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做朋友也不要。”
“啊?”陈倩觉得不对劲,“连朋友都不想做,你这么抗拒别人对你的好感——你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后半句话,陈倩凑近在她面前忽然地说,像要吓她一跳。
结果她被说中,真的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连连否认,“你不要乱说,没有的事。”
这个反应就根本瞒不过去了,陈倩一看就懂,进一步追问,“谁啊,能不能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真的没有。”
“我们班的?是不是我们班的?”
“不是,没有。”
陈倩根本不打算放过她,周围除了沈既白就她们两个人,不过沈既白向来不爱搭理她们这些幼稚的打闹,所以陈倩直接当他不存在,毫无顾忌地把凡是她玩得熟的男生都猜了一遍,连宋东宁都没放过。
她听到宋东宁的名字直接喷了出来,“你就算要猜能不能往靠谱点儿猜。”
陈倩继续苦思冥想,然后说道:“我真猜不到了,总不能是林嘉远吧。”
“……”
有过被沈既白套话的经验了,她这次学乖了,很镇定地骗了过去,“当然也不是。”
她跟陈倩说话时是侧着身面对面,余光里能够看到沈既白抬头朝她看过来的这一眼。
像刺扎到背上,浑身不自在地疼。
其实刚才那些话,他一直都在听,只是他已经听过了,所以她没有在意。
陈倩真的被她骗过去了,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不可能是林嘉远。”
虽然瞒过去了,可是这句话让她好在意,她装作好奇地问:“他怎么了,我跟他关系看起来不好吗?”
“但你们一看就只是朋友而已啊,你哪次找他不是去找他玩,要么就是找他帮忙。面对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别的贪心都没有呢?你看别人,为了看一眼暗恋的人,特意绕个远路从别人教室面前经过,连交个作业本都想跟喜欢的人放在一起,上学比放假开心,因为放假就没法天天见到喜欢的人了。而你呢,你除了正经有事,什么时候偷偷的去见过他,坦荡得跟找宋东宁差不多,但凡有戏,我们早就怂恿你追他了,拜托那可是林嘉远啊。”
她沉默了好久,“这样啊。”
她很快就重新笑了起来,“所以你就别瞎猜了,真没有,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被别人喜欢很麻烦。”
“行吧,暂时信你吧。”陈倩揉揉她的脸,“但是你开心一点啊,你刚刚从外面回来,看起来比李诚鑫那个被你拒绝了的人还难过。别那么自责,以后谁来都拒绝就行了。”
“嗯,这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吗,以后就会了。但我还是希望,不要再有人喜欢我了,谁也别喜欢我就好了。”
陈倩跟她聊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她也重新趴了回去,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圆珠笔,笔帽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
笔袋里有一支中性笔,是林嘉远的。
去找他复习的时候,他拿给她做题,走的时候顺手带走了,她粗心大意的毛病也一直没想起来还给他。不过像是笔这种东西,从小到大顺走他很多次了,所以大概他也习惯了。
可是那支中性笔现在躺在笔袋里,她却只是趴着看着它,跟它沉默地对望了很久。
很久之后,她还是难过地埋头进了自己的胳膊里。
原来当一个人想要藏住自己的心事时,真的可以做到瞒过所有人啊,即使她那么明目张胆地展示跟他关系很好,也可以密不透风地藏住自己的秘密。
明明应该感到庆幸才是,那样就真的谁也不会察觉了,可是心脏却更疼了,是不是林嘉远也永远不会知道呢。
所以才总是那么自如地应付她的各种无赖,所以她独自生了很多天的闷气他也不知道,或者就算知道也无所谓。
所以在那个开学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过他的日子里,她每一天很沉闷,执着地跟着他走了一整个商场,可他还是可以很坦然地走到她的面前。
好像他的世界与她无关,他只是对她多了一点仁慈,允许她站在离他更近一点的边缘旁观他的世界,而更多的画面,她根本不了解。
然后在有一天,也会坦然地离开和消失。
她握着那支中性笔,掌心的温度慢慢把笔也熨热了,松开的时候,上面还有她的温度。
可是,好想抓住林嘉远啊。
和那些绕远路经过他的教室只为了看他一眼的女生一样,贪心的想要每一天都能见到他,放假见不到他的日子,只能看着柜子里那些曾经有过他温度的东西让自己开心起来。
她也好想能够抓住林嘉远啊。
当晚自习快要开始了,宋东宁从外面疯玩回来,进教室坐下就找人说话,她没去参与他们的聊天,闷头把晚自习的书拿了出来,打起精神学习。
到了下课时间,她迟疑了很久,还是去了一趟林嘉远的教室。宋东宁本来想下课找她说话,见她出去,喊她:“你去哪儿啊?”
