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我们班的人,机会总会有的。对了弥弥——”
两朋友在一旁胡言乱语,转过头才察觉到她这一路上过于沉默。
赵思思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怎么了弥弥,这几天话都少了。”
只是话才说完,又被陈倩扯着袖子指着那边,“我靠我靠,他刚刚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真的好帅啊啊啊。”
两个人又在偷偷兴奋,她也抬头看了一眼。
那位才一个课间操就成了名人的新同学正站在教室门口,被隔壁班的女生拦着在问什么。
只是话好像没有说几句,他就转身进了教室。
她进教室时,他早已经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他个子高,课桌对他来说略显束缚,但好在是最后一排,他的椅子往后拉开一些,靠着椅子,腿支在外面,整个人看起来散漫又难攀。
班上陆续回了教室的人明里暗里都在看他,跃跃欲试又望而却步。
而她到了自己的座位后,拉开椅子,却是反身坐下。
望着面前的这位看起来又拽又傲的新同学,她开口:“新同学,你好。”
新同学在她坐下时就抬起眼皮看向她,被她盯一秒,“有事?”
“我方便问你个问题吗。”她语气诚恳。
他神色不变,眉骨微抬:“说说看?”
“我能问问你,你开学这么久才来的原因是什么吗?”
他手指慢条斯理的拨弄着桌上那一沓课本,仍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几分敷衍,“不方便。”
“……”
他抽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抬眼对上她敢怒不敢言又换上讨好笑容的模样。
她立马能屈能伸,脸色笑得像朵花,“新同学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打听你的隐私,只是我有一个朋友也开学很久没来,我想问问你们这种情况,是提前跟学校请假了吗?”
他把抽出来的课本放到桌上,而后微微前倾身体,手肘抵在桌子上撑着下巴。
距离就这样拉近了一些,他的模样也比之前看得都要清楚,他轮廓分明,眉骨很高,眼皮薄得寡情,此时微微扬了点弧度,却无端更带着点痞气的压迫感。
她蓦然想起课间听到她们形容他的话,长了一张薄情寡义、游刃有余的渣男脸。
这样片刻的对视让人难以捉摸。
可是也只有这样一秒,他便弯着唇开口道:“希望你能拿出点诚意,问人问题起码得知道别人的名字,一口一个新同学,我没名字吗?”
她还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才一口一个新同学。
是她的错。
为了显示诚意,她转身拿了本子和笔,一脸的诚意:“你说,我记下。”
他垂眸扫了一眼本子,似乎勉强满意,抽过她手中的笔,在她的本子上写了下来,还给她,还贴心的帮她把笔帽合上。
可是她低头看,大脑里有轰的一声炸开。
她随便翻开的那一页上,有她曾无数次烦闷时写下的林嘉远,一遍又一遍。
她慌忙把本子合上放回自己的课桌,当做这回事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看见,转回头来继续讨好干笑着:“好名字好名字。”
其实她只顾慌忙,都没来得及看清他写的是什么。
她转回头后瞥了一眼他的表情,还好,还是刚刚那个表情,应该没有察觉。
她正想着怎么把这茬岔开,他已经开口回答了她的疑问,“开学晚来的原因有很多,我是因为参加比赛,赛程耽搁了开学的时间。而你想问的那个人是什么原因,可能只有亲自问他才知道。”
说完,他向后懒洋洋地靠回椅子,“还有。”
“沈既白,这是我的名字。”
第9章
本子被她塞回了课桌里,再次拿出来的时候是两天后,她找出来抄黑板上布置的课后练习题,翻过那一页时看到了沈既白写的名字。
就写在林嘉远的下面。
相比起她的字迹,他的笔锋锋利,起笔落钩像是明星签名一样,依稀只能看清一个白字。
她用力的把这一页翻过去,而这两天一直跟她不对付的沈既白在这时拨了下她的马尾发梢。
她回头,没好气问道:“你干嘛。”
四目相对,她的眼底火花四射。
而沈既白只是扯着唇笑了声,“怎么还这么不好惹。”
她依然愤愤瞪着他。
他像是感觉不到,懒洋洋的笑依然很欠扁,他把自己的本子丢给她,“帮我也抄一份。”
说完就站起来要出去。
她正要很有骨气的拒绝,沈既白丢出一包东西给她,精准落到她的面前的桌子上。
她低下头一看,是她最喜欢吃的那种巧克力。
好吃是好吃,但是价格很贵,以她的零花钱一年吃不了几次,就连这次考上一中的暑假也没能吃几次,贵得她妈一边买一边肉痛。
第一次知道这种巧克力还是小学的时候,儿童节从同桌那里顺来的,第一次尝到以后就被勾走了魂,对这个巧克力念念不忘。
那时候还没有花钱的概念,嘴馋几番求着妈妈给她买,她妈也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带着她去了超市,在散装零食区找了一圈没找到,最后在金光闪闪的进口区找到了。
一看价格,她妈二话不说拎着她走,她再嚷,还被她妈给锤一顿。
她本来就喜欢吃糖,这种让她念念不忘的巧克力更是让她瞬间两眼发直。
于是她的骨气才坚持了一秒。
沈既白好像料定了她无法拒绝似的,巧克力丢到她桌子上后就起身出去。
恰好撞上站在讲台上念名字发试卷的课代表念到他的名字,他回头应了一声,视线又挪向她:“江弥,帮我拿一下。”
那些明里暗里投向他的目光转瞬落在了江弥身上,不动声色的打量,她上去拿了沈既白的试卷放回他的桌子上,他已经出了教室。
只是她刚回来坐下,赵思思和陈倩就迫不及待回头,俩人捡过她桌上的巧克力,而后看着她两眼放光:“弥弥,真不愧是你啊,这么快就跟新同学关系这么好了。”
赵思思剥开一颗巧克力塞进她嘴里,看着她的眼神仍然满脸崇拜,“弥弥,我能把我的内向分一点给你吗?”
