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他听起来好无所谓。
她替他心急,“你不知道吗?”
他还是懒洋洋的语调,说着让她心碎了的话,“可是我想去哪个班就能去哪个班。”
“……当我没说。”
怎么能把他跟她这种人生需要奋斗的人相比。
他笑了起来,似乎是看她的反应好笑,所以好心起来,“如果你有想去的班级可以告诉我,我也能让你去。”
这话说出来,就有几分意有所指的意思了,她想去的是哪个班级似乎再明显不过了,他不是不知道。
她有那么一个瞬间心动了,“可以吗?”
“嗯,你需要的话求我一下就可以了,我的条件一般就是那些。”
他的条件。
她想了一会儿,请他喝奶茶,给他跑腿,陪他玩一天,这些对他来说简直是亏本生意,不过也像他说的,他什么都不缺,别的她也给不了什么,无非是哄他开心而已。
不过终归是不好意思老占便宜。
她正要说还是算了吧,她相信她这次的成绩。
视频那头有人叫她,这次叫的称呼是她能听懂的,“小白,可算找到你了,救急,十万火急——”
话音一停,是瞅见了他的手机屏幕,声音变为小声,但他耳机收音很好,她还是听见了。
“在跟人视频啊?真有急事,杨哥一大早拉肚子来不了了,这里除了你没别人了。”
沈既白跟她说了句:“继续写吧。”
而后挂掉了视频。
视频镜头关掉后,她继续写作业,写完自己的就抄到他的作业上。
那时候已经是八月了,南江的炎热仍在不断上涨着,原本以为蓝花楹在八月会有第二次花期,但是被毒日晒得蔫头巴脑,更别说要开花了。
她更是热得出了在空调房间里,哪里都不想去。
赵姨很周到,一会儿是水果,一会儿是奶茶,一会儿是冰镇果汁,一会儿是小蛋糕,连垃圾都不用她收拾。
二楼的玻璃窗能够看到整个院子里的情况,她抬头揉着酸痛的脖子,而后看到了陈叔的车开出了大门。
赵姨来帮她收拾零食的垃圾时,她随口问了句:“陈叔是有什么事出去吗?”
结果赵姨比她诧异,“少爷没跟你说吗?”
“……什么事?”
“他昨天回了南江,应该是少爷找他,所以这会儿去接他。”
她大脑空白了几秒。
沈既白在南江?
“那他怎么没回家。”这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赵姨只是笑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从来不问少爷的事,都是听他安排而已。”
赵姨收拾完了垃圾就出去了。
她捏着笔,继续往下写作业。
才写一个题,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总不能是因为知道她这两天都在这里,所以才不回来吧。
那她太过意不去了,她像鸠占鹊巢。
她连忙拿过手机,给他发信息:“你回南江了?”
看到上面的聊天记录,几个小时前还在视频。
所以那个时候,他是在南江跟她视频。
他倒是很快就回,“昨天回的。”
“你住哪。”
“我能住的地方很多。”
她过意不去,“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回家。”
“没有不方便,我回来有事,所以住这边了。”刚发过来,他随即问道:“写作业写得累不累,要不要来我这儿玩一会。”
“你在哪啊?”
他发了个定位,在环江那边的商业中心。
他说,“我让陈叔回去接你了。”
她都还没说要不要去。
不过想到他的作风,陈叔可能真的在回来的路上了,她连忙去换衣服,她现在还穿着睡衣,手机匆匆多充上一会儿电。
等她收拾好,陈叔的车果然已经到门口了。
外面好热,她匆匆钻进开了冷气的车里。
到了环江附近,车窗外的风景也逐渐从高楼大厦变为清淡的江水,临近傍晚的时间了,但南江的夕阳迟迟没有来临,江面波光粼粼,停着几艘渡船。
只是才靠近这附近就听到浓重的音乐声,从热浪里传来,能掀翻这燥热的空气。
陈叔找到地方停了车,她已经看见前方搭着的高大舞台,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正是从那里传来,周围的立牌上写着音乐节的入场须知。
才停了车,前面有人小步跑过来,热得直喘气,“是江弥吗?”