“上厕所。”她随便敷衍了一句。
“啊?”宋东宁摆明不信,“你什么时候上厕所是一个人去的。”
出来的时候把沈既白的本子碰掉了,她捡起来放回去,说了句对不起。沈既白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地挪开了视线。
课间的时间并不长,林嘉远的教室又隔得很远,所以她很少会在这样短的课间去找他,大多都是在放学时间。
他们班好安静,即使是下课时间也在安静看自己的书做自己的题,才走上楼梯就已经不由自主感到格格不入,那是一种与他的世界隔着天堑的陌生和拘谨。
到了后门,林嘉远居然不在,他的座位空着。
大家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即使有人讲话也是小声只跟附近的人讲几句,不像她那层楼,能成为年级主任的重点巡查楼层,不管什么时候都闹哄哄的,即使是上课时间也经常管不住的哄闹。
这样的氛围让她连叫人都觉得很不合适。
挣扎了一会儿后,她小声叫了叫林嘉远的同桌。
梁城回头看到是她,猜到她是来找林嘉远,但不理解她怎么会过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林嘉远?”
她怔了一下,“这个时候不行吗?”
“他没跟你说过吗?”梁城看她一脸的茫然,解释道:“老师安排他参加竞赛,所以这段时间放学前半个小时就去实验楼那边了,到下节晚自习才会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天了,成绩刚出来那天就安排了。”
“哦……”
梁城看她表情不太好,以为她是有什么急事,问道:“你要不写个纸条给他?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不用了,我就是来道个歉,下午惹他生气了,他要是回来的话,你帮我说一下就行,我改天会向他好好解释的。”
梁城懵了,“什么?生气?谁生气?林嘉远??”
他太震惊了,一时音量没有控制住,坐得近的几个人都听到了,循着林嘉远的名字往这边看过来,那些目光投放到她身上,她顿时浑身不自然的热了起来。
梁城还没察觉,仍在震惊里,笑道:“不可能吧,你是不是理解错了,谁生气都不能是他生气啊,他那脾气好得连生气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她不好意思再多待下去,也无从解释,打算走了,“反正,你帮我说下一吧,谢谢你,下次请你喝水。”
她不想再待下去,匆匆跑下了楼梯。
走廊里迎面的寒风灌进来,冰冷的温度吹得人冷却下来,愈发的清醒,也冷得眼眶麻木,明明那么想要掉眼泪。
回到教室后,宋东宁他们正疯得厉害,折了纸飞机在教室里比谁飞得更远,见到她回来,连忙拉她一起。
她接过来随手一扔,飞了个最远,把几个人惊得张大嘴。
“厉害啊弥弥,不愧是我们三巨头之一。”
“最近学校有什么竞赛吗?”她忽然问。
“啊?有啊,但都是尖子班的人参加,怎么都轮不到我们,不过听说找了我们少爷,但少爷嫌麻烦,他从来不爱参与这些,拒绝了。”说到这里,宋东宁还感叹道:“你说我们少爷成绩那么好,入学成绩是前几,怎么愿意来我们这没前途的班。”
她继续问,“你知道有谁参加吗?”
“知道啊,这又不是秘密,找个老师问问就知道了,不过我就那天去交作业的时候顺嘴问了下,我记不住那么多名字。”宋东宁突然想起来了里面有个她认识的人,“哦,林嘉远肯定是参加的。但是你应该知道吧?你跟他不是认识吗?”
