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缺,但是缺。”
“缺多少。”
她琢磨着少爷这个意思, 试探着问:“你想借我?”
“我可以直接给。”
“啊?”
“但你应该不太愿意接受,所以我只能说借给你, 至于还的方式你也知道, 一个月过去很久了,可以续上。”
她回忆了一下当初那一个月给沈既白做小跟班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做什么, 甚至还白坐了他一个月的车,省了不少车费。
按照那几件衣服的价格,这友情价打折力度也太大了点。
她实在不好意思, 再次婉拒:“算了,不用了,我自己攒攒能攒到。”
“跑腿?”
“嗯。”
他每天坐在她的后面, 当然全都看在眼里,所以她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一次多少。”
“校内两块,校外五块,带的东西超过一件, 每件十块。”
下一秒,沈既白直接给她转账, “过来,带上你的嘴甜会说话。”
她看了一眼金额,一万!
她两眼一黑,根本不敢点接收,点了退还,“少爷,你这样我会被当诈骗抓起来的。”
“多少可以。”
“十块就可以了少爷。”
“……”
他这省略号什么意思,怎么还不情不愿的。
她问:“你嫌少了?”
“一百可以接受吗?”
“已经很多了少爷,你已经很努力体谅我们普通人的生活了,很温暖,很贴心。”
他重新发了转账过来,这次规规矩矩的一百块。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怎么就被他绕进去了,她原本并不想去的,只是婉拒的话还没再打字,沈既白又发消息过来,“司机在路上了,电话给我,到了让他联系你。”
“或者,你自己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让他一直在门口等着。”
世界的参差!
给这大少爷打工容易吗。
她连忙给他发消息,“但是现在不行,真的不行,不是钱的问题,我要给我妈看店看到起码四点,不然会挨揍。”
“行,四点去接你。”下一句,“手机号码。”
她再也没有反抗了,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发给了他。
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她继续看电视剧,但是闷了一天的心情被岔开,暂时好了很多,连电视剧里酸唧唧的别离都看得没有那么难受了,起码没有看一会儿擦一会儿眼泪。
到了四点,真的有一个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是沈既白的司机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她收拾好东西,一股脑往书包里一装,出门时妈妈还在外面打麻将,她提醒妈妈记得给她转钱就飞速跑出了小区。
坐了一个月沈既白的车,司机也眼熟,所以直接就上了车,很有礼貌说了句麻烦你了。但是司机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很冷漠客气地回应一句不麻烦。
由于明天周一,按照一中的时间表,今天晚上就要回去上晚自习。
她打开手机给沈既白发了一句,“你打算几点回学校?”
发完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检查着书包里的东西。
她出门匆忙,什么东西都往书包里一股脑的装,这会儿坐下了才开始慢慢检查。
看到林嘉远上次塞给她的那把雨伞,像忽然碰到了某一个开关,好不容易分散开的阴郁又忽然都涌了上来,眼眶在那个瞬间就酸了。
手机在旁边震动,她忍了好久,才把眼眶的难过压抑下去。
她拿起手机,看到回复:“五点半,从桐川区书店这里回学校。”
她盯着这陌生的聊天记录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她刚刚的消息!点到了置顶的聊天框!发给了林嘉远!
迟来的不安和羞耻在这一刹那涌了上来,可是看到林嘉远的回复,才压抑下去的眼眶忽然就酸得更厉害了。
原来只要给他发消息,他还是会很耐心地告诉她。
尽管他从来不主动找她,可是她可以什么都问他,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打扰他,别人这样或许对他是冒犯,可她无论怎样不讲道理发脾气,他都会很耐心地回应,她想要什么都可以答应。
她明明就离他那么近,比别人都近,为什么还是变得贪心呢。
下午才哭过的眼睛很脆弱,一点泪点就会忍不住,她将就着这个发错却得到了回应的消息回复他,可是一边打字,眼泪一边在往外掉,闷了很久的难过在那个开关下全都涌了出来。
她走得匆忙,没有带一包纸巾,她就这么用手擦着眼泪,但是怎么擦都擦不完,好像是得到了冷落的小孩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只要得到一点回应就不敢放手,生怕自己真的被丢下。
好不容易打完了字,发给他:“我也要去桐川区,等会儿可以跟你顺路回学校吗?”
然后开始像以往一样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她的所有任性,永远都有回应。
也许是因为不在家里,他回得很快,“好啊,五点半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看到林嘉远的回复,像是终于确认了自己没有被丢下,眼眶却酸得更厉害了,她彻底放下了手机开始擦眼泪,希望能在到地方之前停下来。
地点到达时,司机把她在门口放下就开走去停车了,她回头望着这个陌生的大厦,眼泪已经全都擦干了,拿出手机通过相机自拍看了看自己的眼睛,也还算好。
再抬头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上去。
桐川区这么大,她出去玩都是去商城游乐场那边,这边的大楼她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压根就没有来过。
这个时候有个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她迟疑着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沈既白的声音,“到了?”
“这你的电话?”
“我发给你你没存过?”
“……不好意思啊,忘记了。”
他呼吸闷了一下,但显然也不想跟她计较这种小事了,“别乱走。”
她才往旁边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左右望了望,“你看得见我?”
“我在从电梯下来。”
“那电话能挂了吗?”
