很好说话,认识的人都蛮好奇。
“跟你差不多,所以下次考试可能要跟你一起了。”
“啊?”她一脸的是不是听错了,“你成绩不是很好吗?”
他抬了抬眉,“你是对我一点都不关心啊。”
“……?”
“第二天下午的考试我没去,一直到昨天才请假回来。”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回事,第二天考完试各班回教室继续上晚自习,全班都到齐了,但沈既白一直没来,后面几天一直都没来,不过班上没人知道原因,也没人敢去班主任那里问。
还有人来她这儿打听沈既白为什么没来,但她能有什么消息,沈既白又不是什么都跟她说。
这段时间身后的座位没人,她都已经习惯了,所以也没多当回事。
这会儿听他提起来,才想起来他已经请假好多天了。
他状似不经意的顺口一问,“那天考完试,你的书是林嘉远帮你搬回教室的?”
“当然了。”她总是不吝于说他的好,“他人很好的,我很多事都是求他帮忙,方便找他当然是找他了,找其他人的话还要还人情。”
想到腾考场那天是沈既白帮的自己,再次向他感谢,“你人也好,那天谢谢你,不然我会累死。”
他只是轻哂,对于这样顺便带上他的感谢没有什么触动。
她顺口问,“你怎么在考试的时候请假啊,还请了这么久,是有什么很麻烦的事吗?”
她就是闲聊随口的问一句,也没指望他说。
毕竟他回来那天,宋东宁就嘴碎问过了,他也就一句有事搪塞过去,不愿多说的样子。
“不麻烦。”他居然回答了,“朋友开演唱会,去跟了几天。”
一阵风迎面吹过,冷得她直哆嗦。
她怀疑自己脑子坏掉了,比刚刚听到他考试排名跟自己差不多还离谱,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沈既白心情蛮好的欣赏着她这副震惊到夸张的表情。
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哽了哽,“因为、因为这个?”
“嗯,不行吗?”
“那可是考试,期中考试。”她试图强调两者的重要性不能相比。
他云淡风轻一句,“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期中考试啊!!它那么重要,老师天天在班上强调这次考试有多重要,你看你少考了一科都能这么靠前了,你要是这科好好考了,怎么也是前十吧?”
她一脸的痛心疾首,少做对一道应该做对的题都会心痛很久,那可是整整一科的分数,她痛得像是自己的心在滴血。
最痛的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她在这里痛心疾首,沈既白在旁边只轻笑一声,好像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她板着脸盯着他,摆出林嘉远以前每次劝自己好好学习的道理来,试图让他明白这件事真的很痛,“你怎么这么不放在心上,来学校上学不就是为了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吗,现在正是奋斗的年龄,人生不奋斗怎么能行。”
“奋斗的意义在哪儿?”
“当然是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赚钱啊。”
“我不缺钱。”
“……”
“我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能挥霍完这一生。”
“…………”
沈既白干脆懒洋洋往走廊围栏上一靠,心情很好地看着她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憋了一会儿后,她问:“那你来一中干嘛来的?”
他:“散心来了。”
他玩笑似的,轻飘飘说着那个大家都猜测他来一中的原因。
她不信,“真的?”
沈既白仍笑着,“真的。”
她又闷了好一会儿,处于很难接受的三观碎裂中,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她当初那么费劲才考上的一中,对人家来说只是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