“认识啊。”她重新笑起来,清脆的嗓音,那副谁也听不出她心意的语气,无所谓地嬉笑着,“但我跟他不是很熟,他没告诉我。”
从那天之后,她很久都没有再和林嘉远说过话了。
确切来说,其实她本来就很少有什么机会和他说话,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她去找林嘉远,把自己的事绘声绘色说给他听,很少有他来找自己的时候。
以前仗着教室近,隔三差五就往他班上跑,他班上的人都认识她了,一看到她就喊林嘉远,你的小跟班又来了。
那个时候还以为永远都会这样,从来没有想过后来会变。
一中太大了,学校太大了,教室太多了,每个班与每个班之间的距离太大了,她和林嘉远的距离也太大了,有时候刻意去一趟都不一定能见到他,更何况从那天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他。
她还是零零散散在帮忙跑腿,零零散散攒着钱。
周末也不出去跟那群发小到处玩了,提出帮妈妈看店,让妈妈放心地打麻将去,但是得给她付工钱。
她妈倒是很乐意,直夸她长大了,虽然还是要付工钱,但是又有人看店,又能管住她的腿不出去到处疯到处野,她妈很乐意。
她在店里坐着看电视剧,有人来的时候就做生意,没人来就看电视,偶尔划划手机回别人的消息,然后看看朋友圈大家周末在做什么。
但是置顶的聊天框,聊天记录一直停留在很久以前。
那天的生意一般,一上午都没有几个人来,她很连贯地看完了最新更新的几集电视剧,哭得眼睛红红,上气不接下气,一个接一个的纸团擦眼泪擤鼻涕。
中途有发小来买打火机,看她这样,直接损道:“呦,弥弥失恋了?”
她不客气瞪他,“我看电视。”
她拿出打火机给他,也还击,“年纪不大就抽烟上瘾,我看你才是迟早失恋,没有女孩子喜欢烟鬼的。”
“那喜欢哪样儿的啊?”一块长大的发小是最懂她心头肉的,直截了当就说:“林嘉远那样的啊?”
“付了钱给我走。”
“弥弥今天怎么这么凶啊,别是真失恋了吧?”
她要打人了,发小才认输,“我走了我走了,你别生气。”
小卖部又冷清了下来,门外起了风,带着入冬后的冷意,将门外那几颗已经泛黄的银杏树吹得沙沙作响,无数金黄的树叶往下飘落。
她忽然想到,终于等到林嘉远回学校的那天,她一放学就匆匆一口气连爬几层楼梯找到他的教室,叫他一起去吃饭,美其名曰他刚来还不熟悉,带他熟悉一下学校,他笑着很好脾气的答应。
在吃完饭后,她带着他去了她一个人找到的秘密基地,给他讲着这里会有艺术生练琴,有好几只可爱的小猫,她蹲下去摸着狸花猫的耳尖,回头时林嘉远正在看着自己,而他们头顶的银杏树在吹过的风里飘落,像纷飞的蝴蝶。
原来距离那个等了一个月终于见到林嘉远的季节,已经过去很久了。
你看,你和林嘉远其实隔得那么远,你和他一点都不熟,他对你也并没有很在意。
他只是一身的好脾气,不知道怎么甩掉你。
你不找他,他就不会理你。
她看着手机上显示着日期,她都已经快要十六岁了。
可是十五岁和十六岁的区别只在于,再也不会因为只是见到他就很开心,她变得很贪心,很贪心。
院落里的寒风还没有停,可是院落里的阳光澄澈,阳光下的银杏叶金黄,从风中飘落时,像翩飞而过的蝴蝶,好像时间还在无忧无虑。
她继续往下划着朋友圈,没想到划到了沈既白。
他在十几分钟前发了一个视频。
她好奇点开,是一段弹吉他的视频,镜头里只有手,可是节奏一响起来她就听出来了,因为是周杰伦的歌。
她听了好几遍,刚哭红的眼睛又湿润,这次不是因为电视剧,而是因为周杰伦的歌哪怕只听旋律也知道歌词。她听着吉他从“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再到“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她再次擦了眼泪擤鼻涕,给沈既白评论了一句好听。
几分钟后,她眼泪还没擦完,沈既白给她发了个消息。
“要过来吗,请你听歌。”
第41章
她擦完眼泪, 回他,“去哪啊。”
沈既白很快给她发了一个定位,就在她常去的那片商业区附近, 倒也不是什么很偏僻遥远的地方。
但她拿起镜子看了看自己红肿的眼睛,“算了, 不去了。”
“跟我不熟?”
“要帮我妈看店,一天五十。”
过了会儿,沈既白问:“你最近很缺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