她愣了一下,“我是。”
“跟我来跟我来。”
她回头看着陈叔没动,“我一个人去吗?”
陈叔笑着点头,“我只是来接少爷,他没让我进去。”
她有点犯怵,“可是这个人……”
“我是小白的朋友,他让我来接你。”这么说着,他从裤子里拿出一根项链给她,那项链很眼熟,钻石吊坠,她去年运动会的时候见他戴过的那条。
防备心少了几分,她问道:“那他人呢?”
“他上台了,暂时没空。”
“上、上什么台?”
他的朋友正带着她进去,碰到工作人员,他跟工作人员说了几句,拿出一个证件挂牌,很轻松就带着她进去了。
进去后,那音乐声更震颤了,里面的人很多,八月的高温也无法消解他们一丁点热情,他们快乐又兴奋地汗水里蹦蹦跳跳着,这劲头很有感染力,像是一瞬间也进入了这个快乐到疯狂的世界。
但是里面太闹,他朋友小心的用手臂圈在她身体另一侧,不过没有直接碰她,手臂跟她的身体隔着距离。
越往里面走,拥挤的声浪越是冲击着耳膜,上面的音乐躁动,下面的人声躁动,根本没法再交流多问一个字,所以刚刚问的那个问题也就这样搁置了。
但她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前面的人尖叫着晃动着太兴奋,她一心躲让,压根没往台上去看,但是随着身边又一阵更爆发的尖叫声,连她身边的沈既白的朋友都跟着笑了起来。
其实声浪这么强,她是听不见他的笑声,但他笑得太明显了,明显到身体都有颤动,她余光看到了,疑惑地抬了一下头。
由于声音太大,什么交流都没法有,所以她刚要开口就闭嘴了。
而后顺着他的视线往前面看过去。
看看到底是什么点燃了所有的气氛。
然后,她在遥远巨大的屏幕上,看到了沈既白。
确切来说,他正在那个高高的舞台上。
但因为隔得太远,前面都是人头,她只能从缝隙中隐约看到他的身影,而那时大屏幕上正是他的脸,那些尖叫喝彩也是由此开始。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也倏然睁大了眼睛。
高温,人群,声浪,全都是八月的夏天的味道。
她能听见离得近的几个人在声浪里的嘶声尖叫,不停喊着那个鼓手好帅啊,他明明在乐队几个人是最后面,但比台上的所有人都惹眼,无疑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跟往常见过他的每一面都不一样,他傲慢、冷沉,即使是在对你笑也很难感觉到跟他在平等的高度上,他有着俯瞰人间的眼睛,内敛却凌厉。
即使从这个暑假开始,开始短暂的接触到他放低头颅的随和,但也能够感觉得到是他本身的改变。
而不是像现在,他从身体到灵魂,都仿若另一个人。
她很小的时候学过打鼓,也见过别人打鼓,但都不像他这样。
他打鼓的时候有一种极致的放纵,他的神情仍然是冷的,是专注的,但是整个灵魂都在狂热般地投入,如同在燃烧此时此刻的灵魂,又疯又野。
见过他的冷淡和漠然,反倒觉得他此时才是真正的放肆。
她曾经有过那么一次想过,他给人的感觉是孤独。
她也站在人群中,看着舞台上的一切,直到一首歌结束,又一首歌开始。
声浪短暂的停了下来,能够暂时听到周围人的说话时,他们还在讨论着刚才的鼓手,几乎每一个声音钻进耳朵都是刚才的鼓手。
有人认出他,“我记得他自己也有乐队,他自己的歌也很好听,我发给你。”
嘈杂不断,此起彼伏,直到他的朋友带着她继续往里面走,这次应该是真的要去找他了。
他带着她去后台,才绕到后面,迎面就碰到他。
他还在舞台刚下来的侧台上。
她身边的人立马跟他打招呼,“小白,你朋友给你带来了。”
身边几个是刚刚一起表演的乐队朋友,刚刚还在跟他有说有笑,闻言转过来看她,意味不明笑着:“你朋友啊?”
他笑着,“嗯。”
然后蹲下来,跟她视线持平着,很自然地问她,“热不热?”
