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听他弹琴也不是想听就能听的,她顺着他的话,“有机会的话,有机会的话。”
他只是扯了扯嘴角,看不出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但是那天他那一头蓝发,比往常都少了几分冷厉,反倒透着股玩世不恭的邪气,随便勾一下漫不经心的笑都像个摄人心魂的妖邪。
已经是傍晚了,夏天的夕阳迟迟没有降临,空气中仍弥漫着刺眼的金色,风一吹,他的轮廓像会发光。
感觉不到那股难攀的压迫感,但更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不过,她不敢轻易接近是觉得招惹不起。
显然别人不觉得。
从后台出来,这会儿中场休息,他一走出来就相继吸引了在场的目光,许多大胆的女生跑过来问他可不可以给个联系方式。
她们嫌她碍事,很快就把她挤到了一边。
她本来就只是跟在他身侧,所以立马就顺其自然地挤到了后面。
她打算干脆就看热闹吧,结果下一秒就被沈既白拎了回来。
面对众多嘈杂的热情,他丢了三个字:“找她要。”
“?”她顿时瞪大眼睛。
这有她什么事。
面对诸多瞬间转过来集火她的目光,她嘴角僵了僵,小声问他:“我可以给吗?”
沈既白低眼,“你想给就给。”
这话一听就知道,她要是真的给了,恐怕又要遭罪。
以前惹他不高兴赔笑脸习惯了,所以张口就道:“不好意思,我们少爷——”
“再这样叫试试。”
“我哥,我大哥。”
他还是目光冷冷。
“……”她试探着,“那我……我朋友?我朋友没有微信。”
他冷冷收回视线,这次倒没有拎着她,而是圈在她的肩膀上带着她从人群从走了出去,没再让她被人群挤到一边去,出了人群就放开了她。
对以前惹他生气的后果心有余悸,她出来就试探着叫他,结果他态度很平和,“怎么了。”
随和得让人诧异。
居然没有低气压的生气。
他垂眼看着她,静静等她说下一句。
她连忙找了个话题,“那个,你打鼓也打得很好。”
他嘴角扯了扯,“就说这个?”
好吧,这个话题确实讲得有点僵硬。
但她说的是真的。
她认真道:“可是打鼓很帅啊,我小时候也想学,不过没学成。”
他只不咸不淡嗯一声。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没学成。”
对于她小时候的那些事,他基本上都知道,但还是捧场地问了句:“为什么。”
听他这语气也觉得他没多大兴趣。
她自己停止了话题,“算了,也没什么。对了,我刚刚听她们下面在说你,她们好像认识你,说了很多你的东西。”
他这次看向了她,“听到了什么?”
“太吵了,没太听得清,只大概听到什么你有乐队,你的歌很好听。”她感兴趣道:“你是有什么账号在发歌吗?”
“我给你看过。”
“……啊?”
“你说看不懂,想听周杰伦。”
“……”
她小声补救道:“你弹的周杰伦的歌也好听。”
“嗯。”
他态度不咸不淡,显然对于弹琴给她听的那天也不是很满意。
不过很快就走出了场地,找到陈叔的车,回了他的家。
上车后,他依然是坐去了副驾驶。
再也不像曾经强硬要求她跟他好好相处的那段时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在后座跟她坐在一起。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是生气的样子,她彻底放下了警惕心。
她不知道她的反应全都在后视镜里,沈既白就那么沉默无声地看着她从胆战心惊到放下警惕,浑身的紧绷缓和放松。
眼前不断晃过的,还是她每一次陪着笑脸的小心翼翼。
但是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在慢慢学会怎么对待她淤青红肿的心。
八月的南江太热,在外面待久了还不觉得,一进了有冷气的地方,顿时觉得呼吸顺畅。
到家后,他径直上了楼,她也回了书房继续写作业。
说好了今天要把他的这份作业写完,她打算把这份卷子写完再回家。
自从林嘉远每天给她制定每天的学习计划,她也渐渐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把所有的事规划在固定的时间里,今天做完这些,明天做完那些,不像以前那样眉毛胡子一把抓。
所以今天的作业要今天做完,因为明天还有明天的份。
不过直到她写完了那份卷子都没有再见到沈既白。
作业太多,她也不方便把他的作业一起带回家,所以写好后就放在书房,分门别类的放好,这边是写完了的,另一边是还没写的,中间一摞是第二天要写的。
她整理好就下了楼,让陈叔送自己回家。
赵姨正在做晚饭,听到声音,出来问道:“你不跟少爷一起吃个晚饭再回家吗?”