她腮帮子鼓着,只能含糊不清的啊一声表示抗议。
她和沈既白算哪门子的关系好啊,谁关系好是他这样的好啊。
两天前,沈既白初来乍到,坐在了她后座的空位置,由于是最后一排,只有一张闲置出来的空座位,他没有同桌,跟旁边的同学也隔了过道。
于是这两天,沈既白有什么事都是问她。
比如说下节课上什么,课程上到哪里了,老师讲到了哪一页,作业交给谁。
找她的方式很特别,她每天都是梳着马尾,他每次都是手指轻轻的拨弄一下她的发尾。
向他示好的人有很多,他刚问的问题立马就有人在旁边回答,他也每次弯着笑道谢,但是下回有什么事还是开口就喊江弥。
次数多了,也看出了这家伙哪是什么初来乍到问题多,分明就是很欠扁。
他再拨她发尾,她回头瞪他。
结果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歪打正着还是怎么,丢给她的巧克力恰好是她喜欢吃的,于是她瞬间偃旗息鼓。
其实也不怪沈既白,只是那段时间,她自己心情不好,就连她那嘴贫惯了的同桌都常常讨得没趣。
两人瓜分了剩下的两颗巧克力,说起话来却非常利索,“你知道这几天多少人想跟沈既白搭话吗,我走哪都有人跟我打听他,结果算来算去,居然只有你跟他说得上话,他回回都问你。”
“你刚刚看到没有,郑晴平时那么高傲一个人,看我们这些差生的眼睛都能翘到头顶上去,刚刚发卷子念他名字的时候脸都在红!眼睛都不敢看他!”
“你看你看,门口那几个其他班的,估计又是来看沈既白的。”
俩人戳着她胳膊看热闹,她回头瞄了一眼。
那几个女生正在朝着里面张望,由于她们的座位就在后门旁边,那几个女生小声说着“他怎么不在啊”、“他座位是哪个”全都飘进了耳朵。
她转回头来继续抄写黑板上的练习题,下笔时却不由在看本子纸页上被上一页的笔迹刻下的凹痕,模糊里看不清那是什么字,但是她知道,她无数个惴惴不安逐渐转为烦躁的走神,随笔写下多少遍林嘉远的名字。
以前初中的时候也是这样,来来往往打听林嘉远的人很多,因为跟他走得近,许多拜托她给林嘉远带话,到后来已经能够熟练地帮他拒绝这些打扰。
跟林嘉远分开也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那是人生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暑假。
最后一次见他是中考那天,考点统一设在另一个学校,她妈妈起了个大早亲自给她做了早饭送她出门。
可她直到中考那天都在担心自己考不好,因为林嘉远的成绩那么好,她想高中能继续和林嘉远一起上学。
所以在门口等安检的时候,她仍然捏着一本小册子在记东西,那些是林嘉远考前给她罗列过的查漏补缺,她抓紧时间飞快扫完了一遍。
松了口气的时候,就是这么一抬头,偌大的学校门口,林嘉远在她的对面。
门口拥堵的考生很多,大部分都是同校,三三两两互相认识的人凑在一起,林嘉远就在人群熙攘处向她走来。
到了她的面前,他温和笑着,低眼看到了她手里捏着的小册子,眼尾微扬,声音也好温柔,“江同学,还在复习吗?”