“不能。”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什么精力吵架,只哦了一声,然后乖乖站在原地,拿着手机等他下来。
没多一会儿电梯就抵达了一层。
在寂静的空间里,那一声很轻的提示音很明显,她闻声就回头过去。
身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沈既白站在里面,他手上还拿着正在和她通话的手机。
电梯里亮着灯,像是和她所在的晦暗分割两界,他的目光却随着门打开而直直定在她身上,视线撞上的一瞬,像有烫人的火粒跳到皮肤上。
这好像是第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他,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懒懒靠着身后,黑色外套宽阔却不难看出他骨架凌厉,脖颈修长,冷白得很有攻击性,神态却散漫。
但是比起在学校里,他低头看书的样子还有几分同龄人的学生感,将他浑身的气场削弱了很多,只是觉得他冷淡难攀,而此时他倚在电梯里,将他的冷厉傲慢放到了最大,比任何时候都更直观的能够感觉到他浑身的压迫感,让人只是对视都觉得不安。
他拿下手机挂掉了电话,看向她,“进来。”
她忽然很紧张,脚步挪到了电梯门前,犹豫着:“上去是哪儿啊。”
“这里都是我的地方。”
他不再散漫靠着身后,径直伸手把她拉进了电梯。
她猝不及防就跌撞进来,差点撞到他身上,要不是她身体平衡好就真的撞上去了。
他伸手按了电梯,门在她的身后关上,空间因此忽然封闭起来,所有流动的空气都在他们之间凝固,她很小心地呼吸着面前他的身上才有的淡香。
他没放开她的胳膊,就这么拽着她,低头很近地打量着她颤动的眼睫,而后问道:“哭了?”
“……下午在看电视剧,很虐心。”
“只是因为电视剧?”
“嗯。”
“我如果提林嘉远你会生气吗?”
“会。”
他很混地笑道:“但我好像经常惹你生气,所以是不是提也无所谓。”
“……”
“他做了什么让你哭了。”
他问得直白,因为很近地面对面,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封闭的寂静里,他的声音也低低的从头顶传来,他嗓音低沉,像他本人一样很有侵略感。
呼吸里也是他的气息。
这一切都陌生而不安,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点,但被他拽着胳膊固定在他的面前。
听不到她的回答,他仿若很有耐心,带点低笑地逼问,“说话啊,江弥。”
她不说话的这几秒里,他一秒都没有放过地打量着她,将她的紧张全都收进眼底。
尽管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可是她的反应本身就有趣。
不过他见好就收,笑着放过了她,“不说算了。”
再逗下去恐怕又要发脾气。
娇气的爱哭鬼一个。
电梯楼层很快上去,到了楼层,门在她身后打开,沈既白始终没有松开她的胳膊,拉着她出去。
她拽了拽自己的胳膊,沈既白回头停下来。
她看了看身后的电梯问他:“等会儿要走的话也是从这个电梯下去吗?”
他只盯了她一秒,问道:“你要提前走?”
“嗯,我还有其他的事,所以五点半的时候要先走。”
她没有提走的原因,只笼统概括过去,沈既白直截了当就猜到:“去找林嘉远?”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猜他。”
“还能有什么原因。”
“我不能有其他的事吗?”
沈既白只是冷淡地笑,“江弥,骗我没意思,明白吗?”
她没再反驳,但是僵硬着胳膊站在原地,非要知道怎么出去才行。
沈既白走回她的面前,其实也就一步的距离,随着这一步的跨度也消失,他的气息逼近得掠夺走了她面前全部的空气。
她想后退,手臂却被他握得很用力。他问:“他让你哭这么久,你还去找他?”
她抬头就反驳:“他没有,是我自己心情不好,他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怪他……也不要告诉他。”
这一抬头就撞上沈既白垂眸看着她的视线,由于他站得很近,像是直直撞进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瞳颜色是偏淡的褐色,此时却因光线偏淡而显得深沉。
凝在他眼底的沉默,她看不懂,只觉得他的视线直白到要透过她的皮肤看到她的灵魂。
就是这样的压迫感让她每次都很紧张跟他的相处,现在也同样渐渐感到不自在。
沈既白看到了她眼底慢慢浮现的瑟缩,呼吸从胸腔很闷的出来。
片刻后,他的手松开了一些。
然后彻底放开了她。
他后退一步,抬抬下巴指着电梯,很不在意的语气:“就是这个电梯,按到一层就是你刚刚上来的地方。等会儿你自己走,我不送你。”
“好,没关系,谢谢你。”
他不再说话,径直往前走,也不再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
不过他的脚步没有很快,她在后面吃力点也能跟得上。
里面的设计很封闭,没有采光的窗户,墙壁头顶都用了隔音的材料,除了灯光,没有任何外界的光线能够渗透进来。
空气中没有一丝其他味道,反倒干净得让人感到窒息,像被封闭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仓储。
脚下的地毯也软得让脚底的触觉变得不真实,如同踩在空气里。
全部由灯光的颜色填充起来的空间,里面的一切都带着浓厚的人工搭建的痕迹,色调由压抑的黑和冷淡的灰白组成,每一处都传达着属有者的理念,因此走下去的每一步都像在通往这里的属有者的领地,在走进一个人的内心。
唯一与这里的压抑冷淡不同的是那道玻璃门,沈既白走在前面,玻璃门在他面前自动打开,在他走过后又关上。
她很少走过这种自动感应的门,眼看着门要关上了,下意识就小跑起来追上去,生怕自己没赶上。
结果门刚好在她面前关上,她差点撞到头。
然后门又感应到有人要走过,停顿一下,再次在她面前打开。
她惊险地捂着头,看着面前这道自动打开的玻璃门,一步跨了过去,回头看着它自动关上。
她没忍住好奇,又往后撤了一步,门再次感应打开。
不过她这次没有从门里过去,而是退回原位,门还是自动关上了。
这样的反应让她感到很有趣,去而复返的沈既白看到跟丢了的人居然在这里玩自动感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