“不了不了,我回家吃就好。”
“这样啊。”
她有些迟疑地问:“是已经做了我的晚饭了吗?”
“没有,我刚刚问了少爷,少爷说你会回家吃,所以我还没准备你的。”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改天再来。”
其实回家也没有她的晚饭,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妈妈在牌桌上,爸爸几乎十天半个月的才回一次家。
所以她很熟练地在小区门口的小餐馆吃了晚饭,打包好了妈妈的那份,在到楼下的时候递给她,然后上了楼回房间。
到这个时候打开微信,才发现沈既白在几十分钟前给自己发了消息。
但没说什么话,而是分享了一个歌手的主页。
歌手名字一目了然,一个英语单词,White。
她连忙回复:“收到!这次我会好好听的!”
她洗完澡躺了一会儿,点开歌单从头到尾开始播放,很奇怪,从钢琴的第一个音符跳进耳朵,脑海里就能想到他坐在琴前的样子,有着很强烈的属于他的感觉。
只是他的歌从起调就能感觉到孤独。
她按照顺序播放,排在第一首的是热度最高的,发布时间也就是今年年初,居然有着小几千的评论,她点开评论翻着,全都是伤感怀念的哭声。
不过不怪他们伤感,而是这首歌听来连她都觉得伤心。
但是随着小提琴的旋律渐浓,像骤然划过的列车带来相遇,一切与夏天、雨滴、命运有关的东西都像花一样在这个夏天发生,越来越热烈,像一颗再难抑制的心脏。
然而在最热烈的时刻,随着一个节奏的间断,所有的热烈戛然而止。
像是梦忽然醒了,回到了只有无尽孤独的现实中,那种痛苦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
原本是抱着这次一定认真听完的心态,点开之后她居然没忍住列表循环了好几遍,直到第二天写作业都还在放着当背景音乐。
太伤感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停下来去翻翻评论,看看大家的伤春悲秋,越看越觉得大家写得真贴切,她在脑子里把看过的电视剧里的悲情剧情都想了一遍,完全忘了这些歌是沈既白创作的。
不过考虑到他回了南江,她这几天没有再去,怕打扰到他,所以只在家里写着自己的作业,等过几天再去一次性全都抄在他的试卷上。
只是没想到,当她时隔好几天后再去沈既白家,才从赵姨那里得知,沈既白并没有回来住,第二天早上就走了。
这让她有些内疚,明明是他的家,搞得他像是有家不能回一样。
所以她干脆没有再来,距离开学也就只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了,剩下的作业并不多了,她干脆把沈既白剩下的作业带回了家,等到写完后再给他送了回去。
给他拍了照发过去,“作业给你写完了,放在书房的桌子上。”
他看到后简短地回了个好。
距离开学越近,她的不安就越强烈,作业早早做完后,看电视剧都总分神。
她无数次梦到开学,又是像去年那样期待了一个夏天的开学,然而看到的只是林嘉远空荡荡的座椅。
开学那天,她又失眠到了天亮,这种未知的恐惧感仿佛在无数次把她带回去年的夏天。
也许是去年这个时候给她留下的阴影,开学后一个月才见到他,在那一个月里,甚至一度以为他不会再来一中上学了。
而现在再度面临他的消失,她害怕又是去年的重演。
这一整个暑假都没有任何林嘉远的消息。
给他发的信息,他从来都没有回过。
到后来她不敢再发得太频繁,怕他的处境不好,反而给他带来麻烦,所以只隔几天装作问作业给他发一次信息,但也始终没有回音。
最后一次见他,还是那次没有一个对视的探望。
她反反复复做了很多次梦,不同场景的开学,每一个场景里,林嘉远的座位都是空空荡荡,惊醒后才发现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
在这样的噩梦折磨下,她根本没有怎么睡着,天亮后顶着没精神的黑眼圈去了学校。
她在分班安排上找到了自己的班级,随后倏然睁大眼睛——