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他,刚立下的踌躇满志顿时就忍不住像小孩子一样抱怨,她垮下嘴角,很忧愁:“怎么办啊,我总觉得它们不进脑子,等会儿万一考到就忘了。”
“不用担心,会考好的,江同学很聪明。”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她喜欢吃的糖,微扬的眼尾温和得仿佛光都会慢下来。
得了他手心里的糖,她立即心满意足,他在旁边无声失笑。
那天早上就是她最后一次见林嘉远,他站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等,她腮帮子里鼓着糖,甜汁能浸透所有的紧张和不安,清晨的光线朦胧却透亮,是个跟从前一样,再寻常不过的早晨。
她下午考完就被等在门口来接她的妈妈接上了车,带她去搓了一顿馆子,她在上车前最后一次回头张望过,仍然没能再见到林嘉远。
那时候虽然有点遗憾,但是她一心祈祷着能考上一中,那样的话,开学又能和他一起上学了。
暑假的时候,由于她考上了一中,在家里短暂地拥有了一个暑假的家庭地位,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妈妈给她买了手机,那时候还满心欢喜的期待着,等开了学就问林嘉远的联系方式,那样就不用再等一个又一个暑假了。
可是,林嘉远呢,为什么还没有来。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笔画在本子上拉下一道过长的尾,她才恍然回神。
那几个来看沈既白的女生还在后门,看了一圈发现沈既白不在,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回来,这才失望地说着走吧走吧。
她帮沈既白抄完,把他的本子放回他的桌子。
他回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本子,伸手又去拨她的发尾,她却没了之前的精神瞪她。回过头来只恹恹的问一句:“又怎么了?”
大概是没料到她会是这副表情,沈既白在她回过头来的这一眼里没说话,而后才轻笑一声,说道:“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你。”她没精神的胡乱指认。
他也知道她是在胡说八道,不在意的低声笑了一声,而后又拿出一包巧克力放在她的面前。
看到巧克力的瞬间,她睁大眼睛,“你、你你——”
她低头看看巧克力,又抬头看看沈既白。
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下一句话。
“不要我拿回来了。”
他作势刚要伸手,她连忙把巧克力收入怀中,并且飞快地撕开了包装,剥出一颗巧克力就往嘴里塞,然后还鼓着两颊朝他耀武扬威的摇着脑袋,反正她已经吃了。
不过,巧克力是他的,她还是又拿了出来,问他要不要吃。
他没有要接的意思,仍然懒洋洋靠后坐在那儿,“自己吃吧,你看我像是爱吃这种东西?”
“?”
这话她就听不懂了。
她努力咽下巧克力,开口问道:“那你还买这么多?”
“这不是晚来了一段时间,人生地不熟,课上到哪儿了也不知道,好不容易遇到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学,我不得讨好一下?”
他这话说的,她差点就要信了。
只吃一颗还觉得不够,她又剥出一颗,正要说话,后门突然炸起年级主任的狂吼:“还有几分钟要上课了你们班还在吵,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你们班的声音!”
年级主任来得突然,全班都被吼得打了个激灵,慌忙回各自的座位。
年级主任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这才开学两个周,他的威名在外,整个年级上下谁听了都怕,就连班主任开班会的时候都再三强调被谁逮到都行,千万不能被年级主任逮到,不然他去求情都没用。
要么夹紧尾巴别惹事,要么自认倒霉。
现在,她就是那个倒霉蛋。
年级主任从后门一进来就看到了她手里刚剥开的巧克力,于是下一秒炮筒就对准了她,刚开学还处于立规矩时期,所以格外需要逮典型杀鸡儆猴,“你们班主任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不准在教室里吃零食!拿过来!跟我出来!”
她被年级主任吼得浑身如电击,全班都在回头看,但是全都被吓破了胆,静得像是经过一场暴风雨。
她硬着头皮正要起来,这个时候面前人影一动,沈既白已经先她一步站了起来,并且拿过了她手里的巧克力,“戴主任,是我的,我跟你去。”
“你——”凶神恶煞的年级主任看了一眼沈既白,脸色忽然顿住,像是颜料盘全都凝固在了脸上。
这个时候他身后有人问:“怎么回事?”
年级主任闻声回头,看见是校长,连忙陪了个笑脸,“校长,你看这——”
校长的视线掠了一眼沈既白,神色难辨地沉声说了句:“你跟我出来。”
校长撂完话就走过,年级主任跟上之前,指着班里压低声音嘱咐道:“拿出书来准备上课,课代表呢,赶紧组织一下!”
在年级主任出了后门时,她连忙拉住沈既白的胳膊,朝他摇了摇头。
他才来,哪里知道年级主任的厉害,学校里那几个出了名的刺头都怕他,一个个站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蔫头巴脑的,半点脾气都没有。
更何况今天还是被校长逮着了,恐怕更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沈既白好像是真的不知道年级主任的厉害,也不知道被校长逮到了会有什么下场,他只低眼看了看被她拉住的胳膊,再看向她时,微抬的眉骨像是在问她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