自然得好像他们不是一个多月没见了,像是下课在楼梯随便碰上了一样。
“热。”
回答完,她还在小心翼翼打量着他。
很担心地问道:“你头发……你头发怎么是这个颜色?”
她刚刚在前面看到的时候就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他满头蓝发,不是多么深多么低调的蓝,蓝得像用来涂抹天空的油彩。
这会儿离得近了才看清,不止头发,他连脸上都涂了亮晶晶的油彩。
一张冷淡戾气的脸,现在怎么看怎么像个痞坏浪荡公子哥。
尤其是他现在勾唇一笑,更是一副坏得没边的模样,“染的啊,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可是还有十几天就开学了,你上学怎么办。”她盯着他的满头蓝发,很是替他担心。
不得不说,他染上这个颜色真的蛮好看。
他本来就皮肤很白,五官轮廓深刻,这样的蓝发反而让他看起来更招摇了,不怪底下的人尖叫得嗓子都哑了。
可是,他还要上学啊。
他还无所谓地笑,“好看不就行了?”
“虽然年级主任是不会抓你吧,但是你这个颜色也太惹眼了,恐怕不太好包庇你,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
“那怎么办。”他弯着笑,“我剃个光头吧。”
好像只能这样了。
她已经在认真思考他光头是什么样子了。
结果他笑出声,“你这都信啊,今晚洗了就没了。”
“?”
又被骗了。
见她气闷,他仍在那儿笑。
她狠狠瞪他一眼,然后注意到了他的脖子上挂着长链子,是个骷髅头。
沈既白捕捉到了她的这一秒视线,将脖子上的水晶骷髅项链摘了下来,转手挂在了她的脖子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他说了句:“送你了,别生气。”
她低头,看了一眼水晶骷髅。
再抬头看他,他漫不经心笑着,但不像以往那样觉得傲慢,也许是因为此时他满头张扬的蓝发,脸上也是亮晶晶的蓝色水彩,将他一张冷厉傲慢的脸添上几分邪气。
像这水晶骷髅头,是来自地狱的魔王,最擅长吞噬人心。
“走吧。”他从侧台跳下来,“我去拿东西,跟他们说一声,回家。”
第65章
她跟在沈既白的身后进了后台, 许多人朝他看过来,扬着笑跟他打招呼,那些目光随后又意味不明落到她的身上。
不过她没注意, 她低头看着挂到自己脖子上的水晶骷髅头。
这个是不是也值不少钱啊。
她拿起来仔细地看着,虽然造型是个骷髅头, 可是水晶质地剔透,竟然感觉不到惊悚,反倒觉得透明脆弱。
前面的阴影停下来,她一时没注意, 差点撞上去。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沈既白停下来时随手往旁边一伸, 挡住了她低着的头, 撞上他的手掌,她猝不及防停下来。
然后听着他在跟刚刚一起演出的朋友说话。他好像知道她注意力不在,迟早会撞到他似的。
那几个朋友连声跟他说着谢谢和幸亏, 她好像大概听明白了意思,是他们原定的鼓手身体原因上不了台,把他拉上去临时帮忙吗。
跟他们说完, 他才转过身准备带她回去。只是一转身,她正眨着好奇的眼睛,往前走了几步, 离他们远一点了,她仍好奇问着:“你还会这么多啊?”
闻言,他微微低头看她,微哂道:“打个鼓就是会得多?”
“你还会弹琴, 会拉小提琴,这还不多吗?”
“难为你还记得啊。”
“你这是什么话, 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你哪次好好听了。”
这话略带怨气,把她给问住了。
她回忆了一会儿,反驳道:“不对啊,我哪次没有好好听。你弹琴哪次,不是只有我坐在那里听吗,你拉小提琴的时候我也全程都在啊,排练又不能中途逃走。”
他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显然对这番说辞不是很满意,在他的印象里,她就是没有好好听。
吃人嘴软,更何况他现在好说话极了,她也不好意思太得寸进尺。
她挠了挠脸,“我下次会好好听的。”
结果他笑了一声,“你还想有下次啊?”