林嘉远。
她和林嘉远在一个班。
明明是得偿所愿,可是这一刻她顾不上欣喜。
她再也不顾名单下面还有谁,拔腿就往教室的方向跑,教室的门口排了长长的队,新的班主任老师在门口挨个挨个的报道。
她迫不及待往里面进去,被人拎了出来。
抬头,居然是沈既白。
“排队。”他言简意赅。
她也没多想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只一心踮着脚往里面看。
林嘉远来了吗。
门口太拥堵了,前面几个男生都是大块头,把视线挡得什么都看不见。
她急得跳起来往里面看,被沈既白一句话按下了静止键。
“他在里面。”
她瞬间安静了下来,心脏的跳动却更平复不下来了。
又有点想哭。
这一个晚上连续不断的噩梦,反反复复都是他空荡荡的座位,一整个夏天都得不到的联系,还以为他又要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还以为又要找不到他了。
面前的人很长地闷出一口气,声音低得听不出情绪,“他在,你别哭。”
她点点头,只是仍然迫不及待想往里面看,每一个人头的缝隙都想看到林嘉远的身影。
队伍再往前一点,她也进了教室,果然,真的看到了很久都没有消息的林嘉远。
他坐在老师的旁边,帮着老师清点报道的人交上来的作业。
冷清又柔和,是和她无数次醒来的噩梦里结局不一样的林嘉远。
尽管他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在他的视线里,好像没有她的存在。
很快就要到她了,她也开始拉开书包整理自己的作业,按照老师要求的顺序放好,然后发现自己早上走得太急,发的那本练习册没有带。
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找到。
她急躁的动作被沈既白注意到,回头问她:“怎么了?”
她急得脸都白了,“练习册没带。”
他拿出手机,给陈叔打电话,并跟她说着:“急什么,才九点,十二点之前都可以。”
电话接通,他跟陈叔说道:“来学校,送江弥回家拿作业。”
他们已经离老师很近了,听到这话,也冲后面的人喊道:“后面的人赶紧看看作业,没带的抓紧回家拿。”
老师显然听得见他们的对话,坐在老师身边的林嘉远当然也听得见。
可是这么近了,他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好像一个陌生人。
这种感觉很怪异。
不过暂时顾不上,她匆匆忙忙下了楼。
当她回家一趟又回到学校,报道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只有零星几个,她在最后。
老师在核对她的信息,作业交给林嘉远,他也只在接过作业的时候看了一眼手上的作业,冷淡疏离的面孔并没有分给她一丝不同。
等到老师核对完她的信息,林嘉远也清点完了作业,放到一边,跟老师说着作业齐了。
老师看着登记表,跟她说着,“行,找个位置坐吧。”
由于她是最晚一个进来,座位都已经坐满了。
只有沈既白的身边没有人。
原因不难想,估计没人敢坐在他身边,在大家都互相不熟悉的情况下,自然是更倾向于看起来好说话好相处的人。
她只好拽着书包放下,坐到了他身边,跟他说了句谢谢。
这会儿班上正吵闹,大家都在压低声音跟附近的人说着话。
沈既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问她:“跟林嘉远一个班了还不开心?”
她摇摇头。
慢半拍反应过来:“是你做的吗?”
“算是吧,他的情况,本来其他班的老师也不太情愿,成绩最好的那几个班的老师都不太想要他。”
她下意识反驳,“怎么会。”
想到他期末考试都缺席了,她以为是这个影响了他,“是因为他没有期末考试成绩吗?可是他的成绩那么好,没道理老师在选人的时候不想要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